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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戀人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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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44 PM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廣達中學位於台南市的郊區,佔地數公頃,號稱南台灣最著名的貴族學校。每一屆的畢
業生中,照例都會出幾個名人,在各行各業中嶄露頭角,將廣達中學歷久不墜的名聲傳下去


  八月下旬,偌大的校園裡一片沉寂。為期一個月的暑期輔導早已結束,高中聯考和大學
聯考也放榜了,校園四周的圍牆貼滿了各色海報拼湊成的榜單,揭示著傲人的升學率,也默
默等待著另一批新生的到來。

  這一天,校園裡唯一一棟沒有改建的藍冬大樓傳出喧鬧聲,從三樓角落的教室向四周發
散,聲音大得像要把天花板震破。工友循聲來到中庭的圓環,頻頻皺眉往上瞧。強烈的陽光
讓他瞇起了眼,這……他寧可是自己眼花了啊。

  難怪他今天一早坐在校門口的傳達室裡時,眼皮就莫名其妙跳個不停。不少打扮入時的
男女陸陸續續走進校園,有幾個還似笑非笑地對他指指點點,害他特地照了照鏡子,怕自已
哪裡出了毛病。

  十幾年了,來來去去那麼多學生,就屬那一班最教人印象深刻。唉,暑期輔導結束時,
他明明把每一棟大樓、每一間教室都鎖上,他們卻有辦法在裡頭高談闊論,看來是「寶刀未
老」喔。工友摸了摸漸禿的頭頂,不想在大熱天上樓去和他們纏鬥。十幾年前他就被整夠了
,現在他這一把老骨頭可禁不起折騰囉。

  「映雪,你怎麼會想到辦同學會?」國中畢業後到現在,通訊簿上的電話、地址僅剩一
點點的參考價值。今天來了二十幾個人,要敲定這些人參加,羅映雪少說也要打上百通電話
,根本不像從前那個好吃懶做、事事喊累的她。

  「老朋友好久沒見面了嘛!」羅映雪賊笑兩聲。其實,她只是邀請函上掛名的主辦人。
為了出席率著想,絕大部分的人都由曹葦杭聯絡,只有幾個記憶中比較帥的男生才勞駕她出
馬。

  「喂,曹葦杭還有和你聯絡嗎?」尹曉奉當年單戀曹葦杭,如今都羅敷有夫了,卻還忍
不住要挖苦往日的「情敵」。據說,曹葦杭很可能和某位黨國大老的孫女聯姻,羅映雪小時
候跩得要死,明明是自己的條件差曹葦杭一大截,還故意擺臉色給人家看,現在時移勢轉,
看著曹葦杭今日翩翩的風采,羅映雪一定悔不當初吧?

  「聯絡?」羅映雪不屑地挑了挑眉,「沒這個必要吧。」他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還聯
絡個頭!

  「說得也是。」尹曉奉以為羅映雪死要面子,敷衍地笑了,一雙大眼癡癡地望向正在和
老同學寒暄的曹葦杭。

  羅映雪交疊著雙臂靠在牆上,實在有點吃不消未來夫婿的女人緣。算一算,他們兩個認
識都十幾年了,唉,也真是倒霉,她人生中有大半的時光在與他糾纏中度過,往後,這個比
例只會上升,不會下降。

                 ※                 ※                 ※

  「各位同學,今天老師要先向各位介紹一位新同學——曹葦杭。他剛從台北搬到台南,
希望各位同學往後能和他相親相愛,互相切磋琢磨,珍惜這一段難得的緣分。」

  坐在最後一排的羅映雪翻了個白眼。他們國一甲的導師外號「數學妖女」,是國中部數
學老師中的第一把交椅,羅映雪認為那是因為沒人受得了她的「循循善誘」,識相的就自己
把數學念好。數學妖女上課最愛用彷若得了重感冒的鼻音,把一句話折成好幾句來講。這也
罷了,她竟把他們當幼兒園小朋友來教,動不動就「親愛的同學,大家跟著我念一遍,一公
畝等於一百平方公尺、一公畝等於一百平方公尺……」每回上數學課,他們都可以清楚地聽
到隔壁班傳來的訕笑聲,每個人皆敢怒不敢言。

  穿著緊身迷你裙,足蹬三吋高跟鞋的何法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曹葦杭」三字,
接著面露微笑對台下的學生們說:「親愛的同學們,大家跟著我念一遍,曹葦杭、曹葦杭。


  原本有些侷促的曹葦杭忍不住笑出聲來,全班同學的臉也在同一刻垮下。不出他們所料
,這位台北轉來的新同學,在上課的第一天就認定他們台南人全是土包子了。至於妖女交代
的話,向來都由值日生負責敷衍,一聲聲軟弱無力又充滿屈辱的「曹葦杭」,根本顯不出他
們歡迎新同學的誠意。

  「好,曹同學,你來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何法琪穿了高跟鞋也比曹葦杭高不到哪裡
去,偏還作態地彎下身子,朝台下的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後,又伸出塗滿艷紅色指甲油的
魔爪揉了揉他的頭髮,才把麥克風交給他。

  台下的同學們不禁摀住臉。妖女好像在哄小狗,有夠噁心!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叫曹葦杭,喜歡打籃球和組裝模型,希望能在這裡交到好朋友。


  何法琪率先鼓起掌來。「好棒喲,曹同學。老師相信,愛運動的小孩不會變壞。你喜歡
組裝模型呀,哈哈,說不定你會和老師的男朋友一樣,成為一個建築師喔。」

  通常小毛頭們對老師的感情生活都很感興趣,但國一甲的同學們在短短的第一學期已聽
夠了妖女在課堂上穿插的「愛情講座」,他們只剩一份對那個不幸男人濃濃的同情。

  「老師,」曹葦杭吃驚地轉頭,「我將來的志願就是當建築師。」

  「真的嗎?曹同學。」何法琪已很久沒得到學生們的熱情反應,說不出心裡有多喜歡這
個俊美的小男生。「想當建築師的話,數學是很重要的,老師一定會好好指導你。」

  「謝謝老師,我最擅長的科目就是數學了。」

  羅映雪聽得火冒三丈。這位曹同學沒好日子過了,她生平最痛恨趨炎附勢的軟骨頭!

  「哎呀,那這學期的數學小老師就讓你當了。」何法琪眉飛色舞地在下學期開學的第一
天,就將這個重責大任托付給一個新同學。她沉吟了會見,為難地比了比教室後面靠垃圾桶
的角落,「你先坐羅映雪隔壁好了。」

  何法琪的指派讓全班嘩聲四起,她自已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一見面就投緣的曹同學。

  以她的教育理念,每個男生都得和女生坐,以建立兩性和諧相處的正確觀念。班上有二
十三個女生,二十二個男生,全班只剩羅映雪身邊有空位。羅映雪凶巴巴的又沒女人味,每
個和她坐過的男生都怨聲連連,甚至請家長出面替他們斡旋。她要是將別的男生調到她旁邊
坐,那個倒霉的傢伙鐵定會當場翻臉,因此只好先讓曹同學委屈一陣子,等他抗議再想辦法
好了。

  「嗨,你好。」曹葦杭背著書包走到教室後,友善地和他未來的「鄰居」打招呼。

  「好你個頭!」羅映雪心不甘、情不頓地拿起擱在空位上的書包,狠狠地白他一眼。

  好討厭,本來她可以一個人用兩個位子的。

  曹葦杭愣了會兒才坐下,不明白這個女生的火氣怎麼那麼大。

  「馬屁精!」羅映雪扮了個鬼臉。「你居然敢說自已的數學好,真是不要臉。你曉不曉
得原來的數學小老師是誰?哼,人家桑小嫻早讀又跳級,只差沒你那麼厚臉皮罷了。」

  「你好凶!」曹葦杭好笑地盯著她正氣凜然的側臉瞧,沒發覺四周充滿憐憫的目光。

  「曹葦杭是吧。」羅映雪吊兒郎當地點了點頭。「遇到我,你這輩子注定沒好日子過了
。」

  曹葦杭很快就廣受班上女同學的愛慕,再加上他每天都會不辭辛勞地帶一顆斯伯丁籃球
來學校,和一些男同學也很快地打成一片。

  小人當道。羅映雪不屑地想。

  上課鐘響過,曹葦杭才滿身是汗的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裡拿出水壺大灌。

  「好臭!」羅映雪誇張地捏住鼻子,「真受不了你這個噁心的傢伙,下課十分鐘也要去
打球。」

  「看不出你是個愛乾淨的人。」曹葦杭諷刺地低頭瞄了瞄她堆積如山、從不整理的抽屜
,還故意甩了幾滴汗珠到她臉上。

  羅映雪激動得像是慘遭色狼玷污,嫌惡地用衛生紙猛擦臉,還不忘為自己說話,「我…
…我不拘小節!」

  「是嗎?」嘿嘿,前言不對後語。

  羅映雪氣得掄起拳頭,國文老師適時走進教室,救了曹葦杭一命。

  外省籍的國文老師愛國意識特別強,成天作著反攻大陸的美夢,還被同學們取了一個「
葉壯士」的綽號。這一天,他上著上著便慷慨激昂地講起岳飛的故事。

  「岳飛的母親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報國』四個字,勉勵他要貢獻自己的力量,收復河
山。岳飛果然沒辜負他娘親的期許,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葉老師推了推眼鏡,看
向睡得東倒西歪的羅映雪,中氣十足地大吼:「羅同學,你有什麼感想?」

  羅映雪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全班好像只有她姓羅耶,糟了,葉壯士到底問了她什麼
問題?

  曹葦杭豎起課本遮住臉,小聲地打pass,「老師問你對岳飛和岳母有何感想?」

  「哦,我覺得岳母有虐待小孩的嫌疑。再說,刺青違反社會善良風俗,我爸說只有不正
經的人才會去刺青。」唉,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岳飛的故事她幼兒園就聽過了。

  她一說完,全斑馬上笑得前俯後仰,不是猛敲桌子,就是猛跺地板。羅映雪茫然地望向
坐在隔壁排的成水漾,她說錯什麼了嗎?她的手帕交咬住嘴唇,無聲地為她鼓掌,讓她更加
搞不清楚狀況。

  「羅同學,岳母是要岳飛對國家交付給他的使命無時刻或忘,才在他背上刺字的。」

  葉老師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試圖將她亂七八糟的思想導入正途。

  「哎呀,岳飛的記性有那麼差嗎?大人就是這樣,自已年紀大了,記不住事情,就以為
小孩子也和他們一樣。」羅映雪不能苟同地搖了搖頭。

  在全班的哄笑聲中,被擺了一道的葉老師痛心疾首地訓斥,「羅同學,你的思想太過偏
激了,完全不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對兒子的期許。我實在為我們國家的未來感到憂心。」如
果羅映雪生在大陸,鐵定會被抓去冰天雪地裡勞改。哎喲,葉壯士說得好像大陸淪陷是她的
錯似的。羅映雪不服氣地出言頂撞,「誰說的?我媽說我的名字取自『映雪讀書』這個故事
,就是希望我不管在什麼惡劣的環境下都能好好唸書,可是她才不會殘忍到拿針在我背上刺
字呢。」

  「你的國文並不好啊。」尤其是她的作文,用字粗俗,缺乏深度,簡直難以入目。

  「那又不表示在我背上刺了字,我的國文就會變好。」

  「羅同學,你哥哥是羅映韜吧,我以前也教過他,他的文章條理分明又頗有見地,你應
該好好向他學習。」葉老師對她不知悔改的態度沒轍,渾然忘了為人師表者不該用這種口氣
對學生說話。

  葉壯士算客氣了,她記得數學妖女上學期曾花容失色地在全班面前尖叫,一手捧住胸口
,另一手的食指像指著蟑螂般上下晃動,「你……你是羅映韜的妹妹?他念國中時,數學從
來沒有一次不是考滿分的!」

  羅映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想在全班同學面前顯露出難堪。「我爸媽把好基因都生給
他了嘛。」

  葉老師搖了搖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不,應該說是朽木不可雕。

  被羅映雪一攪和,葉老師講不到幾句課文,下課鈴聲就響了。

  下課後,不少男同學故意裝模作樣地見過她身邊,怪聲怪氣地學著葉老師的腔調,「你
的國文並不好呀。」隨即拔腿狂奔,避開一本又一本砸來的課本。

  成水漾知道她拉不下臉去撿課本,好心地幫她撿起,用手背將灰塵拭去。「其實我覺得
你講得也很有道理啊。更何況,你的功課還比我好多了。」

  羅映雪的功課從來說不上差,只是和她優秀的哥哥比起來,不免有一段差距。被別人明
嘲暗諷成了家常便飯,她一點也不以傑出的哥哥為榮。

  「為什麼我和我哥差那麼多?他從小到大每次考試都拿滿分,音樂、體育、美術也樣樣
難不倒他,人又不會像我這樣莽莽撞撞的,最不公平的是他長得還比我好看多了!」

  羅映雪憤恨難平地握緊拳頭,想到哥哥面對她的抱怨總是不發一言,用那種「我也沒辦
法」的眼神看她,就讓她大歎自己生錯了人家。「其實你不會很醜呀。」曹葦杭突然插進一
句話,他怪同情她的遭遇的。

  羅映雲氣得渾身發顫,為什麼他這一節下課就不去打球了?還有,什麼叫「不會很醜」
?那不是說她普通丑嗎?

