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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lynn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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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出嫁从夫系列~~[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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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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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10:26 PM |只看该作者
他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去探查皇上那边的状况,他知道也就等于我知道,所以我抓去了朋春全家二十七口,他,不能不听我的。」

    允禄依然没有往后看。「妳想要什么?」

    「我要……」玉含烟深吸了口气。「你的命!」

    「不!」背后立刻传来满儿惊恐的尖叫,闷闷的,宛如自某个密封的房间里传出。「允禄,你绝对不能听牠的!绝对不能,否则我会跟你一起死,你死了也是白死!你听到了没有?你会白死的!」

    彷佛没有听到满儿的哭叫似的,允禄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淡漠,连挣拧的目光都消失了。

    「塔布。」

    「爷?」

    「让两个没有背叛皇上的血滴子先护送十五、十七福晋回去。」

    「是,爷。」不一会儿,马驰远去的蹄声传来。「爷,两位福晋回去了。」

    「允禄,我发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死!我发誓!」

    仍旧没有往后瞄上半眼,「那么妳……」语气淡淡地,允禄目汪玉含烟,彷佛在与老友闲磕牙似的问。「打算如何要我的命?」

    「这样……」玉含烟抬起白细如瓷玉般的右掌。「你放心,柳姑娘的存在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们一定会放了她。」

    「允禄,你混蛋,你敢那样死给我看看,我会恨你!我会恨死你的!」

    恍若未闻身后传来的凄厉哭骂声,允禄颔首,「好,」两手往后一背。「妳动手吧!」

    一听他如此爽快的答应赴死——为了满儿,没来由的,玉含烟心头骤起一份怒气,是这份夹杂着愤恨与不甘的怒气激使她立刻运起全身的功力聚集于右掌,准备一击便将他毙于掌下。

    然而,就在她进前两步将掌心贴于允禄心口处,功力将吐未吐的前一刻,她却错误地仰起了双眸凝注于他那张纯真稚嫩的娃娃脸上,原是冷静无比的娇靥蓦然一阵扭曲,眼底泛出一抹痛苦与迟疑,她停下来了。

    在这最后一剎那,她终究还是屈服于女人感情重于理智的天性,犹豫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告诉妳什么?」

    「如果……如果你先碰上的是我,你是否会……会……」

    「不会。」允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目光中的渴望。

    唇瓣抖了抖,「为什么?」玉含烟低喃。「为什么?」

    「因为妳不是满儿,这世上没有其它女人是满儿,祇有满儿才是满儿。」

    就连这种时刻,他都不愿意说句好听的话来设法挽回他自己的生命吗?

    为什么?

    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妻子就在他身后,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她听见那种背叛她的话吗?

    双眸凄楚地合上,「是的,我确实不是她,永远也不会是她。」玉含烟低哑地呢喃,倏又睁开两眼。「谢谢,我死心了。」语毕,掌心功力尽吐。

    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命。

    一声短促的闷哼,允禄硕长的身躯蓦起一阵剧颤,嫣红的娃娃脸在眨眼间转为骇人的死灰,鲜血溢出唇色,他踉跄退了两步,想站住,却又站不住地摇摇晃晃的再连连往后退,脚步愈来愈显颠踬,最后,他终于往后倒入乌尔泰的怀中,就在这一瞬间——

    他骤然转首喷出一口殷红的血箭,正中那个背叛者——朋春的脸上,溅出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深入头骨的血花,激起一道尖厉的长嚎。

    于是,业已等待多时的塔布觑机一掌将朋春击出寻丈外,另一手则迅速取下套在满儿头上的血滴子,「福晋,奴才失礼了!」再拦腰抱起满儿。「乌尔泰,咱们走……纳杜,你三人断后,半炷香后即可退!」

    两条人影各自抱着一人疾速如飞地掠往京城方向。

    涕泗滂沱的满儿揪紧了塔布的衣襟。「塔布,爷……爷……」

    「放心,福晋,」塔布两眼瞥向另一边,软绵绵地躺在乌尔泰怀中的主子一动不动,但胸口仍维持着稳定的起伏。「爷没有死,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可是他……」

    「倘若运功抗拒,那个女人仍是伤不了爷的,然而为了救福晋,爷不能运功抵抗,但爷有一种内家修为,可以在对方完全察觉不到的状况下护住心脉,祇要对方的功力不高于他,爷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虽然表面看上去爷好象真的被那个女人重伤了心脉,已无生机可言,其实只不过是重伤了内俯而已。但爷大约又得躺上好一阵子了,这倒是真的。」

    「你……你确定?」满儿硬咽地问。

    「当然确定,福晋,否则我和乌尔泰两人怎能如此镇定?早疯了我们两个!」

    满儿不禁再次泪如泉涌,可这回是安心的泪水,但她依然无法忘怀适才以为他已为她而死的那种痛苦与绝望,彷佛针在刺她的心,刀在剐她的骨那般今人难以承受。

    「塔布,你认为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跟爷在一起?他明明一直嘱咐我不要给他惹麻烦,虽然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为了我受到这种折磨,如果没有我……」

    「别,请快别这么说,福晋,」塔布有点紧张。「我知道爷完全不在意为您受这种罪,可若是您真的离开爷的话,我想爷这下半辈子都会花费在寻找福晋上头,这样爷不是更辛苦么?」

    「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到鬼门关去打转了呀!」

    「福晋,这种事……」不是他能解决的。「等爷伤好了再说好么?」

    满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塔布见状更是心头忐忑。

    爷啊爷,您又有麻烦啦!

    ★★★

    这是交换人质的三天后,庄亲王府寝楼内,允禄背靠着好几颗枕头,刚喝过药,满儿正准备扶他躺下,塔布进来了。

    「禀王爷,十七爷求见。」

    允禄没吭声,只点点头便倦乏地合上眼,满儿甫为他拉好被子,允礼就进来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王蓉、婉蓉悄悄退出寝室。

    「十六哥。」

    允禄睁眼。

    「你好点了么?」允礼关心地端详那张脸色黯淡得有如夕阳残晖的娃娃脸。

    允禄颔首,还是不吭声,只询问地望住允礼。

    「呃,是皇上要我来转达,虽说是十六哥保证会把所有叛逆抓回来,皇上才让十六哥借走那个王瑞雪,可是……」允礼咳了咳。

    「皇上承认这回是他的错,他没有察觉到血滴孑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坚拒的情况下,硬要十六哥带上那六个血滴子去交换人质,以免赔了天人又折兵,没想到反而连累十六哥的命也差点赔进去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干脆挑明了说。「总之,皇上的意思是说,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时所下的承诺就当没那一回事,他也会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贞,麻烦十六哥下次见他时千万则给他脸色看。」

    允禄双睁中掠过一抹嘲讽,允礼当作没看到。

    「另外,皇上让十六哥趁养伤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处理年羹尧和九哥的问题,反正这种事也是要一步一步来。哦!还有,皇上要我送来进贡的人参、燕窝、雪莲等,希望十六哥能早点痊愈。」

    允禄始终没出声,只拿那双无神的随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那……我还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说完,他使逃难也似的离开了。

    满儿忙追出寝室。「请等等,十七弟!」

    允礼停住回身。「十六嫂,还有事儿?」

    「呃,我是想问问十三爷他现在如何了?」

    允礼经叹。「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静心静养之外别无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静不下来,老是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顺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阔斧的去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会坏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碍反对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其它不论,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个好皇上,也不枉允禄这样卖命支持他。「那现在祇能劳烦十七弟多操劳一点了。」

    「我知道。」允礼颔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当满儿回到寝室时,塔布正在对主子悄声低语,一见她进来马上噤声,满儿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兀自烦恼着该如何把允礼送来的人参燕窝等弄给允禄吃,因为每回受了伤,允禄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气愈来愈热了,他要是心血来潮想卯起来拗一下,那就根本什么都不肯吃,届时她又得喊天了。

    满儿一来到床边,塔布即自动退出寝室,并阖上房门。

    虽然话尚未说完,但他相信主子应该能够了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禄终于出声了,声音却是恁般沙哑无力,难怪他都不愿意开口。

    诧异地看着他疲惫的容颜,「为什么?」满儿奇怪地问。「你看起来很累了呀!」

    「不会。」允禄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话要说。」

    满儿狐疑地坐下,见他悟着胸咳了好几下,忙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念我什么了吗?躺着也可以啊!不过你要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听着;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惹是生非,对吧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替你招惹任何麻烦,更不会再让你为我承受这种折磨了,真的,保证不再会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说了!」允禄低叱,眉宇紧颦。

    满儿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干嘛这么凶?」

    那双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扶我躺下,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还真是扎扎实实地做到了「好好休息休息」这句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喝药进膳,他整天都在睡。而最今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不再挑食,叫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吃得一乾二净,连最讨厌的食物他都不抗拒,满儿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

    然后到了第十天,他一觉醒转过来,满儿就觉得有点不太一样了,他在笑,笑咪咪的,就像……

    金禄!

    「娘子,扶为夫起来好么?」

    嘴巴张得大大的,满儿傻住了。「他」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愿意,」金禄委屈地嘟着泛白的心嘴儿。「那为夫自个儿起来。」

    见他蹙眉吃力地撑起身子,满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他坐起来靠在忱头上,满怀困惑地服侍他漱洗过后,正待把药端给他,又听他说了。

    「娘子,为夫现在很丑么?不可爱了么?」他摸着自己憔悴的容颜和杂乱的头发。「帮我梳埋一下好么?」

    可爱?

    就连金禄也很讨厌自己是可爱的呀!

