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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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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17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二十七章洞悉
    二更:
    佛诞日那天,龙泉寺有大型的浴佛斋会。妙如特意告了一天假,带着莲蕊和护卫,到潭柘山的主峰参加典仪。
    这是此次回京后,她头趟来山上参加佛门法会。
    大殿前的广场上,虔诚的信徒们人头攒动。寺殿前的佛幡,在空中随风招展。妙如站在人群里,跟着法师们偈赞祈请。等仪式结束后,她带着仆从护卫,正打算回到马车上。就听见有人在后头喊她。
    “是兰蕙郡主吗?”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侧过脸去,朝那边望了望,妙如透过面蒙,看见有个好似许太太艾氏的妇人,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叫她。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立在马车边,等待来人靠近。
    “还真是郡主之前看着身形眼熟,就是不敢相认。看着是上了郡主府的马到马车,这才敢上前询问。”艾氏走近,声音里有几分巧遇的惊喜。
    “婶婶也来这里参加法会的?”确定了来人身份,妙如忙走上前去,跟她寒暄起来。
    艾氏身着暗蓝色湖丝云纹褙子,褐色缎面素裙,头上戴了玉簪。很是素净淡雅,一看就知是来参加佛门盛会的。
    “可不是?每年佛诞日我都带心儿来,没想到郡主今天也到了。”艾氏跟她在马车边聊了起来。
    妙如此刻想了起来,许婶婶可不就是佛门信徒?那年她病后初愈,就是对方带她来过这里的,还吃了斋菜的。
    “您是不知道,在江南时我也每年参加灵慈寺的法会。去年在江南碰到疫病流行没赶上,今年得补回来。”她解释道。
    艾氏看她的神情淡然,心里下定一个主意,试探道:“郡主现在着急回去吗?”
    “不忙婶婶是有什么事吗?”早看出对方有话跟她讲,妙如探询道。
    “能请郡主到千佛塔那边走走吗?”艾氏脸上有几分期待。
    妙如欣然应允,只带上了莲蕊和一个护卫,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其他人都留在马车旁边候着。
    她和艾氏朝东边的山头走了过去。远远地望去,十三层宝塔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怡心妹妹如今还好吗?可常回娘家看看许叔叔婶婶?”妙如问起上个月出阁的好友。
    见对方提起她的女儿,艾氏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
    “她还好,亲家母带着她在学管家,手把手地教这丫头。只是谢老夫人身子越发不好了。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理所当然地越发忙了起来。”
    “她还习惯吗?许世兄和谢家公子都离家了。”想起许怡心新婚就分离的丈夫,有些替她担忧起来。
    哪里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艾氏答道:“亲家母人极好,心儿还应付得过来。你许叔叔恨不得早点把儿子女婿赶到江南去。”
    她眼里闪过片刻的不舍,不过,马上就释然了。
    “婶婶在家里是越发寂寥了有空常来咱们府里坐坐。”想到她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妙如颇为同情地邀请道。
    艾氏听闻后,停住了脚步,望向她:“你不是在书院里教画吗?平时也不在府里吧?”
    “隔一天才去教一次。得留出空闲来,让她们学别的。”妙如也停了下来,回过头轻声答道。
    “心儿没赶上,心里可后悔了,恨不得自己晚生两年,也跟着你学学。”说着,艾氏指了指前面的一个亭子,提议道,“咱们上那儿歇歇吧”
    妙如点了点头,转身朝后面的莲蕊招了招头,让他们赶快上前来伺候。
    在亭内的石凳上铺了带来的帕子,莲蕊请她们两位坐下,然后就到亭外守着去了。
    “你这丫鬟好似越发细致了,是怎么回事?”艾氏望了望她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
    “太后娘娘赏了几个嬷嬷和宫女下来,她也跟着受训了一段时日。总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不是。”妙如抿了抿嘴唇,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不说这个了。你许叔叔刚收到了你父亲的书函。信中让婶婶劝劝你,别执拗了,破了那个誓言吧”艾氏盯着妙如的表情,想摸清她的想法。
    妙如一怔,感到有些意外,不觉问出声:“爹爹无缘无故,来信说这个作甚?”