  曹葦杭困惑地看著她鐵青的臉色,語帶鼓勵地說:「勤能補拙嘛,你不會的功課可以問
我。」

  「曹同學,你是說我又醜又笨囉?」羅映雪雙手扠腰,閃亮的眼睛瞇成兩條直線。

  「是你自己說的。」他無辜地挑了挑眉,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她和他看過的許多女生都
不同。

  一陣哀叫聲讓原本就不安靜的教室更加喧鬧,成水漾為好友抬起的一疊課本全砸到曹葦
杭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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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46 PM |只看该作者
  何法琪寒假時出國玩了一趟,積壓了許多心得要和學生們分享。當老師就有這個好處,
永遠不怕找不到人聽她傾吐心聲,說閒話也是上課的一部分。一直到了開學第二周的班會,
何法琪在學生們的提醒下,才想到該改選班級幹部了。

  早在開班會前,一大群同學就聚在一塊商量好了,絕對不能再選桑小嫻當風紀股長。

  桑小嫻的爸爸是地方上的警察局長,她遺傳了她老爸剛正不阿的個性和辦案的精明,明
明長得嬌艷動人,偏偏總是冷著一張臉,管東管西的管個不停,把全班同學當犯人似的,讓
大家吃足了苦頭。

  「喂,我們就送個最懦弱無能的人當班長,最不守規矩的人當風紀股長。」班上的鬼靈
精章旭明一提議,馬上得到一夥人的認同。

  尤其是羅映雪和成水漾,她們兩人更是一個勁的猛點頭。她們的座位只隔了一條窄窄的
走道,每天早上一進教室,不免會寒暄幾句,「桑典獄長」那個順風耳馬上就會把她們的名
字登記起來,一點都不留情。妖女規定被記一次要罰十元,害得她們的荷包時常大失血。羅
映雪心痛一下就過去了,因為她這個人素來有崇拜偶像的情結,桑小嫻功課好又不懼惡勢力
,她還滿喜歡的。成水漾就不同了,她老是趾高氣揚地扔一張百元鈔票到桑小嫻的桌上,凶
巴巴地用指節敲著桌面,「喂,我先交一百塊,記滿十次你再跟我要!」結果,號稱國一甲
兩大美女的桑小嫻和成水漾都互看對方不順眼,一見面就猛翻白眼。

  幹部選舉開始,照例,第一個要推選的是班長。

  「我推薦羅映雪同學當班長。她聲音洪亮,很適合喊口號。」曹葦杭一點都不像剛轉來
的同學,很快地融入班上的氣氛。

  「對呀,全班沒人比她更大嗓門了!」馬上有人大笑著附和。

  羅映雪氣得握緊拳頭。她最痛恨為別人服務了,當班長多累呀,每天升降旗要帶隊,上
下課要喊口令,還有一大堆雜事要做,煩都煩死了。

  她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倖,心想像她這麼懶的人,一定選不上的,沒想到全班幾乎都投給
她了,那豈不是代表大家有志一同地覺得她很懦弱無能嗎?

  曹葦杭那個混帳王八蛋!

  接下來,大家就如同之前沙盤推演的,提名傅衍平當風紀股長。

  何法琪的臉霎時垮下來,臉上的一層厚粉彷彿隨時會龜裂、剝落。

  「我想……傅同學不太適合吧?」何法琪假裝客氣地笑了幾聲。她的笑聲立刻被台下的
抗議聲浪淹沒,根本沒人理她。唉,這就是民主制度的缺陷啊。

  傅衍平是全班最愛惹是生非的一個,動不動就和他校的流氓幹架。他老爸還是惡名昭彰
的角頭大哥,依她看來,傅衍平以後鐵定會繼承衣缽,把他爸的「事業」發揚光大。

  想到自己可能會教出一個名震全台的通緝犯,何法琪就沮喪不已。

  剛開始,她還很有耐心地說道理給他聽,誰知道傅衍平絲毫不領情,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五分鐘一過,她才剛導入正題,講得起勁時,他居然不耐煩地看了看表,很沒禮貌地打斷
她的話,「說夠了沒?我媽等我回家吃飯。」然後掉頭就走,好像肯聽她說五分鐘已經夠給
她面子了。

  那群小毛頭到底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要推選他當風紀股長?那不是和教竹聯幫的頭頭去
當警政署長一樣可笑嗎?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不過同學們可不這麼想。

  過了一個學期,大家早把彼此的性子摸透了。傅衍平兇惡歸兇惡,卻從沒欺負過班上同
學。而且,他自從被何法琪以「感化」為由,調到桑小嫻旁邊坐以後,簡直成了全班同學心
目中的英雄。只有他敢把桑小嫻用來記人的筆記簿搶過來撕掉,還敢惡聲惡氣地罵她,「你
煩不煩啊?錢又不是你在賺!」

  對嘛!每個人聽了都這麼想。

  「我……」何法琪舉起手對台上的主席說:「我提名桑小嫻繼續當風紀股長。」

  「沒有人會選她的啦!」大勢底定下,那些以前怕桑小嫻怕得要死的男生紛紛放大膽子
嚷了起來。

  結果,桑小嫻只得了一票,那還是她自己投給自己的,不用說,何法琪的惡夢成真了。


  選到最後一個班級幹部體育股長時,羅映雪不甘示弱地提名曹葦杭。

  她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討厭當幹部,誰知曹葦杭樂得很,高票當選後站起來發表感言
,「謝謝羅同學的提名和大家的支持,我一定會盡力當好體育股長,讓和羅同學一樣缺乏運
動細胞,跑不快、跳不高的同學都能愛上體育課。」

  全班響起了一陣如雷的掌聲和笑聲,羅映雪板了整整一節的臉因大家的嘲笑更是扭曲到
了極點。

  沒錯,她羅映雪最害怕的就是上體育課,曹葦杭那個小人八成又偷聽她和水漾說話。

  這輩子她再也沒見過比他更礙眼的人了,為什麼她會倒霉到坐他隔壁?

  而何法琪的臉色只比羅映雪稍微好一點。這個學期的幹部名單,除了曹葦杭以外,沒一
個讓她滿意的,看來她得費更多心力來督促同學們了。

  曹葦杭之所以會轉學,是因為他父親要回台南市選立委,因此,他和哥哥、姊姊都跟著
爸媽搬回台南老家。他姊姊曹子衿今年高一,哥哥曹靜言贊國三,三個人的功課都很好,他
們同時轉到廣達中學就讀,讓校長和董事們樂得合不攏嘴。本來嘛,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一
大樂事。

  巧的是,曹葦杭的父親曹亦修和羅映雪的父親羅致遠還有一段淵源。他們是大學法律系
的同班同學,兩個人都出身於台南的政治世家,功課上旗鼓相當,在繫上又都十分活躍。不
過,他們一個是忠貞的執政黨黨員,一個是黨外路線的信仰者,在背景相當、理念不同的情
況下,兩人表面上以禮相待,骨子裡卻無不希望把對方扳倒。

  曹亦修認為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三個傑出的子女,他很慶幸核子們沒一個像他們那
個空有其表的媽。

  話說曹夫人陳若歆的娘家世代從商,壟斷台北迪化街一半以上的南北貨批發生意。

  她自小嬌生慣養,是以出手闊綽也就算了,反正她的嫁妝多得花不完,但不曉得是不是
從小住在迪化街的關係,她買東西都愛往人多的地方擠,只要看到很多人搶購一樣東西,她
就會喪失理智地跟著搶,完全不會考慮到需不需要這樣東西,更不會注意到自己已搶到披頭
散髮,氣質蕩然無存,愈看愈不像一個政治人物的妻子。

  本來陳若歆堅持不肯回台南,要自己一個人留在台北陪小孩唸書。她覺得自己肯這麼犧
牲,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殊不如曹亦修最顧忌的就是小孩會被她帶壞。他執意把孩子們帶
回台南,至於她想住哪兒,由她自己決定。陳若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府城,總不能
讓她一個人守著台北的大房子吧?

  曹亦修回到故鄉後,很快地打聽到羅致遠有兩個和他小孩同齡的孩子在廣達中學就讀,
於是他立刻透過關係,將子衿和葦杭安排到和羅家兩個孩子相同的班級裡,好讓他們一較高
下。

  這天,羅致遠吃過晚飯,漫不經心地看著一雙子女交給他圈選家長委員的通知單。

  這是每個學期初的例行公事,他一向都隨便圈個職業欄裡填「商」的家長。突然,一個
熟悉的名字讓他皺起眉頭。

  曹亦修?

  哼!那隻老狐狸的用意,他再清楚不過了。

  孩子們的阿叔今年年底也要出來選立委,他長期在地方上經營,人脈既廣又熱心服務鄉
梓,因此羅致遠不認為曹亦修會有勝算。

  「映韜,映雪!」他走到樓梯口,把兒女們叫下來,神色凝重地道:「你們班上是不是
都轉來了一位姓曹的新同學?他們的父親和阿爸是大學同學,我們從前在功課上競爭就很激
烈。年底,他和你們阿叔都要出來選立委,你們年紀還小,沒法幫阿叔的忙,阿爸希望你們
從今以後要更加認真唸書,別輸給曹家的兩個孩子。」

  「沒錯!」羅映雪敵愾同仇地嚷。「曹葦杭那個傢伙很討厭。老師叫他坐我隔壁,害我
每天上課都很痛苦。」不過事實上,羅映雪從幼兒園起,就從不覺得上學是件愉快的事。

  羅映韜又是一貫的沉默,他對曹子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這一次段考,你們要是考贏曹家的孩子,爸爸就給你們一千塊錢獎金。」重賞之下必
有勇夫,提早讓孩子們領受一下競爭的壓力也是好的。

  「沒問題!」羅映雪信心滿滿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有什麼難的?她平時只是不愛
唸書而已,只要從今天起,每天多念半小時,曹葦杭那個自以為很厲害的笨蛋怎麼可能是她
的對手?再說,一千塊好多喔,她一個禮拜的零用錢也不過三百塊而已。

  「映韜,你沒問題吧?」羅致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他看起來似乎一點都提不起勁。

  羅映韜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唸書是自己的事,他沒興趣成為大人們爭強鬥勝的棋子。


  「我的獎金都給映雪好了,她的困難度比較高。」他用下巴指了指妹妹,面無表情地轉
身上樓。

  羅映雪沒聽出哥哥話裡的輕蔑,只幻想著自己將會多出兩千塊的財產。奇怪,羅映韜什
麼時候變得那麼有兄妹愛?

  坐在曹葦杭身邊讓羅映雪愈來愈難以忍受。

  本來她的座位地處邊陲,是一塊可以不受三姑六婆們飛短流長污染的淨土,這一切都因
為曹葦杭的進駐而成了令人懷念的歷史。

  首先,黃家芬迫不及待地想和羅映雪拉好關係,拚命追問有關曹葦杭的私事。一方面是
她自己很喜歡曹葦杭,更重要的一點是為將來成為校刊社的社長做準備。

  廣達中學的學生素質雖比一般中學高,校刊卻是一份很沒營養的刊物,長期由校內的八
卦部隊所把持。黃家芬的姊姊是現任社長,搬弄是非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校刊社的招生
文宣上寫著「訓練你的體力、觀察力,更培養你的想像力」,很貼切地說明了它的宗旨。

  羅映雪連說三聲「不知道」以後,黃家芬就有點變臉了。

  「你為什麼對自已的同學漠不關心?你知不知道他將來很可能成為廣達的風雲人物,更
可能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黃家芬慷慨激昂地指著她的鼻子,把她說成一個冷血動物。

  「哼,他努力一輩子也比不上我哥。」只有在這個時候,羅映雪才勉強願意認這麼一個
優秀的哥哥。

  「喔,差點忘了你哥是羅映韜。」黃家芬的聲音甜了起來。決定了,就讓羅映雪當她邁
向校刊社社長的第一個墊腳石。「他有沒有女朋友?」

  「想不想知道他的擇偶條件?」羅映雪拿著誘餌拐騙她。「可樂兩罐,我和水漾各一罐
,不用吸管,謝謝。」貓咪是無法抗拒鮮魚的,她甜甜地笑道,不忘替好友爭取福利。

  「OK!我馬上回來。」黃家芬迅速地跑出教室,恨不得能直接從三樓跳到一樓的福利
杜去。

  「曹葦杭,你可不可以教我這題數學?」尹曉奉可憐兮兮地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捧著
數學課本到曹葦杭面前。

  羅映雪不屑地側過頭,不想看她裝模作樣的醜態。人已經不聰明了,還故意裝笨,真不
曉得她腦子裡塞的是什麼東西。

  每節下課或者是中午的用餐時間,只要曹葦杭沒去打球,就會有一群女生藉故接近他,
有人甚至變得連易開罐都不會開,千里迢迢地來找他幫忙,她真想建議她們改讀啟智班。

  唉,她寧可忍受曹葦杭渾身的汗臭,也勝過看一堆女生在她的視線內比誰比較白癡。

  「映雪——」老天,尹曉奉什麼時候學起妖女說話了,害她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你的位子讓我坐一下,我有好多問題要問曹葦杭。」

  羅映雪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挪到隔壁和成水漾擠一個位子。妖女要曹葦杭當數學
小老師還真是明智之舉,那麼多女生連中午的休息時間都在「研究」數學,她看他們班這學
期的數學平均分數少說會比上學期多十分。

  這時,黃家芬氣喘吁吁地跑回來,遞給羅映雪和成水漾一人一罐可樂。

  「說吧。」她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羅映雪清了清喉嚨。事實上,她很懷疑她老哥是否性冷感,當然,這樣說的話,黃家芬
鐵定翻臉。

  「嗯……他喜歡白白淨淨的女生。」這麼說,是因為黃家芬長得很黑。羅映雪偷覷了振
筆疾書的她一眼,臉色果然不太好看。

  「還有呢?」黃家芬努力提醒自己要秉持專業素養,不能被私人情感左右。長得黑絕對
不是她的錯。

  「身高要一百六十公分以上,瘦瘦的,但是不能沒胸部,腿要又直又細,皮膚要摸起來
很細緻才可以。」她隨口胡謅,把他老哥說成了一個貪花好色的人。

  「哇,你哥的條件還滿苛的耶。功課呢?他有什麼要求?」

  「他說要贏他是不太可能啦,全年級前五名就行了。」羅映雪心存報復地把羅映韜塑造
成一個自大狂。開玩笑,廣達中學每個年級均有十班,其中很多是來自南台灣各地的精英,
要考前五名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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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54 PM |只看该作者