    满儿更是纳罕地眨了眨眼,还是先让他把药喝了,又把冰糖燕窝粥端给他自己喝,再丢拿梳子来教他侧过身子去为他梳理。

    「娘子,为夫讨厌这般甜腻的粥。」金禄嘟嚷。

    「我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道,脑子里仍在思索着金禄会跑出来的原因。

    「下回不能煮盐巴燕窝粥给为夫吃么?」

    盐巴燕窝……噗哧,满儿失笑。

    「那种东西能吃吗?」

    「怎地不能吃?为夫的就吃给妳看!」

    满儿不禁笑开了嘴。

    「好,下次就弄盐巴燕窝粥,你最好不要喝一口就给我说不喝了!」

    「怎会,娘子亲手煮的东西,蟑螂老鼠为夫都敢吃,祇要娘夫敢煮!」

    「这可是你说的哟!」要真如此,她就不必喊天了,这两天热得连她都不太想进食了呢!

    「那是当然。」把空碗放置在床沿,金禄慵懒地靠回枕上。「很热啊!娘子,咱们搬到沁水阁去住好么?」

    沁水阁是府后园苑中唯一较大的建筑物,建筑在一座小型湖水中,四周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四季果树,浓浓的树荫,沁凉的湖水,即使是炎炎炙夏,处在其中亦清凉无比,搬到那儿去避暑的确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

    满儿窃笑着。「好啊!我原就想让你上那儿住去,可是看你病恹恹的好象不想动,所以就没让你搬了,既然你现在好多了,那咱们就可以搬过去了。唔,那你就再睡会儿,我先叫他们去整理一下,下午再搬过去。」

    于是这天早上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妥当后,下午,金禄一睡醒用过午膳,塔布和乌尔泰便搀扶着他来到沁水阁,金禄这才明白一听到他说要搬到沁水阁来,满儿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

    他的儿女们早就抢先一步住到沁水阁里来了!

    「阿玛,阿玛,您也搬来了!」

    「阿玛,阿玛,陪梅儿玩玩!」

    「阿仆!阿仆!阿璞!」

    「嘛仆!嘛璞!嘛璞!」

    南面最大问的寝室里,金禄才刚在床沿边儿坐下,那两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便忙着揪向满儿,差点哭给她看。

    「娘子,为夫一定要和他们住一块儿么?」

    满儿禁不住呛笑两声。「屯君,这儿可是他们先搬来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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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10:26 PM |只看该作者
    朝那两个在床前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各拋去一眼,再瞄向身后床上那两个正在对他拚命流口水的小家伙,金禄很夸张的叹了口气。

    「好吧!至少咱们的寝室和他们的卧室还隔着书房和静水厅。」

    只不过是从寝楼走到沁水阁来,金禄那张娃娃脸业已爬满了疲惫与倦乏,满儿马上就注意到了,立刻转身去放下四周的百叶窗,边朝孩子们叫道:「好了,弘普,梅儿,你们俩自己出去玩吧!阿玛累了,要睡一会儿。」

    「可是人家还没有和阿玛说到话耶!」

    「晚点儿再说!」

    待两个大的自己跑出去,保母嬷嬷也把两个小的抱走之后,满儿扶着金禄躺下,细心地为他掖好薄被子。

    「睡吧!这儿凉快多了,你应该会比较好睡。」

    金禄拉拉她的袖子,半似撒娇地说:「陪我睡。」

    满儿轻笑着躺下去让他枕在她胸前,几乎只转个眼,他就睡着了。

    这一睡,金禄直睡到了翌日清晨才又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满儿目光微带点担忧地盯着他看,他毫不犹豫地对她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娘子,这儿真的很好睡呢!」

    担忧消失,满儿也笑了。「可待会儿也有得你热闹的了!」

    早膳过后,那两个等待多时的小家伙就蹦进来了。

    「阿玛,阿玛,弘普可以摘树上的水果吃么?可以抓湖里的鱼吃么?」

    「哎呀!想偷阿玛的水果跟鱼?不过……好吧!谁教你是阿玛的小可爱,就给你偷吧!」

    弘普甫始一征,梅儿也抱着布娃娃爬上床,献宝似的把布娃娃举到金禄面前。

    「阿玛,陪梅儿玩娃娃!」

    「娃娃?」金禄觑着布娃娃,一脸滑稽可笑的表情。「小宝贝,妳要阿玛这老头子陪妳玩布娃娃?」

    「阿玛,」梅儿娇憨地嘟着红滟滟的小嘴儿。「陪梅儿玩儿嘛!」

    金禄叹了口气。「好好好,阿玛陪妳玩,陪妳玩!」

    听到这儿,弘普突然跑到满儿面前拉拉她的袍子,很认真地问:「额娘,阿玛生病了么?」早就习惯阿玛冷漠的脸色、冷漠的说话语气,一旦见到阿玛「不正常」的反应,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玛肯定是生病了。

    「不对,爷没有生病,爷是受伤了。不过……」玉桂、佟桂、王蓉、婉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惊异不已。「爷连脑子也受伤了不成?」她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到主子会有这样可爱的灿烂笑容。

    唯独梅儿依然不解事的与阿玛玩得不亦乐乎。

    满儿与塔布、乌尔泰相对一眼,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正常的允禄,「不正常」的金禄,两者的确是很难凑在一块儿,特别是第一次碰上金禄的人,真的会以为允禄脑筋不对了!

    不过,两个孩于却不曾想太多,只觉得这个「好好玩的阿玛」很好亲近,他们好喜欢。可满儿也没让他们缠着金禄太久,顿饭工夫后就把他们赶走了。

    「累了吗?」

    「不累。」金禄笑吟吟地拍拍身旁。「来,上来陪我聊聊。」

    寝室外,两个忠心护卫与四个丫寰隔门偷听里头的笑语声,时而传出主子的爽朗大笑,或者福晋的笑骂。

    「爷实在很聪明,」塔布赞叹道。「跟福晋说一大堆,福晋不一定听得进去,可一旦换上逗趣的金禄出场,福晋便忘了一切,包准原来的爷一回来,福晋还会想着说希望爷多躺两天呢!」

    「爷可真辛苦,自己身子都不舒坦了,还得反过来设法逗福晋开心。」说日这么说啦!其实佟桂还真是羡慕得很。

    「可是爷心甘情愿啊!」塔布微笑。「见福晋开心,我相信爷比谁都高兴。」

    「那也是,既然主子两人都高兴,咱们作下人的自然也开心了!」

    午前,金禄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起来和大家一块儿在沁水阁最大的明水厅用膳。

    午后,清幽的小湖边,两个静不住的小鬼,一个指挥塔布去摘树上的水果,一个支使乌尔泰下湖去捉鱼,四个奴婢在浓荫下逗弄四个小娃娃,喧闹叫嚷声配合沁水阁内传出的笑声,编织成一片活跃动人的欢愉气氛。

    真是好一个热闹的仲夏日。

正文 终曲

    暖暖的阳,微微的风,杭州九月桂花开得正盛,淡雅的芳香飘散在空中,衬上那满山金灿灿的黄,益发令人打自心坎儿里的温暖沁意。

    此刻,日当正午时分,街上人行寥寥无几,多吃饭去了,所以站守知府府门前的两位旗勇一眼就瞧见了自大街远远那头缓步走来的年轻人,再看清楚,他们更注意上了。

    年轻人岁数不大,至多二十三、四岁,白长袍银蓝马褂,腰带上插着一支折扇,乌溜溜的发瓣又粗又亮,高高的个子,潇洒的气韵,顶着一张十分可爱的脸蛋,又大又圆的眼儿,艳红的樱桃小嘴,甜甜蜜蜜的十分讨人喜欢,只可惜那脸色却是阴阴沉沉的,那眼神也是寒寒瑟瑟的,甚至他那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亦是冰冰冷冷的。

    那年轻人近前来了,他们依然盯着他看;那年轻人背手踏上知府府门前石阶,他们仍旧傻怔愣地盯着他看;那年轻人要进入……

    欸?

    「站住!」旗勇们终于回过神来了,一声大喝便待阻止年轻人,可惜他们也仅有发出这一声大喝的机会,眼前一花,两人便飞跌到台阶下去摔得七荤八素了。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进入知府府……

    正在与客人相对寒暄畅饮的知府大人眼角一瞥,突然发现餐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人,不觉又惊又怒地放声大吼。

    「大胆!你是谁,竟敢擅闯……」

    然而,他的虎威气焰却马上被他的客人浇熄了。

    「十六王爷?!」陆虎臣慌忙离座对年轻人恭谨施下体去。「卑职参见十六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末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那位甫上任一年的杭州知府见状,不禁吓得翻倒凳子跳起来跑到年轻人面前趴伏于地。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你,」冷冷的,年轻人用折扇指了指杭州知府。「知府?」

    「是,是,下官是杭州知府!」

    「好,」年轻人收回折扇。「放了本王的福晋和阿哥。」

    「欸?!」知府大惊失色。「下下下……下官并没有见到王王王……王爷的福晋和阿哥呀!」

    冷瑟瑟地一哼,「告诉本王,」年轻人习惯性地双手往后一背。「你是用什么罪名儿逮捕柳家下狱?」

    「柳家?」知府既疑惑更不解,王爷突然提到柳家做什么呢?「回王爷的话,他们……他们私藏一整箱吕贼的书籍,所以……」

    「可有辩词?」

    「他们说……说是人家借放……」

    「你不信?」

    「那……那是他们一面之词……」

    「借放的人呢?」

    「这……」知府冷汗直流。「已经……已经……」

    「已经被你刑求致死了?」

    「王爷恕罪,那批逆贼实在是太也狡猾刁蛮,所以下官不得不……」

    「住嘴!」

    知府噎一声窒住了,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

    「那个被你刑求致死的人没有说过那是个借放于柳家的么?」

    「有……有说过,」知府不敢撒谎。「但是逆贼的话不可信,所以……」

    「所以你就三不管的抓了柳氏全家?」

    「那是在柳家搜查到的,下官……下官肯定他们全都看过……」

    「肯定?」年轻人冷笑。「包括四岁的小娃娃?」

    知府窒了窒。「他们……他们会说给孩子听……」

    睁中寒芒一闪,「包括……」年轻人语声更冷冽。「本王的福晋和阿哥?」

    「嗄?!」

    「本王的福晋是柳元祥的外孙女儿!」

    「欸?!」知府一听,差点当场吓晕倒地。

    想到前两天才刚「抓到」的柳元祥以及他的外孙女儿和曾孙,难怪总觉得那女人和男孩的气质不似一般乎民,原来……原来……

    他捅上蚂蜂窝了!

