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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kyblue9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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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家有诡女初长成 #大结局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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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五章 夜半童谣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长时间盯着我看,试图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

    他说:“那么文静的一个人,忽然变了,以前谨小慎微,现在放肆畅饮,不是因为自甘堕落,就是由于过度痛苦,你是哪一种?”

    “你看我象哪种?”借着酒意,我决定不再兜圈子,偏头看着一个角落,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接近我吗?说想做我的朋友,我答应你。如果我说想跟你结婚,你会答应我吗?”

    他很绅士的抿着含笑的嘴唇,见我脸上没有半点玩笑之意,又匆匆收敛笑容。

    “你今天怎么了?”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吞吞吐吐:“可能,你已经看出来了,是的,我一直……欣赏你。但是,这样的话从你嘴里出来,我差点当成别的星球的语言,根本听不懂。你都不象你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问他:“结婚一定要以相爱为前提吗?如果婚后可以做到彼此忠诚,能不能结婚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百般不解的望着我。

    我摇摇头,不打算深入解释,无须让他清楚每一个细节,我转换话题说:“你怎么不喝?”

    “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只会花钱喝酒玩女人的纨绔子弟,即便从前是,以后也不是了。默之,有时候,看着你会产生错觉,你象是一个会发光的半透明雕像,我几次灵魂出窍一般,想要伸手碰触光源,又被你端庄的神情吓醒,一下子返回到害羞的少年时代……”他笑了一下,随后垂首喃喃:“如果我喝多了,就不能仔细的观察你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已经很好。”

    “你在观察我?”我咬了咬嘴唇,心思微微动摇,但很快转念暗下决心,“那么你就好好观察吧,或许我非人非鬼,或许我居心叵测,请你,一定要分辨清楚。”

    他站起来,象个大哥那样拍拍我的脑袋,“快点吃东西,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起回去,公司还有很多工作等我。也许你喝醉了,胡言乱语起来了。”

    “人是什么?魂是什么?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我端起酒杯,在眼前摇一摇,一口灌进去,继续自说自话:“父母是什么?孩子又是什么?”

    贝贝的样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幕一幕的:调皮的冲我挤眼睛,歪着小脑袋吃布丁,成人化的笑容和眼泪,剃光了脑袋静止在床上……我的心被无形之手撕扯着,渐渐酸痛到难以自持,我捂住胸口,无力的哭了出来:“孩子有什么错?孩子有什么错呢?”

    童义信轻轻捧起我的脸,他眉心微微紧了紧,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问道:“伤口那么深吗?是哪个家伙让你这样痛苦?”

    我挣开他,缓缓垂下头,手指插进头发里,默默整理情绪,并不作回答。我问他:“你相信鬼魂吗?”

    他夺下我的酒杯,命我乖乖去床上躺下,帮我掖好被角,说:“今天就不要洗漱了,大概两个城市的温差太大致使你发烧了,你连件厚衣服也不带,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依不饶的说:“我相信有鬼魂。你有没有过奇怪的感觉,比如身体就像吸附了静电或者感觉周围有某种东西?”

    “你还胡说?”他佯装生气的看着我,“要不是看你病成这样,真想揍你,许默之。你这样胡思乱想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他语气象极了父亲,让我稍稍平复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禁不住悲从中来,我拉住被端,一下盖过头顶,闷声说:“我睡了。”

    听到他关了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探出脑袋偷眼看他,在他关门的刹那,我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那种生命由不得我来掌握拿捏的深沉恐惧。

    黑暗很快围拢过来,将我淹没。周围重新静了,静到我可以听见窗外下雪的声音,沙沙沙,象是游魂拖曳的衣摆在拂动着地面。

    躺卧软绵绵的床榻上,我许久许久无法睡着,紧紧裹着被子,依然感觉很冷。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又重新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我屏气凝神,露出半个脑袋四处张望,视线所到之处都奇奇怪怪的,象是戴了度数不对的眼镜,橱柜桌椅都有些扭曲变形。

    一把高背椅子正正的对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总觉得椅子上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此刻正在悄无声息的看着我,那是一种无从捉摸,又阴冷至极的眼神,或许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不能确定,就在这种亦真亦幻的僵持对视中,冷意从我的脚底漫延到了全身每一个毛孔。

    一阵微微异常的响动,让我不由得竖起耳朵,冥冥之中,象是有人躲在黑暗里压低声音对我小声喊:“你能看到我吗?能吗?看这里,我在这里,我很孤独……”

    记得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如果夜里听到奇怪的说话声,千万不可以回应。我默不作声,脖子僵硬,身上所有器官就剩下两只眼珠自由能动,从左摆到右,又从右转到左,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无所获。

    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我紧紧闭上眼睛,片刻,耳边幽幽荡荡飘来一阵清丽诡异的歌声,仔细听,是一首童谣,调子很悲凉,歌词也极度阴冷。

    “我说一种花,你猜什么花,

    头上戴呀胸前挂,人死才用它。

    我说一种人,你曾见过吗,

    青眼红唇脸发白,就是不说话……”

    歌声从下面飘上来,象是有人正躺在床底下反复吟唱。

    我很想跳下床去拍一拍童义信的门,结束这悚人筋骨的歌声,却又担心床下会伸出一只青手来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我用尽全力朝套间的方向呼喊,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只发出了几声蚊蝇般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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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9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六章 刺红

       反复挣扎过后,我自欺欺人的把头缩进被子里,任由一切自生自灭。

    灯忽然亮了,歌声嘎然而止,我身体重新活动自如,试着咳嗽两声,声音完全正常,我如同从地狱返回人间,先前的黑暗、恐慌和绝望也随之远去了。

    童义信站在套间门口,蹙着眉头望着我。我坐起来定了定神,揉揉脸颊,舒了口气,说道:“你出现的真是及时,我刚才做噩梦,有人唱可怕的鬼歌谣。”

    “也许不是梦,”童义信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说,“我也听到有人唱歌。”

    他眼神游移不定的看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又猛的弯下身子窥探床底,站起来打开衣柜仔细检查。

    他没有撒谎。

    我虽心有余悸,又暗自高兴。似乎终于有了证人,证实一切不是我的幻听或者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

    开着灯,他披了毛毯缩在单人[词语过滤=#313]上,说今夜要充当我的保护神。他体格健硕,若想得到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的言行举止都坦荡自然,让我颇为放心,我竟在一片光亮之中睡的十分安稳。

    在返回齐墨的飞机上,童义信跟空姐要来两枚糖果,一颗塞进自己嘴巴,把另一颗递给我,神秘的冲我笑笑,说,很甜。

    他将漂亮的塑料糖纸从锯齿处小心撕成一条条,拧成一股股,呈麻花状编织起来,干净的手指上下翻飞,出奇的灵活,我静静看着他,无比好奇。

    然后他示意我伸出右手,用他编好的糖纸绳圈住我的无名指,在顶端扎系起来,他系的很慢很小心,鼻尖上冒出了一粒粒细小的汗珠。终于结成一个美丽精致的蝴蝶结,最后——似乎准备好了——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小声问道:“你愿意吗?”

