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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lynn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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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出嫁从夫系列~~[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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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9 01:40 AM |只看该作者
    一大清早,允禄就开始发热,刚过晌午,他已经高烧到不省人事,还抽筋,急得一群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就只为了要替他退烧。

    满儿不断用雪水拧毛巾好敷在他的额头上退烧,冻得一双柔荑红通通的,她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的继续拧冰毛巾,竹月莲、竹月娇要帮她,她打死不肯,竹承明看得心疼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

    「满儿,往后咱们之间不再论立场,只论亲情,这样可好?」

    但满儿只飞快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竹承明看出那一眼的含义,不禁沉重地叹了口气。

    倘若允禄死了,往后也不用再争什么立场或亲情了。

    好不容易,近傍晚时分,允禄的高烧终于逐渐消退下来,可是满儿不过才松出半口气,玉含烟的警告就杀了过来。

    「他还会再发烧,只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一颗心顿时坠落到谷底,满儿不知所措地呆住,不是慌乱,也不是哀伤,只是呆住。

    难道他撑过了那一劫,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然后,就在满儿处在最绝望的尽头,随时准备要跟着允禄一起走的时候,有两个满儿期待许久的人终于赶到了。

    「夫人,我们来了!」是塔布和乌尔泰。

    在死穴被解开后的翌日,满儿便修书一封请竹月莲偷偷替她找个可靠的人送去给小七,信中不仅详述允禄此刻的身体状况,也请小七把她真正的身世背景转告塔布。

    因为她需要人帮忙,而她真正信任的人除了小七之外就是塔布。

    但若是要让塔布来帮她,势必要先让他全盘了解真正的内情,再由他自己决定帮或不帮她,这当然有点冒险,后果也可能很可怕,但她此时此刻一心只在允禄身上,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幸好,塔布来了,她果然没错信他。

    「你们……终于来了!」

    见满儿一副又是惊愕又是狂喜的古怪表情,塔布不禁笑了一下。

    「夫人,记得当年爷要带您离开京里时,奴才便曾说过,奴才两个伺候的从来不是庄亲王,而是爷,所以,夫人,无论您是什么身分,在奴才两个心里,您只是爷最心爱的妻子,如此而已。」

    听塔布如此诚挚的言语,满儿揪着他的衣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塔布,塔布,我等你好久了啊!」

    「对不起,夫人,一得知爷的状况,奴才特地跑了一趟宫里,请密太妃娘娘和大格格帮忙『拿』了一点东西出来,这才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我只信任你们两个……」

    「夫人,您且放宽心,奴才两个会好好照顾爷的。」

    一侧,竹承明看得满心苦涩,没想到在满儿心里,亲生的汉人爹竟比不上两个满人奴才。

    「那么,能否先让奴才两个了解一下爷的情况到底如何?」塔布细心地问。

    满儿无助地望向玉含烟。「这个……」她哪里知道允禄的情况到底如何,只知道他快病死了呀!

    玉含烟会意,立刻把允禄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塔布。

    「……由于他的功力全失,内伤沉重,身体极度孱弱,因此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也已经足够夺去他的性命,尽管我们已设法用各种珍贵药材来为他疗治,但药效始终太缓慢,现在我们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了。」

    塔布神色凝重地蹙着眉头。「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玉含烟沉吟一会儿。

    「还有一个办法,但有也等于没有……」

    一听还有其他办法,满儿和塔布不约而同大叫:「快说!」

    玉含烟又思索了会儿。「有张药王孙思邈传下来的药方子,对于心脉腑脏遭伤几乎有起死回生之奇效,而且药效奇快无比,没病没痛的人服了也可以延年益寿常保青春,但由于药材不易寻找,所以没能广为流传……」

    「不会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果吧?」满儿喃喃道。

    「当然不是,年角鹿的角、黄灵芝、乌灵首、红角翼蛇胆、天山雪莲,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罕有的药材,但只要多耗点时间和银两总还是找得着,可是……」玉含烟顿了一下。「唯有紫玉人?不是有时间、有银两就可以得到的。」

    「紫玉人??」段复保惊呼,瞄了一下竹月仙,眼神极为古怪。「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中之帝王,出自雪山之绝巅,隐生于万年冰雪之下,五百年成形,又五百年如红玉,再五百年透紫,如此罕异之药材,这……这……」

    「所以我才说这办法有也等于没有啊!」玉含烟无奈地说。「更何况王爷需要的不只一支紫玉人?,他得用上三支……」

    不会吧,要三支?

    一支就希望渺茫了,还要三支?

    她还是跟他一起死比较简单吧!

    「为什么?」这句疑问,满儿几乎是扯喉咙尖叫出来的。

    「因为一帖药便得用上一支紫玉人?。」玉含烟解释道。「头一帖服下后,每日以真力为他打通经脉两次,这样连续七日,扭曲受损的经脉便可痊愈,王爷的功力也能够回复原来。但由于王爷的内伤甚为沉重,因此第二帖服下后,王爷的内伤也仅能痊愈一半,还得再服下第三帖后才能完全痊愈,所以我才说需要三支。」

    满儿怔楞半晌,沮丧地垂下螓首。

    「看来真的没办法了,也许我们应该……」

    「我有一支紫玉人?。」

    众人一怔,旋即异口同声大吼:「?有?」口水喷得竹月仙掩面连退好几步。

    「我有,是段大哥送我的。」竹月仙轻轻颔首。「虽然一支紫玉人?不够治好他的内伤,但只要功力能够恢复,他就可以自行抵抗病痛了不是吗?不过……」

    原来是男人讨好女人的礼物,难怪刚刚段复保会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看竹月仙。

    然而,竹月仙最后那两个字「不过」立刻又浇熄了满儿刚涌上心头的兴奋,不必用到脑筋想就可以猜到竹月仙的意图,而且不只是她,其他女人也都猜着了,竹月娇和王瑞雪一齐翻白眼,玉含烟低叹着摇摇头,竹月莲……

    「有条件?」她了然于心地问。「要满儿把妹夫让给你?」

    「不,是『还』。」竹月仙修正道。「别忘了,是我先认识金禄的。」

    「可是他不要?!」竹月莲残忍地说,已经很厌烦竹月仙那种一厢情愿的感情了。

    竹月仙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不改。「不,他当然要我,之前他只是因为伤太重,神智不清才会拒绝我,事实上他是要我的,因为是我先认识他的,他一直记得我,只是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我……」

    她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听上去是在解释,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猜想这条路多半是行不通了。

    竹承明皱眉考虑片刻后,悄悄来到满儿身边耳语。

    「放心,我们会设法说服她,就算是骗也会骗来给你!」语毕即赶着其他人出去,打算另外找间堂屋坐下来,联合大家一起对竹月仙作长期抗战。

    满儿不禁有些感动,眼眶微微湿润了。

    这是头一回,竹承明抛开了立场,单纯只为「他的女婿」设想,全然没考虑到允禄若是恢复功力后是否不利于复明大业。

    不过她也很清楚,竹月仙是说服不了的,如果能被说服早就被说服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才让他说服。就算是要骗她也不太可能,她只是太执着于允禄,并不是脑筋变笨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全力照顾允禄,让他能够熬过这场病。

    她黯然低叹,回身进内室,发现塔布与乌尔泰早已在床边探视允禄,一边小声讨论著什么。

    「他又在发高烧了吗?」

    回眸,「没有,没有,爷只有一点烧。」塔布忙道。

    满儿松了口气。「幸好。」

    「啊,夫人,能请您帮我们找个煎药的炉子来。」

    「煎药?」

    「奴才从府里拿来不少补身子的药材,想煎来给爷补补身子。」塔布泰然自若地说。

    「喔,好,我马上去拿。」

    满儿一离开,塔布与乌尔泰又开始小小声讨论起来。

    「我们有几支紫玉人??」

    「两支。」

    「只有两支?」

    「只有?朝鲜送来的贡品也只得五支,你想叫我多偷点好让皇上砍头吗?」

    「若是真让皇上查到了你溜进宫里去偷贡品,推给爷就是了嘛!」

    「嘿嘿嘿,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其他的呢?」

    「其他嘛,唔,我还顺便偷了两支年角鹿的角、四颗红角翼蛇胆、两对斑冠鹰的眼睛、一瓶秋菊露和脂玉冰,不过秋菊露、脂玉冰跟斑冠鹰的眼睛都用不着,白偷了,至于乌灵首,咱们王府里自个儿就有,天山雪莲更多,我全给拿来了,现在就差黄灵芝……」

    「我现在就去买!」

    「这儿的药铺没有就上延安,延安没有就上西安,西安一定有。」

    「知道了。」

    意想不到的是,榆林的药铺子没有,却有那药材商来送货,身边正好有,虽然那药材商乘机抬高价钱,乌尔泰还是欢天喜地的一手掏银票一手交货──银票他多得是。

    不到半个时辰后,塔布开始动手煎药,头一样放进去的药材,嗯,当然是紫玉人?……

   

正文 第八章

    北风继续怒吼,转眼间进了腊月里,漫天乱舞的雪花反倒稀稀落落的,天儿一天比一天冻得人簌簌颤抖,出门随便打个喷嚏,鼻涕就变成银丝粘在鼻孔下头,多来几条就成了老爷爷的胡须了。

    「满儿,瞧你笑咪咪的,是妹夫好多了吗?」

    晚膳前,除了竹月仙之外,女人全聚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闲聊,热闹得不得了。

    「嗯,嗯,」满儿直点头,笑容扩大。「他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多。」

    「那待会儿可以去看看他吧?」竹月莲又问。

    自从塔布与乌尔泰来了之后,照顾允禄的责任便由他们接手过去,而塔布仅有一项要求:在允禄转好之前,请大家暂时不要去他们堂屋里打扰,甚至连玉含烟也不用再去为允禄把脉,更不希罕竹月仙的紫玉人?。

    因此,除了塔布与乌尔泰,唯一清楚允禄状况的只有满儿,但见她一日比一日愉快,大家都很好奇允禄的病况究竟出现什么样的惊人转变?