    「下官马上去放……不,请福晋!下官马上去请福晋!」知府颤声狂呼着爬出厅外去了。

    年轻人冷眼睨向陆虎臣。「刚刚的话儿你听见了?」

    「王爷是指?」陆虎臣小心翼翼地间。

    「知府承认那个人说过那箱书是他借放于柳家的。」

    陆虎臣明白了。「是,卑职听得一清二楚!」

    「好,别忘了。」

    「卑职不敢忘。」

    年轻人这才转身走出去,在知府府大厅前恰好迎上一大票神情憔悴、衣衫槛褛的大大小小「灾民」,而领先在前的那两位正是……

    「老爷!」

    「阿玛!」

    年轻人一脸寒霜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走出知府府大门,满儿与弘普相对吐了吐舌头,忙手牵手跟了上去。

    「满儿!」知府府外,柳元祥唤住了正待与年轻人离去的满兜口

    满儿迟疑地瞄了年轻人一眼,还是掉头跑过去了,年轻人神情更冷峻,可仍牵着弘普的手跟随在满儿后面。

    「外公,还有事?」

    柳元祥那一脸表情不知是苦是笑。「满儿,我……谢谢。」

    满儿笑了。「小事,小事,不用在意,外公,不用在意!」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嘲讽的冷哼,她又吐了一下舌头。

    「满儿,这个……」柳元祥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绿玉钗放到满儿手里。「这个是妳娘的遗物,我把它交给妳了。」

    「啊!这个……」满儿惊喜交集地大叫。「我记得,我看娘戴过!真的要给我么,外公?真的可以给我么?」

    「妳是妳娘唯一的孩子,本就该给妳的。」柳元祥苦笑着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原是想将妳娘所有的首饰遗物都交给妳,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一样了。」

    「咦?为什么?」

    「柳家被抄家了呀!」柳元祥身后的柳家长孙黯然道。「柳家什么也不剩,连房子也没了。」

    「嗄?抄家?娘的遗物都没了?」满儿惊愕地叫道,蓦而转过身去抓住年轻人的手臂大叫,「我不管,你得帮我把娘的遗物要回来,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要回来!」

    年轻人冷眼俯视她,轻蔑地哼了一声。

    「欸?你敢哼给我听?」满儿大怒。「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要回来的话,我……」眼角一闪,话声骤断,她突然一脸戒备地挡在年轻人前面,两眼阴郁地盯住街道那一头。

    年轻人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眸底旋即掠过一丝恍然。同时,年轻人两侧也各自落下一条人影,塔布与乌尔泰以同样戒慎的神情望着同一个方向。

    街道那一端,一个清丽高雅的女人牵着一个六岁上下的男孩子,难以言喻的目光凝注在年轻人脸上许久后,女人才把视线移向满儿,再与满儿充满敌意的眼神相对片刻,她黯然轻叹,随即默默转身离去了。

    直至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满儿突然又同过身去抓着年轻人的手臂扯过来摇过去,好象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我不管,你一定要去帮我把娘的遗物要回来……呃,我看顺便把柳家的财产和房子统统要回来吧!」

    年轻人的眼神更不屑了。

    「哎呀,居然给我看这种脸色!」满儿气得踢他一脚。「好,你不帮我要回来没关系,我不跟你回去了!」

    话声刚落,她忽然倒了下去,恰好倒在年轻人怀里,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将她扛上肩。

    「塔布。」

    「奴才在。」

    「替福晋去把她要的东西统统要出来!」

    「奴才遵命。」

    塔布衔命进知府府里去了。

    「乌尔泰。」

    「奴才在。」

    「带弘普去玩儿。」说完,年轻人转身就走。

    弘普追上两步。

    「阿玛,你要带额娘去哪儿呀?」

    「去修理她的屁股!」

    暖暖的阳,微微的风,福晋的屁屁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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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10:29 PM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skyblue9510 于 2009-12-31 12:30 PM 发表
看完了。。
好像没有这么好看了也。。


em0007 太长了吗?嗯,还真的是蛮长的,em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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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11 PM |只看该作者
  暖暖的阳、微微的风,福晋的屁屁痛痛!

  “额娘,痛不痛?”

  “呜呜呜,好痛喔!真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挨打?”

  因为额娘是罪魁祸首。

  弘普一眼亮出同情的目光,一眼偷偷瞅着额娘拚命揉屁股,嘴角好像癫痫发作一样抖呀抖的,想笑又不敢笑,不然等一下该换他揉屁股了。

  “阿玛很用力吗?”

  “好用力喔!人家也只不过是要他替我把娘的遗物要出来而已,干嘛发那么大火嘛!”

  重点不在那里吧?

  “要不要弘普帮您揉揉?”

  “呜呜呜,总算额娘没白疼你,不过不用了,额娘自己来就行了。”两手继续揉在屁股上,瞠怨的丹凤眼恨恨地瞪住酷王爷离去的背影,“可恶的老头子,竟敢打我屁屁,给我记住!”满儿嘟嘟囔囔的在嘴里咒骂着。

  老头子?

  弘普差点笑出声来。从老爷子连降一百级为老头子,阿玛这下子惨了,额娘不整得他变猪头才怪,既然如此……

  “额娘,要不要惩罚阿玛?弘普帮您!”儿子孝顺额娘,应当的。

  闻言,满儿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转,嘴角贼兮兮的勾起来,忘了要揉屁屁,嘿嘿嘿地把儿子拖到屋角落里去讲悄悄话;塔布与乌尔泰见状,不由心惊肉跳的面面相觑,还猛吞口水,不知道福晋又想搞什么鬼了?

  “你阿玛说要在这儿多留几天顺便帮皇上办点事,所以……”

  “嗯嗯嗯……”

  “然后你就……”

  “喔喔喔……”

  “接下来我就可以……”

  “没问题,包在弘普身上!”

  于是,两天后,这对狼狈为奸的母子又联手摆了酷王爷一道,在弘普的帮忙下,满儿趁那个打她屁屁的人不在,逃之夭夭,而且一逃就逃到了川境成都,打算继续往西行到藏边去溜达溜达。

  这一趟她非得好好玩个痛快不可!

  不料当她正在闲逛武侯祠时,竟意外发现一个几乎让她错以为是在照镜子的女人,当下吃惊得差点摔一跤。

  那谁呀?

  难不成她有双生姊妹?

  不对,那女人起码大上她四、五岁,而且气质比她端庄,个子也比她高挺,身边伴着一位英姿飒飒的男人,两人看似夫妻,恩爱非常。

  她长得像她爹,而那女人又像她,所以,那女人跟她亲爹有什么关系吗?

  但即使心里如此怀疑,满儿也没有上前询问,因为那女人穿的是汉服,梳的是汉式发髻,半点满人的味道都没有。

  她的亲爹是满人不是吗?

  不过满儿还是忍不住跟在他们后头,打算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路跟呀跟到了云南丽江府,眼见他们进入一栋宅邸内,她也找了家客栈住下,这才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可是还不够时间让她想个明白,跷家的福晋便被追捕逃妻的王爷逮着了。

  “你可玩够了?”

  “哪有,还早得很哪!”

  “大着肚子还到处跑,你为何不能安分一点?”

  “谁教你打人家的屁屁!”

  “回去!”

  “……好嘛!”

  为免屁屁再挨一顿揍,满儿决定等来年生下肚子里的孩儿之后,再来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嘻嘻嘻,一年跷一次家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第一章


  这年四月,淳亲王过世。

  这年五月,怡亲王也过世了。

  这年六月,任何人都不适宜大肆铺张庆祝生辰,满儿心里明白得很,也不打算绑什么小辫子让皇帝老太爷揪。

  可是……

  满儿低眸看着手上的书,一本极为陈旧的竹纸书──唐朝的李太白集,能完好无损的保存到现在也实在不简单,连缺角少页都没有,字也清清楚楚的毫不模糊──虽然她根本看不懂上面到底鬼画了些什么符。

  这是小七儿特地帮她找来的,找了整整三年多,好不容易终于找着了,他也矢口保证是李白的真迹,绝不是模仿的赝品。

  老实说,她并不爱看书,小说还会看,其他的,饶了她吧!

  可是允禄爱看,只要没事,他就坐在那里看书,什么书都看,杂七杂八的他也看,看到她替他昏头。

  而他最欣赏的诗人里头,那个以为黄河之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李白肯定是排第一名,所以她才特意请小七儿帮她寻找李白的真迹,也恰好小七儿是在允禄生辰之前找着,虽然时机并不怎么妥当,不过……

  “福晋,或者明年再送?”