    我恐慌无措的把手缩回,不敢抬眼看他。他毫不保留的真诚,总让我不安,致使我不能再若无其事的将他当成一个简单工具。

    “婚姻不是扮家家,你没有仔细了解过我。”我说。

    他重新拉过我的手,说道:“是仓促了一些。回到齐墨我们重新选一个正式的婚戒。把你自己交给我吧,你只需象个小孩子一样,牵着我的手……”

    我打断他:“我有过婚姻,身边还有孩子,是女儿。”掩藏了事实居心不良的我,现在却表现的象个受害者,我脸有点烫,心里骂自己不知羞耻。

    他停了一停,显然出乎意料,转而说服我,更象在说服他自己:“你不是从幼儿园就认识了我,不必自责,我也有过去,不会幼稚的要求对方从前活在真空里。”他又恍然大悟,“哦,对,不需对我家族有太大压力,我跟义君不同,我妈妈去世的早,对于婚姻,我是自主的。那么多年尘埃般漂浮的生活,我早已厌倦了,真希望你能好好把我栓住。”

    童义信以为我只是向往正常的人生,宽容体贴的丈夫,健康活泼的孩子,仅此而已。

    一切都象这窗外的云海,看上去美丽厚实,一旦一脚踏进,定会让你从高空狠狠坠落下去。

    并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绝不能让段言春风得意。这种恨意,在我血液中流窜,似乎要掌握我的人生,一想到李医生和段言,就象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内心深处血淋淋的爬出来。是的,不能就这样算了。

    凡事都有代价。

    不久前,无意中听说过童义信风流成性,伤了不少女孩子的心,遇到我,算他倒霉,就当作他在偿还那些风流债吧。如果他真的象他所说的那样,厌倦了过去,只想要踏实稳定的生活,我也会好好服侍他作为报偿。

    我下定决心,闭上眼睛,任由他握住我的手,不再多说一句话。

    下了飞机,齐墨的热空气铺天盖地的涌来,将昨天的雪夜天国一下子溶掉了,我又回到这个错综复杂爱恨纠缠的世界中来。

    公司和家里都一如往常。叶恒永一整天悄无声息,不知道有没有在办公室。无人使唤的时候便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真得谢谢他没有给我拘束压迫之感。

    下班前碧月和燕飞先后电话约我见面,索性来个三人同行。

    碧月领我们在闹市的巷子里穿梭,来到一家小小的牛肉面馆前。人在门外已经受不住香浓味道的诱惑,不知何故,我竟胃口大开,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

    飘着油花的面和各类小菜一个一个端上来,碧月弯着眼睛看我吃的津津有味,拍手说:“对,就该这样,好好吃,多攒些力气,如果贝贝哪天醒了,就够你忙的了。”

    燕飞却表现不同,她满面愁容,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香菜,一口也不吃。我猜测她的心思:孩子病在床上,母亲却精神百倍的上班,有滋有味的在外面吃饭,这是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宽容的,或许人们觉得我应该天天抱着贝贝在家痛哭,这样才合乎常理。

    燕飞表情奇怪,说话也奇怪:“昨天,我无意中看到一条消息说,有的植物人太久没有醒来,肌肉萎缩,身体器官严重退化,对于病人来说,实际非常痛苦。看着默之你一天一天瘦下去,我……,据说,安乐死从某种意义上,对病人和家属都是一种解脱……”

    不等她说完,我把筷子拍在桌面上,脆生生的一响,燕飞的肩膀随之一颤,她的眼睛红了。

    或许从她的角度考虑,自有一番道理,我随即道歉:“燕飞,我知道你比我理智,不忍心看着一切慢慢垮掉。但是,请不要再提安乐死,贝贝就是变成一堆柴骨,我也要她……”碧月偷偷拉我的衣角,嘻哈着调节气氛:“多好吃的面啊,牛腩特别嫩。我们换一个话题来说。”

    我低下头,对她俩说:“是有人该死,但绝不是贝贝。”

    气氛沉闷了片刻,燕飞恳切的看着我说:“你生气我也得说,作为朋友,我不能看你在沼泽地里挣扎,你有没有考虑过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有个朋友条件很不错,我想介绍……”

    “不用了。我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碧月和燕飞同时瞪大了眼睛对着我叫。

    “跟段言未婚妻的哥哥。”

    “什么?”她俩又是异口同声,二重唱似的整齐。

    “怎么这么巧?他是谁?我们认识吗?”燕飞抢先一步问道。

    燕飞并不认识童义信,我不想过多解释。碧月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掏出烟来点上,狠狠吸一口,烟从她鼻子和嘴巴里喷出来,她说:“报复段言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燕飞用力点点头。

    “你们不用操心,就在一边看着吧。”我呼噜呼噜把面吃完,擦擦嘴,下一步是不是深渊,似乎管不了那么多。

    燕飞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我说:“你好像真的变了不少。默之,你的心一点不乱吗?”

    “我没有心!”

    她俩一时无话可说了,燕飞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有急事要先走,走几步又倒回来抓住我肩膀,叫我不要感情用事,嘱咐完才匆匆离开。

    碧月还在若有所思的吐烟圈,她就镇定多了。

    早晚她会知道真相,况且我需要她的配合,所以干脆对她明说:“我要结婚的人,是童义信。”

    她象是被施了魔法定格了一样,无神的对着我,烟快燃到手指了,被我轻轻拍了一下,她还魂一样的弹起来说:“绝-对-不-行!”

    碧月和燕飞都不能阻止我,母亲那边我干脆闭口不谈。回到家就尽量帮她做家务,即使有话题也全是围绕贝贝。

    近日来,自己仿佛拥有了分身术,变成两个自己,其中一个很陌生很荒唐,更象幽暗恐怖的心魔被我放出来了,根本无法停手。

    私人侦探调查结果令人失望,说李韶华象是受到某种组织机构保护,一直难觅所踪,他几乎没有亲人,唯一的哥哥远在澳大利亚,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

    回到家,习惯性的把包往[词语过滤=#313]上一扔,直奔贝贝的房间。她头发又长了一点,绒绒的,很是温柔,但脸色有点苍白,身体也轻了很多,虽然母亲和家庭医生已经尽心尽力,她仍然象一个还未开放就要蔫谢的小花一样,慢慢的失了颜色。

    听有人说过,孩子四岁之前还保留前世的记忆,如果她觉得不满意就会结束生命重返天国。虽然只是传言,已足以让每一个母亲听后心惊肉跳。目前这种生活,贝贝怎么会满意,她随时可以抛弃我回到那边去,我绝无资格挽留。

    很多个午夜梦回时分,发觉我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贝贝不知所踪,心慌的无法形容,猛然惊醒坐起,摸摸身边,她还在,只是常常在黑暗中无声的张着眼睛,寂寞的对着天花板,我赶紧将她从床上抱起,紧紧搂在怀中,只怕被谁抢夺了去。

    有时也会对她说话,说一些我从不对任何人讲的事情,但绝不给她读童话,童话是骗人的。

    偶尔会看到她流泪,听到她叹息,象是全部都听懂了。但定期到家检查的医生说,眼泪只是眼中的积液,叹气只是机械性深呼吸,为什么医生要不断将我的希望泡泡一个一个戳破,不留一点余地?