    难不成塔布除了是奴才之外,还是位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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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满儿笑着点头。「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他还想出来走走呢!」

    「出来走走?」玉含烟惊呼。「他可以下床了吗?」

    「前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天,我估计他至少得卧床三年以上的,怎么会……」玉含烟难以置信地呢喃道。「塔布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补药?」

    满儿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天山雪莲那一类的药吧。」

    「天山雪莲?」玉含烟困惑地皱眉。「那也不可能有此奇效啊!」

    「待会儿去看他时顺便问问吧!」王瑞雪在一旁建议。

    因此,当乌尔泰来到厨房和满儿一人一支托盘端去晚膳时,后头便紧跟着四个好奇宝宝。

    进了堂屋,乌尔泰把托盘放在外室桌上──那是他和塔布的晚膳,满儿则继续往里走,穿过珠帘才一眼,她就扯高嗓门叫了起来。

    「你又下床了!」

    「娘子,为夫适才刚孵了一只小鸡出来,所以想下床来走动走动,再上床继续孵下一颗蛋。」嗓音仍相当沙哑,但非常轻快。

    「夫君,你也太会掰了吧?不过两个时辰前你才下过床……」

    「两个时辰前?」夸张的叫声,「不是两个月前么?」叫完便咳了好几下。

    「好啦,好啦,就让你再坐一会儿,别太激动,待会儿又要咳个不停了!」

    「谢娘子大人恩典!」

    「塔布,倒杯热?茶给爷。」满儿吩咐完,回眸。「你们进来啊!」

    珠帘外的那四个好奇宝宝一接到「邀请」,立刻争先恐后冲入内室,一眼便瞧见允禄,不,是金禄端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塔布正往他身上披厚棉袍。

    「耶?你……你的伤全好了吗?」

    会这么说是因为金禄全然变了个样儿,不再是半个多月前那个病得气息奄奄,老得快死掉了的允禄,而是看上去更显年轻的金禄。

    那张可爱的娃娃脸虽然仍显得相当苍白,但已恢复本来的温润,双颊上那两朵病态的酡红竟隐隐有股湛然的光采,乌溜溜的双眸清澈有神,樱桃小嘴儿红润诱人,还弯着一抹顽皮的笑。

    「一半,」他笑吟吟地说。「只好了一半。」

    「怎会?才半个多月啊!」玉含烟更是不敢置信。

    金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这还不都要『怪』我们家那两个笨奴才,一听说我病倒了,硬把府里的补药全给搬了来,我家娘子看那些药材多珍贵,摆在府里久了也是养肥了耗子,强要我把天山雪莲当饭吃,拿何首乌当萝卜啃,百年人?作零嘴嚼……」

    话才说到这里,笨奴才之一的塔布就把一杯?茶放进他手里。

    「又喝?茶?」捧着?茶,金禄愁眉苦脸的嘀咕。「娘子啊,再喝下去,为夫肚子里也要长出人?来啦!」

    「不喝?茶要喝什么?」满儿一边把菜摆到桌上,一边问。

    一听她问,金禄那两只圆滚滚的眼煞时闪闪发亮的张大了。

    「黄桂稠酒,谁都知道这儿的黄桂稠酒最好喝,既然来了,怎能不喝喝?」

    「酒?」满儿两眼斜睨过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回床上去吧你!」

    「耶,回床上?」金禄一惊,忙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好好好,为夫喝?茶,喝?茶!」再哀怨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啊,想我都快四十了,还得……」

    「不对,是二十六。」竹月莲脱口道。

    「不对,不对,是二十四。」满儿更正。

    「不,你们眼光都不够正确,是二十二才对。」王瑞雪再更正。

    「二十。」竹月娇最狠。
    好一会儿静默。

    「咳咳,重来,呃,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想我过完年后就三•十•九了,」特别加重语气。「还得……」

    「二十!」

    又是一阵静默。

    「小妹,行不行请你尊重一下男人的脸面?」

    「很抱歉,姊夫这张一点也不重的脸面我怎么看都是二十。」

    再片刻的静默。

    「罢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这豪迈威武的大男人才不与你这小家子气的小女子计较,」金禄扁着脸,咕咕哝哝。「要计较就躲被窝里偷偷计较,再与你耍阴险的……」

    竹月娇与王瑞雪的猖狂笑声仿佛雷鸣爆开来,狂风顿时大作,差点把金禄吹跑,其他三个是含蓄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没有狂风,但「雨水」乱喷,金禄的脸面荡然无存,很不开心地扭过脸去嘟嘴喝他的?茶。

    五个小女子忍不住笑得更大声,连塔布与乌尔泰都背过身去无声窃笑。

    「满儿,你好像多了一个弟弟呢!」竹月莲调侃道。

    「我也这么觉得。」满儿满嘴同意。

    金禄唇瓣撅得更高了,瞧上去实在可爱得紧。

    「好了,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爹一定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竹月莲笑道,率先离开内室,其他人尾随于后。

    「啊,对了,我还有一锅鸡汤在厨房里熬着呢!」满儿也跟在后头,边扭回头交代,「你们先吃,我去舀碗鸡汤就来!」

    她们一出去,塔布便盛了碗饭请金禄先用膳。

    「爷,夫人说请您先用呢。」

    金禄却动也不动,只顾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二十?弟弟?不会吧?」

    塔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喉咙痒痒的。「这……那位竹三姑娘说得是夸张了点儿,不过爷确实又年轻了好几岁,这是不可否认的,譬如爷原本还有些许皱纹,但这会儿全没了,想必是那紫玉人?的功效。」

    「是么?」金禄放下手,沉默了会儿。「塔布。」

    「是,爷?」

    「幸好你只偷了两支紫玉人?来,倘若让我吃完三支,我岂不回到十岁,变成她儿子了!」

    头一回,塔布无法自制地当着主子的面爆笑出来,而且捧腹笑个不停,与外室乌尔泰的笑声相互应合,笑得脆弱的屋顶差点被震垮了,也笑得金禄拉下脸来不悦地眯起了眼,但塔布实在停不下来,只好逃到外室去和乌尔泰一起抱头狂笑。

    不管是不是会被主子宰了,先等他们笑够了再说!

    好在金禄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紫玉人?的另一项功效,一项使他因祸得福的功效。

    毁天灭地剑法有弱点?

    不,毁天灭地剑法毫无半丝弱点!

    「满儿,为何妹夫变成金禄了?」

    出了堂屋后,竹月莲就退后两步走在满儿身傍,好奇地问出当着金禄不好问的疑惑。

    满儿瞟她一眼,笑容微敛。

    「他知道我见他受伤就会很难过,尤其这回伤他的人又是爹,他也因此而失去了一身功力,平常人都会先担心自己变成毫无自保能力的人之后该如何是好,偏他不肯跟寻常人一样,依然把我放在最前头来操心,明明伤都还没有好,却只想到要让我释怀,精神才刚好点就卯起来哄我开心,我……」

    她蓦然顿住,别开脸使力眨了一下眼,再转回来,故作无事的笑了一下。「不说了,说别的吧……啊,对了,王文怀他们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竹月莲也不知道,便朝玉含烟望去,期待她来作答。

    「我也在担心,」玉含烟黛眉轻颦。「照理说也该传回点消息来了,但至今什么也没有,莫非……」

    「如何?」

    「我们错估雍和宫喇嘛的能耐,以致于功败垂成,」玉含烟沉重地道。「如此一来,他们可能会有三种结果……」

    「哪三种?」

    「全数被擒,或者幸运逃脱,亦或者……」玉含烟神情更凝重。「被追赶。」

    除了逃脱之外,其他可全都不是好玩的。

    「最好他们是成功了,起码也要全身而退,」满儿嘟囔。「不然可惨了!」

    她最清楚惹火雍正的下场有多悲惨,那个很会记恨,报复心又强的小气皇帝最不懂的就是放人一马的艺术。

    「如果他们顺利救到了人,会送到哪里去?」竹月娇歪过脑袋来问。

    「回到天地会总舵,但大哥一定会再来,因为『汉爷』还在这儿。」

    「那如果全被抓了,不就没人知道啦?」

    「不,」玉含烟螓首轻摇。「他们必定会留两个人负责传递消息。」

    「那若是一路逃亡呢?」

    「若是逃亡,他们也会先设法甩脱追缉他们的人,倘若不能确定已摆脱追缉他们的人,他们绝不会回到总舵,更不可能回到这里,因为『汉爷』在这儿。」

    满儿耸耸肩。「那又如何?我家夫君也在这儿呀,只要竹家的人在这,夫君就会保护所有在这里的人,所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三小姐说得或许没错,但……」玉含烟顿了顿。「不过才两个月前,我们竭尽所能要狙杀王爷,也确实重伤了王爷;两个月后却回过头来要他救,毕竟彼此仍然是敌对的,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也很……很……」

    「丢脸?」竹月娇顺口替她说出道不出口的话。

    玉含烟点点头,满儿受不了地翻翻眼。

    「真是,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爱面子,没了小命,要那么多面子又能干嘛?既不能吃也不好玩,更不能卖,根本就是一项无用的累赘嘛!」

    「没法子,男人都是这样的。」竹月莲一本正经地说。

    满儿嘲讽地哈了一声。「才怪,那个金禄就常常很不要脸!」

    静了一下,然后,大家一起轰然爆笑。

    「对对对,姊夫有时候真的很不要脸耶!」

    「何止不要脸,他简直是把面子活生生扒下来丢在地上猛踩!」

    「还请别人帮他一起踩!」

    「又……」

    几个小女人争相「歌颂」金禄的不要脸,咯咯笑着一路笑进厨房里去。

    雪,停了,寒风依然不断发出愤怒的呼号,狂又猛,好像能把人一路吹到北京城里去,汹涌的溪河,奔腾的飞泉,逐渐失去活跃的动力,冻结在晶莹的冰霜里,这光景有些苍茫悲凉的味道,但人们反倒更热活,因为……

    快过年啦!