  梳妆台前,佟桂正在帮福晋卸下发髻以便安寝;玉桂则在外室张罗一些点心糕饼,由于皇上也病倒了,王爷最近都忙到相当晚才回府,有时忙得连晚膳都没时间用,饿着肚子上床可不好受。

  “那怎么成,”满儿毫不犹豫地否决掉玉桂的提议。“整整一年的时间,难保不会有人不小心露了口风出去,那我想要给他的惊喜不就没了!”

  “说的是,那……”拿起梳子,佟桂开始为福晋梳发编辫子。“怎么办?”

  “咱们不请客,可王爷至少可以休息个一天、两天吧?”玉桂从外室叫进内室里来。

  “对,半天也行。”佟桂附和道。

  “你们说得倒简单,那个人一忙起来,连我都会丢到脑后去,要他休息?”满儿嗤之以鼻地哼一声。“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停下来为我上半炷香的!”

  “福晋,您说这话可没凭良心哟!”佟桂挤眉弄眼地吃吃笑。“谁不知道王爷最宝贝的就是福晋您,捧在掌心里怕手劲儿重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为福晋您,王爷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情深意重,福晋,您……”

  “够了,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是如果我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他就不需要这样忙得老是不见人影了对不对?”满儿没好气地嘀咕。

  “那也是。”

  “有时候我都很怀疑,他老不在家,我那些孩子们到底是怎么有的?”满儿继续嘟嘟囔囔抱怨。“搞不好我有其他男人自个儿都不知道,哼!谁让他都不陪我,戴绿帽子也活该!”

  “哪会有这种事,自个儿有男人都不知道!”佟桂咯咯笑得快断气。“而且格格、阿哥们都像王爷多些,说不是王爷的也没人相信。”

  “起码这两、三年王爷出远门的次数少了不是?”玉桂张罗好了也来到内室。

  “那又怎样?还是不见人影啊!”满儿不甘心地嘟囔。

  “再过几年也许王爷就不会再这么忙了。”

  “再过几年?”满儿抽抽鼻子,装模作样地抹抹眼角,哀怨得像个弃妇。“再过几年我就老啰!”

  佟桂和玉桂一起大笑起来。

  “福晋,您、您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岁,离老字还远得很哪!”

  满儿白她们一眼,“这你们就不懂了,我的人不老,可是心……”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已经老……”

  话还没听完,佟桂和玉桂更是狂笑,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请问前两天是谁把自己画成猛张飞的样子说要吓吓王爷,结果王爷只不过哼一声,自己反倒吓得摔进荷花池里头去了?”

  “然、然后王爷像拎猫咪一样把福晋从荷花池里拎出来……”

  “福晋畏缩得像只耗子……”

  “湿淋淋的滴了一路水回到寝楼……”

  “被丢进澡盆里……”

  两人一搭一唱,唱得满儿愈来愈尴尬,最后老羞成怒地变了脸。
  “我只是……”

  忽地,她有所警觉地噤声,连忙把书藏起来,再若无其事地和佟桂、玉桂一起转注房门,才刚望定,房门便被推开,果然是酷王爷驾到,满儿立刻起身迎驾,玉桂与佟桂悄悄退场,接下去没她们的戏分了。

  “皇上好点了吗?”

  允禄没吭声,任由满儿为他褪下长袍马挂,又拧毛巾给他擦脸。

  “饿了吧?玉桂准备了好些你喜欢的糕饼哟!”

  允禄默然摇头,揉着后颈迳自在床沿坐下,看来他也累了。见状,满儿脑际灵光一闪,有主意了。

  “我说老爷子啊!你是不是也休息两天比较好啊?”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摸到他身后,偶尔客串一下贤妻,双手搭在他肩上按摩起来。“不然到时候连你也倒了,光靠张廷玉他们几个,行吗?”

  “我不会倒。”一如以往,允禄的声音就跟他的表情一样冷峻。

  “是喔!你以为你是什么?石雕像?”满儿咕哝。“我知道你武功好,但总也是个人呀!”

  “我不会倒。”

  白眼一翻,“是是是,你不会倒,你会永世屹立不摇,千秋万代供人称颂。”满儿挖苦地嘲讽道:“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没听过吗?”那词儿没用,换个词儿继续奋斗。

  “没听过。”

  真干脆!

  好吧!这人是石雕像,至少他的脑子是。

  “那陪我一天好不好?”

  “不好。”

  “半天?”

  “不好。”

  “两个时辰?”

  “不好。”

  “一个时辰?”

  “不好。”

  按摩肩膀的手突然用力起来,因为她正在努力不把拳头“放”到他的后脑勺上去。

  “那半个时辰就好?”

  “不好。”

  “喂,你这就太过分了吧?连陪我半个时辰都不行?”终于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在肩膀上。“过两天是你的生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呀!”

  “不需要。”允禄依然故我,冷冷淡淡的。

  “喂喂喂,那可是我讬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耶!”

  “不需要。”

  “可是……”

  “明儿个我就要出发到新疆。”允禄硬生生打断她的抗议。

  满儿呆了呆,旋即大叫,“你不但连半个时辰都不肯给我,还要出远门?”

  “回来后再陪你。”

  “那时候再陪我又有什么用,”又捶他一下。“你的生辰都已经过了呀!”

  这会儿允禄连回也不回给她半个字,兀自翻身躺下。

  “我要睡了,替我脱鞋袜。”

  简直不敢相信!

  满儿气结地瞪了半天眼,瞪到允禄都开始打呼了,她才没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算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了,气死自己也没用,还是提前在明儿一大早就送给他吧!

  唉!这一回不晓得又要多久才回来?


  翌日,满儿天未亮就醒转过来,打算用愉快的心情伺候老爷子用过早膳后,就高高兴兴地把礼物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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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16 PM |只看该作者
  她不敢奢求太多,想见到他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比登天还难,因此,她一心想看的只是他惊讶的表情。没想到翻过身去竟发现枕边人早已不在枕边,慌里慌张坐起来,迎接她的却是佟桂、玉桂同情的目光。

  “福晋,王爷已出发到新疆去了。”

  “耶?他出发了?”满儿失声尖叫。“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

  “王爷不准啊!王爷说……”玉桂迟疑地嗫嚅道:“说不准吵醒福晋,免得福晋又缠着他……呃,啰唆,所以、所以……”

  所以他就学小偷一样溜之大吉?

  满儿难以置信地傻在床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片刻后,惊愕转不悦,不悦再转愤怒,并逐渐聚积成风暴,然后猛然爆发。

  “够了,爱新觉罗.允禄,前债加上后债,我现在就要你偿还!”

  火药库轰然爆炸,福晋的怒吼陡然冲出寝楼外响彻云霄,王府内上下人等在一惊之后不约而同摇头叹息,各个为主子捏上一把冷汗。

  王爷又该惨了!


  云南丽江是一座别有风味的城市,三河穿城家家流水,幽曲窄达的街道布局,依山傍水的院落民居,还有红色的五花石路面,三百五十四座石拱桥、木板桥等,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城墙,够特别了吧?

  “怪了,上回到底是怎么走的?”伫立在宛如蜘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巷道上,满儿茫然四顾张望,一边呻吟。“完了,迷路了!”

  好吧!路在嘴巴里,问吧!

  “请问,有一座非常宏伟的宅邸,牌坊上书有‘天雨流芳’四个字……”

  “姑娘要找土司府?喏,请往那儿去……”路人举臂指向西南方。“先右转,再往……”

  循着路人的指示,满儿很快就找到那座宅邸。

  “没错,就是这儿,可是……”仰头望住眼前这座气势恢弘的土司府,她咬着下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上前敲门问说有没有人认识我吧?”八成会被人当成疯子轰走。

  考虑了一整年,她始终无法决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

  虽然很想知道亲生父亲究竟是谁,这毕竟是人之常情,但一个会强暴女人的男人,就算知道他是谁又有何意义?

  阉了他为娘亲报仇?

  然而在她跷家逃离北京城之后,当她开始考虑自己要上哪儿去时,头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这里,于是心想:难道是天意给她一个机会去探究谜底?

  所以她来了。

  可是,然后呢?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做?

  正当她无措地站在土司府前发呆时,突然,土司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朗青年走出来,一见到她便愣了一下。

  “咦?嫂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嫂子?谁?不会是……

  满儿傻傻地指着自己。“我?”

  “不过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俊朗青年回头向门里的人打了一下招呼,随即快步走下阶梯。“大哥呢?”

  “大哥?”满儿怔愣地重复。

  “对啊!大哥不是跟你一、起……”愈靠近满儿,俊朗青年的语气也逐渐迟疑起来,当他站定在满儿面前时,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不是大嫂?”他惊异地上下打量她,然后摸着下巴对自己点点头。“嗯,的确,大嫂没有这么矮!”

  矮?

  “当然不是,我是你老娘,”满儿面无表情地说:“不孝儿啊!有啥事要找为娘啊?”

  俊朗青年不由尴尬地咳了好几下。“对、对不起,姑娘,是在下认错人了,不过姑娘的容貌长得跟我大嫂几乎一模一样呢,除了……”

  “我比她矮!”满儿冷冷道。

  俊朗青年形容更显尴尬。“不,我是说,姑娘的眼睛和大嫂不一样,而且姑娘也比我大嫂年轻许多。”

  最后一句话立刻成功地化解掉满儿脸上的冰霜,使她嘴角愉悦地高扬起来。

  “是吗?你大嫂跟我真的有那么像?”