    碧月想方设法在阻拦我,非要让事情来个见光死不可。得知童义信约我吃饭,她死缠硬磨要跟着,童义信一见到碧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把拉过我对她说:“来,丫头,重新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一切。’”

    我和碧月都傻愣愣的,童义信笑的意味深长,对碧月解释道:“你要替我好好照顾默之,她可是我的一切啊。”碧月听后更觉事态严重,忿忿瞪我一眼,说:“坦白从宽。”

    我故作镇定,始终挂着微笑,心里也忐忑不安,预谋被人当众戳穿,毕竟是有压力的。趁童义信离开座位挑选海鲜的空档,碧月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说:“老童是无辜的,他人不坏。”

    “他伤过很多女人的心。”我替自己辩解。

    “他伤了谁的心关你什么事?跟女人恋爱,不合适就分手,再正常不过了,段言也不是你唯一的恋爱对象。”她不厌其烦的劝:“默之,叫一个人服输有很多办法,成功是最有力的,你何必利用无辜的人。”

    我双手紧紧握住水杯,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她不知道,段言真的是我唯一的恋爱对象,正因如此,我缺少比较,不懂得男人,毫不设防,伤害也过深。

    两人小声嘁嘁喳喳,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固执恳请,一个执迷不悔,童义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站在旁边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和碧月都象见了鬼一样弹起来,又立刻坐直身子尽量装的自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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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9 PM |只看该作者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他坐下来,锁住眉头,无神的看着桌面问我:“你要利用我吗?”

    或许碧月并不真正打算把事情弄僵,她歉疚的说:“老童,让我来解释。”

    童义信忽然双手交叉在胸,坚决的拒绝了:“不,不用解释,我早就知道了,默之不是因为爱我才想跟我结婚的,没关系,利用吧,我让她利用。”

    他的这番话,过份出乎我们的预料,我刚才还是面红耳赤,现在更加手足无措了。

    谁知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吃惊:“让默之受伤的人,默之的前夫,是叫李韶华吧。”

    碧月闭上眼睛使劲摇晃脑袋,说:“乱套了,乱套了。”

    三个人执迷于不同的事,将那餐饭吃的食不下咽,最后碧月下了结论:“老童,我不插手了,默之将来会把一切告诉你的,也许要等到时机成熟,将来无论她说什么,请你原谅她。”

    我把头压的很低很低,恨不得低到桌子下面去,这番话,就象是警察和失主在毫无原则的谅解一个小偷。

    童义信捏住碧月的小鼻子左右扭两下说:“你这丫头,原来还偶尔叫哥,现在总是老童长老童短的,还不如义君乖,也从来没听你喊过默之姐姐,以后直接改口叫嫂子吧。”

    他根本就是拿她当做直来直去的小孩子,并无放弃这段可笑婚姻的打算。

    碧月冷着脸不吃这一套,我又接到了段言的电话,这是此日第三次了。从前想见他一面真的比见皇帝还难,现在,要不要见他,取决于我的心情和计划,他比我着急多了。

    找个借口,带碧月先离开,过了两条街,我跟碧月道别。她气呼呼的问我:“刚才打电话的是段言吗?”

    我默认。

    她讽刺我:“不是要当我嫂子了吗,怎么还跟他纠缠不清?”

    我已将自己归为罪人,所以不作任何表示,任她发泄心中怨气。

    她忽然捧住我的脸,几乎要把我的腮帮子挤变了形,那么近的距离,她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我的脸烘烤的更加灼热。她说:“上一次当就够了,不要跟他斗了,好吗?”

    “我要见他。”我固执的挣脱了碧月,在她万般不解的目光中匆匆奔赴一家名为“夜蔷薇”的酒吧,段言就在这里等我。

    找了一个幽暗的位子坐下,稍远处有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一点也不配合这里的氛围,哈哈哈的笑着,笑的震天响,一边用手大力的拍着身边女友的肩膀,扯着嗓门说,股票又跌了,哈哈哈,什么,你赔了十几万了,哈哈哈,你怎么不敢笑啊,是不是脸又去做拉皮了哈哈哈。笑完很久不再有动静,可见不是发自内心的。

    越寂寞的人笑声越响,钱可以买来热闹,但不能真正派遣孤独。

    “贝贝怎样了?”段言掏出一颗烟,衔在嘴上,他行头从上到下都换了,崭新崭新的,很体面。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不愿意看他演戏。

    “听说你要跟童义信结婚了?”他身子斜斜的靠着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回答我!”他把烟在手指间掐断,提高嗓门呵道。

    “是的,怎么了?不是你一直劝我随便找个人嫁掉的吗?”

    “你先勾引的他?你了解他吗?你是看上他有钱了吧。”他还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象一座即将暴发的火山。

    “你找我,是因为他是童义君的哥哥吧。”我笑着喝口咖啡,“是那个叫碧月的小姐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不跟他兜圈子,他反而吃了一惊,声调徒然的降低了:“是燕飞来找过我。”

    竟然是燕飞,有点意外,但也完全可以理解。

    把事情一挑明,他的气焰灭了一半,刚才的威风凛凛不在了,颓然坐在那里,嘴唇有点哆嗦:“燕飞说,让我放弃,说我不可能赢的过你。”

    “看来燕飞比你聪明,也比你善良多了,她不愿意看到贝贝的父母反目成仇,也许是不愿意看你败的太难看。这样也好,你知难而退。不过,实在没劲透了,游戏还没有开始呢。”

    他抬起头吃惊的问,“游戏?你把我当什么?猫抓老鼠吗?”

    “看看你,有多狼狈,原来只觉得你很可怕,现在发现你其实好可怜。”我歪歪头笑着说,“我总结出了游戏规则,欲望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打败的时候,只要找出你的软肋,一切就变的简单了。”

    他的脸霓虹灯一样闪烁着,红变紫,紫变青,额上的青筋蚯蚓似的爬了出来,双目杀气腾腾,忽然没来由的抬起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脸上,骂道:“你这个婊子!”

    那一个耳光,把他自己也打蒙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我,好像无法置信自己这类高雅人士也会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他的冲动把我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怜悯也打消了。

    人生真是戏剧,“小乖”和“婊子”竟然是同一个男人在称呼同一个女人,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爱情,还有什么好奢望?