    首度,竹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围炉吃年夜饭,这情景应该很是温馨,但实际上的状况却是餐桌上有八成的人食不下咽。

    不是菜不好吃,是空气「不新鲜」。

    也许是因为竹月仙的态度很诡异,也或许是因为段复保看上去实在很可怜,也许是因为玉含烟由于担心她大哥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或许是因为柳兆云兄弟俩老是拿敌意的眼神盯着金禄看。

    总而言之,除了金禄、萧少山、王瑞雪和竹月娇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痛苦,硬再吃下去的话,八成大家都会闹肚子痛,于是上桌不到一刻钟,大家就先后找借口逃离可怕的餐桌,回房喝杯茶后再先后溜到厨房里偷剩菜。

    在这过年夜里,大家都变成老鼠了。

    第一只老鼠是满儿,她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的拿,在整理好厨房之后,她便直接把最好的菜放在两支托盘上来回两趟拿走,见状,另外四个女人互视一眼,也闷不吭声地各自取盘子来挟了些菜回房,然后是段复保……

    最后两只老鼠是柳兆云兄弟俩。

    「咦?没有剩菜了吗?我明明看见她们都端回厨房里来了呀!」

    「有有有,我找到了!」

    「太好了,你找到什么?」

    「干馍馍。」

    「……」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到的老鼠活该饿肚子。

    黄土高原上的新年是沙尘滚滚的,榆林更不是什么大城,但过年期间跟任何城镇一样热闹,还有许多别的地方看不见的活动,既然在这里过年,不去看看多可惜,因此……

    「娘子,咱们去??嘛!」金禄扯着满儿的衣袖,可怜生生地央求,大眼睛亮晶晶地眨呀眨的。

    满儿瞅着他那副撒娇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却也有些感动的酸楚。

    他才不喜欢去凑那种热闹,也说不定他早就看过几百回了,但她喜欢热闹,也没看过,他,又是为了她,总是为了她。

    「我不想看。」满儿漫不经心地应道,柔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金禄的脸颊,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肌肤更细嫩了。

    冷不防地,金禄的舌头偷偷溜出来舔了一下她的手心,满儿吓了一跳收回手,娇?地白他一眼,金禄小嘴儿得意的笑开来,还眨了一下眸子,那眼神更是暧昧,教人看了脸红。

    「可是为夫想去??嘛!」

    「你还不能出门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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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夫早已不碍事了,娘子甭操那么多心嘛!」

    「不碍事了?」满儿嗤之以鼻地用力哼给他听。「才怪!」

    「真的嘛,娘子,你别当为夫仍是那病病歪歪的身板儿,风一吹便飘上树的主儿,为夫起码也好了有九成九九九,你甭再……」

    「我不是白痴,才不信你这张天花乱坠的嘴!」

    「……娘子,我要哭给你看喔!」

    瞧他小嘴儿用力往下扯,好像真的要哭了,满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询问的眼神则往塔布那儿投注过去。

    塔布认真想了一下,点头,不是很用力,是轻轻的,也不是好几下,是一下。

    满儿会意,「好吧,咱们出去看看,但逛一圈就得回来喔!」转个头。「塔布,给爷拿件大麾来披上。乌尔泰,记得拎条棉被啊!」

    金禄听得着实楞了一下,眉头攒了半天还是想不通,出门看热闹拎棉被干嘛?

    「我说娘子,你要乌尔泰拎条被子出门干啥?」

    「你要是打个喷嚏,我就拿棉被把你裹起来呀!」

    「……顺道带支枕头吧!」

    见他又是一副哀怨的样子,满儿不禁又失笑,顺手拿了围巾先密密围住了他的颈子。

    「夫君,我可不想出去逛一圈回来,你又发高烧了。」她软声安抚他。

    「其实我真的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嘛,不过……」金禄轻叹。「好吧,都听娘子你的,娘子爱拎被子爱拖床,都随你啦,可以的话,连屋子也搬了去,那敢情更方便!」

    满儿又咯咯笑了。「又不是乌龟,不管上哪儿都扛着自己的壳!」

    「夫人,要不要找上竹三姑娘一道去?」塔布细心地问过来。

    「千万不要,要是找上她一块儿去,看着好了,这一逛非得到天黑不可!」满儿的脸色差点变绿。「咱们得从后门悄悄的溜!」

    「是,夫人。」

    金禄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

    「请问娘子,咱们究竟是要出门看热闹还是作贼?」

    说到陕北过新年,不能不提陕北人的传统习俗扭秧歌拜年,当地人称为:沿门子。

    自大年初三开始,伴有舞狮龙灯、高跷腰鼓、大头罗汉跑驴等的闹秧歌队伍就会抬着锣鼓,穿得花红柳绿,墨汁画眉胭脂打脸,沿路又跳又扭又舞又唱,浩浩荡荡的去谒庙敬神,再到各家各户向主人祝福,所以要看热闹就得跟着队伍走。

    事实证明金禄确实还不适宜出门。

    也不过才在第三户人家门前闹活过一番而已,当满儿回头要招呼金禄一起跟着队伍前进时,却见到金禄竟然坐在石狮子座旁靠着乌尔泰睡着了,先前丝毫不见的疲惫倦乏,此刻毫无遮掩地爬满了他的脸,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他有多么疲累。

    「塔布,」满儿用的是比耳语更轻细的音量。「点点你们爷的睡穴。」

    「是,夫人。」塔布也细声回应,然后一指点上主子的睡穴。

    「乌尔泰,抱着爷,咱们回去。」

    「是,夫人。」

    乌尔泰双臂一横托起沉睡的主子,满儿再为金禄盖上另一件大麾。

    「走吧。」

    然而当他们回到城南,暂居的四合院已然在望,满儿正想加快行进的步伐,好让金禄能够尽快躺上床去休息,不料塔布反而猝然止步并横臂挡住她,两眼精光暴闪。

    「乌尔泰,护着爷跟夫人在这儿等,我先瞧瞧去。」

    满儿这才注意到一件不寻常的事:四合院那两扇门是大开的。

    「小心一点啊,塔布!」

    「是,夫人。」

    异常谨慎地,塔布一步步走向四合院……

    前院,竹承明、竹家姊妹、陆家兄弟、玉含烟姊妹、柳兆云兄弟,以及王均与萧少山一排十二人挡在通往后进的月门前,面对八个神态骄狂的红衣喇嘛与十数个血滴子,双方僵持不下,情势愈来愈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让开,不然佛爷们就先解决你们,之后照样可以进去捉拿叛逆!」带头的红衣喇嘛蛮横地道。

    「大喇嘛,我说后进里没什么叛逆,只有病人,这是实话,奈何你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们进去骚扰病人,否则后悔的是你们!」竹承明表面上很镇定地警告他们,其实心里急得快跳脚了。

    正需要救命的时候,满儿他们几个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偷偷溜回京里去了吧?

    「佛爷们明明瞧见叛逆往城南这方向来,不是在这儿是在哪儿?」

    「城南可不只这宅子。」

    「这宅子最大。」

    这宅子最大,所以人家一定往这儿躲,这是什么歪理?

    「我再说一次,这儿没有叛逆,只有病人!」竹承明的语气很强硬。

    「有没有让佛爷们进去搜过就知道了!」带头的红衣喇嘛的态度更骄狂。

    「我不能让你们进去骚扰病人!」

    带头的红衣喇嘛狞笑。「若是佛爷们一定要进去搜呢?」

    竹承明牙根一咬。「那就不要怪我们反抗!」

    带头的红衣喇嘛目中寒芒猝闪,凶相毕露。

    「好极,胆敢包庇叛逆,佛爷们也当你们是叛逆,怪不得佛爷们心狠手辣!」

    话落,带头的红衣喇嘛一挥手,其他红衣喇嘛与血滴子迅速排成一列,竹承明这边也纷纷取出武器,眼看双方就要掀开一场惨烈的满汉大对战,蓦地……

    「这里是在吵什么?」

    带头的红衣喇嘛愕然回首,旋即大惊失色的低呼:「王爷?」呼完又慌忙哈下腰去。「卑职等见过王爷!」

    大门阶上,允禄背着两手,神色冷峻地望着带头的红衣喇嘛。

    「原来是你,桑吉加,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王爷,卑职等是来捉拿叛逆的。」

    允禄眉梢子一扬。「叛逆?」

    「回王爷,吕留良一案,上判吕毅中与沈在宽斩立决,天地会的叛逆竟敢聚众劫法场……」

    「人犯被劫走了?」

    「没有,两人犯已被处斩,但一干叛逆被脱逃,卑职等奉皇上旨意一路追缉,然每每在即将追到之际又被逃脱……」

    允禄冷哼。「无能!」

    带头的红衣喇嘛身形一颤,不敢吭声。

    「所以你们是追叛逆追到这?」允禄又问。

    「回王爷,卑职等一路追到榆林,又见他们逃至城南这方向,所以卑职等也追至这儿,谁知这里的主人坚持不让卑职等进后院搜查叛逆……」

    允禄没让他说完,再问:「你瞧见他们进了这宅子里?」

    带头的红衣喇嘛迟疑一下,眼中狡猾之色方闪,又听得允禄的严厉警告。

    「在本王面前,你最好实话实说!」

    带头的红衣喇嘛又是一颤。「卑职不敢欺瞒王爷,没有,卑职等并没有见到叛逆逃进这宅子里,但……」

    允禄还是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易言之,你并不知叛逆是否真逃进这宅子里来了?」

    「王爷明鉴,卑职等奉皇上旨意,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错放其一。」

    眸中冷芒乍闪,「怎么,拿皇上来压我?」允禄阴森森地眯起眼。「你以为本王不敢先毙了你再去见皇上么?」

    带头的红衣喇嘛身形猛震,又诚惶诚恐地哈下腰去了。

    「卑职不敢!王爷开恩!」

    允禄的语气更是阴鸷。「不要以为你们是密宗高手,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们!」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带头的红衣喇嘛满头冷汗,几乎要跪下去了。