  “起码有九成相似,”俊朗青年毫不犹豫地说:“但是姑娘至少年轻个四、五岁,气质也和我大嫂迥然不同。”

  “还有一样,”满儿笑吟吟地举起一根手指头。“我比她矮。”

  俊朗青年又咳了好几下,想笑又不敢笑。“呃,姑娘在这儿等人吗?”

  “老实说,是的,在等……”满儿指了指他。“你大嫂。”

  “咦?”俊朗青年讶异地瞠大眼。“姑娘认识我大嫂?”

  “不认识。”

  俊朗青年皱眉。“那……”

  “我想她也许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爹是谁?”

  俊朗青年愣住,“原来姑娘……”继而恍然大悟。“所以姑娘以为大嫂的尊亲说不定就是……”

  “我不知道,”满儿耸耸肩。“也许吧!总要问过才知道。”

  “我明白了,”俊朗青年颔首。“好,姑娘,我带你去找我大嫂。”

  “那就谢谢你啦!”满儿眉开眼笑的道谢。

  “对了,我叫陆武杰,姑娘呢?”

  “柳满儿。”

  “那么,柳姑娘,咱们走吧!”

  “上哪儿?”

  “大理。”


  群山间悠然升起一列苍翠欲滴的山屏,雪峰幽峡,如梦似幻地飘浮在流云高湖之上,这便是云南的点苍山,而大理城就蜷伏在山脚下,淳朴又安祥,静静地躺卧了三百五十年。

  长久以来,大理城一直是白族段氏的根据地,虽然大理业已成为清朝的属地,甚至还驻有提督管辖,但在这里最有权势的依然是白族段氏。

  不过陆武杰的目的地并非大理,而是点苍山,在山里头有一座位于幽谷中的庄院,那才是他的家。
“那儿就是陆家庄,我想我大哥和大嫂应该早就回来了。”

  “你们……”满儿伸长脖子朝前望。“是汉人吧?”

  “当然。”

  “那你大嫂呢?”

  “也是汉人啊!”

  “这样啊!”难道不对人吗?或者世上真有毫无血缘却能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又恰好让她碰上了?

  “你不是吗?”陆武杰脱口问。

  满儿沉默一下。“老实说,我已经不太确定了。”

  陆武杰看她一眼,不再多问。

  当他们到达时,庄前正有一位奴仆在扫落叶,闻马蹄声抬头一看,顿时怪叫起来。

  “耶?大少奶奶,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陆武杰哈哈大笑着跳下马。“阿福,你再看仔细一点。”

  闻言,阿福狐疑地在满儿下马后睁大两眼再看去,再度怪叫。

  “哎呀!不是大少奶奶?啊!没错,大少奶奶高一些,年岁也大一点。”

  满儿翻了一下眼,懒得跟他说。

  “大哥、大嫂呢?回来了吧?”陆武杰领着满儿往庄里走,一路问。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一个多时辰了。”

  “爹呢?”

  “老爷上车里土司那儿去了。”

  经过练武场,绕过一座巨大的大理石屏风进入正屋的大厅,陆武杰肃手请满儿落坐。

  “请稍待一会儿,柳姑娘,我这就去找我大嫂。”

  陆武杰离去后不久,一位婢女送茶过来,扬着一双惊讶又好奇的目光在满儿脸上瞧个不停,再过一会儿,更多好奇的人在厅外探头探脑。

  这座庄院里头不但全都是汉式建筑、汉式庭院,下人们也全都是着汉服的汉人,住的、吃的、眼里瞧着的全都是汉人的东西,连话也说的是汉语,全然感受不出是在白族的地盘上。

  然后,那个女人出现了,连同另一位长相酷似陆武杰的男人尾随在陆武杰身后,乍见满儿即脱口低呼,不可思议地揉揉眼再看,继而目瞪口呆地愕住,同她身边那个男人一样。

  “天哪!你真像我!”

  满儿俏皮地皱皱鼻子。“不对,是你像我。”

  那女人愣了一下,旋即掩唇轻笑,“适才武杰对我说我还不信呢!但现在……来,”她仍然紧盯住满儿仔细端详,一边拉着满儿坐下,温柔又亲切。“告诉我,你是……”

  “我叫柳满儿,康熙四十三年四月十八日生,”不等她问完,满儿就自动招供。“娘亲是杭州府富阳县柳元祥的闺女柳婉仪,生父不详。”

  双目一凝,“令堂没有告诉你?”那女人问。

  “她疯了。”满儿淡淡道。

  “啊!对不起。”女人歉然道:“我叫竹月莲,大你四岁,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大你一岁,叫竹月仙,一个今年才十七,叫竹月娇,至于家父……”她顿住,转望另一个男人。“文杰,麻烦你去告知我爹这件事好吗?”

  那男人点头离去,竹月莲再转回来面对满儿。

  “我并不确知事实是如何,但我知道我爹年轻时曾到江南去过,而我娘在去世前也曾提及,我爹从江南回来后就不太一样了,总是落落寡欢、若有所失,也许和令堂有关,也许无关,我不知道,总之,一切都要等他老人家到了才能解开谜题。”

  满儿点点头。“他要多久才能到?”

  “大约要五、六天左右,”竹月莲说:“你可以等吧?”

  满儿耸耸肩,笑容有点古怪。

  “我特意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不能等也得等!”

  无论事实是否能在这里找到,二十七年都过去了,怎会在意再等个十来天?

  再老实一点说,她还有些胆怯,因为事实可能和她二十七年来以为的不一样,反倒是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一下。

  真奇怪,直至此刻她仍在犹豫究竟想不想知道事实呢!


  “你在想什么?”

  没有回头,满儿听声音便知道是谁,这三天来竹月莲总是陪着她,不是带她到大理城内去逛,就是聊聊彼此的过去,对她总是那么亲切照拂、温柔关怀。

  “我在想,我应该很紧张的,可是……”坐在一块大石块上,双手托腮,视若无睹地眺望远方高峰上的系云载雪,她喃喃低语。“老实说,我好像有点麻痹了,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竹月莲安静片刻,而后挤过来与她坐同一块大石上。

  “如果我爹真是你爹的话,你会恨他吗?”她试探着问。

  满儿想了一下。“以前会,现在不会。”

  “你期待他的补偿?”

  “不需要。”这种事永远也补偿不了。

  “你希望能认祖归宗?”

  “没必要。”她都嫁人了,还认什么祖、归什么宗,多此一举嘛!

  “……你一定希望做点什么吧?”

  “骂他!”满儿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好好的骂他一顿!”想来想去,她唯一想做的也只有这件事。

  竹月莲凝住她的侧脸片刻。

  “倘若他能给你一个很好的解释呢?”

  强暴女人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喝醉了?“不管有什么解释,错的就是错的。”

  竹月莲轻轻叹息。“的确,不管多么理直气壮的解释,他扔下你娘不管,这就不对,不对的就是不对的,而后果却都要由女人来承受,这又何其不公平啊!”

  满儿狐疑地回过眸去端详她。“大公子对你不好吗?”

  竹月莲失笑。“不,他对我很好,我说的是我娘。”

  “你爹对你娘不好?”

  “不,也不是,我爹对我娘很好,可是……”竹月莲笑容敛去。“他们的婚事是由双亲决定的,我爹并不爱我娘,但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需要有地方宣泄感情,所以若是他真去爱上别的女人,我也不会怪他,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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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19 PM |只看该作者
她又叹息。“我娘深爱我爹,对于我爹并不爱她这件事,她一直感到很痛苦,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方面希望爹能把所爱的女人娶进门,这样爹或许会快乐一点;另一方面又害怕爹若是真把所爱的女人娶进门,她又情何以堪……”

  “你错了,这不是男人的错,而是父母的错。”满儿感慨地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强要把两个并不相爱的人凑在一起,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想到允禄为了她,不惜正面违逆康熙、雍正,坚拒他们为他安排的婚事,不愿屈服于愚昧的忠与孝,她就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被他所爱。

  这样能够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男人,世上能有几多个?

  竹月莲同意地点点头。“所以爹要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多半是因为他自己曾深受其害的缘故吧!”顿了顿。“说到这,你觉得武杰怎么样?”

  怎么话突然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什么怎么样?”满儿奇怪地反问。

  “我是说……”竹月莲的笑容变得很含蓄。“武杰对你的印象很好,闲来无事老提到你,说没见过如你这般风趣的女人,嗯嗯,他这位小姐不中意,那位姑娘不合他的胃口,原来是喜欢……”

  满儿听得啼笑皆非。“慢着、慢着,你不会是要把我和他凑在一块儿吧?”

  “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竹月莲没有否认。“我知道,想必是因为身世的因素才会使你蹉跎年岁直至如今仍未成亲,不过武杰不介意那种世俗因素……”

  “停!”再也听不下去了,满儿低低呻吟。“千万别对我做那种期望,拜讬!”虽然很高兴竟然还有男人喜欢她这种老姑娘,但这件事要是让某人知道,某人肯定会抓狂的!

  “为什么?”

  “因为我已……”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婢女的呼唤远远叫过来打断满儿的回答。“回来了、回来了,大少爷和亲家老爷回来了!”