    艾氏笑了笑,脸上浮出几分慈爱的喜意:“也不是没缘故的,你许叔叔跟他写信去了,想……你看,心儿都出阁了,行儿还没说上媳妇,你不觉得蹊跷吗?”
    想起上回许怡心的话,妙如脸上“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若是行儿早点说上媳妇,过两年就能抱孙子了。”艾氏喃喃自语道。
    见妙如不再作声,艾氏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公大前年托他舅舅在淮安,帮他寻了户人家。去年开春那姑娘,就在淮安瘟疫中没了唉,合该没缘分。”
    这话让妙如一惊,她不禁想起,江南云隐山上那位学生来,神情跟着低落起来。
    “在京里,我识得的人也不多,加上行儿这状况,我怕别人会有忌讳,说他克妻。”
    “婶婶就哪里话,妙如小时候还被人说过克亲呢差点被送到道观里了。后来还是师傅出面,化解了此事。”
    “哦,还有此事?怎么没听人说过?”
    “这种不吉利的事,哪会随便跟人提起。不过,那时因祸得福,跟佛祖结下了缘分,才有后来认了慧觉大师的师徒缘分。”
    两人又起了身,出了凉亭,朝千佛塔那边走去。莲蕊跟在后面,四五步之遥的距离。
    妙如抬头仰望塔身,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千年古寺,这佛塔上的都爬满了藤蔓,都融为一体了。”
    艾氏正在跟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此时从旁边的林子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妙如摇了摇头,拉着艾氏就要离开返回。
    突然听到那妇人提到了自己。
    “不就是嫁给庶子吗?人家姓钟的女子,闹得都满城风雨了。不也是嫁不出去,都没见她寻死觅活的。”
    妙如停住了脚步,反而,这次是艾氏要拉她走了。
    前者摇了摇头,示意听听她们到底还说些什么。
    “能跟她比吗,她跑到太后身边献殷情,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若我有这身份,打死也不会嫁给他家庶子的。”一个带着厚重鼻音年经女子的声音传来。
    “你婆婆到底对你怎么了?”先前那妇人的声音又响起。
    “没什么,反正就是只有聂氏才是她儿媳似的,相公虽不是她亲生的,爹爹也在为公公卖命。不然,他这阁老也当不了那么风光。”
    “这话谁告诉你的?”
    “还要谁告诉?上回春宴上,我亲耳听人说的。若不是她大媳妇怀了身子,我这见不得光的庶子媳妇,还没资格出入那种场合。姑母,当时是谁主张退亲的?”
    “还不是你父亲听到姓沈的撺掇的。”妇人的声音中有些份虚弱。
    “那次意外也是他家设计的吧?”年轻女人的声音尖利起来
    那边突然沉默起来,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妇人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莫要再想这些了,等将来你夫君考中了,有他爹爹在,还怕没个好前程?熬个几年,再封个诰命夫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大伯这太子连襟在前面挡着,就算熬上一辈子,他最多能升上三四品,算是顶到天了。哪比得上国舅府……”
    “唉……”
    见她们不再提到自己了,妙如也没兴趣听她们的对话。跟艾氏蹑手蹑脚地离开千佛塔这片。
    “这是哪家媳妇?跑到佛寺来发嗔怨。”艾氏很是不以为然。
    “还有哪家,还不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内阁首辅沈家的儿媳。”
    “沈家?她二媳妇?”艾氏一惊。
    妙如点了点头。
    许太太恍然大悟,说道:“以前也听说过,她就是以为未婚夫阵亡了,上赶着退亲的那位?”