    一边耳朵轰轰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我强迫自己沉静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碎发,还他一个微笑,说:“你打了我,我就更不欠你什么了,这样也是让大家平衡的好方法。”停顿片刻,我咬牙切齿毫不怯懦的逼视着他的眼睛说:“但是,如果你敢有下一次,我就要你好看,不信,可以试试。”

    这个变色龙,上一秒还怒气冲冲,下一秒就换上了悲伤的脸孔,我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就听得他说:“你疯了,默之,真的,你完全疯了。”

    他象是忽然变的很低很低,需要俯视才行,他哀求道:“我是被你气急了才动手的。放过我吧,默之,我和童义君结婚后可以得到一些钱,我会补偿贝贝的,让她念最好的大学,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们可以离开齐墨,去别的地方生活,行吗?”

    “你爱她吗?”我在想,如果他真的爱她,是另外一回事,我或许会考虑放手。

    他一定误以为我在为这种事情吃醋,他嘟囔着:“我是喜欢她的。默之,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到你身边?你别着急,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些,我也知道失去的一切有多么珍贵,能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吗?”

    我皱起眉头,心里一阵阵的厌恶,难以相信眼前如此不堪的人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起身说:“你不要这样,真卑鄙。我要走了,孩子还在家等我。”

    他又变回去了,用手指点着我威胁道:“许默之,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一个秘密掌握在我的手中,你休想把我怎样……”

    他说谎成性,真假难分,我不予理会。

    “你到底想怎样?你这个要命的女人!”他咆哮着,脖子扯的老长,外表的愤怒实在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

    他的言行简直成了酒吧里上演的好戏,周围的人颇有兴趣的端着酒杯望向这边,啜一口,迫不及待的要看下去。

    我平静的说,上天作证,我从来没有那么平静过:“小点声,贝贝他爸,想让人人都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吗?”

    他用余光扫扫周围,终于意识到他有多么受人瞩目,便在桌上匆匆扔下几张钞票,一幅完全不用找零的有钱人作风,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扯出门外,我踉跄着被他扯到一个稍显僻静的拐角。

    “我要听听你的计划。”他居高临下的命令着。

    “我脑子不灵光,没有什么计划。”

    “说说吧,打算怎样?”他眼睛里满满的冷漠和对抗。我知道人是会变的,但不知道竟可以变的这样彻底,干净,不留痕迹。

    我看着他,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发出来的声音象是被漂白过:“你抛弃孩子的事实是你前进的一颗炸弹,只要我不高兴,我随时准备引爆。你想扩大事业,可是谁敢跟这样一个狠心自私的人合作呢?结婚呢,就更不用提了,只要说出来你就会马上变成丧家之犬了。”

    “是吗?那你去说啊,这样你的美好未来也会完蛋,你以为童义信会跟你这样一个女人结婚吗?你不是小姑娘了,年龄大了还有个生病的孩子,谁又敢娶你呢?”他冷笑着,对我的推断大大的不以为然,颇为自己的几分聪明得意。

    “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变那么笨了?”,我忽然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我不成功没什么,我不为爱情结婚,也不为金钱结婚,失败了有什么损失呢?但你就完全不同了,你的落差感是我无法想像的。”

    其实,我并没打算要公开,那是下下策了。就这样一点点的让他猜测煎熬比直接给他一刀好多了,我补充道:“我不是从前的我了,只要让你过的不舒服,我什么都做的出来,现在,我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最终目的是什么?”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过程和结果。

    “我让你尝尽孤独寂寞又终日不得安宁,你觉得如何?”我反复看着自己的指甲,故意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具体的实施方案又怎么能告诉你这个敌人呢?不过,无论怎样,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的预言吓坏了他,他不由自主的收敛起嘴边的笑意,完全没有了应对的措辞,呆立在风中,脸色一僵,象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了。

    他现在才明白,我要的,并不是那么简单,不只要破坏他的姻缘梦,而是要他一辈子在不安和绝望中存活。

    没心情照顾他的惊愕,我突兀的离开了,转身的刹那,我卸下了嘴角的笑容,眼泪渐渐漫上来。

    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现在想来,所谓可怕的人,都是因为某种情感达到了极致:过深的爱,过度的恨,快要爆破的欲望,会让人变形,成为怪物。

    我紧握的是双刃刀,手心一次次被割的鲜血直流。

    从前我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开始相信一些东西,比如命运和灵魂。这份不能抗拒的力量,我归结为命运,我想,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每天清晨,睁开眼睛之前总要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上帝能让我和孩子同时醒来。因为次次失望,渐渐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今天早上,我特意多看了贝贝一会,她更瘦了,呼吸还算平静,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奔赴工作战场。

    叶恒永昨天下班前出现在我面前,可能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呆站了片刻,他还是转身走了,象是还没有完全考虑好。

    所以,今天我得时刻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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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11:39 PM |只看该作者
好看哦,支持。。。em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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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0 PM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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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0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七章 守望死亡

       中午用餐时间,人事部的同事笑谈她两岁半的女儿如何顽皮,语气里一半是无奈,一半是骄傲,说她只是回头接了个五分钟的电话,家里所有的卷筒纸巾都被小家伙拉出来铺满了[词语过滤=#313]和地板,翻天覆地的速度和阵势。

    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不奢望贝贝能象原来一样聪颖,只要她偶尔动动手指,眨眨眼睛,我就已经欢心雀跃了,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人的欲望会一再的变简单。

    离开办公室,我独自去楼顶透透气。站在天台的边缘,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小车,头晕目眩,身体不自觉的有些摇摆,赶忙后退一步,真怕一不小心给晃下去了。

    昨天新闻里说,本城有个女人因丈夫滥赌无为,对生活极度失望,选择了从27楼纵身跳下,临跳前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也绑在了身上,大的那个还不足四岁。

    舆论浮于表面的蔓延开来,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大家带着一些看客的心理,妄说她如何不懂得坚强乐观,如何自私的夺走孩子的生命,虎毒尚不食子……我却被她的捆绑和跳跃深深刺痛,她不是非要孩子陪葬,而是怕孩子没有她不能健康独活,那是绝境中的母亲痛定思痛的结果。

    神思恍惚间,我的心被蜇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心慌突如其来,并且来势汹涌,让我产生立刻回家的冲动。

    那个租来的公寓,算不上是个家,可因为有母亲有孩子,它才暂且拥有这样一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我走的很急,进了电梯才想起该先请个假再走,又慌慌忙忙的折回办公室。

    鬼使神差的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快回来,贝贝她……”

    贝贝一旦出现状况,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死亡,一种是醒来,后者我几乎不敢奢望,所以最怕听到突发的消息。

    多少次,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惊胆战,一分一秒都是恐惧,试想有一天,贝贝也许会突然离开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是否应该时刻做好心理准备?想了那么多个日子,这个电话还是让我颤抖的无法自持。