  竹月莲颇为惊讶地咦了一下,“他们回来了,这么快?”随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想来爹必定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你。来,满儿,我们快去见爹,而后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

  满儿默默尾随在她后头,脚步有点磨磨蹭蹭的。

  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待一切水落石出后,那块石头可能不是她想要的石头……


  几乎是在第一眼上,满儿便可以确定那个五十好几岁,满脸涕泗纵横,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中年人是她亲爹,除了眼睛,她和那中年人几乎一模一样。

  “是、是,那双眼睛……”中年人泪眼模糊地盯住她,哽咽着。“多么美丽的丹凤眼,是婉仪的眼睛、是婉仪的眼睛……天哪!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眼见那中年人那么激动,满儿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只是意态阑珊地冷眼看着他。

  “你恨我,是吗?”中年人注意到了。“我不怪你,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

  “爹,先坐下来再说吧!”竹月莲扶着愈来愈显激动的父亲坐下,再招呼满儿在一侧落坐,然后唤人送上热茶。“爹,既然妹妹找了来,您也不用太急,无论是谁对谁错,先缓口气上来再慢慢说吧!”

  好半天后,中年人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深深凝视住满儿。

  “我叫竹承明,康熙四十二年春天和婉仪邂逅于江南西湖畔,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彼此是相属的,我是那么深爱她,而她也深爱我,所以两个月后,我就上门去求亲了……”

  “你上门求过亲?”满儿失声惊呼。“外公怎么没提过?”

  “上柳家提亲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柳老太爷不可能一一告诉你。不过当时老太爷一口就回绝了我……”

  “为什么?”满儿再次脱口问。

  竹承明苦笑。“虽然婉仪不介意作妾室,但老太爷可不愿意让爱女受到任何委屈,有那许多条件比我好的人上门求亲,为何要让爱女屈就妾室?可是我实在舍不下婉仪,所以一次次上门,一次次被回绝,我始终没有气馁,直到……”

  他眼眸落下,泛起更苦涩的笑,神情既不甘心,也是不得已。

  “家里派人来找我,这才提醒了我自己是什么身分,为了她着想,我不能不放弃她,单独回到这里。可是……”猛然抬眸。“倘若我知道她已怀有我的孩子,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把她带走……”

  “也许娘是在你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满儿冷淡地说:“所以向来坚拒其他人求亲的她才会突然答应亲事,且急着要成亲。而后,在成亲前一个月,我娘带着丫鬟上桐君山烧香,就在那里,她被七个满人轮暴……”

  几声惊呼,所有人全吓呆了。

  “……一切结束之后,我娘也疯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理所当然被认定是那些满人的孽种,打胎药打不掉只好让我生下来,虽然七个月就出世,但大家都以为是打胎药导致早产,所以外公为我取名叫满儿,因为我是满人的孽种……”

  满儿的语气愈说愈冷硬、愈说愈严厉。

  “想想汉人会如何对待满人的孽种,嗯?对了,外公一家人当我是耻辱,走到外面大家当我是仇敌,没有人愿意接纳我。十五岁那年,娘自杀去世了,外公立刻把我赶出家门任我自生自灭,老实说,我现在都很怀疑当时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为了垃圾堆里半颗发霉的馒头,我可以和野狗像畜生一样互咬一场;为了一文钱,我也可以和一大群乞丐打得头破血流;为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桂承先掩面痛哭。“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丢下你娘不管,我以为是为她好,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砰一声猛然拍桌而起,“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算了吗?”满儿怒吼。“你以为一声对不起我娘就活得回来吗?你以为一声对不起,我过去所受到的创伤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吗?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的事,那些种种痛苦早已深刻的烙印在我心中,不是一声对不起、两滴眼泪就可以摆平的,所以你最好一辈子愧疚到死,这样或许就可以打平了!”

  咆哮完毕,她喘了几口气,然后令人跌破眼镜的脸色骤然一转,翩然绽开一朵非常满足的灿烂笑容。

  “好极了,我就是想这样骂一骂,现在骂过了,我也该走了,再见啰!”

  语毕,挥挥手绢儿就走人,情况急转直下,看得众人怔愣得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前一刻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竹承明,脑筋根本转不过来,挂着满脸泪水傻呵呵的呆在那边。

  “满儿,慢着!”在满儿踏出厅门前一刻,竹月莲及时回过神来并追上去拉住她。“你……”

  满儿回眸,笑得顽皮又狡黠。“放心,我不是说过吗?我不恨他,只是想骂骂他而已,你不知道,男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女人狠狠骂他一骂,不然他们是不会开窍的。”

  竹月莲呆了一呆,差点又让她走掉。“等等,难道你不想认回爹吗?”

  满儿耸耸肩。“然后呢?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不是需要爹娘疼爱的小女孩了,再讲白一点,我又不欠他,反过来是他欠我,而他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倒不如不还。总之,我已经明白一切,这就够了。”

  “可是他总是你亲爹呀!”竹月莲辩驳。

  满儿冷淡地瞟去一眼。“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没有爹就没有你!”竹月莲义正辞严地说。

  “是啊!”满儿更是漠然。“曾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我无时不刻希望自己不曾被生下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竹月莲难以理解地喃喃道。

  满儿叹息。“因为那是事实,你不是我,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折磨,所以你无法了解我的想法,这也不奇怪。想想,有多少年的时间,我憎恨满人,恨不得他们全部死光光,到头来却发现始作俑者是汉人,伤害我最深的也是汉人,难道你要我重头再来一遍,现在改恨汉人?”

  她摇摇头。“不,恨人太累了,我只要知道事实便足够了,然后就可以让一切过去……”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会认为丢下你娘才是为她好吗?”竹承明脱口问。

  不知为何,他这一说,其他人都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瞪住他,像是反对,也像是警告。

  “她吃了这么多苦,受到这么多委屈,有权利知道。”竹承明的神情很坚决。

  竹月莲只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没错,她有权利知道。”

  她一同意,陆家两兄弟便也不再反对,于是,飞身一往前一往后守住,竹承明与竹月莲的表情也在瞬间转变得异常凝重严肃,看得满儿心头又浮上那股不祥的预感,两脚忐忑不安地直往后退。

  “我……呃,可不可以不想知道?”

  竹月莲却硬把她拉回去。“你有权利知道。”

  “我不能放弃权利吗?”

  “你会想知道的。”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又被按回原来的座位上了,满儿无力的叹气。“啊~~原来你们会武功啊!不知道师父是谁呢?”

  竹月莲好笑地瞟她一眼。“现任白族段土司的父亲。”

  “哇!”满儿很夸张的惊呼。“那一定很厉害啰?”

  “没错。”

  “那……”

  “够了,别再扯别的事了,”竹月莲一眼便看穿她的企图。“听爹说吧!”

  这么快就被拆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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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20 PM |只看该作者
满儿不由垮下脸,可怜兮兮的抽抽鼻子。“不能不听吗?”哀怨得好像刚被罚跪三天三夜,现在正想讨价还价看看能不能少两天。

  竹月莲差点笑出来,“不能。”转注竹承明。“爹,告诉她吧!”

  竹承明颔首,沉思片刻。

  “知道前明太子的事吗?”

  满儿有点讶异地看看竹月莲,再看回竹承明,不解为何他突然提起前明的事。

  “大概知道一点,前明太子名朱慈烺,是崇祯帝的长子,崇祯十七年李贼攻破北京时,崇祯帝即命其三个儿子更衣出逃,后来太子与两位弟弟定王、永王便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们被李贼杀死了。”

  “你说得没错,除了……”竹承明徐徐垂下双眸,“太子并没有死,被李贼杀害的是定王、永王和睿王,后来他逃到南京,本想投靠福王,却见到福王逐酒征歌、荒淫无度,心知福王的弘光政权维持不了多久,于是继续往南逃,逃到了杭州潞王那儿,可是不过数月……”

  竹承明无奈叹息。“潞王也投降了,他只好再逃,最后逃到昆明桂王那里,可是桂王最后仍是被吴三桂逼得遁入缅甸,太子却已逃得累了,于是改名换姓避走大理,心想再也不逃了,要抓就来抓吧!”

  现在是说书讲古时间吗?都那么久远以前的事了,现在还提它做什么?

  满儿愈听愈不耐烦,也很夸张的表现在脸上,又挖耳朵又打呵欠;但竹承明没理会她,兀自叨叨絮絮的说下去。

  “没想到这样反倒让他躲过了一劫,于是决定终此一生再也不提自己的真名实姓,更不想娶妻生子连累他们。直到他年过半百,认为清廷不可能再找到他,他才娶了白族段氏土司的妹妹,一个五十岁的寡妇,以为两人都那把年纪了不可能会有孩子,而他也可以有个老来伴,不意……”

  他苦笑。“一年后,他的白族妻子便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在错愕之余,他以为这是天意,天意不让他断去朱室皇族的血脉,这才向白族土司和他妻子全盘托出他的身分……”

  “够了、够了,”满儿再也受不了地挥挥手。“听你拉拉喳喳的说了这么多,我实在是有听没有懂,你到底想说什么麻烦你说简单一点好不好?”

  “我想说的是……”竹承明缓缓抬眼。“太子的儿子就是我。”

  话说完了,也的确按照她的要求说得再简单不过,但满儿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她根本听不懂他所说的语言,而竹承明也很严肃地回视她,她没吭声,他也不再言语,良久、良久……

  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似的,“你说什么?”满儿骤然跳起来嘶声尖叫。

  竹月莲被她吓了好大一跳,竹承明却依然很平静。

  “所以我叫竹承明,竹,朱也;承明,意谓承袭明室的血脉,而事实上,我应该姓朱──你也是,是崇祯皇帝的后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身为前明皇族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前明太子的后裔,所以我没有带走你娘,以为让她另行婚配定然比跟我在一起安稳,虽然我错了,但请相信我,我的本意是为你娘着想的。”

  满儿又失去声音了,惶惶惚惚、怔怔忡忡的注定竹承明,许久、许久……

  冷不防地,她突然转身就跑,逃难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文杰,你不要追,我去!”竹月莲一晃身也随后追去。

  陆文杰悄悄来到竹承明身侧想安慰他,却听见他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

  “她是可怜的婉仪为我生的女儿啊!我要补偿她,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补偿她,非补偿她不可……”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应该姓朱,是前明崇祯皇帝的后裔?