    除了雍正,雍和宫的喇嘛蛮横得谁的帐也不买,但就是眼前这位比他们更凶狠、更残酷的庄亲王,他的帐他们不买也得买,还得尽其所能多买一点,谁教他们打他不过。

    允禄又哼了哼。「记住,别拿吓唬别人那一套来对本王,否则休怪本王先摘了你们的脑袋再说话!」

    「是是是!」带头的红衣喇嘛垂首唯唯诺诺。「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现在……」允禄缓步走下台阶,眼神冰冷得教带头的红衣喇嘛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本王再问你,你执意要搜后院,可知眼下是谁住在那里?」

    会这么问,答案肯定不太妙,红衣喇嘛心中的忐忑不由得又加了好几分。

    「卑职……不知。」

    「是本王的福晋。」语气寒冽得教人心都冻结了。

    「咦?」带头的红衣喇嘛骇然惊呼,神色大变。「这……这……卑职不知,请王爷开恩,王爷千万开恩!」

    「开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想进去骚扰本王的福晋,本王如何开恩?」

    一串扑通声,红衣喇嘛和血滴子们全跪下了,张张脸不是绿色就是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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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9 01:42 AM |只看该作者
「卑职不敢,请王爷千万开恩啊!」

    「本王向来不懂得何谓开恩这两个字,不过……」两眼朝竹承明瞥去,允禄威态稍敛。「看在你们是为皇上办事儿的份上,本王便饶过你们这回,现在,还不快滚!」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

    不过眨个眼,那些红衣喇嘛和血滴子们便仿佛潮流涌退,刷一下屁滚尿流地逃得一乾二净,头也不敢回。

    但允禄那双森冷的眼神仍盯得竹承明浑身不对劲,背脊上好像有毒蛇在爬,爬呀爬的快爬进屁眼儿里头去了,忽又见允禄双目倏阖,身形猛然晃了一下,躲在暗处的满儿立刻冲出来,与紧随在允禄身后的乌尔泰一人扶住一边。

    「允禄,你还好吧?」她担忧地打量他隐隐发青的脸色。

    但允禄根本没办法作任何回答来安抚她,只见他双眸紧闭,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脸色也在苍白中泛了青,仿佛随时都可能晕死过去。

    经过好一会儿时间后,他才逐渐好转过来,自齿缝间徐徐吁出一口气,再缓缓打开眼,这时,先前他那惊人的魄力与骇人的气势都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倦怠。

    「我累了。」他有气无力地低喃。

    「我扶你进去休息。」

    几乎把自己的身子全挂在乌尔泰身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淡淡瞟一下通往后院的月门。

    「后院有『客人』,娘子,岳父会让咱们过去么?」

    「为什么不?除非他让『客人』占了咱们的屋,那咱们只好另外找栋宅子住去。」

    「别胡扯,满儿,人再多也不会占了你们的屋,」竹承明忙道。「快扶女婿进去休息吧!」

    一踏进后院里,满儿便注意到除了他们的堂屋以外,其他几间屋子里全都有人,看样子受伤的人不少,还有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出,院子里地上更有摊摊沥沥的血,怵目惊心。

    不过她也没空去理会他们,径自扶着金禄进屋休息。

    「乌尔泰,去把燕窝汤跟?茶全热一热来。」她一边服侍金禄上床,一边吩咐塔布、乌尔泰做事。「塔布,这炕不够热,快去想想办法。」

    一躺上床,金禄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大眼儿无辜地瞅住她仔细端详。

    「娘子,你……挫火儿了?」

    满儿瞟他一眼,嘴角一撇,没吭声。

    小嘴儿赶紧咧出讨好的笑,长又卷的睫毛无辜地?呀?的,「娘子,别挫为夫的火儿嘛!」金禄低声下气地央告。「为夫发誓,娘子不允,我绝不再出门了,真的,娘子说不许,为夫连茅坑都不去了!」

    是喔,他想拉在裤子上吗?

    满儿瞅着他那副滑稽样儿,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你说的喔,我说不许,你就不准再闹着要出门喔!」

    「是是是,娘子说不许,为夫就算憋了一肚子屎也不上茅坑!」

    「谁跟你说那!」满儿笑不可抑收回自己的手,为他拉上被子盖好。「你啊,先给我乖乖歇会儿,等喝过燕窝汤和?茶后再老老实实的给我睡一觉,不准再?唆一大堆!」

    「都听你的,娘子,都听你的,不过……」贼兮兮地又掳来她的柔荑握住。「娘子得陪着我。」

    于是,他就握着她的手,喝燕窝汤,喝?茶,然后沉沉睡去。

    她明白,为了她,他可以帮那些「叛逆」逃过这一劫,但不要她更深入去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特别是白慕天和王文怀。

    不过他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顾虑,既然得暂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就必须先搞清楚一点。

    他们绝不会再对金禄下手!

    「咦?塔布,你上哪儿去了,整天不见你的人影?」

    刚进门的塔布先回身把门关好,再转过来回答满儿的问题。

    「爷睡前交代过,要奴才设法把那些喇嘛引出关外。」

    「我倒没有想到这点呢!」满儿低喃。「那么你把他们引出关了?」

    「奴才做了不少『线索』让他们去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关去了。」

    「那就好。啊,对了,我要出去一下,帮我看着爷。」说到这里,满儿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乌尔泰也不是不忠心,就是他的性子太耿直了,脑筋从来不懂得要转个弯儿,有时候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塔布笑了。「奴才懂得,夫人,您是要……」

    回眸瞄了一下内室,「我不放心,得去确定一下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们爷。」满儿压低嗓门说道。「你知道,你们爷的武功没了,现在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虽然有你们两个在,但他们人多,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我呢,是一点用处也没,所以我得预作防范,你懂吧?」

    塔布欲言又止地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违背主子的交代。

    「奴才明白了,请夫人放心,奴才会看着爷的。」

    「谢谢你,塔布,有你在,我真的安心多了。」满儿感激地说,再指指外室的桌上。「晚膳我已经弄好了,你们趁热先吃,若是爷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在准备他的晚膳,然后马上来通知我。」

    「是,夫人。」

    得到塔布的承诺,满儿便安心出去了。

    刚出堂屋,满儿就见到竹承明也出了邻屋,暗道一声幸运,匆匆迎上去。

    「爹!」

    出了屋仍攒眉拧眸想事情想出了神的竹承明愕然止步。「满儿?」

    「爹,他们怎么样了?」满儿用下巴指指他身后的屋子。

    竹承明回眸瞥一眼,摇摇头。「情况不太好,他们原就不少人受伤,一群人一路逃,那些喇嘛也一路紧追不舍,他们不但没有时间养伤,受伤的人又增加,到最后死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眼看已逃不过,只好逃到我们这里,因为……」

    「允禄在这里。」

    竹承明很老实地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我也很高兴他们能逃来我们这儿让女婿帮他们的忙,」他微微一笑,有点狡黠。「如此一来,当我主张不能再伤害女婿时,他们也就不好反对了。」

    满儿惊讶地注视他片刻。

    「爹真这么想?」

    「满儿,」竹承明目光慈祥,温柔地抚挲着她的头发。「无论你怎么想,我是真的不愿失去你,我深爱你娘却辜负了她,但她仍留下你给我,我可不想将来百年之后无颜见她于九泉之下。」

    「但之前爹你……」

    竹承明抬手阻止她往下说,神情愧然地黯然一叹。

    「先前我是脑袋糊涂了,一时厘不清对我而言孰轻孰重,但现在我分清楚了。反清复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却,也无法推却,但必须是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这是我为人父的自私,他们必须接受,否则我也可以拒绝他们把担子放在我身上。套用你所说的话,倘若我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又如何顾及全天下所有汉人呢?」

    清亮的丹凤眼深深凝住竹承明好半晌后,满儿撩起唇角,笑了,然后亲昵地靠向他胸前,就像一般女孩儿家向父亲撒娇一样。

    「爹,我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满儿,相信爹,爹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在这一瞬间,父女之情终于激起一丝火苗,他心里放着她,而她的心里也开始接纳他,不再只是表面上的称呼而已。

    或许总有一天,父女的心终会真正的贴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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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2 10:26 AM |只看该作者
不住到皇上知道后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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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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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0 02:21 PM |只看该作者
怎么还没有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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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2 12:05 A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九章

    清明将近,沙尘依然弥漫,风也仍是寒冷的,但已不会没日没夜的乱吼,温煦的日头时不时出现,映照得那残余的冰溜子闪闪发亮,看来漫长而严寒的冬天即将过去了。

    这日,风不大,太阳也特别暖和,一早儿就挂在天空上,在屋里发了不少霉的人一看太阳出来了,赶紧跑出来晒晒身上的霉,免得继续霉下去就要发烂了。

    「你那边屋里的人如何?」望着刚从对面屋里出来的白慕天,虬髯公问。

    「差不多全好了。」白慕天缓缓步下院子。「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了。」视线再往后移向王文怀,虬髯公又问:「有动静吗?」