    “贝贝她……醒了?”我自欺欺人的问,声音太小了,母亲在那一头听不清楚,着急的喊道:“喂?喂?默之啊,你快回来,贝贝不行了。”

    “你送她去最近的那家医院,我立刻过来。”预感得到证实,理智也返回了。噩梦又一次纠缠上来,我不得不重新武装起来,再次投入战斗中。

    我“砰”的一下推开叶恒永第一间小办公室,又闯进第二间,那时他正坐在[词语过滤=#313]上看厚厚的一摞资料。

    这样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门也没有敲,等于第二次触犯了他的禁忌。他抬起头,眼神带了几分不满,等着我主动陈述理由。

    “我请半天假。”

    “你要先去人事部写报告等审批。”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继续看手中的资料。

    “来不及了。”

    他脸上是漠然的表情,但这种漠然是带着几分忍耐的,他说:“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私人的事情拖一下再办,五分钟后你再进来。”

    “我得走了。”其实没打算真正等他批准,我没有时间细细解释。

    “我的事情很紧急。”他在我身后把我喊住,这种僵持泄漏了他内心的脆弱:“你不能走。”

    “我的孩子危在旦夕,我必须马上去医院。”

    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的事情再紧急,至少他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办公室,“那你走吧,要不要我派司机送你?”

    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转身跑了,来不及再等什么司机。冲出写字楼,我发疯一样的站在马路中间拦截出租,很多司机绕弯躲开,呼啸而过,其中一辆措手不及,发出刺耳的尖叫急刹在我面前。

    司机还在骂我是不是找死,我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并报出了医院的名字。

    不过是七、八分钟的路程,却象是走了一个世纪。等到终于赶到医院,两条腿忽然变得不象我的了,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了大团大团的棉花里,步履越艰难,哀绝的心情就越强烈,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那一句话:“孩子,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贝贝又一次进入了抢救室,这个频繁出入的场所简直成了她的老地方。

    此医院建成没多久,出乎意料的空旷,后院还有一个专门管制精神病人的分院,这里的科目一应俱全,包罗万象,病人不象其他医院那么拥挤不堪。

    妈妈孤单单的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

    看到我,她很艰难的站了起来,斜斜的靠着墙壁,象是怕被恐惧和悲伤压垮,只能依附墙的力量才能站立似的,她额前的头发过于凌乱盖住了眼睛,却无力抬起手臂拂开。

    “都是我的错。”她说,“中午的时候看贝贝情况非常好,眼睛比原来亮一些,我就试着做了点鸡蛋糊加香油,我以为贝贝彻底恢复了自主吞咽,结果……,”她边哭边说,“我只是觉得天天靠牛奶和营养液孩子不会健康……”

    贝贝很早就进入流质食物经口进食的阶段,然而大部分营养还是靠输液获得,医生刚才跟母亲说有可能是咳呛导致食物易道引发了窒息。

    母亲接着说:“我总是错,一错再错,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妈妈,这是昏迷病人常见的情况,不要太自责了。”

    听了我的安慰,母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也许无论我说什么,她的歉疚感都不会减轻只会更重。

    门里门外三代都是女人,无论怎样跟命运抗争都显得势单力薄。

    我掏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童义信,只说请他来医院帮个忙,然后安排母亲先回去休息。

    贝贝已经情况危机,我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如果母亲也累垮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妈妈点点头,转身走了,她大概回家整理贝贝的一些住院用品去了。

    童义信赶到的时候,因为没有见到母亲觉得有些遗憾,又因为要见贝贝显出几分紧张,他误以为见家人就是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他问:“孩子怎么了?要紧吗?”

    我第一次主动拉住童义信的手,也许是想通过他的手传输给自己一点力量,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结婚的,彼此一点都不了解。因为我前夫疏于照顾,我的女儿成了植物人。她就象一颗快要枯死的小草,挣扎了那么久,或许到了尽头。”

    他的嘴巴动了动,还未开口,我抢先说:“现在,请你,什么也不要问我,假若以后还有机会,我自然会跟你解释。”

    听我说完,他的手象变成一只没有生命的假手一样异常沉重起来,逐渐不胜负荷的垂下了,他沉默一会,说:“事情确实出乎意料,在这个时候谈情感问题似乎也不太合适,我们先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明天再谈。”

    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每一次出院,我都发誓,走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让贝贝再做这种可怕的垂死挣扎了,可命运之手还是一次次将贝贝推向生死边缘。

    他跟我站的那么近,我隐约有种冲动,想借他宽阔的胸膛靠一靠。太累了,头脑沉闷又迟钝,呼吸也不能畅通,如果真的有人能扶持一下,我或许可以跨越这些障碍。

    但这种恍惚只是一念之间,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站直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盯着抢救室的门,象是下一秒贝贝就能出来似的。

    里面太静,没有一点响动,在这压抑的安静当中,我的心里却象擂起了大鼓,不得不用手按住,不知道该怎样调整才能让心跳正常一点。我真希望抢救室的那扇门立刻开启,又那么希望时间静止,它永远就这样关闭着。

    贝贝一被推出,我紧紧盯着医生的嘴巴,听到一句:“这孩子休克了几十秒,现在暂时抢救过来了。”

    我的一颗心这才回归了原位,却又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孩子被两个护士推进了普通病房,不在重症室,也没有进行隔离,这是不是隐约在暴露医生的意图:放弃?

    医生错将童义信当成孩子的父亲,在走廊里对着他直言不讳的说:“我们已经尽全力了,你们可以准备告别,情况好的话也可能会坚持到明天。”

    童义信没有料到这样严重,他一把揪起医生的领子,吼道:“什么叫情况好的话,那么,要是情况不好呢?”

    医生对这类激动的家属见惯不怪了,他理解的扯开他的手,挣脱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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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1 PM |只看该作者
我颤抖着走进病房,坐下来,吻了吻贝贝冰凉的小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她的睫毛一动不动,试一试,又有鼻息。

    我的脸越来越烫了,身体也轻飘飘的,我想,贝贝累了,我也累了,大家都无法继续下去了。我没有理由再强求她留在这个世界,她还不满四岁,不是有人说过吗,她还可以重返天国再次选择幸福的人生,投身到另外的家庭。

    贝贝,你会恨我吗?这些日子来,是妈妈固执的让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多大的折磨,是我太自私,是我无法接受阴阳两隔。

    我将脸贴在贝贝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痛到极点,反而不觉得痛苦了,任由时光慢慢流走。燕飞说的没错,也许死亡才是解脱,如果现在已经无从选择,那就连我也一起解脱了吧。

    我把手机里段言的号码调出来,交给童义信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人叫来。孩子的父亲不是李韶华,而叫段言,这种时候,他作为父亲应该来一趟,也许贝贝还想见他一面。”