  太可笑了,她怎么可能是前明皇帝的后裔,她全身上下哪里也找不着前明皇帝后裔的标签,正看反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什么皇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她不是,当然不是……绝对不是……打死都不可能是……

  天哪、天哪,她是前明皇族,却嫁给了大清皇族,生下了前明皇族与大清皇族的孩子,这委实太荒唐,太荒唐了……

  老天!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路狂奔,盲无目的地朝前淌,脑中思绪混乱得像一团打结的毛线球,直到她跑得几乎断了气,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攀上点苍山半山腰上来了,转眸望去,澄蓝洱海入目,浩荡汪洋烟波无际,渔舟点点飘漾其上,渺小得几乎看不见,毫无缘由的,她的情绪蓦然沉静下来。

  她究竟在慌乱些什么呢?

  她问自己,继续凝望着那一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水晶,那洁净清澈的光芒一点一滴逐渐涤净了她的心情。

  片刻后,她的心境业已如同那湖面,波平如镜、沉稳如海,索性就地落坐,双臂环膝,下巴搁在膝盖头上仔细思索。再过半晌,混乱思绪已然厘清,她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分了。

  她只是一个女人。

  无关汉人,也无关满人。

  无关皇族,也无关平民。

  或许她生来就应该是前明皇族,但在所有人都摒弃她,唯有他诚心接纳她,对她付出最真挚的感情时,她就再也不是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女人。

  “满儿。”

  有人在她身后蹲下,她头也不回。

  “嗯?”

  “或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

  “不会啊!”满儿莞尔。“我已经接受了。”

  “……真的?”

  满儿回眸,瞧见竹月莲满眼担忧,不由笑起来,轻松又愉快。

  “当然是真的。”

  见满儿笑得毫无芥蒂,竹月莲这才放下心。“那就好。”

  眸子转回去再度凝住洱海那一片汪洋,“怎能确定那是事实,任何人都有可能冒充不是吗?”满儿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爷爷带着三样东西,一样是崇祯帝的‘皇帝之宝’印,还有皇太子的金册与‘皇太子宝’印,以及明室玉牒,上面详细记载着太子身上的特征,为了证实他所说的话,当时段土司还特地请来王夫之先生与陈近南先生,以及一位曾服侍过前明太子的小太监,呃,那时他已经是个老太监了……”

  竹月莲顿了顿。

  “虽然爷爷已经不认得那位太监,但一得知那位太监的名字,马上脱口而出那太监是替他罚跪的小太监,还有许多私事,不是前明太子便不可能知情,毫无疑问爷爷就是前明太子朱慈烺。当时王夫之先生和陈近南先生一致同意这件事绝不可大肆张扬,必须等到反清复明大业已然进行到最后决定性阶段之时,才可以向所有汉族同胞宣布这项讯息,以激励所有汉族同胞的团结,所以……”

  又是反清复明,这种词她听得实在很烦耶!

  “你们一直躲在这儿?”随口一句话便推倒竹月莲的万里长城。

  “长久以来,这儿一直是最安全的。”

  “那么……”满儿随手拔起一根草来咬在嘴里。“你们到底想要我如何?”

  竹月莲稍稍迟疑一下。“无论如何,他总是你亲爹,叫他一声也不行吗?”

  满儿想了想,耸耸肩。“叫就叫。”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有便宜可占。

  “还有,给爹一个机会,我知道他想补偿你,请你给他一个机会好吗?”竹月莲软声请求。

  “我说过,没有那个必要。”满儿淡然拒绝了。

  “但爹需要,否则他必然会愧疚一辈子。”竹月莲叹道。

  满儿又考虑了一会儿,毅然扔掉草梗。“好吧!”

  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也无妨,反正王府里头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孩子们都有人照顾,酷王爷多半还在新疆偷鸡摸狗,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哼哼哼!最好他已经回去了,也好让他明白,她是承诺过不会离开他,可没承诺过不会跷家!


第二章


  中秋前夕,酷王爷仆仆风尘地赶返庄亲王府,随手扔下两件行囊,一件是他自个儿的换洗衣物,一件是给那个八成一见面便会对他河东狮吼、咆哮山河的妻子的礼物,一刻不停的,他又转身欲待进宫去向雍正报告此行的结果。

  然而半步都尚未踏出,他又徐徐回过身来。

  森冷的眼狐疑地一一扫过塔布、乌尔泰、佟桂、玉桂、玉蓉与婉蓉,六张脸六副怨怼的表情,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怎么?福晋又闯什么祸了么?”

  没人吭声,只佟桂双手捧着一本古书上前呈递给他,仅一眼他便惊愕得瞠大了眸子。

  “这是……”

  “唐朝的李太白集,真迹!”佟桂重重地道。

  “原是要在王爷生辰那日送给王爷您作礼物的。”玉桂的语气很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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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22 PM |只看该作者

  “福晋讬小七儿足足找了三年多才找着的呢!”婉蓉的表情也很不满。

  “由于对方无意让渡,还得委屈福晋低声下气去跟人家央求再央求,抽鼻子抹眼泪,差点没跪下去给人家磕头,一连个把个月见天儿去磨,好不容易才求得对方点下了头。”玉蓉更是幽怨。

  “其实福晋只要说出她的身分,对方不肯也得肯,偏福晋打死不愿意做这种欺压别人的事儿,宁愿矮下身段去跟人家哀求,可真是委屈了福晋呢!”

  “又因为不想让王爷您事先得知,福晋只得自掏腰包,拿出所有值钱的首饰去变卖,末了儿连她最喜爱的一对耳环和镯子都给‘捐’出去了,终于凑足了对方开口的数目。”

  “福晋好心疼喔!可是一想到王爷您定然会很高兴,福晋就觉得牺牲再多也值得。”

  “没想到……”

  “王爷竟然……”

  “连半个时辰……”

  “都不肯给福晋……”

  “还趁福晋睡着时开溜……”

  “害得福晋连提前把礼物送给王爷的机会都没了,实在是……”

  说到这里,六人相顾一眼,鼓起勇气异口同声指责:“太可恶了!”

  语毕,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勇气也用光了,六个人很有默契的一起摆出同样的姿势──随时准备落跑。

  好在王爷并没有发怒,只若有所思地凝住手上的书沉默了好半晌。

  “福晋呢?”语声异常深沉。

  六人又相互觑过来觑过去,眼色交换过来交换过去,最后,大家一起点了点头,然后……

  “福晋说她是承诺过绝不离开王爷您,但……”

  “没承诺说不离家出走,所以……”

  “福晋离家出走了!”

  “福晋还说请王爷您不用去找她,因为……”

  “福晋绝不会去王爷您会去找的地方,总之……”

  “福晋气消了自然会回来,所以……”

  一句接一句的话又蓦然中断,六个人一起退到门边,再次鼓起勇气异口同声命令,“请王爷乖乖待在府里头等,千万别乱跑,否则福晋回来后要打您的屁屁!”

  这一回,没有人敢再留下来,话声一落,六个人便争先恐后逃出门去,辟哩啪啦逃得太急竟然把门框两边都给撞缺了口,还有一片门扇掉一半,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边晃呀晃的。

  允禄眯着阴鸷的眼冷冷地哼了哼,又低眸盯着手上的书看了片刻,随即也离开寝室来到书房,挥笔疾就一封书信。

  “塔布!”

  “奴才在。”

  允禄抬眸,不见人影,原来躲在书房外头不敢进来。

  “将这封信函送去宫里给皇上!”

  塔布这才蹑手蹑足地贴紧墙边摸进来,战战兢兢地取去信函,然后一溜烟又逃了。

  “乌尔泰!”

  “奴才在。”

  “拿银子去把福晋变卖出去的首饰全给买回来,一样都不许缺。”

  “奴才这就去。”书房门外,乌尔泰大声应喝,旋即咚咚咚跑走了。

  “佟桂、玉桂、玉蓉、婉蓉!”

  “奴婢们在。”四个声音都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本王立刻要再出门,府里头交给福总管,有什么琐碎事儿全去找他,格格、阿哥们则交给你们,好生看着,别让他们搞鬼捣蛋惹出事儿来,福晋回来要是少一个,就拿你们的脑袋来顶!”

  “奴婢们知道了。”

  交代完毕,允禄回房提起原来的衣物行囊又飞身出府去了,府里的下人们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差点没吹跑院前的老柏树。

  幸好,没有火灾也没有水灾,王府安然无事逃过一劫,此后定能流传千万世!


  满儿不曾有过被父母疼爱的经验,也就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可以确定绝不是竹承明给她的感受。

  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竹承明是在讨好她、取悦她,无论她提出何种要求,即使是无理的要求,竹承明总是有求必应,比菩萨还灵,这种感觉委实新鲜,使她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没想到除了金禄之外,还会有第二个男人如此宠腻她。

  数天过去,她另外两个同父异母的姊妹也来了。竹月娇活泼顽皮,与她个性极为相近,虽然两人相差十岁,却是一拍即合,没几句话就玩在一块儿了。

  不过那个大她一岁的姊姊竹月仙可就……

  “大姊。”

  “嗯?”

  “二姊为什么老是阴阳怪气的?”

  不知为何缘故,一见到竹月仙就让她想到玉含烟,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清丽纤细,同样温柔婉约吧!