    「没有。」王文怀摇头道。

    话说着,两边四间屋里的人陆续出来,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鱼娘、吕四娘,以及六、七个天地会的兄弟。

    「那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

    「过两天我会先出去看看,待确定没问题了,我们便可以离开。不过……」王文怀朝中间的屋子瞥去。「有件事得先决定该如何解决。」

    「还有什么好决定的?」吕四娘恨恨道。「凡是满虏清狗便该杀!」

    王文怀摇摇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又是那位什么『汉爷』反对吗?」吕四娘尖锐地质问。「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你得这般顾忌他,听他的话?」

    「我不能告诉你。」王文怀歉然道。「但我有正当的理由,请你谅解。」

    「你……」吕四娘气得咬牙切齿。「不杀他,他就杀你,别忘了庄亲王有多么凶残狠毒,他根本是个没人性的畜生……」

    恶毒的评语说到这里,中间堂屋的门突然打开,话,顿时停了。

    所有的眼珠子全紧张兮兮地集中到快步出屋的人身上,见是满儿抱着被子要拿出来晒,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自从逃来这里之后,大家全成了王八乌龟,各个都窝在屋里头作冬眠,就算扒着窗槛往外瞧,也只能瞧见满儿与庄亲王那两个贴身护卫在中间屋子进进出出,从没见过庄亲王,就连那天庄亲王发威赶走雍和宫的红衣喇嘛也没见着。

    听说后来他也被满儿关进屋子里不准出来,不同的是,人家是在发霉,他是在孵小鸡。

    话说回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再忌惮那个已经失去武功的人,但,也许是庄亲王使剑大发神威,大宰活人,大要人命那副残虐暴戾的模样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致使他们下意识里仍残有几分顾忌。

    「少来烦我!」满儿没好气地叱骂。

    她在跟谁说话?

    众人困惑地面面相觑,但一见到尾随在满儿后头出现的人,顿时明白了。

    「娘子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嘛,」撅着屁股嘟着小嘴儿,金禄紧跟在后头抗议被「虐待」。「为夫是主子,他们是奴才,是何道理奴才可以喝酒,主子竟不能喝?」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酒吗?」

    「唉唉唉,娘子啊,为夫不是不爱喝酒,是不爱喝醉,这可差多啦,娘子!」

    「让你几日不喝,会憋死啊?」

    「几日?娘子,你日子过糊涂了是不?」金禄喃喃道。「这可不只几日,都已好几个月,为夫一窝小鸡全孵完啦!」

    「等你好全了再说!」懒得理他,满儿随口应他一句,兀自搭竹竿晒被子。

    「好全了再说?」清澈灵活的大眼儿骨碌碌一转,再贼兮兮地眯了一下,金禄忽地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呀,娘子,你猜怎么着?为夫已经好全了呢,瞧……」他得意地抚抚自己的脸颊,「为夫的脸儿红红多可爱……」再挺挺胸脯。「精神饱满,吭声又有力道,还真赶劲儿呢,要使趟活儿都成,这可行了吧,娘子?」

    「你是狗啊?还使活儿呢!」满儿轻蔑地斜睨过去一眼。「请问昨儿夜里是谁在咳嗽啊?」

    毫不犹豫地,金禄反手一指,「塔布!」面不改色地把罪过推给奴才。

    塔布一呆。「我?」

    「不然就是乌尔泰!」

    「嗄?」乌尔泰更是一脸傻样儿。

    金禄回眸,两眼一瞪,那两个奴才顿时脖子一缩,齐声认罪。

    「是奴才!」

    满儿失笑。「你们三个主仆在说相声是不是?」

    「奴才两个又不会说相声。」塔布与乌尔泰好委屈地嘟囔。

    顶罪还要被骂,太悲哀了。

    「别理他们了,娘子,」金禄满脸谄媚的笑,猛搓手一副龌龊样儿。「先可怜可怜为夫,开开恩让我喝两杯安抚一下肚子里的酒虫吧?」

    看到这里,王文怀已是目瞪口呆。「他……他是谁?」

    虬髯公与白慕天对看一眼。「庄亲王啊,还会有谁?」

    「庄亲王?」王文怀失声而叫。「他怎么那副德行?」

    「不然你以为被他剿灭的反清组织是如何上他的当的?」吕四娘没好气地说。「像他这副样子潜进组织里,又有谁会怀疑他?就算是你,如果不是早知他的底细,你也照样会被骗倒!」

    虽然不甘心,这却是事实,令大多数人怨恨的事实,不过还是有少部分人觉得这样很好玩,譬如……

    「姊夫,瞧你那副样子,三姊又在欺负你了是吧?」

    「啊,小妹,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姊夫我评评理。」金禄一见竹月娇,便欢天喜地的迎上去争取同情票。

    「评什么理?」竹月娇也兴致勃勃地想凑一脚热闹。

    「喏,瞧瞧姊夫我……」金禄威武雄壮地拍拍自己的胸膛。「好透了不是?」

    「嗯……」竹月娇装模作样地左看看右瞧瞧。「看上去是这样没错。」

    「可是……」胸脯缩回去了,两眼哀怨地朝满儿瞥去,还可怜兮兮地猛抽鼻子,又拿衣袖拭眼角。「你三姊偏说姊夫我还没好透,连杯酒也不给我喝,存心要让你姊夫我渴死……」

    满儿直翻白眼,竹月娇狂笑不已。

    「不喝酒就会渴死?姊夫你什么时候成了酒鬼啦?」

    「真没同情心,姊夫我这么可怜,你也不帮个腔。」金禄嗔怨地嘟嘟囔囔。「好吧,那……岳父……」

    「别找我,别找我,」竹承明忙不迭举两手投降,嘴角直抽搐。「岳父我比女婿你更没用,我说一句话,不,一个字就够了,满儿就可以说上千百句话来回我,说得我狗血淋头抱头鼠窜,我可比女婿你更可怜呢!」

    「原来岳父跟小婿我同一个窝囊等级啊!」金禄同情地拍拍竹承明。「那么,岳父大人,咱俩一道去喝两杯解解闷儿,你说如何?」

    「你够了没呀?」满儿笑骂。「真是长眼睛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

    金禄眉梢子一挑,「面不改色心不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呃?」

    「不要脸啊!」金禄一本正经地解释。「要讲粗点儿的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皮,喏,够粗俗了吧?」

    「你……」满儿啼笑皆非,「愈扯愈离谱,不跟你胡扯了!」话落,目光转向竹承明与他身后那一大串人,神情疑惑。「爹,有事吗?怎么大家都一块儿来了,讲好的吗?」

    竹承明含有深意地深深注视她一眼,再转向其他人。「我是想,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或许都想要离开了,在那之前,有些事我们必须先谈清楚。」

    满儿明白了。「那就到前头大厅去谈吧,那儿大些。」

    于是众人一起往前院去,金禄却还在后头粘着满儿唠叨。

    「娘子,就一壶嘛!」

    「……一杯。」

    「半壶?」

    「一杯。」

    「三杯?」

    「不要拉倒!」

    「好好好,一杯就一杯!」转个脸,吸着鼻子自己对自己咕哝。「一杯?呜呜呜,那连润喉都不够呀!」

    大厅里,除了天地会那些还不够资格参与商讨大事的兄弟之外,其他人全到齐了,连塔布与乌尔泰都护卫在金禄身后,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满儿的坚持。

    就算她相信竹承明,其他人她可不信。

    「在『汉爷』开始之前,我想先请教王爷一件事。」王文怀首先发言。

    金禄没说话,只拿那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询问地望着他,望得他差点问不出话来。

    「呃,咳咳,请问王爷,天地会九大长老何在?」

    金禄耸耸肩。「死了。」

    这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王文怀也不显得惊怒,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他们的尸体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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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2 12:05 AM |只看该作者
「没有。」

    王文怀楞了一下。「没有?王爷不是说他们死了?」

    「是死了。」

    「既然人死了,一定有尸体吧?」

    「没有。」

    王文怀眉头开始皱起来了。「王爷,请你……」

    「等等!」满儿从旁打岔进来。「我来问吧。」她也觉得很好奇,人死了怎么可能没有尸体,就算是被太阳晒干了,也该有具人干吧?

    王文怀没有异议。

    满儿先仔细想了一下,再提出能切中疑问核心的问题,「请问夫君,他们为何没有尸体?」

    「被我用剑绞碎了。」金禄轻描淡写地说。

    答案一出来,厅内先是一阵窒息般的静默,紧接着是一片惊骇的抽气声,包括竹承明、竹月莲和竹月娇都变了脸色。

    「太……太残忍了!」

    「果然没有人性!」

    「好歹毒的手段!」

    「可怕至极……」

    「慢着,慢着,我还没问完呢!」在一片愤怒的骂声中,满儿再一次喊停。「夫君,你为什么要绞碎他们的尸体?」这么「麻烦」的杀人手法并不是他向来惯用的杀人手法呀!

    金禄又耸了一下肩。「因为他们告诉我娘子你死了。」

    大厅里再度陷于静默之中,却再也没有人说话,一半人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另一半人是虽不能接受,但尚能理解的神情,反倒换满儿板起脸来了。

    「你为什么要叫他们告诉他我死了?」

    「三小姐,」王文怀苦笑。「那是他们自作主张的说法,并非我的意思。」

    「那就不能怪我家夫君,是他们自找的!」满儿温柔地握住金禄的手。「你应该知道,我家夫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听见我出事,他会发狂的!」

    他应该知道?