    妙如微微颔首。
    艾氏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没有再议论沈曹氏。
    妙如见了,心里难免有些酸涩难当。也不知是为她自己,也是退亲的女子,而情绪低落。还是身为女子,不能掌握自己婚姻,而感到同悲。
    好似发现妙如的异状,以为是被刚才排揎她的话刺到了,艾氏拍了拍她肩头,安慰道:“要不是你倔强认死理,婶婶不知有多想,把你早迎进门去当儿媳。你爹爹在信中,就是想我们劝劝你,打破那个誓言的。”
    妙如一惊,怔怔地望着她,想从对方脸上的表情中,辨出几分真假来。
    艾氏见她愣住了,坦然地对视过去,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早在四年前,你许叔叔就打探过钟探花的想法,就是在汪家第二次提亲之前。唉,他也是有苦衷的,你哥哥那时没找回来……”
    后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妙如已经记不得了。
    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还没等她多想,刚进府门,门楼里守着的老苍头告诉她:“郡主,您舅舅一家从江南赶来了。”
    妙如一惊,带着莲蕊忙朝后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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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1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二十八章朦胧
    当妙如见到舅舅林恒育时,已是掌灯时分。
    “舅舅,可是出什么事了?”妙如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家中亲人有事了。
    被封为郡主一个月后,她就给家人和舅舅都去过信。按路程计算,他们应该没这么快赶到京城的,除非是快马加鞭。
    林恒育神情萎顿,眼里布满了血丝,跟她说道:“衙门里抓到了个凶犯,供出你母亲当年身亡,确实是有人暗害。舅舅此趟来京,是想接你回去,主持公道,亲眼见那些人伏法的。如今俨儿跟你父亲闹翻了,搬了出来,誓不与仇人之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妙如心下了然,知道罗擎云此趟算是成功了。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忙请舅舅坐下来,打听起事情的始末来。
    “有一日,衙门里来人,说最近抓到了一位凶犯,严刑逼问下,竟供出当年受人指使,杀害你母亲的事。还抢走了钟家当初娶你母亲时,下聘用的祖传玉佩。”
    妙如心想,哪位凶犯这么笨,竟然供出十几年前另一桩人命官司,这中间,罗擎云到底使了什么招术?
    “是因犯什么事抓到的?”
    “杀人,被捕快们按图索骥找到了。在搜他家中财物时,发现了个包裹,里面找到了玉佩,铐问之下他全招了。你爹确认过了,是你母亲当年的随身之物。”
    妙如一头雾水,那凶手怎么又杀人了?还会这么巧的?
    这些细节,只能等着回到江南,亲临现场,再去问个究竟了。
    妙如忙招来管事,安排林恒育歇下:“舅舅辛苦了,好生歇息一宿吧明日大早我就进宫,跟陛下和太后说明情况,早点辞行启程。”
    把人安置在前面客院后,带着莲蕊,妙如就回了后院。
    听说侄女回来了,钟谢氏忙从里屋迎了出来。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爹爹要怎么办吧”妙如精神疲惫。
    钟谢氏摇了摇头,道:“若伯母没料错,九弟就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你舅舅才上京找你的,估计想捅到陛下那里去。要说,按照钟氏族规,若一般族人遇到这事,族长怕是早就除了五房的族籍。”
    妙如大惊,问道:“这么严重,那是为何?”
    “钟氏族规,不得与奸邪之徒结亲。现在事实证明,杨家为了让九弟腾出正室位置,不仅害了你生母,还差点害了五房的嫡长孙。杨氏死后,是进不了宗庙,也入不了祖坟的。”
    从二伯母的房中出来,妙如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半夜,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身踱到后院,独自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发呆。
    突然,有粒石子飞到跟前,吓了她一跳,打乱了思绪。
    妙如心头一惊,朝墙头望去。只见有个人影飞身下来。她刚要出声叫来护卫,就见那人瞬间蹿到她的身边。
    他举起右掌,挥动着示意,低声说道:“是我,别叫”
    妙如隐约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赶紧捂住了嘴巴。
    看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
    待他走到离自己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妙如才认出,那人竟然是罗擎云。
    在昏暗的月光下,他的眸子璀璨夺目,脸部轮廓鲜明,一身玉色的袍子,显得身姿尤为挺拔,有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发愣,罗擎云心情大好,又向前跨了一步。
    接着,对她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回来了”
    不自觉地把手捂住胸口,妙如也朝他弯了弯唇角,问道:“任务还算顺利吧?”