    童义信诧异了一下,也许想到了义君,恍然大悟似的,接着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去打电话了,大概还通知了别人,至少我听到他叫了碧月的名字。

    等他返回病房的时候,我对着他笑了一笑,算是感谢,他却被我吓着了似的,说:“默之,你不要笑。我倒希望你象别人那样呼天喊地的哭出来,或许能缓解你的压力,你哭吧,把一切都哭出来。”

    我低下头,又无声的笑了一下,都哭完了,还有什么好哭呢。眼泪让各种各样的悲伤变的那么形似,可是,冷暖自知,哭并没有什么帮助。

    他说话吞吞吐吐起来:“那个叫段言的……手机没有人接。另外的固定号码是空号。”

    我点点头,连号码都换了,做人真是绝呢。

    我请求他:“那请你帮我发短信给他吧,就说孩子病重,请他速来医院。”

    他点点头,摸索着按我手机上不太熟悉的键盘,只能让他帮忙了,如果换做我,估计一个字也按不出来。

    发完短信,整个病房静下来,他说:“说说话吧,不要闷着胡思乱想,医院不是常常有奇迹发生的吗,我们会有转机的。”

    “每个人都要默默承受属于自己的那份压力,没人能代替。所以,不要绞尽脑汁的安慰我了,我可以承受的住,我都习惯了。”我对他说,“贝贝她,只象是睡着了。也许,她根本不是昏迷,她很调皮的,她什么都知道,真的。”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大脑就象缺氧了一样,我意识渐渐恍惚起来,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我看到门口有个人。

    这人的身子藏匿在门外,幽灵一样的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她瘦长的手指扒住门框,一双不同常人的眼睛深深、深深的看着我,脸上出奇的荡漾着一丝笑意。

    我一惊,又是她!那个反复出现纠缠不休的女人!

    我抬起手指着门口,哑巴一样的说不出话来。童义信奇怪的看我一眼,顺着我的手指向门口望去,她已经敛起笑容一闪而过了。

    “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绝望的回答,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门口是空的,我的心也慢慢空了,被野兽吞噬一般,一块一块地被吃掉了。此刻,生命正从我身体里一点点的抽离。

    意识发散了,周围的场景在我眼前逐渐的模糊,我整个人处在了一种身不由己的失重的漂浮状态。

    还能听到童义信一声比一声低的呼唤,上下眼皮就象两扇渐渐关闭的大门,将我关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时间观念随之消失了,大概只用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千万个世纪,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慢慢升腾到了天花板,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象个氢气球一样飘飘荡荡的倒悬着,看下面医生护士在忙忙碌碌,渐渐看清了病房里的一切,奇怪的是,还看到我自己。

    你一定是不信的,对,眼见为实,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触摸到的一切。所以,只有那些有过这种濒死体验的人才能够相信,或许这就是广为流传的灵魂出窍的感受。

    一点麻木,一点失措,一点好奇的混沌感。

    有一团银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仔细一看,是母亲的银发。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到底时间过去多久了?怎么母亲一下子变的那么老了?

    眼前这个憔悴不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可是我的母亲?贝贝一岁生日时她还是笑声朗朗、精神矍铄的,可现在,从她脸上看到的,是那么深的悲伤、委屈、对命运的不解和无力抗争。

    我猛然醒悟了,瞧我是个多么狠心的女儿啊。

    贝贝昏迷的这些日子,我完完全全将母亲忘了,自私的哀伤和仇恨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是母亲在身边默默帮我分担着一切,我却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

    这段时间母亲是怎样的日日操劳:洗衣、做饭,还要做贝贝的半个医生,每隔两小时给贝贝翻一次身,隔四小时喂一次饭,隔半天要按摩一个小时,她怎么吃饭怎么休息,为什么我都没有想到过?

    是不是我内心深处依然在记恨她在童年留给我的忽略和伤害?

    我得回去,回到身体里去。如果我和贝贝都死了,那我们家就太悲惨了,悲惨的无以复加的程度就是家破人亡了。

    也许,贝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对妈妈就应该有多重要。

    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我迫使自己回到那具躯壳里面去,一次次的回去又一次次的从躯壳里逃离出来,穿来穿去,我一直没能成功。

    有医生走过来扒开我的眼睛看了看,护士又吊了输液瓶,就纷纷离开了。

    此时,我终于体会到贝贝昏迷前的感受了:既虚幻又真实的周围场景,一个人无力无望的抗争,这种对未知的巨大恐惧掩盖了所有的感受,以至于身体的疼痛感完全消失。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碧月和汪师傅来了。他们把门关了起来,妈妈还守住门口,有人将我的输液瓶拔掉,然后往我的嘴里灌了些东西。

    是一种极度苦味的汤汁,它就象一幅吸附剂,慢慢的将我的灵魂收了回去,我猛一下咳呛一口,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眼睛没有张开,就听见有人激动的问:“汪师傅,要不要叫医生?”依稀可以辨认,是童义信的声音。

    我一下子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形神俱散,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记得有人说过昏迷状态是分很多个阶层的,如果是深度昏迷就会使大脑进入一种灰色地带,在这种情况下,是会产生一些奇特的视觉效应,心里是无限的平静,淡淡的喜悦,甚至可以闻到奇妙的香气。

    这些我都一一体验了。死亡到了最后,并不是那么恐怖,到了那种状态,人的触觉是最迟钝的,但嗅觉、味觉、视觉会出奇的灵敏。

    远远的看到一道光,里面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父亲,是生前健康的样子,微微笑着,那么平静和慈祥。

    我真想一步步走向他,牵着他的手走向那个很亮很亮的地方。

    就在那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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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1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八章 涅磐重生

这一声呼唤,是能够将我从任何沉睡中、惶惑中、昏迷之中唤醒的声音。

    如同一针强心剂,拼命的将我拉回,拉回……

    就在我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过去岁月的一幕一幕开始在我眼前迅速的掠过,就象电影剪辑镜头的组合。

    一阵疼痛感袭来,那千斤重的眼皮,终于被我抬起来了,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身边竟然躺着贝贝,她依然闭着眼睛,上下嘴唇轻轻张开:“妈妈。”

    这是在哪里?

    周围是一片刺眼的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可以看到斑驳的阳光,触手可及,就在这干净洁白的墙壁上。

    不似在人间。

    眼前一个晃动的身影渐渐清晰,是妈妈。

    “妈妈……我死……了吗?”我嘴唇抖动了很久,才拼凑出这句完整的话。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终于长眼了,竟然两个人都醒了。”母亲说着,鼻子红红的,眼睛肿成两条缝,一定是哭过好久了。

    醒了?两个人?在这个不相信奇迹的成人世界里,我们一次次的见证了奇迹。

    “妈妈,我害你受苦了。”我抬眼看着母亲,曾经以为再也没有了机会说出这句话。

    母亲抹着眼泪,微微侧身的时候,几个人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能来的都来了,燕飞领着小龙站最前面,碧月跟汪师傅探过身子,童义信和妹妹义君也在,我一时百感交集,来不及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力气再说上一句半句的话,一下子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竟又是两天过去了。除了头有点痛之外,精神好多了,我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颤抖着去抚摸贝贝的脸。

    这才是两人醒来后第一次正式相见。

    我看了她一眼,心生生的疼起来,她的脸还是苍白的,瘦了好多,头上出汗了,头发一小柳一小柳的贴在额头上,她望着我,眼神散散的,无可凝聚。我颤声叫道:“艾贝!”