 黃家芬沉思了一會兒,興奮地彈了彈手指。「對了,桑小嫻除了身高,其它標準都符合
。你哥只要等她兩年,她一定會有一百六十公分的。」

  桑小嫻的耳力堪稱一流,冷冷地停住筷子,回頭瞪她們一眼。

  「哈哈哈!」坐她隔壁的傅衍平大聲嚷了起來,「那桑小嫻和羅映韜生的小孩不是像從
冷凍庫裡拿出來的一樣嗎?」

  成水漾第一個拍桌大笑。桑小嫻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一杯水站起來,往傅衍平的頭頂
倒下去。

  傅衍平臉色一僵,勉強克制住揍人的衝動。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羅映雪,你哥有沒有特別聲明未來的老婆不能是個凶婆娘?」他偏要當著全班同學的
面讓她難堪。

  羅映雪看著傅衍平和桑小嫻一個「你敢說沒有」、一個「你敢說有」的吃人眼神,嚇得
想把肚子裡的可樂吐出來還給黃家芬。

  「其實,我老姊完全符合羅學長的標準耶。」曹葦杭適時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幫羅映雪
解了圍,也給了桑小嫻一個台階下。

  「對了,你姊姊曹子衿和映雪她哥同班對不對?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情愫?」
黃家芬覺得自己身負重任,她非得藉機釐清羅映韜那個酷哥的情感走向,貢獻給下一期的校
刊做題材。

  曹葦杭很有風度地一笑。「我姊姊認為把書念好最重要,她不會在上大學前談戀愛。」
曹子衿根本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但為了避兔他和羅映雪回家被他們優秀的哥哥、姊姊分屍
,他只得睜眼說瞎話。

  這很像是功課好的女生會說的話。黃家芬洩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筆記。

  結束了一場小風波後,曹葦杭又開始盡他當數學小老師的責任,羅映雪則百無聊賴地和
成水漾談天。

  「嗯,你會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嗎?」羅映雪雙手支頤,用下巴努了努曹葦杭。

  「不錯啊。」成水漾摟著她的肩膀,陪她打量起正熱心解題的曹葦杭。

  「咦?」羅映雪驚喜地轉過頭瞧她,「老實說,你會不會喜歡上他?」

  「不會。」成水漾很肯定地搖頭。「為什麼?」羅映雪明明討厭曹葦杭討厭得要死,卻
不太相信別的女生會不喜歡他。

  「哎喲,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太好看、太優秀的男生,這種人通常比較花心。
」成水漾的父親是台南的大地主,又是地方人士公認的美男子,他娶了三個老婆,也沒有人
感到訝異。成水漾在家裡很受寵,她爸爸對她比對家裡的男孩子都好。但是,她從小就看不
慣自己那個和別人不一樣的家庭,尤其痛恨看到媽媽為了討好爸爸而受委屈。

  「可是你那麼漂亮。」羅映雪一臉惋惜。水漾人粉粉嫩嫩的,個性又直率,嫁個平凡人
未免太可惜了。

  「哪有!」成水漾嬌笑甩甩手,隨即神秘兮兮地對她說:「喂,說不定曹葦杭喜歡你喔
,人家剛剛出面幫你說話,他看你的眼神又很特別。」

  羅映雪很不淑女地做了個嘔吐的動作,「那是因為他沒把我當女人看。」

  「對了,我那些哥哥都長得很帥喔,不過他們都遺傳了我老爸的大男人,要不然我就介
紹給你了。」成水漾皺了皺眉。成家的男人中只有她小弟勉強不算只沙豬,因為他今年才五
歲。

  「真的?」羅映雪雙眼亮了起來,這些水漾一直沒對她提過。「我比較喜歡有點霸道的
男人耶。動不動就凶我、吼我,其實心裡愛我愛得要死……喔,好幸福喲!」她呻吟著靠在
成水漾身上,好像此時此刻已和成水漾的哥哥們共浴愛河。

  曹葦杭和尹曉奉不約而同地看向她們。羅映雪那一聲「好幸福喲」真是喊得驚天動地。


  「好噁心。」尹曉奉不能苟同地皺起眉。老師幹嘛讓一個那麼不懂得矜持的女生坐曹葦
杭隔壁?

  曹葦杭誇張地笑起來。好奇怪,羅映雪那麼凶悍的女生怎麼會喜歡被男人虐待?

  「有人啊,就是很討厭,隨時隨地都要偷聽別人說話。」羅映雪響應著曹葦杭的笑聲,
交疊雙臂對天花板哼氣。

  「是你說得太大聲了吧,三八兮兮的,看到帥哥就流口水。」尹曉奉不滿地出言捍衛心
上人。「起來啦!」羅映雪凶巴巴地把她推開,粗魯地坐回自己的倚子上。「你的口水才要
沾滿了我的桌子呢。」

  「羅映雪,你承認我是帥哥啦。」曹葦杭帶笑睨著她。

  曹葦杭會那麼惹人厭不是沒來由的,他老愛挑她語病。

  「在某些飢不擇食的人眼裡,你的確是。」羅映雪別的本事沒有,鬥嘴的功夫一點都不
輸人。

  「你說什麼?」尹曉奉雙手扠腰大吼,掩蓋住準時響起的午休鈴聲。

  「喂,你們兩個安靜一點好不好?」桑小嫻喝止她們,兩個潑婦罵街的女人登時噤聲不
語。

  「桑小嫻午休說話,登記一次。」傅衍干低沉的嗓音懶懶地響起。哼,桑小嫻那個管家
婆還是管人管習慣了,居然忘了風紀股長已經換他當。

  「你……」桑小嫻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不記羅映雪,不記尹曉奉,偏偏記她,分明存心
找碴!

  「兩次。」他吊兒郎當地笑道,在筆記本上「桑小嫻」三個字下又畫了一劃。

  「你公報私仇!」桑小嫻不服氣地嚷。

  「三次。」嘖,一個正字都快記滿了。

  他偏頭給她一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一副欠扁樣。「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愛記
人。」看木頭美人動怒實在很爽!

  國一甲的恩怨在一群小毛頭的攪和和何法琪一連串倒行逆施的政策助長下,似乎變得很
難收抬。

  「哥,這題怎麼算?」羅映雪連門都沒敲就大方地闖進哥哥的房間。為了錢也為了面子
,她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有看連續劇了,天知道那對她而言是多大的折磨。羅映韜放下看到
一半的推理小說,兩、三個步驟就把她數學參考書上標注「難題」的答案解了出來。

  她最大的本錢就是有一個問不倒的哥哥,他簡直比妖女還罩!羅映雪崇拜地看完解法後
,瞄了一眼羅映韜手上拿著的書,才發現他看的是推理小說。

  「哥,明天就要段考了。」她不悅地皺起眉頭。他一點榮譽感、危機意識都沒有。

  「嗯。」羅映韜含糊地應了一聲,隨著書中的情節在腦中架構歹徒行兇的脈絡。「早點
睡。」

  「你不會看曹子衿長得漂亮,就想放水吧?」羅映雪唸書也念累了,賴皮地坐在他的床
上煩他。

  「無聊。」羅映韜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回到書中世界。

  羅映雪十分清楚他的眼神很明確地告訴她「你又在耍白癡了」。唉,她是用心良苦耶,
她多希望能和哥哥聯手痛宰曹家人。

  「喂,你春假打算怎麼過?」從小學開始,羅映雪就習慣在考試前計畫接下來的假期,
以免在自己和堆積如山的課本、參考書相看兩厭下,動手毀掉毫無抵抗能力的它們。

  「羅映雪,去睡覺。」他根本不想理會聒噪的妹妹。

  羅映雪在床上躺下,將他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攤開,拉到胸前蓋著。這在飄著細雨的
夜裡份外舒服,而且,老哥的房間比她的豬窩乾淨多了,床上也沒有任何雜物阻礙她四肢的
伸展。

  見羅映韜用沉默抵制她,她大聲地用哭調唱起「抓泥鰍」中的最後一段:「小牛的哥哥
帶著他去抓泥鰍,嗚嗚嗚……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抓泥鰍,嗚嗚嗚……」她抹著想像中的
眼淚,還抽抽噎噎地猛吸鼻子。

  好難聽,五音不全還故意扯著嗓子唱。羅映韜痛苦地扯了扯發疼的耳朵,卻依舊很有定
力地看他的書。不向惡勢力妥協是他的原則,否則,如她這類的鼠輩鐵定會得寸進尺。

  十一點整,寂靜的夜裡傳來樓下客廳布谷鳥壁鐘報時的聲音。羅映雪像只精力充沛的小
麻雀,吱吱喳喳個不停。

  「我跟你說,班上最要好的同學要搬到我們家對面來住。我春假時要過去幫忙,順便帶
她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最重要的,是要乘機認識一下水漾口中長得帥卻大男人的哥哥們
。她光想到就很興奮。

  如果媽媽替她生一個姊姊或妹妹就好了。退而求其次,只要不像羅映韜那麼冷酷無情,
是個哥哥或弟弟她也勉強能接受……

  羅映韜看完最後一頁,舒坦地吁了口氣,將書隨手放回書架上。他轉身想往床上倒去時
,才看到羅映雪裹著棉被睡在床上,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隻豬,一沾到床,馬上作起美夢,任他怎麼搖都搖不醒。

  羅映韜抱起她,回到她自已的房間。他咬著牙把散落一床的衣服和書本掃到地上,讓她
躺好後替她蓋上了被子,再把床頭的鬧鐘調到六點半。

  這樣已算仁至義盡了吧。他轉身離開,不想在垃圾堆裡多待一分鐘。

  兩天的段考結束後,緊接著是為期一個禮拜的春假。

  羅映雪自認考得不錯,但為求謹慎,她特別在考完最後一科後向曹葦杭刺采敵情。

  「喂,你考得怎麼樣?」

  「不太好耶。」曹葦杭搔了搔頭。「這裡的題型和我們以前那所學校考的不太一樣。

  我以為歷史、地理只考選擇題,所以只隨便翻了一遍……」

  羅映雪幸災樂禍地在心底偷笑。看曹葦杭那副愣頭愣腦的蠢樣子就知道他完了,歷史、
地理她至少各念了三遍,參考書上的題目也乖乖地一題題做了,書葦杭只翻一遍,一定不會
及格的。

  「唉!」她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如果你先問我,我就跟你說了。」嘿,如果他先問,
只會死得更慘。「沒關係,考不好也不要太難過。」她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春假好好
玩,下次考試再加油就行了。」曹葦杭望著她彷彿閃閃發光的小臉和真摯的笑容,一瞬間竟
呆住了。和她坐在一塊一個多月,他這時才發現她好漂亮,心地又善良。

  「是因為要放假了,你心情特別好嗎?」他不確定地問。

  「呃……」哈哈哈,一個禮拜不用看到這個討厭鬼,她的心情當然好。

  羅映雪古怪的微笑看在曹葦杭眼裡卻充滿了靈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要我絕
對不能考輸你,我看他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老姊身上了。」

  哈!沒想到曹老頭和她老爸轉的是一樣的心眼呢。

  「你姊姊功課很好嗎?」羅映雪睜大了眼,故作天真地問。他老姊的功課再怎麼好也好
不過羅映韜那個怪胎吧。

  「嗯,她從來沒考過第二名。」曹葦杭不太敢正眼瞧她。奇怪,她今天每個表情都好可
愛,稍稍靠近他一點,就讓他不由自主的全身發熱。

  羅映韜,我已經把曹家老么解決,剩下的就看你了。羅映雪豪氣萬千地和哥哥進行隔空
對話。當然,憑他們兄妹倆微弱的心電感應,羅映韜是絕對收不到訊息的。

  「你看起來需要好好休息。」羅映雪狐疑地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果然有點燙,難怪他
今天說話那麼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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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55 PM |只看该作者

 「謝謝。」她好像還滿關心他的,溫軟的手心擱在他額頭上時,他覺得好舒服,真希望
她不要把手拿開……哎呀,他會不會是愛上她了?

  「我……我對台南還不太熟,你春假時可以帶我到處逛逛嗎?」媽媽說,遇到自己有感
覺的人一定要積極主動,才不會像她那樣淪落到嫁給爸爸。雖然他看不出他們的婚姻有哪裡
不好,但這一刻,他卻想照媽媽的話試試看。

  羅映雪挑了挑眉,她很確定曹葦杭生病了。

  「我春假要幫水漾搬家,這樣好了,你也來幫忙吧。」羅映雪熱心地想找個壯丁幫水漾
。反正羅映韜是不可能答應的,那就將就用一下曹葦杭好了。

  「禮拜五早上八點在這個地點集合。」羅映雪撕了一張筆記本的紙,把成水漾的住址抄
給他。「記得要準時,水漾最討厭別人遲到。」她嚴肅地告戒他。

  好棒喲,順利地考完試又即將和水漾成為鄰居,以後羅映韜對她再怎麼冷淡也無所謂了
。羅映雪愉快地哼著歌離開教室,留下曹葦杭對著桌上的紙條發愣。

  他有答應她嗎?