    男子朝前迈得更近了,直到能看见对方的面容,他才止住了身形。
    “开始追捕时不太顺利,那家伙太狡猾了,好几次都从我手头上溜走。难怪俞彰抓不到他。”望着她星眸,罗擎云轻声答道。
    声音低沉而醇厚,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有几分定人心神的力量。
    “那玉佩是怎么回事?难道杀人者还把罪证留在屋中?”当即,妙如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激赏地望了她一眼,罗擎云敛容答道:“他先收买了稳婆,在你母亲临盆时下了毒手。还让人取件信物下来,好回去给他主子交差。那人原先是崔家的护卫。办完差事后,这块玉佩不知怎地,又回到他的手中。没想到后来,他见这是块传世古玉,暗藏起来,送给了一位女子。得亏发现这女人跟他交往甚密,才找到破突口,引他上钩。有这块从那女人身上取下的信物,不容他不肯招认。”
    “你的意思是,捉到那女子逼他就犯的?”
    罗擎云点了点头。
    “那衙门里的命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追捕过程中,他曾又杀过人。这案子虽是我揖凶的,却不能公开曝露身份,只得把功劳让给当地衙门里的官差了。”
    “为什么不能曝露?”
    他没有再出声,怔怔地望着妙如,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古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才闷闷地答道:“将来……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妙如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于我去淮安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皇后知道了。”
    罗擎云蹙起眉头:“她如何得知的?”
    把皇后试探她的那番话,妙如学给了他听。
    当听到,她说要看天意的时候,男子嘴角闪出微微的笑意。可惜月光太黯淡,没有被对面的人觉察到。
    “不碍事,我先等两天再回府。明天你进宫就去请示陛下,求他准你马上回乡。东宫那边我已禀告过了。大理寺会派官员跟着去调查,为你父亲正名。即便是休了杨氏,也没人会说他半分不是的。等到再回京时,事情早就传开了。你母亲的冤屈,自然会昭告天下。”
    “我舅舅为什么会来京里?”妙如又想这个疑问。
    “你不觉得,由他来接你回去,更容易把事情闹大吗?上面人重视这桩案子,这一去一回,京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杨逆当年是如何害得钟探花妻离子散的。你之前的那件事,人家今后只会同情,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想不到对方,竟替她考虑得这般深远。
    其实他不说,妙如心里也明白。
    这样一来,之前退亲的谣言,算是用最体面的方式,给掩盖得严实了。
    东宫之前的失误,成了奸人“无耻”的攻讦。难怪太子这么执着于,帮她找到杀害母亲的元凶。甚至企图说服陛下,重视这案子,破例派钦差南下。
    自从得知母亲可能是被人暗害,杨氏是造成一家悲剧的罪魁祸首后,她就一直活在压抑和悔恨中。还有,退亲后这一年多来,她心里承受的压力,有苦说不出的痛楚。让人只想逃到天外,从此断绝红尘。
    当逃无可逃时,仅能用不停地麻醉自己的方式排解:这不是她的错,是林氏和原主命太苦……她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可是订亲、退亲,被人轻视、踩低,都是她一步一步,辛辛苦苦捱过来的,活生生的人生轨迹。只有亲自经历过,才会体会到那种切肤之痛。
    她曾经是多么艰辛地向上努力,就只为能活得有尊严一些。可是当一个巨*打来时,又低落到尘埃里了。
    终于,从今往后,她不必再背负那个沉重的包袱了。
    怔忡间,妙如不觉落下泪来,眼前只觉得一片朦胧。
    从着手调查钟家的案子起,罗擎云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知道终将有天,又要面对那人的眼泪。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妙如并没失声痛哭。只是在黑暗中,默默的流着眼泪。甚至都没向他控诉,杨家父女的罪行和她所受的苦。
    望着她无声悲伤的样子,罗擎云的思绪,又回到他在山谷中,度过的那两年的光景。
    当时他也曾想过放弃的,只是一念及母亲生前的厚望,父亲对他的期许,还有省亲时,姐姐落寞哀伤的表情,他就怎么也放不下这个责任。
    那时他偶尔也记起过妙如,想到比起她从小受的苦,他那点磨难,还真算不得什么。
    “你……”罗擎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孩子。
    “八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九岁时,作为儿子我还没除服,父亲就娶进了新妇。还没守完孝,继母就怀了弟弟,接着祖母又走了。从此罗家的后院,就成了那女人的天下。那年你第一次在云隐山上碰到我时,就是到外叔祖家散散心,找大师排解去的。你们家还有扯清的时候,咱们家……”他神情落寞地念唠起来。
    听到这番话,让她神情一凛。
    他这是拿话安慰自己?甚至不惜自揭心中的伤疤?