    她还是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听见响声,赶忙走过来,指着我问贝贝:“这是谁呀?”

    “妈妈!”她这才元神回归般应答了一句,嗓音有点哑,然后就撇着嘴万般委屈的哭了起来。

    我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细细的嗅着她的头发,感知到了她新生命的心跳。

    她开口:“妈妈,痛。”

    “哪里痛?”

    她指指头,又指指眼睛,又指一下胸口,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心痛,她的智力水平和语言能力或许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阶段,医生说,按照常理,应该还会有很大的退化。

    主治大夫查床的时候,我喜上眉梢,主动笑着说:“奇迹出现了,不是吗?”

    “不是什么奇迹,”医生冷冷的说,“段艾贝的昏迷不是普通的脑损伤,虽然症状上有些相似,但现在看来本质上还是区别于一般的植物状态。真正的植物人醒来没有那么容易。”

    “怎么?”我问。

    “象她这样昏迷那么久还不用切开气管辅助呼吸,没用过任何吸痰设备,她不生褥疮,不用依靠各种导管,这样的病例是几乎是没有的。而你,不过是压力过大和贫血造成的暂时晕厥而已,醒了也是正常的。”

    让医生无法解释的情况,多少都让他没有面子的,听了他一通“事后诸葛亮”的结论,我偷笑着不再说话了。

    医生的刻板让他无法体会病人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看着我的女儿,这个稚嫩的小女孩,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竟然又象石缝里的小草一样,奇迹般的复活了。

    她光溜溜的躺在我怀里,胳膊和腿纤细的一折就断似的,脖子也是细细的,皮肤薄的通透一般,淡蓝色的血管都能看的清。经历了这场生死存亡的搏斗,我才知道,母女本身就是重合的,融为一体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来、无可捕捉的现象。

    其实,也不能完全称其为奇迹的发生,我和贝贝能够醒来,还有一个人有莫大的功劳———汪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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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2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九章 寻根究底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药吗?

    很久以前,有人把中药称之为神药,因为中药救活了很多被西医定了死期的人。

    我们不相信偏方,可有时候偏方却让我们起死回生。就在我和贝贝都奄奄一息的时候,汪师傅带碧月去找了一个医道高明的老中医,那人根据碧月对我和贝贝的症状描述,分别配制了两幅不同的药。

    这种尝试责任重大,倘若失败可能会加速生命的死亡。是汪师傅顶着巨大的压力,背着医生,坚持让碧月将两幅中药给我和贝贝灌下去,未料效果奇佳,两人竟然先后都醒来了。

    后来我问碧月哪来的这么大勇气背负这种压力,给我喂药的时候是否胆战心惊,她回答说:当时想不了那么多,豁出去了,宁可在你活着的时候给你灌药,好过在你死之后为你穿衣。

    也许是怕主治医生有所察觉,尽管亲友惊喜异常,却都不肯声张,纷纷作出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母女同病房的待遇不是那么容易争取的,这是童义信努力的结果,公司请假的事情也是他去打理,他让我心怀感激。

    贝贝的头发,稀薄又柔软,摸上去象是薄薄的丝绸,她的身体经历了病痛的折磨,能量竟然一点没有减,我搂住她,心里说:忘记,都忘记,把过去的一切统统忘记。说着说着,簌簌的流下泪来,眼前晃动的全是父亲搂着我说要忘记的场景,那段唤醒后再也无法磨灭的王庄的记忆。

    这是许久以来我睡的最踏实的一觉,可半夜还是被冷风吹醒了,好像外面下了小雨,满耳都是沙沙的雨声。

    父亲幽幽的坐在我的床沿,夜里张着黑亮的眼睛,无忧无喜地看着我,他手里隐约攥着一张纸,难辨真假,光影虚浮。我生怕眨眼间他又无影无踪,黑暗里低声呼唤他:“爸爸。爸爸。”

    母亲在陪护床上转过身,半醒半睡地道:“你爸爸已经死了。”

    我睁大眼睛,彻底醒来,叹口气。父亲的死是我心里不敢猜测的谜,凄凄凉凉,人影杳然。

    母亲问:“怎么了?”

    原来她一直没有睡着,也许遭遇了太多的突发情况,她的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

    “没什么。”

    “那为什么叹气?”

    “每到下雨,我总梦到父亲。”我说。

    母亲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默之,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怪我当年把你送到王庄,后来一整年都不去看你,是吗?”

    “是吗?”见我不说话,母亲追问道。

    “是的。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现在生活在一起更重要。”

    “但是,你看我的眼神从来不象看你爸爸那样亲切,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你都一直不肯从内心原谅我。”

    “我时常希望自己勇敢坚强一些,有时候可以,但多数时候不行,特别是碰触到儿时的回忆,我就觉得象要剥开我的肉体,而我体内空洞无物,妈妈。”

    这种痛,不知道她是否明白。在这个黑暗的病房里,我们谁也看不清谁,她第一次开口讲述了关于王庄的事情。

    根据她的诉说,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先前我想的那样。

    原来,自我出生至两岁,身体一直非常虚弱,奔走了各大医院,却查不出病因,父亲工作在外,母亲一个人慢慢给我调理修养,丢掉了工作也没有换来我的健康。到了第二年的冬天,眼看我就不行了,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神仙道士一样的老头,眉毛胡子又白又长,他不讨东西不要钱财,只说有几句话一定要交代。

    这个人对母亲说:“你的孩子虽然面貌清秀,但长的过于灵透,不是有福的面相。从运程上看,波折动荡,与幸福无缘。此女八字全阴,过于柔弱,少年需远离父母,放在乡下寄养方可躲过大劫,若能有一个兄弟相持,可以增加阳气,命运将有所转机。”

    母亲把我送走,又想尽办法生一个弟弟,原来都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嗔怪道:“妈妈,你也算有知识的人,连这个也信?又不是让你讲神话故事。”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安慰的,听母亲描述这人的长相和行止,却一点也不觉得荒诞,反而觉得那情景分外熟悉。如果真的有前生,这一定是前生情景。只是,成长是那样的残酷,劫难各式各样,躲无可躲。我摸摸脸,辣辣的,二十几年前阿兰动辄打在我脸上的耳光仿佛还噼啪作响,隐隐作痛。

    妈妈说:“这件事你父亲全然不知,直到去世还带着对我的不满。只要是对孩子有利的,做妈妈的都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何况,命运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你虽在王庄受了苦,也许真的避开了大劫难呢。时光不能倒流,这些也无法考证了。你受的教育比我多,不也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贝贝转一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又继续睡了。我想起昏迷期间看到的母亲的银发,血浓于水,这是不需要表演的。

    她的话又提醒了我,我追问:“对了,妈妈,你是否见过爸爸的灵魂?我见过,触摸不到,但在老家洛水城,在下雨的时候是极其容易见到的。”

    “在熟悉的环境里,是容易出现映像的,这大概跟海市蜃楼一个道理吧。听说人活在世上,是有一种场的,就是象磁场的那种,人虽然死了,但场还在,一旦光线、空气和温度跟原来相似的时候,就容易映出原来的样子。”

    “那爸爸去世在雨夜吗?”