  曹葦杭的春假過得非常悲慘。

  禮拜五早上,他騎著腳踏車一路問人,找了好久才找到成家的新居門口。搬家工人已經
把幾大箱的東西擱在院子裡,成水漾為了早點把自己的房間佈置好,興奮地使喚曹葦杭幫她
做東做西的。她的房間位在二樓的角落,曹葦杭發現自己誤上賊船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認命
地抱著她一箱又一箱的衣服、書籍和雜物,上上下下跑了十幾趟。

  「喂,他還真好用。」成水漾擦了擦額角的汗珠,用手肘撞撞羅映雪。天氣也真熱,她
動都沒動就流了一身汗,好難受。

  「水漾,我覺得你很有那種大少奶奶的架式耶。」羅映雪羨慕地看著她從容優雅的姿態
,突然很壞心地提議,「要不要叫他順便把院子掃一掃?」

  「不用啦,下午會有歐巴桑來整理。」成水漾拉著羅映雪蹲到一棵大榕樹下,笑咪咪地
說:「曹葦杭看起來沒那些工人粗魯,我本來還擔心我收藏的杯子會被摔壞,打算自已搬到
二樓呢。」

  「水漾。」

  一個威嚴的聲音嚇了她們一跳,羅映雪和成水漾趕忙站起來。

  「那個男生是誰?」成定風皺了皺眉,指著樓梯口一個累得不成人形,正扶著牆壁喘氣
的小傢伙。他剛問過工頭阿金了,他說那個男生不是他帶來的。

  「成伯伯,那是我們班上的同學。他聽說水漾要搬家,就堅持要來幫忙,一來就不讓我
們兩個動手。」羅映雪無奈地聳了聳肩。說不定成伯伯將來是她公公,她絕對不能讓他誤會
她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女生。

  成定風莫測高深地笑了笑,輕扯女兒烏黑亮麗的麻花辮。「那個小子眼光倒不錯,看上
我們家的小公主。」

    「爸,他是在追映雪啦。」成水漾把手繞到羅映雪的身後,猛拉她衣服下擺,拚命警告
她。

  成定風看了看羅映雪。唉,「眼光不錯」那幾個字,就當他沒說過好了。

  羅映雪在成定風走後,馬上垮下小臉。「成水漾,你怎麼在你爸面前亂說?我以後搞不
好要當你嫂嫂的。」

  「可是我爸那個人很神經耶,我要不那麼說,他就會跑去跟曹葦杭問東問西,曹葦杭一
定會被他嚇死的啦。」她老爸最愛對接近她的男生做身家調查了,從沒看過像他這麼無聊的
人,而且,他自己娶了三個老婆,卻老是對她說:「以後你老公要是敢在外面搞七拈三,我
就叫你的哥哥們去扁他。」真受不了。

  「曹葦杭死了也不關我們的事啊。」羅映雪不禁嚷嚷。

  「放心啦,我又沒說你被追上了。女人有人搶,男人才會更想追呀。」成水漾晃到阿金
旁邊,盛了一碗何媽為工人們準備的冰鎮酸梅湯給蘿映雪消氣,自己也津津有味地喝了起來


  「是嗎?」好像還滿有道理的。羅映雪偏頭喝了口酸梅湯,決定回家再向羅映韜求證。


  「成大小姐,您的東西我都搬完了,請問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曹葦杭突然出現
在她們面前,虛脫地瞪著正心滿意足添著嘴唇的兩位小姐。羅映雪說要幫成水漾搬家,就是
來幫她喝掉工人們喝不完的冷飲嗎?

  「啊,沒有了。」成水漾心虛地笑了笑,又跑到阿金身旁盛了碗酸梅湯給他。

  「謝謝。」曹葦杭覺得自己快中暑了,仰頭就把酸梅湯喝得一乾二淨。「那你們明天有
空陪我逛逛台南市嗎?」

  曹葦杭想了很久,推測羅映雪的意思是要先幫成水樣的忙,才可以約她出去。不過當著
成水漾的面,只邀她一個人又好像不太妥當。

  「映雪,你有空嗎?」成水漾轉頭問。

  「我很閒啊。」反正到時候她和水漾逛她們的,曹葦杭幫她們提東西就行了。

  「太好了。」成水漾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那就由你帶我們熱心公益的曹同學認識環
境囉,我明天要陪我媽去挑些桌巾和窗簾。」

  「成水漾!」羅映雪自覺話說得太快,想改口已然來不及,氣得想把成水漾大卸八塊。


  「說真的,我的哥哥們沒一個比曹葦杭好看。」成水漾賊笑著在她耳邊低語,趁她不注
意又對曹葦杭眨眨眼,要他好好把握機會。

  呵呵,誰教她這個人最懂得感恩圖報,她不會忘了曹同學幫她搬家的大恩大德。

  曹葦杭滿心以為自己苦盡甘來,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隔天,羅映雪一大早就到曹家按門鈴。她只想早早把這件苦差事解決,回家痛享一個糜
爛的假期。

  「媽,你幫我開一下門,順便叫我同學等一下。」曹葦杭拆開老媽剛買給他的休閒服,
穿上後才發現尺寸不太合,著急地邊脫衣服邊打開衣櫃。

  陳若歆下樓開門,一看到羅映雪就覺得投緣。

  「你來找我們葦杭嗎?」她努力堆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

  「嗯……」羅映雪被她的客氣弄得有點手足無措。「他說他想認識一下台南市的環境,
請我帶他四處走走。」

  陳若歆很哀怨地垂下眼瞼。「我也是。我什麼路都不認得,生活很不方便。」

  「啊?」羅映雪不曉得曹葦杭的媽媽怎麼會跟她說這些,遲疑了會兒才問道:「曹葦杭
呢?」

  「喔,他有點不太舒服,今天可能不能和你出去了。」她很抱歉地搖搖頭。

  羅映雪強抑下大聲歡呼的念頭,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沒關係啦。他好像放假前就有
點怪怪的喔,應該趁春假好好休息。」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曹葦杭不會是昨天搬東
西搬得太累才病倒的吧?

  大概不是吧,他昨天回家時還笑容滿面的。羅映雪很快地甩掉心中的罪惡感。

  「我也這麼告訴他。」陳若歆說著又歎了口氣。「我現在好可憐,連菜市場在哪裡都不
知道,我們全家已經好久沒吃到新鮮的水果了。」

  「那你們吃飯怎麼辦?」羅映雪不敢置信地問。

  「我們從搬來這裡後,每天都吃巷子口的排骨飯。」其實以前住台北時,他們也是每天
從巷子口買回來吃,只不過那家店賣的是牛肉麵罷了。

  曹葦杭搬來台南少說也有一個多月,那也就是說,他已經連續吃掉幾十個同一家店賣的
排骨便當了。

  唉,他會有點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羅映雪恍然大悟。

  「你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逛逛?」陳若歆誠摯地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保證,「我只要
在菜市場繞一圈就好,不會麻煩你太多的。」

  羅映雪何嘗被仰賴過?此時此刻,她實在拒絕不了漂亮又嬌弱的曹媽媽的哀求。

  「好啊,菜市場我最熟了。」羅映雪爽快地答應,彎彎的眼睛和嘴角帶著笑意。和曹媽
媽去逛街一定比和曹葦杭那個討厭鬼出去愜意。

  一分鐘後,曹葦杭匆匆跑下樓,客廳裡只有曹子衿在看報紙。

  「我同學呢?」他問正專注國家大事的姊姊,心裡浮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不是生病了嗎?媽要你好好休息,她陪你同學出去了。」曹子衿架著深度近視眼鏡
的臉蛋探出報紙。嗯,葦杭的臉色的確不太好。

  「我……」他如果生病,那也是被他那個貪玩的老媽氣的。

  「生病了就快去休息,你想捨命陪女友啊?」曹子衿冷冷地數落他,有點受不了這個小
弟招蜂引蝶的本領。

  「她是你們班那個羅映韜的妹妹。」曹葦杭乏力地癱坐在沙發上。他還真是流年不利,
昨天的苦工都白做了。

  「真的?」曹子衿激動地丟開掩住頭臉的報紙。「不太像耶。」

  「聽說她哥哥樣樣比她出色,連人都長得比她好看。」曹葦杭懶洋洋地搭著話,開始煩
惱要如何打發漫長的春假。「對了,老姊,亦有沒有把握考贏她哥哥?」

  「那還用說。」曹子衿驕傲地翻了個白眼。羅映韜是在這個鄉下地方才會被大家捧成那
樣吧,她就不信他有多大的能耐。不過,他還真的滿酷的,早知道剛才就和葦杭那個紅粉知
己套套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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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56 PM |只看该作者

 春假時的傳統市場比平常日子多了份節慶的熱鬧,附近的居民像是傾巢而出,市場裡處
處可聽見叫賣和殺價的聲音。

  「曹媽媽,我……可不可以先吃個早餐?」跟大人出來逛街就是這一點麻煩。要是和曹
葦杭出來,她壓根不會徵詢他的意見。

  「好啊、好啊,我也要吃。」陳若歆穿著純白紡雪紗洋裝,擠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她非但不怕衣服被弄髒,反倒隨著喧鬧的氣氛而興奮起來,雙眸綻放出閃亮的光彩。在
她印象中,台南是個文化古都,生活步調緩慢,像夏日午後一吹就讓人想打呵欠的暖風,沒
想到台南人還是有他們充滿活力的一面。

  「我們先吃擔仔面,再吃棺材板,對了,還要吃點春卷應應景。」陳若歆一口氣說出她
在旅遊書籍上看來的台南小吃。

  曹媽媽,你的早餐未免太豐富了吧?羅映雪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她帶陳若歆到一家老字號的麵店。窄小又有點骯髒的店裡只擺了兩張矮桌和幾張小凳子
,羅映雪有些擔心曹葦杭舉止優雅的媽媽會嫌棄,不過她偏偏只喜歡吃這家的面,只好讓曹
媽媽犧牲一下了。

  「我知道!這是台南擔仔面的特色,對不對?你家的飯廳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擺設?」

  陳若歆像搶答似的,說出自已對台南粗淺的瞭解。

  羅映雪愣愣地搖頭。每餐都這樣吃飯,那不是會腰酸背痛嗎?

  「我就跟我老公說,我們應該入境隨俗,訂做一套這種可愛的桌椅來吃飯,他竟然罵我
白癡。」陳若歆委屈地抱怨。

  既然曹家人只吃排骨便當,其實廚房和飯廳都可以打掉。羅映雪一邊填飽自己的肚子,
一邊在心裡想。

  「你和我們家葦杭是好朋友嗎?」陳若歆狼吞虎嚥地吃著面,口齒不清地問。

  「誰跟他是好朋友了?」羅映雪嫌惡地撇撇嘴。「曹葦杭那個人最討厭了。」

  「怎麼說?」陳若歆好奇地停下筷子。葦杭一向很有女孩子緣啊。

  「他很愛拍馬屁,轉來的第一天就拚命巴結老師,還搶著做數學小老師。」陶醉在美食
中的羅映雪揮然忘了眼前這個嬌艷的婦人是曹葦杭的媽媽。

  「好差勁喔!」陳若歆同仇敵愾地聲討,「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

  「他又很愛招蜂引蝶,每節下課都和班上一群女生打情罵俏,吵得我都不能休息。」

  羅映雪得到響應,肆無忌憚地罵下去。

  「好噁心!這種人長大後一定是社會的敗類、女性的公敵。」唉,早知道她就不把他生
出來了。

  羅映雪連連點頭稱是,「最令人無法忍受的是他很愛偷聽別人講話。他下次再這樣,我
絕對會狠狠扁他一頓!」她愈罵愈過癮。

  陳若歆正想附和幾句時,猛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挺喜歡偷聽別人說話,葦杭這一點大概遺
傳自她吧。

  「哎呀,反正姓曹的沒一個是好東西。」她心虛地下結論。

  羅映雪吃驚地抬起頭。她以為曹葦杭在家裡一定調皮搗蛋,曹媽媽才會跟著一起數落他
,誰知她罵得比她更投入,範圍也更廣。

  「曹媽媽,你是不是婚姻不幸福?」

  「有一點啦。我老公就很奇怪,他從認識我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嫌我東、嫌我西的,結果
他一堆女朋友不娶,不知道為什麼娶了我。」曹亦修是那種死都不肯吃路邊攤的人,古板得
要死。

  「會不會是因為他那些女朋友都不肯嫁給他?」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我老公常罵我笨不是沒道理的,他其它的女朋友都比我聰明多
了。」陳若歆沮喪地為十多年來的疑惑找到答案。

  「那你當初為什麼會嫁給他?」

  「我……」陳若歆羞澀地低下頭。「有一年,他過年還留在台北唸書,我去他宿舍看他
,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唉,你太小了,不該跟你說這個。」

  「他強暴你,對不對?」羅映雪同情地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力量。

  「不是啦!」陳若歆觸電般地縮回手,突然不曉得該如何為自己的話收尾。那一次一半
要怪她自己意亂情迷,曹亦修那麼驕傲的人才不可能強迫她做那種事呢。

  「啊……」她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去吃下一攤吧。」

  「曹媽媽,你先生是不是要出來選立委?」那種人渣要是當選,簡直是全台南市民的悲
哀。

  「嗯,你不要投給他喔。」陳若歆鄭重地叮嚀。「我的那一票也不會投給他的。」

  老公如果選上了,一定更沒時間陪她。

  「我沒有投票權啦。」看來曹媽媽跟曹老頭肯定鬧翻了,才會激動得志了她只有國一。


  「那你要叫你爸媽和親戚都不要投給他。」

  「嗯。」羅映雪有義氣地點頭。其實不用她請托,羅家的人也不可能投給曹老頭。

  陳若歆的感傷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她就神采奕奕地和一個水果攤的老闆攀談起
來。

  「老闆,西瓜甜不甜?」她垂涎欲滴地看著被剖成兩半展示的大西瓜。

  「甜啊,當然甜。」老闆大嗓門地保證。

  「那貴不貴?」她好想吃。

  「不會啦。」

  「曹媽媽,你別聽他亂蓋,最近一直在下雨,西瓜很貴的。」羅映雪小小年紀就懂得精
打細算,拉著陳若歆的衣角小聲地提醒,惹來老闆一陣白眼。

  「可是我好久沒吃了。」陳若歆為難地看著她。

  「太太,你不要看這個價錢就嫌貴,瓜農還是賠得慘兮兮的。」老闆一眼就看穿她心腸
軟又貪吃的弱點,努力幫她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因為都是你賺去了啊!」羅映雪不能苟同地反駁,說得老闆有一點火大。

  陳若歆笑著緩和局面,「那我買半個就好。」

  羅映雪深感挫敗。曹媽媽分明是那種任奸商宰割的顧客,問老闆甜不甜、貴不貴,老闆
會說不甜、很貴嗎?