    妙如不觉有些感动,举起衣袖暗暗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然后,哑着嗓子解释道:“终于解脱了,我这是喜极而泣。你不觉得值得高兴吗?”
    罗擎云哂笑一声:“上回也说是喜极而泣你解脱什么了?”
    “那些扯不清的关系,以后要桥归桥,路归路了。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感觉真好”她故作轻松地自嘲道。
    听她说要报恩,罗擎云来了兴致,嘴角噙着笑意,问道:“哦?你打算怎么报仇,怎么报恩?”
    “仇嘛马上就要去报了。恩嘛记在心里,以后再报。”在月光下,她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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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19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送行
    坐回的车上,经过重重守卫的检查,妙如主仆终于出了宫。
    马车行驶在大街,一路走过京城最繁华的区域,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透过竹帘的缝隙,妙如朝窗外望去。天上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懒洋洋从云端照射下来。
    外面的人声马嘶,好不热闹。听着街道上的市声,她好像重新回到人间。
    想起先前在紫宸殿怡神阁时的情景,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回不过神来。
    进宫向玄德帝请安辞行时,他果然早就知道了江南发生的事。
    待请安行礼完毕,妙如一抬头,发现陛下脸上的精神,好似不大对劲儿。
    她正打算问候两句,就见他挥了挥手,遣退旁边的内侍。
    然后,一脸肃穆地向她问道:“兰蕙,你可知钟探花,为何宁愿致仕回乡,都不愿入朝为官?”
    妙如有些错愕,当即就愣在了那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该如何作答为好。
    见她答不上来,玄德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一介女流,自是不知道,朕原不该拿这话问你的。”
    说完,他转身又坐回到了御椅上。
    妙如觉得有必要替父亲澄清一番,遂出声解释道:“陛下,微臣倒知道一些情况。起先,他是为杨家那所谓的恩情所累”
    对方说出的个中缘由,皇帝并不感到意外,他抬头瞥了一眼下首的女子:“哦?此次真相大白,你觉得他会愿意回京,重新报效朝廷吗?”
    妙如敛起笑容,恭声答道:“陛下恕罪,这个微臣不甚清楚。小时候曾听他讲过,当初走上科举之路,只是为了让祖母过上舒心的日子。”
    听了这等说辞,玄德帝心中略有所动。仿佛也想到钟家孤儿寡母当年的窘境,不由地喟叹了一声。
    他睨了对面的女子一眼,追问道:“此次回去,你可有把握说服钟探花,重新回京出仕?”
    这句话让妙如,从刚才的沉思中瞬间苏醒过来。她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位君王,悲喜交杂,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了然地望了她一眼,皇帝接着解释道:“以钟探花的秉性,继承忠肃公的衣钵,是他最好的出路。可惜了一身才华,早年被奸臣所累。若是能重新出山,日后必能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如今像他那样,不群不党的耿直忠臣无多了。”
    仿佛藏在心中已久的记忆被唤醒,妙如当初何尝没有过这种设想?