    他为什么应该知道?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文怀苦笑更深,眼神瞟向竹承明,意谓:他没有其他问题了。

    「好,那么……」竹承明环视厅内众人。「我只有一件事要说,金禄是我的女婿,你们打算如何是你们的事,但在我知情的范围之内,我不许你们伤害他,更不许利用竹家任何人去伤害他,这件事,你们必须做下承诺!」

    闻言,柳家兄弟和吕四娘立刻愤怒地跳起来。

    「为什么?」吕四娘怒吼。「他是满虏清狗,是汉人的仇敌,为什么我们不能对他下手,那……」

    「吕姑娘,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你。」竹月娇慢条斯理地说。「首先,我知道你急于要报仇,但请别忘了,下旨处斩令尊的不是我姊夫,动手处斩令尊的也不是我姊夫,你找错对象了,要报仇请找清狗皇帝雍正,那才是正主儿,是他下旨砍你爹的脑袋,你就去砍他的脑袋,这才是名正言顺的报仇,懂了吧?」

    吕四娘瞥金禄一眼,没吭声。

    「另外,更别忘了之前你们走投无路逃到这里,倘若不是我姊夫出面赶走那些喇嘛,你哪里还有命坐在这里大声说话,无论你如何辩解,我姊夫对你们有恩总是事实,你想恩将仇报吗?」

    一顶大帽子重重压下来,吕四娘顿时哑口,再向金禄瞟去一眼,坐回去了。

    她只是急于报仇,并不是是非不分的混蛋,不管双方立场如何,恩恩怨怨总是难分,金禄不顾立场来帮她们,她反要杀他,这岂不变成她才是坏人了吗?

    不,她才不是坏人!

    好,她不找允禄,她找雍正,这总可以了吧?

    不过柳家兄弟可没那么好说话,因为他们正是那种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有理说不通的大混蛋,加入哥老会,他们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反清复明,为的只是他们个人的仇怨。

    「他帮我们为的是满儿,并不是我们,那根本谈不上恩!」柳兆云反驳。

    「而舅舅你们非杀我的夫君不可,为的也不是反清复明,而是你们自己的私怨,」满儿即刻还击回去。「这种不顾他人的自私念头更不足取!」

    「你这个背祖忘宗的畜生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柳兆云轻蔑地道。

    金禄脸色蓦沉,满儿及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两眼瞥向一旁,果然……

    「住口!」竹承明愤怒地咆哮。「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大舅子,我都不允许你如此侮辱我的女儿!」

    「谁是你的大舅子?」柳兆云更是不屑。「柳家没有你这种玷污人家清白大闺女的女婿,若不是有人护着你,我连你都要杀……」

    「无礼!」王文怀怒叱。「竟敢对『汉爷』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讲的是理,毋须有礼!」柳兆云振振有词地吼回去。

    王文怀顿时气结。「你……」

    忽地,玉含烟抬指轻弹,柳兆云兄弟应指跌坐回椅子上,众人看得一楞。

    「好了,现在没有人会再故意找碴,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下去了。」玉含烟若无其事地说。

    静默了一下,突然大家一起失声笑出来。

    「高招!」竹月娇笑得最大声。

    「的确,这样安静多了。」王文怀也笑了。「那么,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玉含烟若有似无地瞄了一下金禄,那眼神,奇特得很。

    「若是还有人不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大哥一下,为了三小姐,王爷必定会不顾一切护着竹家,而雍正身边有任何消息也只有王爷最清楚,能预先作防范的也只有王爷,因此为了『汉爷』的安全,王爷反倒是个必要的存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文怀与白慕天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没错,确是如此。」王文怀连连点头同意。「那么,无论是否有人反对,决议便是如此,为了『汉爷』的安全,我们不得再伤害王爷。」

    自然,没有柳兆云兄弟闹场,这项决议也就毫无异议的定下来了。

    「各位还有其他问题吗?」环顾众人,王文怀最后又问了一句。

    金禄马上把手举的高高的,依然是一脸纯真又无辜的表情。

    「有有有,我有。」

    「王爷请说。」

    「你们在利用我吗?」

    「……」

    午膳时间,好不容易等着人?鸡熬够火侯了,满儿匆匆端着整盅人?鸡往后院去,没想到刚跨过月门,她就惊讶得差点把人?鸡献祭给土地公进补。

    「你们在干什么呀?」

    只见一群男人各自捧着一个比小盆还大的老碗,碗里装满了饭还有菜,大家蹲成一堆,一边扒饭菜一边天南地北穷啦着话,啦的饭粒到处乱喷,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在一边拉屎一边吃饭。

    「吃饭啊!」

    「吃饭不到桌子上去吃,干嘛蹲在院子里吃?」

    「陕西人不都这么吃的?」

    满儿哭笑不得地翻了一下白眼,「那是农村男人才这么吃的好不好?」走到金禄身旁,她眯起眼来。「夫君,又是你带头起哄的,对吧?」

    「入境随俗嘛!」金禄嘿嘿笑着。「这不也挺新鲜?」

    转过头来,满儿瞪着竹承明。「甭问了,爹,你一定是第一个响应?」

    竹承明耸耸肩。「是挺新鲜的。」

    既然竹承明都这么吃了,其他人自然也有样学样跟着这样儿吃起来了。

    「真是够了,你们这些男人!」满儿受不了地把人?鸡端进屋里,不给他们吃了。「别管他们男人了,大姊,我们吃我们的!」

    于是,男人继续捧着老碗蹲在院子里扒饭,女人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屋里用膳。

    除了竹月仙,她从不跟任何人一起吃饭,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吃饭,也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几乎不说话,总是默默望着金禄看,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大家都心里有数。

    对金禄,她还没有死心。

    有时候,她也会盯着满儿看,但眼神并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恨,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视线。

    天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进入疯狂初期症状了。

    「真是受不了那家伙,」满儿一边夹菜,一边嘀咕。「没事就爱搞怪!」

    竹月莲与竹月娇相视一笑。

    「我想那是因为妹夫知道他这么做能讨你欢喜吧。」

    「讨我欢喜?」满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才怪!」

    「满儿,我不信你没注意到,打从妹夫可以离开屋子之后,他就不时带头做一些可笑的事,因为如此,大家对他的敌意也逐渐降低了,那样纯真可爱又风趣的男人,怎么搭也和那个残虐的魔鬼搭不上边的,于是常常会忘了他就是那个可怕的庄亲王,特别是爹也有心接纳他,你不觉得他们愈来愈像对平常人家的岳婿了吗?」

    满儿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

    「唔,好像真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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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2 12:06 AM |只看该作者
「对你而言,那定然减少了夹在中间两面为难的处境,这是妹夫的体贴,他真是很疼爱你的。」竹月莲文雅地喝了一口汤。「当然,除了你那两个舅舅,我想他们那自私狭窄的心胸怕是无法改变了。」

    满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早已不在乎他们对我如何了。」

    「不,你是不在乎任何人对你如何,包括『汉爷』在内,」玉含烟低喃。「只在乎『他』对你如何。」

    「出嫁从夫,既然我嫁给了他,我不在乎他要在乎谁?」满儿一口承认。

    「出嫁从夫?」玉含烟轻叹。「是的,三小姐没说错,出嫁从夫,这是女人家的闺训,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抛不开打小背到大的责任,这是我的悲哀,明明是个女人,却没有权利单纯做个女人。」

    「那也是你自个儿的选择,怨不得别人。」竹月娇插了一句话进来。

    「是的,那是我的选择,」玉含烟点点头。「我不会怨任何人的。」

    「说到这……」满儿迟疑一下。「玉姑娘,你那儿子,他如何了?」

    没想到满儿会问到这件事,玉含烟一时僵住,片刻后,她才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很好。」

    「那就好,不过玉姑娘务必要记住,孩子是无辜的,千万不要让他变成当年的我,那对他可不公平。」满儿认真地说。「想想,他的娘亲是汉人,父亲虽是满人,但八爷是被当今皇上害死的,他要拿谁当敌人,为人子女,这应该很好决定,如此一来,天地会又多了一条臂助,这不挺好?」

    「三小姐说得是。」玉含烟又勉强笑了一下。「呃,不谈这了,我倒是有件事想请三小姐帮个忙。」

    「哦?什么事?」

    「这是我大哥要我跟三小姐提的……」玉含烟顿了一顿。「过几天大家便要启程各自回家,而『汉爷』,我们必须亲自送他们回云南,但大哥他们本身被追缉,跟在『汉爷』身边反而可能会为『汉爷』带来更大的危险,因此……」

    「你们希望我们能跟你们一起走,」满儿接着说下去。「起码夫君可以为你们挡去官府方面的麻烦。」

    「三小姐聪颖,大哥的意思确是如此。」

    满儿略一思索。「好,我会跟夫君提,我想他应该不会反对。」

    「不,姊夫是不敢反对。」竹月娇又插嘴进来。

    满儿很夸张的叹了口气,横过眼去。

    「我说小妹,大姊没教过你姑娘家用膳时不宜说话吗?」

    竹月娇满不在乎地继续吃菜扒饭。「你们还不都在说话。」

    「那是我们,我们是妇人,妇人用膳时可以说话,」满儿煞有其事地说。「而你,小妹,你是姑娘家,姑娘家用膳时不宜说话,瞧,鱼姑娘和吕姑娘不都没吭声,因为她们也是姑娘家,这样你懂了吧?」

    「……」头一回,竹月娇说不出话来。

    是那样吗?