  「你們有沒有外送服務啊?」陳若歆邊掏錢邊問。

  老闆皺了皺眉,聽不懂。

  「就是我打電話給你,告訴你我想吃什麼水果,你就幫我送到家啊。」她善解人意地為
他解惑。

  「太太,沒有賣水果的是這樣做生意的啦。」老闆一口台灣國語,有點吃不消地拖長語
調。

  陳若歆扁了扁嘴。「以前我住台北時,明明都可以的。」

  「哎喲,台北人怎麼那麼懶!」老闆驚訝之下,疏忽了自己的話已經侮辱到面前的大顧
客——他做生意那麼久,還沒碰到有人知道半個西瓜三百二會爽快付錢的。

  陳若歆睜大眼,但沒把他罵回去,只靦腆地笑著對羅映雪說:「我老公也常這樣說耶,
他每次都罵我是『敗家女』。」

  羅映雪尷尬地笑了笑,開始覺得曹老頭或許不像她想像中那麼罪大惡極。

  春假過後,羅映雪神清氣爽地上學去。

  這個春假太棒了!水漾搬新家,擺了十幾桌酒席,她終於看到水漾那三個哥哥了。

  水漾的大哥在當兵,二哥和小哥在台北念大學,專程為了這一頓飯回台南。她發現水漾
的哥哥們都很疼妹妹,至少比羅映韜那傢伙好上百倍。

  那天他們一群「小孩」坐一桌,成水漾很自然的成為焦點。

  「我同學老說台北的女孩子皮膚白又會打扮,真該帶他們回來看看我們家的小公主。」
成家老二帶笑睨著妹妹。

  「那你鐵定會被煩死。」成水漾的大哥頭髮剃得很短,連頭皮都看得到,反而襯托出一
股英氣。

  成家老王笑著拍拍老二的肩膀,「說不定每天有免費的早餐吃呢。」

  「哥,你們想把我賣了呀?」成水漾假意噘了噘唇,突然拉過毫無防備的羅映雪,「這
是我同學,就住對面。」

  「好可愛喔。我們台南真是出美女。」成家老三捏了捏她的臉頰,讓她不由自主滿臉通
紅。

  「喂,我同學很保守、害羞的,你這樣吃人家豆腐,要對她負責喔。」成水漾衝著小哥
嚷嚷。

  「好啊,我最喜歡年輕可愛的妹妹了。」成水漾的小哥剛好坐羅映雪隔壁,順勢攬過她
的肩膀,害她整個人緊張得縮成一團,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羅映雪一想到那個畫面,忍不住臉紅心跳,雙手撐著熱辣辣的臉頰,輕咬住下唇傻傻笑
著。

  曹葦杭觀察了她好一陣子,愈看眉頭皺得愈緊。他伸手在她眼前來回搖晃,打斷了她的
美夢。

  「幹嘛?」她一心虛,先聲奪人。「病好了沒?」

  雖然她的口氣很凶,曹葦杭還是滿感動的。

  「我媽叫我問你家的電話號碼。」他老媽那一天開開心心地提著大包小包回家,從此以
後,開口閉口都提到「映雪」,儼然把她說過的話當作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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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57 PM |只看该作者

 「什麼?」羅映雪挑起眉。

  「她說……說你很可愛,想再找你去逛街。」曹葦杭有些難為情,因為他也覺得她好可
愛。

  「喔。」羅映雪從書包裡抽出國文課本,撕下空白的一角,寫下家裡的電話號碼。

  和曹媽媽出去逛街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吃再多東西都不用付錢,也不會被念東念西的。


  「喂,只有你媽能打,你不准打。」羅映雪凶巴巴地把紙條交給他。她已決定要做個清
純乖巧的好女孩,除了水漾的小哥,她絕不和任何男人有所牽扯。

  曹葦杭早摸清她喜怒無常的脾氣,但她的話還是讓他隱隱有股受傷的感覺。如果春假時
和她的約會沒被媽媽搞砸,也許她就不會這麼想和他劃清界限。

  兩個人各有所思時,上課鐘聲響了起來。羅映雪精神一振,大聲地喊過口令後,得意地
看了曹葦杭一眼。

  廣達中學是所治學嚴謹的私立學校,教務處一向要求老師們要在段考後一周內改完考卷
,她和曹葦杭今天就可以分出高下了。

  一個早上四堂課共發了國文、英文、生物、歷史四科的試卷,她和曹葦杭的英文、生物
都考滿分,國文輸了他兩分,歷史則贏了他五分。下午又發了地理、健康教育、公民的試卷
,曹葦杭的地理成績輸她三分,其它兩科各贏她兩分。

  羅映雪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曹葦杭真的只是隨便把課本翻過一遍嗎?

  他們今天沒有數學課,但數學妖女迫不及待地利用打掃時問到教室發考卷。看她眉飛色
舞的表情,就曉得她很滿意大家的成績。

  「各位同學,這一次大家的數學都考得不錯,希望以後再接再厲。」何法琪很會吊他們
的胃口,又說了些不相干的話,才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一疊考卷。

  羅映雪從來沒有像此時這麼緊張過。她已經志得意滿地向全家人宣告她贏定曹葦杭了,
可是到目前為止,她卻只贏他兩分。雖然考卷上的每一題她都會寫,但是她生性粗枝大葉,
隨便一個失誤都可能讓戰況逆轉。

  「啊,我先把正確答案抄在黑板上好了。」何法琪放下考卷,惹來不少白眼。

  抄完了正確答案,她又想到要把統計的成績分佈表抄在黑板上,羅映雪的一顆心懸起又
放下,放下又懸起,妖女再不乾脆點,她的心臟一定會失去彈性。

  「呵呵,有三個同學考滿分喲。我邊發考卷邊告訴大家,這樣比較好玩。」

  一點都不好玩!羅映雪霎時有扁人的衝動。

  時間在何法琪的唱名中緩緩流逝,第一個拿滿分的是桑小嫻,全班歡聲雷動。這次段考
靠桑小嫻完美無瑕的八百分,全年級第一名又落在他們班上了。

  第二個拿滿分的居然是傅衍平,台下起了一陣騷動,何法琪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絮絮
叨叨地發表了一大篇感言,不外乎是要告訴大家連傅衍平都能考滿分,你們沒有一個做不到
的等等,而傅衍平卻只是一臉酷樣地把考卷拿走。

  「喂,你說他會不會是偷看桑小嫻的?」羅映雪很氣一百分的名額又被佔走一個,低聲
地問成水漾。

  「不會啦。我們考試的時候桌子都不能並在一起,傅衍平眼力沒那麼好吧,再說,桑小
嫻那個人怎麼可能讓別人看到她的考卷?」成水漾沒有勝負的壓力,理智地分析給她聽。

  「羅映雪。」

  何法琪把考卷遞給跌跌撞撞衝到講台前的她後,惋惜地對她說:「你本來可以考滿分的
,可惜太粗心了。」

  「老師,羅映雪有『心臟肥大症』啦!」古靈精怪的章旭明聽到何法琪的話,馬上抒發
己見。他曾經坐在羅映雪旁邊,短短的一個星期讓他有如置身人間煉獄,徹底體會到何謂生
不如死。重獲自由後,他不把握機會奚落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已。

  羅映雪恨恨地嚥下這口氣,帶著九十七分的考卷回座位。

  只要曹葦杭不考滿分,她還是有希望贏的。然而她的夢想在一張張不是滿分的考卷中逐
漸遠去,最後終於毀在妖女手邊僅剩的考卷上。

  「我們的數學小老師曹葦杭考了滿分喔。許多同學在周記上反應曹葦杭很熱心指導她們
數學,所以我們現在給他熱烈的掌聲,好不好?」

  在眾多女生誠懇的掌聲中,羅映雪的心跌到谷底,她狠狠瞪曹葦杭一眼,暗暗咒罵他是
一個言行不一的小人,說什麼考不好都是騙人的!她氣急攻心下,一顆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
她的臉頰。

  曹葦杭遲疑了會兒,把一題標準答案是「1」的選擇題,用原子筆改成「4」。他把考
卷拿去給何法琪扣分時,何法琪禁不住一臉失望。怎麼可能?她改考卷向來很少出錯的呀。


  「曹葦杭很誠實,下次要細心一點喔。」她紅筆一揮,把分數改為九十六,台下頓時響
起歎息聲,道盡了何法琪的心聲,曹葦杭那麼誠實幹嘛?

  「你……明明寫對的。」羅映雪紅著眼,故作強硬地問:「為什麼要改?」

  「你都哭了。」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眼淚這麼管用嗎?她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你爸爸不會生氣嗎?」她難得地將心比心,更搞不懂曹葦杭的動機為何。

  他吐了吐舌頭,「他會把我剌成肉醬。」

  「那怎麼辦?」羅映雪心急地問。聽曹媽媽形容,曹老頭似乎是個滿嚴肅的人。

  「我媽會替我收屍的。」他笑了。

  「你在唬我!」羅映雪仰起臉瞪他,嘴角卻如釋重負地綻開一朵溫暖的笑容。

  她臉上猶帶著未干的淚痕,隱隱透出的笑顏像是大雨初歇後的彩虹,看不真切反而更顯
得美。曹葦杭貪婪地瞧著她嬌美的表情,很沒志氣地想,就算考不及格也沒關係。

  「你爸會給你什麼好處?」他好奇地問。

  「……兩千塊。」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曹葦杭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她非贏不可。「喂,那你要請我吃冰。」

  「好啦。」她有點不太情願地答應。這兩千塊算是不義之財,她實在沒臉拒絕曹葦杭那
個花不了多少錢的要求。

  「明天放學後?」曹葦杭很慎重地挑了時間,不想讓他老媽再有插手的餘地。

  「嗯。」羅映雪含糊地應了一聲,心情十分複雜。會不會從此以後,她在曹葦杭面前就
矮了一截?

  「哥,你有沒有考贏曹子衿?」羅映雪在飯桌上興致勃勃地向哥哥打聽。

  「不知道。」羅映韜還是那一副惜字如金的樣子,彷彿多說一個字會要了他的命。

  「映雪,你呢?」羅致遠放下碗筷,鄭重地問向正對哥哥扮鬼臉的女兒。

  「我們考卷都發了,我小贏曹葦杭三分啦。」既然都答應請曹葦杭吃冰了,那麼她就不
能算是不勞而獲。這麼想後,羅映雪就說得滿理直氣壯的,好像贏三分還是她手下留情。

  「真的?」羅致遠滿意地點頭。映雪這孩子資質不錯,但和映韜比起來就差了一截,她
能贏曹家的小兒子,證明她是真的下過工夫。「待會兒爸爸拿兩千塊給你。」

  「謝謝爸。」羅映雪開心地笑道。老爸還挺守信用的嘛,或許老哥把獎金讓給她是正確
的,曹葦杭他老姊似乎來勢洶洶。

  「唉,孩子們唸書是他們自己的事,你怎麼可以拿獎金當誘餌?虧你還是教書的。」

  羅映雪的母親溫儀芳是個很有教育理念的小學老師,實在看不慣先生的作風。

  「我沒修過教育理論,不懂你說的那一套。」羅致遠在大學教法律,他不是不明白太太
說的道理,只是故意裝傻。

  「媽,你放心,經過這一次考試,我徹底體會到勝利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以後我會很
用功唸書,即使爸爸不給我獎金,我也要每次都考贏曹葦杭。」羅映雪忘不了數學妖女宣佈
曹葦杭數學滿分那一刻她心中的不甘與痛苦,那種感覺就像掉進不見天日的深淵,只能一個
人等死。她發誓,下一次段考,她絕對要光明正大的勝過曹葦杭。

  「說得好!」羅致遠大聲喝采,用力拍一下大腿。

  溫儀芳搖了搖頭。映雪和她爸爸一樣沒藥救了。

  第二天傍晚的打掃時間,消息靈通的黃家芬興匆匆地跑進教室大嚷:「聽說工友爺爺正
在中廊貼榮譽榜,我們要不要去現場幫桑小嫻歡呼一下?」

  這就是班上同學在抵禦何法琪之際所凝聚出的超強團結心。好像都是這麼一回事,太過
循規蹈矩的班級通常像一盤散沙,反而是那些風波不斷的班級會在某些時刻展現出不尋常的
同學愛。

  羅映雪放下抹布,把頭探過碎石子砌成的樑柱,問站在另一個窗台上的成水漾,「我們
去看看好不好?」

  「不要啦,又沒有我的名字。」成水漾拿著舊報紙使勁擦著玻璃,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家
裡有傭人的千金小姐。

  「拜託你不要把玻璃擦得那麼乾淨啦,老顯得我這一塊很髒。」羅映雪重心有點不穩,
整個上半身貼著石柱,空出一隻手拉她的袖子,「走啦,順便請你吃冰。」

  「這麼好的事?」成水漾睜大了眼,笑著躍到地面。

  羅映雪看她以優雅的姿勢一躍而下,真感到自卑。她一手壓著裙角,一手扶著石柱,蹲
低了身子,半跨半摔地著地。

  該死的衛生股長,為什麼派給她一個需要爬上爬下的工作?