    可不就是身陷忠义难两全的旋涡中,父亲才会急流勇退的。如今这倒是个复出的好机会。
    她敛起脸上迷茫的神色,朝玄德帝盈盈下拜,代替钟澄谢主隆恩。
    随后玄德帝颁旨,安排大理寺少卿解大人,奉命跟着她一同前往江南。说是要调查当年的真相,还忠烈后嗣一个公道。
    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她碰到了太子殿下正着领着裴太医,匆匆赶到紫宸殿去。忆及皇帝刚才脸上的神色。妙如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太后辞别时,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跟在她身边进宫的宫女,一路上好生伺候。还提醒她早些返回。
    到凤仪殿拜别时,皇后望向她的眼神里,有些许复杂的情绪。似带着几分怜悯惋惜,又好像在躲闪她的目光。
    妙如也没作细究深想,匆匆告辞就出了宫。
    行至福祥寺街口,道路有些阻塞,马车被迫停在道旁。
    街道的另一侧也有两辆马车,在路口静候前面道路的畅通。
    为首的那辆车厢里,坐着两位衣饰华丽的贵妇,正叙着别来之情。
    “这路口平日里挺畅通的,今儿个怎么堵了起来?”妇人一口的京片子。
    “等一会儿呗也不用着急。在船上咱们都呆了近两月,还等不了这会儿?”另一位带着点南方人的口音妇人说道。
    “这不是怕你急嘛以前四妹你可是急性子”先前那妇人又说道。
    “在夫家主持中馈这些年磨下来,哪里还能那样儿?若是母亲还在,定是会大吃一惊。那年要不是身怀六甲……”
    “莫要再伤心了,这些年你不也是年年去扫墓?咱们离得远,还多亏了南边有你。”
    “也是,当年考虑我的身子,母亲特意把我嫁到南边,因要离家万里,我还生过她的气。”
    “可不是?在扬州这些年,看到四妹养得都没见怎么变化不像嫂嫂我,在京城呆得,皮肤上纹路连敷粉都遮不住了。”
    “哪里会?三嫂如今越发贵气了,一点都不像当了外祖母的人萱儿生产时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因为是长房头个嫡孙,特别受重视。郑府里请了两三个稳婆候着。”妇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满意。
    “说长房嫡孙,云儿怎么到如今都还没说上媳妇,有二十多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那妇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开始轻声耳语起来。
    在她们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也有两人在交谈。
    姿容俏丽的大丫鬟桂月,正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家小姐,也就是车厢里另一位,比她小上两三岁的妙龄女子。
    “小姐,不要随便撩开车窗帘子。临行前太太有交待,说京城的世家规矩多,可不能造次,被人扯笑了去。”
    “怕什么?咱们躲在车厢里,黑暗中人家是瞧不见脸的。再说不是没到镇国公府吗?人家也不认识咱们。正好乘此机会,多看一看京城市井……”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旁边的老嬷嬷咳了一声。
    “小姐,罗府是皇后的娘家。这车子都是有标记的,人家可不管您是客人还是主人。”
    “好了,奶娘,烟萝知道了”少女闷声地答道。
    回到府中,妙如马上开始准备出行装备。
    没想到消息传得还真快到下午时,许太太就得到了信儿,特意赶到府上,来安慰妙如。
    听完对方的讲述,艾氏跟着唏嘘了一阵,感叹道:“钟家嫂子在天有灵,总算可以安心了。这沉冤得雪虽然来得迟了些,好歹算是及时,郡主您到底没嫁错人家。”
    妙如哪里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诚挚和疼惜。谢过这位长辈,她又顺口提起:“婶婶和怡儿妹妹可有家书或衣物,需要捎到南边去的?可以送过来,反正顺道。”
    “就不给郡主添加辎重了他们才刚离开多会儿?”艾氏摇了摇头,接着,有些恋恋不舍地握住她的手,“此去,可要及早归来哦不,在南边家里,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交待完,艾氏嘴角扬了起来,望着她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妙如怔忡了片刻,随即会过意来,脸上浮现几分不自在的红晕,垂下头去,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见了她这副神情,艾氏以为是这丫头害羞了,也不再追着打趣她了。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得找个机会请亲家谢夫人,到宫里探探口风。
    钟家这丫头的婚事,恐怕最终还得通过太后娘娘。
    钟许两家虽是世交,这让亲事多了几分把握。只是,如今她的身份毕竟不同了。宫里的那一关,是怎么也要重视起来的。
    第二天清早,天刚亮,郡主府的马车就上路了。到达城南的五里亭时,有人早已候在那里了。
    让妙如感到意外的是,竟有有人来送她了。
    任家姑嫂一早就等在那里。见郡主府的马车来了,白三娘和任晔从亭子里相携走了出来。
    许久没见过她们俩了,妙如正待打声招呼,就听得旁边的莲蕊,恭声禀报道:“郡主,丁家三奶奶也来送行了。”
    妙如顿了一顿,放下面蒙从车厢中出来了,对白绮姑嫂笑着道:“可真凑巧了,你们又都赶到一处了。”
    白绮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多日没见到过三奶奶了。”
    傅红绡领着丫鬟婆子,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过来,互相见完礼,嘴上说道:“还以为来不及了,总算赶到了。郡主走得怎么这般匆忙?”