  不过竹月仙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婉约,还差劲得很。

  前些日子,满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做套白族服饰来穿,于是吆喝姊妹们一起来做,竹月莲和竹月娇都兴致勃勃的来陪她,偏就是竹月仙一点也不给面子,事实上,竹月仙压根儿就不愿意接受满儿是她妹妹这件事,对满儿总是不理不睬,老是拿后脑勺给她看。

  直至她们衣裳都快做好了,竹月仙仍然不愿意同她多说两句话。

  “因为她最像娘嘛!”竹月娇凑过眼来瞧瞧满儿绣的花儿,再缩回去看看自个儿的,然后噘起嘴儿,不开心地抗议。“为什么只有我绣的花最丑?”

  竹月莲与满儿不约而同伸长颈子去看她的女红,旋即大笑着退回去。

  “真丑!”

  “可恶,怎么可以嘲笑人家嘛!”竹月娇不依的一人给她们一拳。

  笑闹一阵后,三人又各自低头专心绣花。

  “其实,满儿,月仙并不是针对你,而是……”竹月莲抬眸瞄了满儿一下又垂下去专注于手上的女红。“她是不满爹为何不能回应娘对他的痴情,却去爱上别的女人。”

  满儿也扬起眸子瞥她一眼,再垂落。“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不由自主,无法勉强的呀!强求喜欢的人一定要喜欢自己,这未免太无理!”

  “话是没错,但……”竹月莲顿了顿。“记得是十二年前吧!月仙才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时,那年春天我和她一起到青海的表姨家作客,在游赏昆仑山时邂逅了一位年纪比她小一、两岁的少年,一块儿游玩了两个月之后,月仙便喜欢上人家了,我仍记得当时她是那样娇羞又喜悦,一如寻常坠入情网的少女。不料再过一个月,那位少年竟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不再出现……”

  “哇!太可恶了,小小年纪竟已学会玩弄姑娘家的感情!”

  满儿愤慨地为竹月仙打抱不平,没想到竹月莲却喟叹地直摇头。

  “咦?不对吗?”满儿怔愣地问。

  竹月莲苦笑。“不对,那位少年并没有错,我是旁观者,看得很清楚,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找几个伴一块儿游山玩水,并非别有居心,当时同行的另有一位表哥和两位表弟,那位少年多半都和他们走在一起,也尽量与我和月仙保持适当距离,连话也很少说,换言之,他从未追求过月仙,也不曾有过任何表示,是月仙单方面喜欢上人家的。”

  “哦!那就、就……”满儿无措地和竹月娇相对一眼,后者看模样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二姊自个儿不清楚吗?”

  “也许清楚,也许不清楚,我不知道,可是……”竹月莲更深的叹息。“月仙却下了决心定要等到他再回头来找她,以为只要她够痴心,那少年定然会回应她。自那而后,每年春天她都会到昆仑山去等候他……”

  “这、这……”满儿啼笑皆非。“二姊痴心是很好,但人家既然对她没意思,又不曾和她许下任何约定,她这样一厢情愿地痴痴等候又有何意义?”

  根本是白搭嘛!

  “白痴!”竹月娇嘟囔。

  “我原也以为她只是少女一时的迷恋,一、两年后就该省悟,没想到她却如此执着,居然一等就是十二年……”竹月莲无奈地叹气,“姊妹作了二十几年后,我才了解她外表看来娴静内敛,其实内心恰好相反,她竟是如此自以为是又顽固,大家都明白的事,就是她不明白……”

  “我看是她根本不想去明白。”满儿喃喃咕哝。

  竹月莲静默一下,再次泛起苦笑。“你说得对,她很聪明,理该要明白,可是她不想去明白,又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爹也只好随她去了。”话到这里,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啊一声。“对了,说到这我又想到武杰,满儿,他对你……”

  怎么又来了!

  “暂停!”满儿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然后咬断线头。“好了,我的全做好了,你们先帮我穿上,之后再来跟我说你想要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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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7 05:23 PM |只看该作者
白族崇尚白色,以白色衣服为重,男子头缠白布包头,身穿白上衣白长裤,以及镶花边的黑或蓝领挂;女人头缠绣花巾,身着白上衣白长裤,再套上挂子与围腰就行了,简单,但总是色泽鲜艳,绚丽多彩,做起来也不是很繁琐。

  没两三下,满儿便换好衣服,竹月莲当即站到她后头去。

  “来,我帮你绑辫子。”

  “不,挽髻。”

  “不对,白族未婚少女绑辫子,已婚女人才挽髻。”

  “所以我要你替我挽髻啊!”

  好一阵子静默后,竹月莲和竹月娇突然像两只青蛙一样跳到满儿面前,异口同声呱呱大叫,“你成过亲了?”

  满儿笑咪咪地颔首。“我十七岁就嫁人了。”

  “那你的夫婿为何没有陪同你前来?”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认为她未婚。

  已婚女人出远门自然要由夫婿陪同,这是常理不是吗?

  满儿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嘿嘿嘿,老实说,这回我是跟我家相公斗气,才会瞒着他偷偷溜出来的。”

  “那么……”竹月莲小心翼翼地瞅着她。“你可有孩子了?”

  满儿比出手指。“六个,不过一个女儿过继给我家相公的哥哥了。”

  “六个?那……”竹月莲掩不住兴奋之色,甚至连话声都有点抖颤。“几个儿子?”

  “四个。”

  竹月莲与竹月娇一齐抽气,继而掉头就跑,跑得满儿一头雾水。

  “怎么?我不能有四个儿子吗?”


  甫踏出门口两步,面前就像下面条一样唰唰唰落下一条条人影,竹承明、竹家三姊妹,以及陆家两兄弟,全到齐了,骇了满儿好大一跳,差点尖叫出来。

  “你们……”话还没说完两个字,人就被挟持到不远的凉亭去坐。

  “满儿,你果真成亲了?”竹承明满怀兴奋地急问。

  见亲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满儿不觉悄悄坐远了些。“成亲啦!”

  “那你……”上身往前倾,竹承明紧紧张张的再问:“也果真有四个儿子?”

  再坐远一点,“也没错,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一个四岁,还有一个年初二月才出世。”满儿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

  “太好了!”竹承明狂喜地猛拍大腿。

  满儿茫然地轮流看过去那一张张振奋得很可疑的脸。“原来我可以有四个儿子,不过,你们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儿子是我的,又不是你们的。”

  “满儿,”竹月莲欣喜地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不能生,而月仙也可能等那少年等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哦……”满儿懂了。“可是还有小妹啊!”

  竹月莲瞄去一眼。“是,她可以生,但她并非爹的亲生女儿,而是养女。”

  满儿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竹月娇的容貌既不像竹月莲也不像竹月仙,也难怪竹月娇的年岁与两个姊姊相差那么多。

  “所以,满儿,你过一个儿子给竹家如何?”竹承明满眼希冀地央求。

  拿大清皇族的孩子去过继给前明皇族?

  “这个主意可能不太好。”满儿口干舌燥地喃喃道。

  “你是担心女婿不同意吗?”竹承明忙问:“不要紧,让我来跟他说好了。”

  前明皇族要对上大清皇族?

  满儿一脸乌黑。“这个主意更恐怖!”

  察觉她的脸色不对,“是……”竹承明不由微微蹙眉。“女婿脾气不太好?”

  “何止不好,一个不小心惹毛了他,他可是会马上翻脸杀人的耶!”满儿重重地说,看能不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不敢再提这事。

  竹承明果然吃了一惊。

  “女婿竟有如此凶悍?他作何营生?镳师?屠夫?亦或刽子手?”

  “他是……”满儿用力咳了好几下。“京城名旦角儿。”

  竹承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错愕的失声大叫。“戏子?还是扮女人的?”

  “对啊!他扮起女人来可漂亮了!”满儿拚命点头。“尤其他唱那出贵妃醉酒时,真可谓姿容无双,颠倒众生呢!”

  她说得一脸骄傲、得意洋洋,众人却是面面相觑,额上黑线密布。

  好半晌后,竹承明才又问:“女婿既是……呃,名旦角儿,脾气又怎会那般暴躁?”

  满儿耸耸肩。“他爱耍大牌嘛!”

  竹承明有点哭笑不得。“那你为何嫁给他?”

  “我为何嫁给他?”满儿喃喃覆述了一次,唇畔悄然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因为……”向来俏皮又活力充沛的神采消失了,替上另一副温柔又情深的表情,目光如梦似幻,充满眷恋与痴迷。“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我死的男人……”

  瞧她那副模样,众人已是讶异万分,再听她说出那样一句简单却震人心弦的话,众人更是动容。

  “……为了我,他可以舍弃一切;为了我,他能够挺身和天地作对;为了我,他愿意把自己的命丢在脚底下践踏,这样情深意重的男人……”她满足的叹息。“我不嫁给他又要嫁给谁呢?”

  有好一会儿,众人只盯着她唇上的笑容无法出声,为她所描述的男人而心头震撼不已。

  “没想到……”竹月莲首先回过神来,“妹夫竟是那样的男人!”她低叹。

  “既是那样深情的男人,脾气好坏倒是无所谓了。”竹承明也喟叹道。

  “真希望我也能碰上那样的男人。”竹月娇呢喃。

  陆家兄弟相对一眼,没吭声,竹月仙若有所思地黯然垂首,有几分落寞、几分哀怨,还有几分愁苦。

  还要等多久,她才能够结束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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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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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8 02:47 PM |只看该作者
我猜竹月仙要等的人是允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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