  「曹葦杭,你姊有沒有說她段考考得怎麼樣?」羅映雪回到座位上收拾書包,頭也不抬
地問也正在收書包的曹葦杭。

  「她好像考得很好。你哥呢?」

  「不曉得。」羅映雪聳聳肩。「我和水漾要去中廊看成績,你也一起去吧,看完我們三
個人再去吃冰。」

  三個人?

  她竟然還約了成水漾?可想而知,待會兒他一定是被冷落在一旁的那一個。曹葦杭滿心
的期待被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無情地潑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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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3:59 PM |只看该作者



 工友慢條斯理地清理公佈欄,一張張用毛筆謄寫的榮譽榜單則捲成筒狀擱在牆角。

  廣達中學在每次段考後都會公佈全年級前十名學生的班級、姓名與成績,藉以激勵全體
師生奮戰。由於是采常態編班,因此差不多每班會有一個人上榜。榜單刻意貼在師生們上、
下學必經的中廊,誰上了榜很快的會人盡皆知,因此上榜人數多於一個的班級自然得意。

  「我來幫你。」羅映雪是個急性子,工友爺爺一舉一動都像運動比賽轉播中的慢動作分
解,讓她看了就難過,忍不住想要出手幫忙。

  「後退、後退!這麼重要的公告只能用眼睛看,不能用手摸。」工友揮著手喝斥,還賞
給她一記白眼。

  他其實才三十出頭,可是動作遲緩,人又迂腐,是以學生們背地裡都喚他「工友爺爺」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才把國一的榜單貼好。

  在第一時間,黃家芬蹙緊眉頭,頗為失望地吶喊,「啊!第一名怎麼又是桑小嫻?」

  「真沒意思!他們班到底要霸佔榜首到什麼時候?」馬上有人心痛地捶著胸口,誇張地
大吼。

  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落的咒罵聲。

  大家都看到那兩個人制服上繡的班級了。煩不煩啊,他們班?每次都派人來耍這一套把
戲。考滿分當然會拿第一名,他們明明早知道結果,還故意裝作一臉驚訝,噁心斃了!只不
過桑小嫻剛好在那一班嘛,他們那群小嘍囉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一刻無疑是國一甲最惹人嫌的時候。

  「映雪,有你的名字!」本來不想來的成水漾也感染了現場慷慨激昂的氣氛,在看到姊
妹淘的名字時忘情的大叫。

  「好可惡喔,國一甲連小小的第十名也要跟別班搶。」黃家芬再接再厲地為班上打知名
度。

  「小小的第十名?有本事你考考看啊。」馬上有人衝著她譏諷,中廊上正式掀起戰火。


  羅映雪愣了會兒才看向榜單。如果曹葦杭不把答案改掉,上榜的人就會是他了。

  「不覺得可惜嗎?」她在一片鬧烘烘的聲浪中低聲問身旁的曹葦杭,話裡難掩失落。

  她是第一次上榮譽榜,可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其實她也沒作弊啊,為什麼一顆心會縈
繞著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曹葦杭雙手插在褲袋裡,笑著搖頭。

  「映雪,高一的榜單出來了。」成水漾踮起腳尖向他們招手。她旱隨著人潮移動.離他
們有段距離。

  曹葦杭拉著羅映雪的手擠過去,屏住氣息盯向工友的手。

  「又是羅映韜!」他們後方爆出了一個女孩充滿仰慕的甜軟嗓音。

  羅映雪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至少羅家有一個人的勝利是貨真價實的。

  「一分飲恨。」曹葦杭遺憾地說,不敢想像老爸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昨天晚餐時,他告訴老爸自己輸給羅映雪後,老媽立即幸災樂禍地叨念了一長串「哎呀
,我就知道,人家看起來就比你聰明,你怎麼可能贏得過她嘛!」等等的話,氣得老爸心頭
一把火愈焚愈熾,差點演出夫妻翻臉的劇碼,幸虧老姊信心十足地拍胸口保證會為曹家扳回
一城,老爸才消了點氣,不甘願地吃完便當。

  現在完了!雖然哥哥拿了全年級第一名也無濟於事,羅家會說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孩子念
國三。曹葦杭決定等會兒吃完冰後順道在外頭吃飽了再回家。這樣,他一回家就可以直接閃
進自已的房間,省得看老爸和老姊的夜叉臉。

  「曹葦杭,動作太快了點吧?」成水漾雙手背在身後,修長的身子微傾向前,似笑非笑
地睨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羅映雪順著她的眼神往下看,觸電般地縮回手。天啊,他們的手什麼時候握在一起的?
她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吃冰去吧,有人需要趕緊滅火。」成水漾邁著輕快的步伐,逕自走向中廊外。

  「還不走?」籠罩在橙紅色夕陽光下的身影突然收住腳步,俏皮地回眸一笑。「映雪,
你不會這麼快就見色忘友吧?」真好笑!他們兩人隔了一大段距離,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
像被罰站似的。

  夏天就快到了,她想,那是發展校園戀情最適合的季節。

  國一的生活不知不覺結束了。

  開學的第一天,羅映雪一進教室就聽到大家議論紛紛,說妖女要繼續擔任他們班的導師
,據說是因為很多家長向校方強力要求的結果。乍聽到這個消息,班上的同學們馬上清查到
底是誰的爸爸、媽媽害了大家,一整個暑假期待重生的美好幻想至此正式宣告破滅。

  「做人嘛,不想開一點怎麼過日子?」黃家芬老氣橫秋地喟歎。

  羅映雪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退而求其次,她只求妖女能重新排座位。她和曹葦杭的戰爭簡直無時刻或休,免不了三
天、五天就要鬧一次意氣,可是曹葦杭那個人很搞不清楚狀況,常常架還沒吵完就跟她嘻皮
笑臉的,害得她的怒氣都無法完全宣洩。

  「映雪。」黃家芬突然叫住她,從書包裡拿出一本刊物給她。「這是我們校刊社利用暑
假期間嘔心瀝血的成果,裡頭有你的鼎力相助,送你一本。」

  羅映雪情緒不佳,沒仔細聽她的話,只悶悶地接了過來。

  「你要是敢給我拿去墊便當就試試看!」黃家芬嚴厲地加了句警告。

  一本刊物的誕生有著外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從選主題、採訪、攝影、編輯、校稿、打字
、排版、做封面等等,他們社裡至少開了十次以上的籌備會議。更累人的是錢的問題,他們
全社的人傾巢而出,分頭去方圓一公里以內的店家拉廣告,和老闆死纏活纏、說好說歹的下
場幾乎都是鎩羽而歸。

  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曉得學生們不太可能受校刊上廣告的吸引來消費,試過幾次在廣
告上附折價券又成效不彰後,根本沒幾個人願意出錢當冤大頭。於是,募不到責任配額的成
員乾脆回家向他們的老爸拉廣告,校刊上因此出現一些鋼鐵廠、電子廠的全真簡介,挺不搭
調的。

  被說中心思的羅映雪為了掩飾心虛,只好假裝很有興致地翻著,「哪一篇是你寫的啊?


  黃家芬得意地指著封面上最大的粗體字,「本期主題,優等生之戀。」

  羅映雪傻傻地照念一次,有點難以望文生義。她也算得上優等生吧,至少已連續三次登
上榮譽榜,每次都以些微的差距擠下那個中看不中用的曹葦杭。

  可是她只翻了兩頁,就知道自己死定了,所謂的優等生指的竟是羅映韜和曹子衿!

  黃家芬把羅映雪開玩笑說過的那些擇偶條件湊成十條,一一分析曹子衿符不符合,還特
別強調此乃羅映韜的妹妹所述,可信度高達百分之百,分析的結果更讓她大膽地推論羅映韜
的每一個擇偶條件都是針對曹子衿開的。

  而且,她透過關係採訪到他們兩人的同班同學,每個人都一口咬定曹子衿這位高中部第
一美女很明顯地對羅映韜傾心。

  「……堪稱創校以來最郎才女貌的一對,兩情相悅,好事不遠?」成水漾湊過頭來,甜
美的嗓音為黃家芬浪漫的文章作了最佳的詮釋。

  「映雪,你哥真的動了凡心了耶。」成水漾詭異地笑道。和映雪成了鄰居後,她也認識
了羅映韜。她們常在背地裡嘲笑他是個性冷感,將來鐵定孤老終身。嘿,曹大美女還真有一
套啊。

  「我看他是動了殺念了。」羅映雪整個人委靡不振,她等著回家被清算了。她相信連六
十幾歲的阿媽都會從老家殺來罵她。阿媽一向最疼哥哥,而阿公那一代在台灣光復初期和曹
家似乎有很嚴重的過節,阿媽絕對不會贊成羅映韜和曹子衿在一起的。更糟的是,羅映韜喜
不喜歡曹子衿還是一回事呢。

  當天,羅映雪一回家就幫媽媽收衣服、擺腕筷,乖巧得很。晚餐時風平浪靜的,沒人提
到校刊的事,她才稍稍放了心。

  對嘛,羅映韜怎麼可能去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這個禮拜原本輪到羅映韜洗碗,她幾乎是哀求著把工作搶了過去,
希望若是不幸讓他得知事情的真相,他能看在她幫他洗碗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

  「羅映雪,你如果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休想我會因為你幫我洗一次碗而原諒你。」


  羅映雪的手一滑,差點打破碗。天啊,羅映韜有讀心術嗎?

  「才沒有咧。」她趕忙大笑幾聲,「我從小就最尊敬哥哥你了。我只不過想,你今天晚
上要去教水漾數學,聽說二年級的數學比一年級難多了,你早點去,可以多教她一會兒嘛。


  「是啊,很難想像有人比你還笨。」羅映韜懶洋洋地點了點頭,走出廚房。

  羅映雪壓抑心裡的不滿,長久以來默默為哥哥加油打氣的她終於陣前倒戈地想,為什麼
曹葦杭的姊姊不爭氣點,讓羅映韜嗜嘗戰敗的滋味?

  窩在客廳裡看完八點檔後,羅映雪暗自慶幸度過了危險期。九點了,沒有任何一通爸媽
的電話,也就代表沒有他們熟識的友人來電舉發她的劣行,她可以安心去睡覺了。

  「羅映雪,你幹的好事!」

  剛伸了個懶腰,一本刊物就重重地落到她的頭上。

  羅映韜是幽靈啊?走路都沒聲音的。羅映雪哀叫了聲,用力揉發疼的頭頂。黃家芬他們
幹嘛把校刊做那麼厚嘛!唉,她防東防西,就是忘了叮囑水漾保密,還真應了「法網恢恢,
疏而不漏」這句話。

  「哥,你饒我一次嘛。我只是隨口說說,哪曉得有人會無聊到大作文章?」

  「自然有人幫我收抬你。」他一臉酷樣地挑了挑眉,好像嫌報復妹妹會髒了他的手。

  「哥,你別跟爸媽告狀啦!」她心急地嚷嚷,只差沒跪下來拉他的褲管。

  「我不會。」他扯開一絲敷衍的笑,轉身走上樓梯。

  羅映雪正摸不著頭緒時,樓梯轉角冷冷地飄來羅映韜滿不在乎的聲音,「別忘了媽是做
哪一行的。」

  她的世界彷彿在瞬間停止運轉。是的,她死期將至!

  羅映韜說得沒錯,紙是包不住火的,而她根本是玩火自焚。

  小學裡的老師們是個很可怕的情報組織,他們對同事的配偶、孩子總保持著高度的興趣
,務必把別人的家庭狀況弄得一清二楚才甘心。溫儀芳同事的孩子有人也念廣達中學,這些
人中多少有人會把校刊帶回家,那些被帶回家的校刊多少有幾本被家長拿去翻閱,羅映雪想
全身而退可說是天方夜譚。

  「你哥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非得把他說成一個好色鬼、自大狂?」溫儀芳並不反對兒
子交女朋友,但她實在無法忍受映雪拿哥哥開這麼低級的玩笑。

  「我說著玩的嘛,再說,哥會喜歡的應該就是智能型的美女吧。」

  羅映雪不開口還好,一說就惹得羅致遠大動肝火。「女孩子品德最重要,曹家能教出什
麼好孩子?」

  「爸,你不能以偏概全啊,像曹葦杭就滿熱心公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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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4:00 PM |只看该作者

 「羅映雪,你才國中二年級,別給我搞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羅致遠氣得放下碗筷,
憤恨地吼道。

  「你簡直不可理喻!」羅映雪氣急敗壞地捶桌子,用比羅致遠更大的音量喊回去。

  大人就可以那麼不講理嗎?她才不會跟曹葦杭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呢。

  羅致遠見女兒竟敢目無尊長,失控地甩了她一巴掌。羅映雪充滿恨意地瞪了他好半晌,
飯也不吃了,飛奔進自己的房間。

  「你說她幾句就好,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映雪都還沒吃到幾口……」溫儀芳見女兒拚
命忍住眼淚的模樣,心裡著實不捨。

  「你沒看到她剛剛的態度嗎?不准幫她留飯菜,她不吃就讓她餓死!」羅致遠也覺得自
己做得太過火了,但又拉不下臉認錯,嘴硬地繼續數落。

  溫儀芳悻悻然地吃自己的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火上加油。

  半個小時後,羅映韜敲了敲妹妹的房門。他遲遲沒有得到響應,只好自個兒轉動門把進
去。

  羅映雪坐在床上發愣,見哥哥進來,連忙拭去眼淚。

  「怎麼了?」他皺了皺眉頭,在床上僅剩的空間坐下。

  羅映雪沮喪地摀住臉。「樓下那兩個人一定很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只生你就好。我又笨又
粗魯,就算幫我存了一百萬的嫁妝也沒有男人會娶我,所以我只能和曹葦杭那麼差勁的男生
亂搞……」

  「愈說愈不像話。」羅映韜白了她一眼,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自艾自憐。「老爸的確不可
理喻。」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給妹妹一個會心的眼神。