    “我家里的事,你们还不知道吗?其实,早就想回去祭拜祭拜了。以前在淮安时,每年清明,都会和兄长到坟前烧纸的。今年还迟了些”妙如怏怏地答道。
    “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只听说,凶手抓到了,果真是杨家人干的”傅红绡问道。
    把舅舅那套说辞,妙如讲给了她们听。
    一脸震惊地望着她,白绮眼里的神色,同情中夹杂着几分惋惜。
    “竟然有这么狠的心思姓杨的贼子,肯定没把内幕说给他女儿听。不然,那些年她还能嚣张成这样?”当即,傅红绡就为好友义愤填膺起来。
    妙如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也或许是没料到,她娘家败得如此之快吧”
    “听相公提过,杨逆以前跟崔家互为倚仗,把持朝政十几年,早就该有人出来收拾他们了。”毕竟做了多年的世家媳妇,对朝堂上的事,傅红绡多多少少长了些见识。
    “可是苦了郡主,成了他们的牺牲品。到如今……”作为妙如这边的亲眷,又受过钟氏父女的恩惠,白三娘替她感到不值。
    怕妙如听了伤心,傅红绡忙接过话头:“幸亏退了亲,不然,郡主下半辈子都要毁了。或许还有更好的婆家,等在后头呢”
    这安慰的话语,虽然有点盲目乐观、自欺欺人的意味在里头,妙如听了,还是感到贴心无比。她的嘴角不觉微翘起,眼睛也弯成月牙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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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20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还乡
    江南的五月,草长莺飞,林花已经谢了春红。
    一队车驾在众侍卫簇拥下,在淮安府南边的城门口入了城。前面早有衙役,锦牌仪仗敲锣开道。待车队抵达专门为钦差大臣设置的行辕处,那里早已恭候,一批官服华冠的当地官员。
    打头是辆崭新的朱璎马车,华盖轻移、绣帘低垂。
    车驾刚一停稳,跟车的侍卫就纷纷散开,合成包围圈,挡住旁边看热闹的人群。
    头辆马车里的人,并没有立刻出来。待全部的车马都停稳了,后面车里下来几位身着相同服饰的婢女。她们举止规整、训练有素地来到最前面那辆华盖马车前,为头的婢女向车厢行了一礼,恭声请示道:“郡主,已到了行辕处,奴婢们伺候您下车。”
    过了片刻,只见绣帘颤动,车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从上头面下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婢女。她下车后站定,转过身子弯下腰,检查了车下的踏凳。确定并无疏漏后,朝里面行了一礼,说道:“郡主,奴婢扶您下车。”
    少顷,里面传来女子轻嗯的声音。接着,帘子被外面的人撩开,里面伸出一只白玉般的纤手。眨眼间,一位年轻女子探出了身体,被候在车厢旁边的奴婢们扶了下来。
    女子头上戴着洁白的面蒙,看不到她长的何等面貌,只觉得身材窈窕,举止娴雅,衣饰华丽。周围人群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听说这兰蕙郡主,就是去年瘟疫中献方有功的钟家姑娘。”
    “哦,那治愈的方子是她献的?一个姑娘哪里会懂医的?”
    “这你就不了解啦,她从小跟着大师身边学过几年医。多年前还有人见过几岁的她,在云隐山上当药童呢”
    “难怪,只是慧明大师都没弄出来,她一位姑娘,怎么可能配出药方的?”