    「岳父大人。」

    桌旁,正与陆文杰闲聊的竹承明愕然回眸,只见金禄的脑袋挂在门边,探呀探的望着他。

    「女婿?」

    金禄嘻着小嘴儿,自背后伸出手来。「要不要上我那儿喝两杯?」

    竹承明怔了一下,笑了。「怎么?满儿开你酒禁了?」

    「开一半。」金禄委屈地看看手上拎的两壶酒。「她只给我两壶。」

    竹承明呵呵笑着起身,「那我也拎两壶去。」走两步,回头。「文杰,你也拎两壶一块儿来吧,你们俩是连襟,该多聊聊。」

    三人一起回到金禄的堂屋,但见桌上已摆好几样小菜,乌尔泰正在放置竹箸。

    「咦?这谁……」金禄奇怪地看着。

    「回爷,是夫人让我送来的。」放好了竹箸,乌尔泰便站开一旁。

    「是么?她可真体贴。」金禄乐得笑开了嘴儿。「那这会儿她又上哪去了?」

    「夫人做好这些小菜后就同大姑娘、三姑娘和玉姑娘、王姑娘出门逛街去了,夫人还让奴才转告爷说她有塔布陪着,请爷不用替她担心。」

    乌尔泰说完便退出去,还细心地关上门,免得风沙吹进屋里。

    「希望她记得多替我拎两壶酒回来。」金禄小声嘀咕,再转首咧开满脸笑。「来,岳父大人请上坐,先尝尝我家娘子的手艺如何。」

    酒过三巡,三人便一边吃菜一边闲聊起来。

    「女婿酒量可好?」

    「小婿我可从没喝醉过!」金禄拭去唇角的酒渍,洋洋得意地说。「只一回,我家娘子想看看我喝醉的样子,小婿我便喝醉了给她看。其实那也没啥看头,我喝醉了便从头睡到尾,叫都叫不醒,睡醒了也就酒醒了。」

    「那可好,文杰就不行了,」竹承明笑望陆文杰。「他一喝醉就发酒疯,又叫又闹,还脱衣服,不看紧他点儿,他准会脱光衣服上大街上去晃!」

    「岳父!」陆文杰尴尬地涨红了脸。

    半晌后,酒去了一壶──一人一壶,气氛更随意,讲话更随便。

    「我说女婿,你老是在满儿面前吃瘪,不觉得丢脸吗?」

    金禄笑吟吟地又喝下一杯酒。「娘子开心就好。」

    「那可不行,女人家不能太宠的,小心她爬到你头上去。」竹承明一本正经地教导女婿为人夫的原则。「一旦让她爬上你的头,她就不肯下来了!」

    金禄莞尔,「她不敢。」他徐缓地道,边慢条斯理地自行斟酒。「娘子很聪明的,何时可以放肆,何时不可以,她清楚得很,尤其是在小婿我真格挫火儿时,她总是卯起劲儿来跑得比谁都快,即便她末了仍是逃不脱。」

    眼色幽邃,语气深沉,这时候的金禄就有几分允禄的影子了,竹承明与陆文杰不由相觑一眼。

    这时候跟他说正经话,他应该不会又装疯卖傻地装可爱了吧?

    「那么,女婿,有些话我不能不问,这是我身为人父的责任。」

    金禄淡淡一哂。「我知道,所以小婿我才会找岳父来喝两杯。」

    「好,那……」竹承明正起脸色。「女婿,你可以承诺我,会好好保护满儿,绝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任何伤害?」

    「那是自然,娘子是小婿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怎舍得让她受委屈、伤害?没可能的事!」金禄话说得轻松,但语气非常坚决。

    这话他相信,不过……

    「可是……」竹承明犹豫了下。「以你现在的状况……」

    「安心,安心,岳父且请安心,」金禄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无论小婿我的状况如何,我都有把握保护我家娘子周全。」

    「但……」竹承明再次迟疑一下,旋即下定决心问出他最担心的事。「倘若你那皇上得知满儿的身分,打定主意非杀她不可,届时你又能如何?」

    金禄瞄他一眼,慢吞吞的吃口菜,放下竹箸端起酒来仰杯饮尽,再露齿一笑。

    「那我就先杀了他!」

    闻言,竹承明顿时猛然抽了口寒气,满心震撼地窒住了。

    这一刻,他终于真正了解到金禄对满儿有多痴、多狂,那样的不顾一切、不顾后果,坚定的一心只为她。

    于是,他惭愧了,与金禄比起来,他所谓的深爱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正文 第十章

    王文怀的顾虑确然有道理,事实上,他们一行人离开榆林尚未到延安便碰上了麻烦,大麻烦。

    他们以为那些红衣喇嘛找不到人就退回京城去了,没想到他们并没有回去,仍耐心十足地守在榆林左近,因为他们最后是在榆林城里瞥见王文怀等人的踪影,虽然有线索引他们往漠外去,但再也不曾见到他们的人影,所以他们判断王文怀一行人必定还在榆林城内,于是决定守株待兔。

    不仅如此,他们还特地从陕西总督刘于义那儿借调更多人手来,以防再被王文怀等人走脱,这一回,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让王文怀等人有机会逃脱了。

    「夫君,你可知道陕北女人是从不洗澡的?」

    「那种事为夫宁愿不知。」

    「只要一走近她们,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

    连绵的沟壑、山堑分割大地,无尽的黄土绵延到天际,队伍便行进在这片焦黄的土地上,不快不慢的,除了满儿与金禄同乘一骑,其他都是一人一骑,马儿以轻徐的小碎步前进,蹄声得得,穿插着闲聊斗嘴声,倒也轻松惬意。

    「娘子,你到底想说啥?」

    「夫君不是说要入乡随俗吗?那我是不是从今后都不用洗澡了?」

    「……没有问题,若是娘子自个儿『懒得』洗澡,为夫可以为娘子舔干净,从头到脚一丝不漏,啊,对了,还可以一日照三餐各一回,外加消夜点心也行,总之,保证娘子满意。」

    败阵一回,满儿满脸通红,两旁不管是男是女全都笑歪了嘴。

    「真是不辞辛劳!」萧少山狂笑不已。

    「姊……姊夫,说这种话你……你竟然脸都不红一下,果然是……」竹月娇快笑破肚皮了。「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

    「错,你姊夫我这是体贴,」金禄一本正经地更正道。「男人的体贴。」

    「好个男人的体贴!」萧少山更是爆笑。「这种体贴哪个女人消受得起呀!」

    「我家娘子就……」

    啪!

    金禄哭兮兮地捂着右脸颊。「好痛喔,娘子,干嘛打我嘛?」

    「我让你再多嘴!」满儿又气又好笑的低骂。

    「可是娘子明明可以……」

    啪!

    两只手恰好捂住两边面颊,「又打我!」金禄委屈地抽抽鼻子。「岳父大人,请你为小婿我主持一下公道……」

    「嗄?我?」不好正大光明的笑,只好转过身去偷笑个不停的竹承明,一听见金禄竟然点兵点上了他,差点被自己的笑噎住。「我,呃,我……我……啊,前头有人在叫我,我过去看看!」语毕,慌不迭扯动马缰策马奔前,逃之夭夭。

    「好过分,岳父也逃了!」金禄喃喃道。

    「谁教你要胡扯!」满儿笑骂。

    「为夫哪有胡扯!」金禄不甘心地撅了一下嘴。「好,既然娘子不老实,今儿晚为夫就让娘子你嗯嗯哎哎的承认!」

    扑通一声,有人摔下马去了。

    众人回头笑看萧少山捧腹跪在地上一时起不来,马儿乐得除去重担轻快地往前慢跑,才不管主人在不在它背上。好半天后,萧少山才施展轻功追上来落回马上,脸上依然咧着大大的笑容,眼角还挂着泪水。

    「老天,金禄,你可真是耍宝的天才,服了你了!」

    「耍宝?」金禄挑挑眉。「那也比懒驴儿打滚儿好多了,您大爷是在平地抠饼么?还滚到地上去练活儿呢,可滚的全须全尾儿,我瞅着眼儿都晕乎了,敢问您是耍飘儿还是耍骨头呀?保不齐是耍猴儿崽子的,那可得留点儿神,别耍猴儿耍折了骨头,那才拔份儿!」

    笑容没了,萧少山听得傻眼。「他在说什么?」

    这回该换满儿窝在金禄怀里笑得猛掉眼泪。「他……他问你在卖艺是不是?还滚……滚到地上去表演……」

    「谁给你表演!」萧少山哭笑不得地说。

    「不是?」金禄点点头。「敢情是来人有!」

    萧少山一楞,前探后看。「谁来了?」

    「跑……跑龙套。」满儿已经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萧少山狐疑地眯了眼。「他在骂人是不是?」

    「你现在才知道,」满儿揪着金禄的衣襟,还在笑。「他就爱说京腔来整人,偏他那一口京腔说得顶好听,好像唱戏似的,听不懂的都不知道他在骂人,还笑咪咪的直跟他点头说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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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2 12:06 AM |只看该作者
,希望他多说几句来听听,骂人的骂得尽兴,被骂的也被骂得很高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皆大欢喜。」

    「那只有他欢喜吧!」萧少山啼笑皆非。

    眸子往上瞅着金禄那张可爱的笑脸,大眼儿还顽皮地眨巴着,满儿不觉又噗哧笑了出来。

    「你要是不知道他在骂人,你也会听得很高兴啊!」

    萧少山张了张嘴,想到刚刚金禄说的京腔确实很好听,不禁阖上嘴,苦笑。

    「我投降。」

    「最好是投降,不然他会说到你满头问号,最后只好去撞豆腐吊面线。」满儿笑着指指骑在两旁的竹月莲、竹月娇和陆家兄弟。「说给你安慰一下,他们早就投降啦!」

    萧少山叹息。「原来他不只手把式厉害,连那张嘴也厉害得紧!」

    满儿忽地敛去笑容,两眼担忧地又往上瞅住金禄,见他不在意地继续笑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得找机会警告他们不许再说那种会提醒金禄武功已失的话。