  「如果是你這樣罵他,他才不會打你呢。」羅映雪破涕為笑,心底卻還是有點酸酸的。


  「吃點東西,肚子餓時容易胡思亂想。」羅映韜把一碗泡麵遞到她手上,再幫她拆開一
雙免洗筷。

  再怎麼生氣,也不該虐待自己的肚子;而且,氣歸氣,胃口一點也沒變差。羅映雪低頭
猛吃泡麵,連聲「謝謝」都忘了說。

  「哥,你對曹子衿的印象怎麼樣?」肚子一填飽,她心情果然好很多。

  「還沒學乖啊?」羅映韜大感吃不消。

  「你知道嗎?我常和水漾出去玩,其實有時候還偷偷約了曹媽媽。我和水漾都很喜歡她
喔,我們常說要是她是我們的媽媽就好了。可是,曹媽媽在她家好像不是那麼受歡迎,我真
弄不懂姓曹的人腦袋裡裝些什麼東西。話說回來,曹媽媽雖然不是那種很精明能幹的人,但
是很關心她的兒女,常常向我和水漾調查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心裡在想什麼。我剛剛會氣
得失去理智,不是因為我覺得曹葦杭有多好,而是為曹媽媽不平,爸說人家教不出好孩子實
在太過分了。」羅映雪一口氣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難得的沒看到羅映韜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識相的話,去跟爸道個歉。」

  「哥,換作是你被打,你會去道歉嗎?」羅映韜別想騙人,他的脾氣還比她倔得多。

  「我不會笨到在他面前罵他。」他微揚的唇角很明顯地在嘲笑妹妹的愚蠢。

  「對啦、對啦,人家就是沒你聰明。」羅映雪賭氣地嚷嚷。

  「爸一出手就心疼了,只要你把你平常撒嬌、耍賴的本領拿出一半來,他會抱著你痛哭
流涕。」羅映韜幫她找了個很有面子的台階。

  「才不要咧!」羅映雪翻了個白眼,倔強的小臉帶著誓死不從的決心。

  「乖,你去說幾句好話,我就告訴你我對曹子衿的看法。」他輕聲地誘哄道。

  天啊,這是她當了羅映韜十幾年的妹妹,除了「羅映雪」以外,第一次聽到由他嘴裡吐
出女孩子的名字。不會吧?!他喜歡曹子衿,所以也覺得爸不可理喻?

  「OK!」羅映雪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興匆匆地跳下床。「哥,我馬上回來。你放
心,你待會兒跟我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洩漏出去。」

  討厭的老爸,她就敷衍他一下好了,免得他愧疚得整晚睡不著。

  羅映韜微笑著點點頭。他目送妹妹離去後,轉身把她隨手扔在床上的泡麵空碗和免洗筷
丟進垃圾桶。羅映雪有一點說對了,就算給他一百萬,他也不願意娶個又懶又髒的女人。

  羅映雪衝到客廳後,才突然覺得難為情。她站的位置離羅致遠坐的沙發有兩大步遠,眼
神飄來飄去,還心存芥蒂。

  「爸,對不起。」

  羅致遠放下報紙,板著臉把她拉過來,僵著聲音問道:「餓不餓?」

  「不餓。」剛吃過一碗泡麵,哪有那麼容易餓。

  羅致遠以為她在逞強,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還覺得我不可理喻啊?」

  哎喲,這樣好噁心喔!羅映雪很想把他推開,一抬眼突然發現羅映韜抱胸斜靠在二樓的
樓梯口看她「表現」。

  「爸,是我亂說話。」她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我真對不起哥哥。他平常那麼疼我,
我居然泯滅良心陷害他,我……我現在就去跟他道歉。」哼,羅映韜幾時疼過她了?她只不
過希望他能看在她嘴巴這麼甜的份上多透露點內情給她,順便擺脫處於感動狀態中的老爸。


  「爸真沒白疼你。」羅致遠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更加後悔出手打了她。

  羅映雪暗地裡扮了個鬼臉,她把握機會逃離尷尬的氣氛,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樓。

  「哥,你聽到啦,我都照你的話做了,快點告訴我你對曹子衿有什麼感覺。」她喘著氣
,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帶著甜笑。

  羅映韜雙手插在褲袋裡,低頭盯著腳尖好一會兒。羅映雪以為他難為情,興奮得直想尖
叫。

  終於,羅映韜抬起頭,虛偽地扯動一下唇角,像看笨蛋似的看了羅映雪一眼,「沒感覺
。」

  「你……」羅映雪瞪著他走向自己房間的背影,不敢相信他一轉眼就翻臉不認帳。

  突然,她想到自己也曾用同樣的手法拐騙黃家芬兩罐可樂,這是報應嗎?

  台南是個政治熱度很高的城市,政壇不少知名人物都從這個文化古都崛起。台南有有光
復前由對岸渡海來台的世家大族、眷村,再加上許多本土意識強烈的當地人,政治生態十分
複雜。

  這一年的立委選舉,在多方人馬競相角力下,格外引人矚目。

  羅映雪的叔叔羅致和是黨外組織在台南市的精英。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是地方上受人尊敬
的鄉紳,時常為大家排解糾紛,他在耳濡目染下,也本著服務鄉梓的精神,連任了兩屆市議
員,政績非常耀眼。

  而曹亦修生長在眷村,黨政關係良好的他,雖然缺乏在地方上的長久經營,但他口才佳
,學識出眾,又不曾涉入執政黨在地的派系之爭,是黨部經過多次的協調後,少數幾個能被
領導階層和基層人士共同接受的人選。

  「喂,好久沒看到你媽了。」午餐時間,羅映雪忍不住向曹葦杭探聽曹媽媽的近況,邊
說邊將一塊醬汁入透的五花肉夾到他的便當盒裡。她老媽認為五花肉最好吃,可是她一看到
泛著油光的肥肉,渾身就會爬滿雞皮疙瘩。說實話,她是很偏食,而曹葦杭可能因為曹媽媽
不會做菜的緣故,什麼東西都覺得好吃,於是她不想吃的食物都順理成章地進了他的便當盒


  這個笨蛋每次都高興的吃得津津有味,她歎息著在腦袋裡幻想自己是在餵豬。

  「啊,謝謝。」曹葦杭一口就往肥肉處咬下去。「她被我爸拉著到處應酬、拜票啊。」
他聳了聳肩,很難理解為什麼有人對政治那麼熱中,他將來鐵定是不會繼承父志的。

  「咦?曹媽媽明明跟我說過,她不希望你爸當選的。」

  「我爸說選上了要帶她去日本玩,她的決心馬上就動搖了。」他老爸食言的紀錄多得數
不清,老媽卻一直無法覺悟,他們做孩子的又不好出言點破。唉,到時候老爸若是翻臉不認
帳,又有人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了。

  「那……我們現在算仇人囉?」羅映雪偏過頭.遲疑地問。數學妖女如她所願的調過座
位了,但她還是倒霉的被分到曹葦杭旁邊坐,他們天天吵架,都快吵成哥兒們了。

  這大概是她在羅映韜長期冷淡以對下所發展出的變態心理吧,她覺得自已很需要一個能
夠常常陪她說話的人,就算是吵架也好。

  「不算啦,他們選他們的,關我們什麼事?」曹葦杭看羅映雪就要合上便當蓋,連忙把
她吃剩的飯菜掃進自己的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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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4:01 PM |只看该作者


 「曹葦杭,你好好養!」羅映雪皺了皺眉,譏諷地嚷嚷。

  「坐你隔壁真好。以前在台北念小學時,我旁邊的女生寧可把吃剩的飯菜倒掉,也不讓
我吃。」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害羅映雪怪難為情的。

  「喂,你有沒有聽你姊談過我哥?」

  星星白天也是會發光的,可是小星星們再怎麼努力擠出所有的能量,大家也只看得見太
陽光——這是她和曹葦杭同病相憐的一點,更何況連他們都常常忽略了自己,兩個人談論的
話題不時繞著羅映韜和曹子衿打轉。

  曹葦杭搖搖頭,「如果哪天她考贏了羅映韜,或許她會連講三天三夜。」老姊每天一回
家就關在房間裡唸書,結果還是沒辦法贏過羅映韜,她的心情一定很郁卒吧。

  「喂,杯子拿出來。今天何媽給我帶了紅豆湯圓。」成水漾現在已經不坐他們隔壁桌了
,而且她自從看到他們不小心把手牽在一起後,就老是叫羅映雪要多陪陪曹葦杭。

  成水漾把他們的杯子洗乾淨,細心地幫他們各倒了一杯湯、料均勻的紅豆湯圓。不曉得
水漾是不是在家裡被服侍過頭,來學校老把他們兩個當老爺、夫人伺候……羅映雪捏了下自
己的大腿,她這個比喻實在太不倫不類了,好在只是在腦袋裡想想,沒說出口,不然水漾又
要借題發揮了。

  「水漾,聽說你爸捐了一大筆錢給我阿叔耶。」羅映雪便當吃不完,吃起點心胃口卻很
好。

  成水漾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勺。「上回我們家人厝請客時,你阿叔也有來,和我爸聊
得很投機啦。」她急急地轉頭對曹葦杭解釋,「你別介意,不是說你爸有什麼不好。」

  其實,班上同學對於羅映雪的叔叔和曹葦杭的爸爸同時出馬角逐立委這件事都抱著看熱
鬧的心情。班會的臨時動議,還有人舉手提議要他們兩個上台幫各自的長輩發表政見,順便
做場辯論,好在何法琪獨裁地否決這項提案,要不然他們兩個對政治冷感的人還真不知道要
說些什麼好。

  選舉前的最後一個禮拜天,羅家和曹家都進入備戰狀態。像羅映雪,年紀小小也是有用
處的,大人們看她長得還算可愛,幫她套上一件繡著大紅色候選人編號和姓名的金黃色背心
,還給她一大疊宣傳單。

  「為什麼不叫哥去?」她打了個呵欠,很想在暖暖的被窩裡多待一會兒。

  「你還小,人家不好意思不拿啦。」羅致遠簡直是推著她出門。

  她覺得老爸的心眼真和那些乞討集團利用小孩去要錢有異曲同工之妙。

  冷颼颼的風吹得她的臉頰有些刺痛,她騎上她那輛破腳踏車,縮著身子往市場前進。

  車籃因為某次貪看帥哥而撞得歪歪斜斜,淡黃色的宣傳單只能勉強塞進去。老爸給她的
宣傳單多到車子重心不穩,再加上逆風而行,她幾乎是蛇行到市場。

  喘了口氣,她把車子往市場入口處的騎樓一靠,就站在馬路邊發起那疊好像永遠發不完
的文宣。前一陣子,她把腳踏車鑰匙弄丟了,請羅映韜幫她新裝個鎖,他點了點頭,很爽快
地答應。她正奇怪羅映韜怎麼變得那麼乾脆時.他居然加了句,「是有這個需要,免得被撿
破爛的收走。」想到他那副嘴臉,羅映雪就有一股扁人的衝動。

  「請惠賜一票!」她努力裝出最天真無邪的笑容,隨著每一張傳單奉送給來來往往的行
人。哼,羅映韜已經老了,沒本錢來做這種博取同情心的工作啦!這麼想著,她就愈笑愈起
勁。

  但是笑久了是會麻木的。她的手漸垂漸低,嘴角也快揚不起來,眼睛開始無意識地盯著
宣傳單瞧。

  天啊,都是一些滿煽動的文字耶!文宣的內容不斷批評曹老頭是出賣本省同胞的漢奸啦
,是權力鬥爭下的空降部隊啦,還有他在台北狂炒地皮,吃人不吐骨頭啦,看得她暗暗吐舌
頭。

  猛一抬頭,她突然看兒曹葦杭也在對街發傳單,他的動作和她幾乎一模一樣,就像有一
面鏡子擺在路中央,對稱著照出她的言行舉止。他可能剛來吧,聲音還挺熱情的,連她站在
這兒都隱隱約約地聽見那個每天和她鬥嘴的聲音。

  曹葦杭做這種沒什麼氣質的工作實在有點怪。她愣愣地觀察他好一會兒,突然想起在故
事書中看過,有一對歷史上有名的情侶,男的才高八斗,女的貌美如花,後來女主角和男主
角私奔了,沒錢過日子,只好開店賈酒,從此風度翩翩的男主角改穿店小二的衣服,女主角
也濃妝艷抹地招呼客人,結局是女主角的爸爸覺得太丟臉,就拿了一大筆錢給他們。

  她記得看完那個故事時,心裡好羨慕,竟然有爸爸拿錢拜託女兒別做丟臉的事,她要是
做了什麼敗壞門風的事啊,老爸肯定把她拖回家先吊起來狠狠地打一頓再說。

  羅映雪低頭望著自己的影子。太陽愈爬愈高,她的影子就愈縮愈短,成了一團緊靠著她
的布鞋移動的黑色大球。討厭!怎麼動都甩不掉纏人的影子,就像怎麼樣也甩不掉腦子裡那
兩個惱人的傢伙一樣,那兩個人到底叫什麼名字呀?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她不甘心地抬起頭時,曹葦杭正好朝她這邊看來,笑開了臉隔著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
揮手向她招呼。她的腦海裡還停留著那兩個談戀愛談到名留青史的戀人在店裡叫賣的畫面,
電光石火間,曹葦杭的臉硬生生地被擱到那個男人的脖子上,而那個女的只好由她權充……
她的心臟忽地宣告怠工,彷彿在胸腔裡亂竄,害得她好不舒服。

  羅映雪撇開頭,裝作沒看見他,反正路上重重疊疊的淨是人影,沒看見也屬正常。

  附近正好有幾攤賣衣服的老闆在較勁,紛紛爬上用來展示衣服的桌子,抓著麥克風大吼
「跳樓大拍賣」,粗啞的聲浪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注意力逐漸散去,凍僵了的小手機械化
地一伸一縮,將一張張傳單遞出去。