    “是的。”

    “可是,妈妈,阿兰不久前死了,她临终时托人给我电话,说父亲的死跟我有关,这是真的吗?阿兰说爸爸不是死于心脏病,是自杀,这是怎么回事?”

    许久许久,都听不到母亲说话。

    我坐起来,急切的问道:“都说,人死之后若有未了的心愿,就会徘徊在人间不肯转世,爸爸去世究竟是为什么?”

    “你父亲的去世,的确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记忆恢复了多少?”

    “父亲去世前后的记忆一点也没有恢复,其它的也隐隐约约的,有些记起来的还会重新忘记。求你告诉我吧,妈妈,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不是我害了爸爸?”

    “你什么时候从我这里听到过我不想说的东西?”

    妈妈忽然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冷的,站起来就走,天还黑着,她硬说要去买早点,回过头,又加一句:“有时候看着你,就象看着我无法弥补的错误,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相见,心理还稍微平静些。”

    这句话先将我抛入迷雾,后使我坠入冰窟。屋子里突然非常安静,无声电影似的,我们在黑暗中僵持着,过去的生活,那空白的记忆,父亲的影子,就在这静默里侵袭。

    她走以后,贝贝还睡的香,我重新躺下,拥着她,一时无法琢磨母亲的想法。

    因为父亲常常如影似幻的出现,我便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只是我们在不同的时空里,偶尔才能平行相望。

    正想到这里,门“吱呀”一声开了,回头去看,暗暗的看不清楚,也没有人,猜想是母亲临走没有把门关好,大概是被风吹开了。

    过了两三分钟,门又“吱呀”一声,这次是关上的声音,我的头皮紧了紧,自我安慰道:如果真的有鬼,该会对我和贝贝做出点什么,鬼不都是有攻击性的吗。

    我裹了裹被子,把贝贝搂的更紧了。

    当门第三次发出声音的时候,天已微微亮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

    我在寂静之中专注聆听,背后象有一个人,蹑手蹑脚,落地如猫,步步无声,渐渐逼近……我猛的一下坐起来。

    真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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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2:32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章 幽灵探访


一张脸正正的摆在我面前,彼此眼对眼的对峙住了。

    是童义信。

    他大呼一声:“你吓我一跳。”

    我长长的吐一口气,看看熟睡的贝贝,小声责问他:“干吗来来回回的走?脚下也没有声音。”

    “我上班之前来这里看看,又怕吵醒你们,走路比较轻,但并非来来回回,这是我今天第一次来。”他道。

    门明明响过三次。

    他开了壁灯,说:“外面下雨了。伯母呢?”

    “出去买早点了。”

    “那就买双份了,我带了早点,快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他快乐的说,脚下一滑,征了一下,低头喊道:“地上这么多水?”又蹲下去探了个究竟,“是脚印,满屋子都是,还有谁来过吗?”

    我呆望着他,自言自语道:“不是鬼,不是魂,不是你,是谁来过?”

    “当了妈妈的人,说话还这样天真。”他摇摇头笑笑。

    “我们在大连,你也听到那可怕的歌声了,不是吗?你怎么解释?”听我这样一说,他手里的动作停下了,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没有再回应。

    我不再争辩,又自问自答说:“能是谁?说不定是我父亲来过。”

    童义信走到我的床边,拿一个枕头竖靠在床头,问我:“喝点粥吧,要我扶你吗?”

    “不用了,谢谢。”我撑坐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已经好多了。”

    “你这样客气,我反而会觉得不自在。”他有些失落的说道。

    “这段日子,孩子的爸爸,……我是说段言,有没有来过?”我试探着问。

    “没有。”他遗憾的说,“大概是不好面对这些人吧。你是不是对他心存留恋?”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还有留恋?只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想,孩子对他还是有感情。知道孩子处在危险之中,他应该来看看。”看他不作声,我低头说道:“跟义君都说了吧,他还曾经是义君的未婚夫呢。这也是我当初要跟你结婚的原因,当然,也是我不能跟你结婚的原因。”

    “你不要再想了。”他或许觉得尴尬,拒绝谈论这个问题。

    “对不起。”我说,“是我太自私了,也许是他对贝贝做的一切令人发指,导致我也受了刺激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你的伤害,我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补救的方法。”

    “我对你的情感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许默之。”他正色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将这些关系纠缠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我何尝不想清清爽爽,我甚至不愿意提及。

    他又补充:“义君已经离开齐墨了,去了北京,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出国去加拿大。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义君临走的时候说,许默之小姐很不幸,但是她无法安慰了。她是真心喜欢段言的,你报复段言的时候忽略了她的存在,她也是个人,不是一根木头。不过,现在她也不能接受一个这样对待孩子的人。”

    我愧疚的不想抬眼看他,将脸埋在双手里。瞧我,都做了些什么呢?

    如同一场厮杀较量,我拔出枪对准了段言,子弹打中了段言,却又穿过段言打中了义君,然后现在我解释说当初并没有针对义君,好了,任务完成了,OK,拜拜?

    我怎么能这样!

    虽然我早该到了理智的年龄,不该动辄愤怒。只是那看不见的伤害,缓慢的,安静的,不见血的,蛇一样盘踞在我的内心,让我痛彻心肺,忽略了别人,伤及无辜。

    此刻,即使无法试图原谅,也应该努力忘记并默默承受。

    正在彼此都静默的时刻,我听到楼上地板传来敲击的声音,象是有人在拿木棍戳着地板,咚咚咚的敲个不停。我捂住贝贝的耳朵,只希望这声音不要打扰她的美梦。

    童义信问:“谁在上面?”

    我说:“不知道,一直没有安静过,常常夜半三更的弄出很多奇怪的动静。”

    那噪音再次传来的时候更加夸张了,好像有人在拖动床,金属床腿跟地板摩擦,发出尖而细的声音,童义信说:“我上去看看。”

    片刻,他回来,脸色不怎么好,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楼上在装修,还没有开工,里面很安静,根本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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