    「歇腿儿啦!」前头吼过来。

    「在这儿歇?」萧少山环顾左右,没一处好地儿。

    「也许前面的人找到好一点的地方了。」

    说着,后面的人齐声吆喝着马儿快跑,迅速往前奔去……

    其实前面的人找到的也不是多好的地方,只不过是片背风的丘子,一小丛林子,还有一小洼水而已,不过那已经比连绵一片的荒地好多了。

    大家陆续下马围坐成一圈,并一起把油纸包拿出来准备用食。

    「咦?柳家兄弟呢?」竹月娇左右张望。

    「他们又往前头探风去了。」回答的是白慕天。

    「这可奇怪了,还没出发,他们是心不甘情不愿,轮到他们探一次风后,突然就变得积极起来了,」萧少山顺口说。「再往后的路上也都是他们自愿往前探风,没存着什么诡心思吧?」

    闻言,王文怀与白慕天猛然转首对望,再霍然起身环望四周。

    「不用看了,」金禄淡淡道。「早已包围上来了。」

    他话才说完,其他人也有所惊觉地纷纷跳起来,但见四周悄无声息地突然冒出一大群人马,有官兵,有血滴子,还有那八个红衣喇嘛,团团包围住了他们,看样子好像正准备收网捕捉自投罗网的大鱼。

    最教人心寒的是,那些官兵起码有一半是火器营的,人手一支歹毒霸道的火器,排列在包围圈的最前方正正对准了他们。

    「我们好像是自己踏入陷阱了。」萧少山低低咕哝。

    此话一出,王文怀与白慕天再次猛然转首,不过这一回他们不是对看,而是盯住了金禄,目光异常严厉,看来他们怀疑这陷阱是金禄设下的。

    但金禄连瞄也没瞄他们一眼,兀自慢吞吞地起身。

    「塔布,乌尔泰,保护福晋。」

    「是,王爷。」

    然后,金禄,不,现在是允禄,他负着两手,慢条斯理地走出几步,遥遥面对带头的红衣喇嘛。

    「桑吉加,原来你尚未回京去。」

    「王爷,」带头的红衣喇嘛狞恶的一笑,既不躬身,也不哈腰。「佛爷我可真没想到啊,堂堂王爷竟然会和叛逆搅和在一起,也幸好卑职没有回去,否则岂不错失这回立大功的机会。」

    允禄眼帘半阖,面无表情。「既是立大功的机会,本王猜想除了眼下在场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儿?」

    「那是当然,这桩大功劳佛爷要独占,岂容他人分享。」

    「很好。」允禄徐徐抬眸望定带头的红衣喇嘛,眼神格外冷峻。「那么你是以为真能擒下本王?」

    带头的红衣喇嘛笑容更是狰狞。

    「别以为佛爷不知,王爷早已失去武功了不是?」

    「你确定?」

    「自然确定,就算不是,王爷毕竟是血肉之躯,自信敌得了火器营的神威火器吗?」

    目光倏闪过一抹奇异的冷芒,允禄的表情逐渐显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之色。「敌不了就……」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要敌!」话落,两臂猝扬即收,既不是擂拳也不是抡掌,只是以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挥了一下,如此而已。

    然后,令人震骇无比的事发生了,就在他扬臂过后。

    那些手持火器的官兵,几乎在同一?那,全部都从同一水平的地方断成两截,包括那些火器,由于差不多都是从肩部的地方截断的,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机会就全数毙命了,有的只是尸体倒地以及火器断成两截落地的声音。

    四周一片死寂。

    每一张脸,每一双眼,每一副表情都是骇异的,震惊的,无法置信的,甚至有的人连呼吸都忘了。

    「现在,桑吉加,你仍以为真能擒下本王么?」

    「……」

    带头的红衣喇嘛在喘息,在颤抖,满眼惊恐,回答不出半个字来,冷不防地,他突然拔腿就跑。

    刚刚说话最大声的是他,态度最蛮横嚣张的也是他,现在头一个拔腿落跑的还是他,所以第二波死亡名单中排第一名上路的更是他。

    他几乎是在刚动的那一瞬间就被砍成两段了。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把他砍成两半的,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允禄是用什么武器把敌手砍成两半的。

    没有人看得见。

    大家只看见当其他红衣喇嘛、血滴子和官兵们一起涌向允禄围攻过去时,他手上什么也没有,当他掠闪着疾快的身形穿梭于敌人之间,飞舞双臂使出一招又一招歹毒狂猛的招式时,既不是击拳也不是挥掌,看来倒像是在使剑,可是他手中根本无剑。

    他是空手的。

    但他却在使剑。

    仿佛地上有黄金似的,红衣喇嘛、血滴子和官兵们争先恐后一个接一个倒地去捡,每一个倒下来的尸体上的伤痕既不是掌伤也不是拳伤,更不是刀伤也不是枪伤,而是剑伤。

    他确实是在使剑。

    但他是空手的。

    王文怀这边的人不但骇异不已,更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

    终于,在满地尸首血肉中,最后一个红衣喇嘛倒下了,允禄却身形不停地继续疾飞向远处,往四周绕去,没有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满儿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惶急的以为她被抛下了。

    「允禄,我呢?你不管我了吗?」她大叫着想追过去。

    「福晋,请放心,」塔布忙拉住她。「王爷大概是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很快就会回来的。」

    片刻后,允禄果真回来了,两手各拎着一个人,是柳家兄弟俩。

    随手扔下那两人,转个身一把抱住满儿,重重地在她唇上啵了一下,他又变成笑眼眯眯的金禄了。

    「别胡想了,娘子,为夫怎舍得丢下你!」

    满儿没吭声,只顾忙着用全身力气去回抱他,心里的感觉是五味杂陈的,既为他高兴他的没有失去武功,没有失去自保能力和男人的自尊,但也懊恼他的没有失去武功,往后照样会被雍正使唤过来使唤过去。

    然后,她听见他在说话,于是仰起眸子看了他一下,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对竹承明与王文怀说话。

    她并没有放开他,仍然依偎在他怀里听他们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的怀抱给她的感觉特别安心,揽着她的手臂特别温柔,说话的清朗嗓音也特别教人依恋。

    「他们被密宗手法制住了,这陷阱多半是他们和喇嘛们合作设下的,也是他们告诉喇嘛们我的武功已失。」

    谁的武功已失?

    他?

    爱说笑!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竹承明难以理解地问。

    「以我看来,他们第一回往前探风时便已被喇嘛们捉住,」玉含烟沉吟道。「为了自保,他们只好跟喇嘛们合作。」

    「为了他们自己而牺牲我们全体?」萧少山嘀咕。「未免太自私了吧?」

    王文怀蹙眉注视地上那两兄弟半晌。

    「这密宗手法,王爷可解得开?」

    「密宗手法难得倒别人可难不倒我,不过……」金禄瞟一下竹承明。「你们确定仍要把这种人留在身边?」

    王文怀沉重地摇摇头。「自然是不可,但也不能放了他们或杀了他们……」

    「为何不能杀?」

    「因为……」王文怀望向金禄怀中的满儿。「三小姐可能不会同意。」

    「那种事我没有意见。」满儿忙自金禄怀里探出脸来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倘若两位舅舅只是要伤害我,我可以不在意,但他们为了自己,任何人都可以牺牲,这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应该由大家来决定。」

    闻言,王文怀转望竹承明询问他的意见,竹承明思索片刻。

    「废了他们的武功,把他们关起来,你认为如何?」

    「他们可能会不太高兴,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王文怀说道。「王爷认为如何?」

    金禄耸耸肩。「只要不被他们逃出来,随你们。」

    「不会的,我保证。」

    金禄点点头,侧顾一旁。「那么眼下我们最好将这些尸体掩埋起来,莫要让人知道他们已死,如此才能为我们争取到更充裕的时间。」

    王文怀环顾一圈。「这可要花上不少时间。」

    「不用,把他们全扔进沟渠里去,其他的我负责。」

    于是,大家分工合作,男的处理尸体,女的负责武器部分,很快的,黄土大地上只剩下斑斑血迹。

    「你们退远一些!」

    众人纷纷退后,独留金禄在沟渠旁,但见他单臂高扬,蓦然一声沉厉的大喝,单臂猛然挥下,然后……

    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

    金禄笑吟吟地转身,每双眼都怔楞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向他们,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正想问问他究竟是怎样,就在这时,霍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那沟渠莫名其妙突然塌方了,大块大块的黄土轰隆隆隆的直往沟渠底坠落,毫不留情地掩埋掉那些尸体,一点痕迹也不留。

    而那新产生的沟渠边缘竟宛如豆腐被一把快而利的菜刀切过似的,整齐又光滑,简直就像面镜子。

    「那些血迹很快便会被傍黑儿时的风沙掩盖住,不用咱们操心,」金禄双手握住满儿的纤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放上马鞍,「所以……」自己再飞身坐到她后面。「咱们可以颠儿啦!」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包括塔布与乌尔泰,大家依然瞪着那沟渠边缘,脑子里只徘徊着一个问题。

    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为免再添麻烦,他们决定绕道山西,一路逃难似的猛赶路,直至渡过黄河到交口县的一个小镇里才停下来,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打尖留宿,计画休息两天再继续赶路。

    于是,大家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翌日清晨一大早,用过早膳后,满儿便扯着金禄出去逛逛,而金禄也好好脾气地任由她把他扯出客栈去,自然,塔布与乌尔泰也跟去了。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逛的?」萧少山嘀咕道。「由南到北不到一刻钟就走完了,她是想去看看这里的石板路够不够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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