  「喂!」倏然間,有人用力拍她的肩膀,她全身抖動了一下,神遊的心緒才緩緩歸位。


  「你……你怎麼來了?」她心虛地問,打定主意要假裝此刻才發現他的存在。

  「和你一樣呀。」曹葦杭比了比她手上的傳單,回過頭停他那輛新的腳踏車。他背對著
她問:「剛剛朝你揮手,你都沒看到;過街來叫你,你也沒聽到,在想什麼啊?」

  「我……」腦子裡擱著一件想不起來的事著實很難受,她想問曹葦杭知不知道那個故事
,可是又隱隱覺得彆扭。萬一他想歪了,說不定會誤會她對他有意思,然後樂個半死,她想
還是回家再問羅映韜好了。

  「我肚子有點餓。」她隨口胡謅。

  「我有帶麵包。」曹葦杭慇勤地解下肩上的名牌運動背包,拿出一個被壓扁了的肉鬆麵
包。都怪老媽,她上超市時老是不用腦筋,任一堆堆的罐頭、飲料把位於購物籃底的可憐麵
包壓成扁平狀。

  他把麵包遞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剛學過的……呃,質量不滅定律,麵
包壓扁了,質量不會變少,應該也還滿好吃的。」

  「不用了。你沒看見我正在忙嗎?」羅映雪瞪了他一眼,又嚴肅地訓起人,「還有,你
不要把什麼東西都跟吃的聯想在一起好不好?」

  曹葦杭莫名其妙地吃了一頓排頭,霎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提不起勁做自己的工作。

  為了報復她存心忽視他的態度,他從她手中抽走一張宣傳單,邊看邊嘖嘖驚歎,「你們
那邊也太會造謠生事了吧?我爸才沒有炒地皮呢,我們家在台北的幾筆土地都是我外公給我
媽的嫁妝。」

  羅映雪聽不慣他劃清界限又帶著輕蔑的語氣,凶巴巴地從他腳踏車的籃子裡也抽了張文
宣,準備大肆反擊。原本冰冷的軀體像是被浸到熱水中的溫度計,滾燙的血液火速沿著一格
又一格的刻度往上攀升。早知道她就在班會上和曹葦杭來場世紀大辯論,非辯到他跪地求饒
不可!

  「嘿,還說不是金牛?」她吊兒郎當地拎著文宣的一角,晃開整整齊齊對折兩次的紙張
。「彩色的又這麼大張,要花多少錢啊?」

  「我爸有一個朋友開印刷廠的。」他急急地辯白,所有的腦細胞在瞬間活絡起來。

  羅映雪這個不講理的婆娘!

  「官商勾結!」她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指控。

  「你無理取鬧!」

  「你……你喪心病狂!」

  沒幾回合,羅映雪就敗下陣來。她會的成語已經大部分是用來罵人的了,沒想到還是比
曹葦杭會的少。記得葉壯士曾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他的名字很有意境,好像還有什麼了不得
的典故……哎呀,他們那種都市人沒事就愛吟詩作對一番,根本不知人間疾苦!

  如果不要用成語罵,她就不會輸了。她板著臉,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喃喃地咒罵某人侵
佔了她的地盤。

  曹葦杭年紀小又好動,漸漸受不了這種無聊的工作,巴不得羅映雪多罵他幾句。

  「生氣了?」他看著她的背影,悶悶地問。

  羅映雪轉過頭,虛假地大笑三聲,拍了拍小手。「曹同學,我發完了,後會有期!」

  她偏要刺激他!

  「那……明天見了。你不是餓了嗎?快點回家吃午飯吧。」曹葦杭為她感到高興,敞開
明朗的笑容向她道別,接著認命地發他那疊精美的文宣。

  她呆住了,曹葦杭不但沒生氣,還關心她的肚子,她現在掉頭就走,是不是太不講義氣
了?

  「……我幫你吧。」她噘起嘴,自動自發地從他的車籃裡捧起一疊宣傳單。

  一定是有什麼連她也不清楚的東西在心底生根了,她百分之百確定絕對不是小說裡寫的
那種羅曼蒂克的愛苗,而是像細菌般會分裂、繁衍的一種情緒。沒有辦法把它消滅之下,為
免毒發身亡,她唯一的選擇只有以毒攻毒,大發慈悲地幫曹葦杭發傳單就是第一波發病的徵
兆。

  「映雪。」他輕輕地念她的名字,像在低吟一首雋永的詩篇。

  「幹嘛?」羅映雪沒發覺他聲音裡的異樣,冷著臉回頭賞他一記白眼。她羅大小姐好心
幫忙,這傢伙就以為自己可以偷懶了嗎?

  「你的名字好好聽。」他不以為意地揉了揉她的發,像是突然間大了她好幾歲。

  羅映雪的臉紅得像著了火,全世界的熱空氣彷彿都往她臉上拚命地擠。她很想說些什麼
來軀走凝結在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腦漿卻像被不明物體吸得涓滴不剩,喉嚨更似梗了大大
的鉛塊。週遭的喧鬧聲變得好遠,人潮也成了無關緊要的模糊背景。

  她要說些什麼呢?

  呼嘯著的北風朝他們站的方向不停地吹來。和他並肩發著同一份文宣,該死的又讓她想
到那兩個可惡的無名氏。

  千百年前的他們,為什麼有了錢就不再賣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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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04:02 PM |只看该作者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羅映雪真懷疑這句話是為她而發明的。或許開學時的「校刊事件
」就預告了她會悲慘一整年吧。

  立委選舉時,她阿叔輸給曹老頭一千多票,害她成了家族的箭靶。不曉得是哪個天殺的
王八蛋拿照相機拍下她穿著阿叔的競選背心發曹亦修文宣的特寫,用來污蔑她阿叔眾叛親離
,還說什麼連年紀小小的她都懂得判斷是非,要台南鄉親們務必看清羅致和的真面目。

  她簡直要氣炸了,凡事沾上「曹葦杭」三個字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才國二的她當然不懂,幾乎沒有一場選戰是乾乾淨淨的,哪個候選人不耍些伎倆呢?

  候選人間若是勢均力敵,更是會把對手的任何小差錯都拿來炒作一番,以求增加己方的
勝算。這不是曹亦修的錯,更不是曹葦杭的錯,換成是曹葦杭幫她發傳單,羅家的陣營難保
不會做出一樣的事。

  而家族裡的人罵她,不過是為了讓心裡好過一點,沒有人真以為她被偷拍的那張昭一片
是勝負的關鍵。

  她整整和曹葦杭冷戰了一個多月,後來忘了是因為什麼事,兩個人才又開始講話。

  偏偏不如意的事還不止這一樁。

  首先是成水漾。

  在別人眼裡,她們還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可是成水漾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什麼話都對她
說了。在她小小的心靈中,理所當然地認為友情是對等的,人家想要有自己的隱私,她也不
能再任性地將自已的心事一古腦兒地向對方傾吐啊。

  是不是水漾長大得比較快,厭煩了那種手牽手當好朋友的日子?

  羅映雪好傷心,不知道要怎麼辦。厚著臉皮去問羅映韜,他只說那是無法避免的。

  真的是無法避免的嗎?

  成水漾依舊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濃情轉淡,她一時間實在調適不過來。

  四月底是廣達中學的校慶,一連串的慶祝活動讓校園變得熱鬧非凡。除了每年都有的園
遊會、運動會,這一年還多了一項校園選美活動。校方會想舉辦這個活動,是因為一位目前
正就讀某國立大學的校友當選了本屆中國小姐的第一名,她應邀回母校演講時,優雅的氣質
和風趣的談吐讓學弟妹們讚歎不已。於是,學校趁著這股熱潮,籌辦校園選美活動,旨在選
出一位才貌兼備的校花,為廣達中學二十週年的校慶留下一個特別的紀念。

  國二甲全班毫無異議地推派桑小嫻代表班上參選。她人漂亮,功課好,在學校裡知名度
也夠,大家對她奪下校花頭銜都是信心滿滿。

  誰知桑小嫻在投票的前兩個禮拜被毆打,臉上、身上都有教人不忍卒睹的淤青和傷痕,
連腳都一跛一跛的,根本應付不了才藝表演和拉票的行程。

  這倒和羅映雪無關。就算全班的女生都死光了,也不可能輪到她角逐校花,再說若真由
她出馬,班上那些臭男生一定會選擇棄權,以免為一個凶婆娘白做苦工。

  糟的是,桑小嫻的腳既然受傷了,自然無法下場跑大隊接力。大隊接力是校運會的重頭
戲,每個班級搶破頭就為了得到冠軍獎盃。依校方訂的比賽規則,大隊接力共有四十棒,一
男一女穿插,每個人跑一百公尺,所以桑小嫻的缺非得由女生頂替不可。班上只有三個女生
沒跑大隊接力,一個重感冒,另一個體重足足有七十公斤,羅映雪就成了唯一的人選。

  天啊,從小到大,她都沒跑過大隊接力耶,但當著鬥志旺盛的同學面前,她怎麼敢開口
說不跑?

  「映雪,那你就跑倒數第二棒囉。」

  曹葦杭自從一年級下學期被她提名當體育股長後,到這學期已連任第三屆了。當初她是
存心陷害他,沒料到他竟然是個運動健將,體育老師還不止一次地要拉他進田徑隊。

  水漾老愛笑她「慧眼識英雄」,害她嘔得半死。

  「那不是給飛毛腿跑的嗎?」她雖然討厭運動,但也不至於一點相關常識都沒有。

  「大家練接棒都有默契了,也習慣自己跑的路徑,你直接插到桑小嫻的位置,這樣比較
方便。」曹葦杭頭頭是道地向她解釋。

  羅映雪垮下臉。此刻,她真希望被打傷的是她而不是桑小嫻。

  「你有困難嗎?」曹葦杭見她臉色不太好,關心地問。

  她搖了搖頭,不願承認自已的膽怯。

  「如果……你早上爬得起來的話,我可以幫你做特訓。」他遲疑地徵詢她的意見。

  羅映雪擰起眉頭,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會不會被別人看到?」

  「不會啦。一大早,操場通常只有歐巴桑在跳土風舞。」曹葦杭很有把握地保證。

  「那……會不會很麻煩你?」她很想給自己多一點訓練,卻拉不下臉乾脆地點頭。

  「一點也不麻煩,這是我的責任嘛!」他理所當然地說,唇上揚起一抹淺笑。

  懵懵懂懂間,曹葦杭已把映雪當成自己的責任了。

  「說吧,幾秒?」羅映雪氣喘吁吁地穿越終點線,扶住膝蓋問著一大早就到學校幫她做
特訓的曹葦杭。

  曹葦杭錯愕地盯著碼表上的數字,不敢置信地看了她長長的一眼。不會吧,一百公尺跑
十九秒半?

  看她從哨音響起後就賣力地擺動雙臂和雙腿,實在很難想像手中這個殘酷的成績足足比
桑小嫻慢了五秒半。

  羅映雪等不到答案,自個兒湊過過去看他手上的碼表,大聲把自己的速度朗誦了一遍。


  「喂,十九秒半算快還是算慢?」基於自卑,她從來不和別人比較體育成績,因此腦袋
瓜裡對這個數字一點概念都沒有。

  「嗯……不能算快。」他含蓄地說,不願傷了她的心,也不想把謊撒得太明顯。

  「唉,我就知道我不行。」她沮喪地坐在磚紅色的跑道上。

  「沒關係啦,你只要跑完全程就好,我會負責追過前頭的人。」他彎下身子,拍了拍她
的肩膀。

  連續兩年,曹葦杭都是跑最後一棒。去年,他連著追過兩個大塊頭的男生,為國一甲奪
下大隊接力的冠軍。若不是曹亦修堅決反對,一百公尺最佳紀錄十一秒的他早進了田徑隊。


  羅映雪氣呼呼地仰頭瞪他。她的好勝心素來很強,只能容許自己批評自己,曹葦杭的安
慰在她聽來只覺刺耳。

  「去幫我投罐飲料,我等一下再跑一次。」她頤指氣使地拋了個十元硬幣給他。

  天還濛濛亮,她空著肚子就得拚命踩腳踏車來學校趕赴這場晨間特訓,夕陽西下時,她
還得和同學們留下來練傳接棒,好累!

  她氣息漸趨平緩後,曹葦杭也幫她買了運動飲料回來。她拉開拉環,大口大口地灌著,
乾澀的雙唇和喉嚨終於得到一點滋潤。

  「對了,傅衍平能不能上場?」

  羅映韜前些天不曉得發什麼神經,居然和傅衍平大幹了一架,兩個人雙雙掛綵不說,還
被校方記過。這個事件也讓她驗證了爸媽有多偏心,他們兩個不但罵都沒罵羅映韜一句,還
緊張兮兮地帶他到大醫院做全身檢查,生怕他聰明的腦袋和完美的軀體會有絲毫損傷。

  「我問過了,他過兩天就回學校上課。」

  「那……他能跑嗎?」羅映韜那個天之驕子,全身傷了好幾處,看起來很嚴重,醫生檢
查的結果卻說沒有大礙。不知道傅衍平是不是也一樣好運?

  「我昨天打電話給他,他跟我說沒問題,還說他現在正在家裡養精蓄銳,到時一定會讓
別班死得很難看。」

  「那就好。」羅映雪拍了拍胸膛,鬆了一口氣。傅衍平短跑的速度在班上僅次於曹葦杭
,去年還拿下國一男子組一千五百公尺的冠軍。少了桑小嫻,他們班大隊接力和團隊成績雙
料冠軍的寶座已岌岌可危,要是再少了傅衍平這個大將,他們的總積分鐵定連前三名也排不
上。在大伙求勝心切下,說不定會連帶怪罪於身為羅映韜妹妹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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