    “不太清楚,好像跟隐居江南的裴神医有关,一老一小研究出来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弟媳的娘家兄弟在衙门里当差。听他讲,得亏她的方子和隔离防范措施,才止了疫情蔓延。”
    “难怪成了御妹,被陛下封作郡主。”
    “我怎么听说她献画有功?”
    妙如站稳身子后,低头扫了一眼衣襟裙摆。确认无虞后,朝旁边的钦差,颔首示意了一下。
    一边的侍卫首领见状,抬手一挥,早候在那儿迎接的官员,纷纷上前向这两位贵人行礼。然后,知府领着众人,把来宾让进了早已准备妥当的行馆。
    京城跟来的侍卫,把下榻的行馆四周巡查了一遍,就把郡主和钦差大臣请进去稍作歇息。本地官员的接风宴,安排在晚上。
    一到馆舍,林恒育就向甥女告辞,说是要先回家看看。
    “舅舅,您就不能等接风宴过了,再回去吗?”妙如企图挽留他,毕竟对方是做衙门师爷的,这种结交人脉的好大机会,错过了可惜。
    “不了,我身份在席上有些尴尬,你舅母和表弟都还在家里等着呢”走出了几步,林恒育又折回来,跟甥女交待道,“对了,明俨住到我那儿了,明天让你舅母带他来见见你。”
    起身让人把林大舅送出门后。想到明天或许有钟家女眷上门,妙如让莲蕊赶回钟府去住一晚,随道打探一下,自她们上京后,家中所发生的事情。
    洗尘宴上,淮安本地的官员女眷,少不得把妙如又吹捧了一番。还得亏许怡心出阁时,碰到的那群南方来的宾客。倒省却她许多唇舌,去向这帮以前相熟的夫人太太们解释。
    第二日天刚一亮,莲蕊就赶了回来。
    见她满脸的倦容,一副快虚脱的样子,把妙如惊得险些花容失色。忙让春渚,把人先扶回房里休息。
    莲蕊挣扎地止住了脚步,说道:“奴婢不要紧主子,都打听出来了,昨天晚上秦妈妈,陪着婢子说了一宿的话。”
    听到这话,妙如不禁埋怨道:“秦妈妈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拖着她熬夜昨天不是交待过,只需打听出大少爷为何搬出去,爹爹被请到衙门里认回证物后,是什么反应就成了嘛”
    莲蕊连忙请罪:“奴婢该死,秦妈妈听到郡主回来了,心里一高兴,硬要拉着奴婢说的。”
    “好了,你休息去吧看把你累得……”向春渚摆了摆手,妙如让她赶快把人扶去房里。
    “郡主恕罪,不把打听到的都说与您听,奴婢哪里能安心睡着您还是让我说完吧”
    妙如见拗不过她,让春渚出去帮着倒一杯水,让对方坐在杌子上先歇口气。
    把人都遣出去后,才让她一一讲来。
    莲蕊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犹豫之色,像是有些为难,不知从何开口。
    见她这副形态,妙如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年爹爹作主留下小兄妹俩,又出银钱为他们葬了亲人。若自己是她,也不好意思,说主人家的不是。
    “你说吧,不要顾忌太多我经受得住,爹爹无论是何种做法,我都有心理准备。”妙如坦然地鼓励道。
    莲蕊咽了咽了口水,把打听来的事情,全倒了出来。
    “大少爷之所以离家,是三姑娘要将太太告到了衙门里,说她谋害自己生母。是他代写的状纸。老爷把三姑娘禁足后,跑去教训了大少爷一顿。他义愤之下,搬到舅老爷的府上了。”
    此话一出,妙如顿时张口结舌,十分纳闷,这到底是哪跟哪儿?
    “三妹怎么可能有这胆子,要上衙门告她。再说事过境迁,无凭无据的,怎好赤口白舌地提起这事?她不是订亲要出阁了吗?”
    接着,莲蕊就把昨日打听来的,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她。
    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自从妙如被人接进了京,后来写信来,说自己入了宫,让父亲不要因为她,耽误了后面两位妹妹的终身大事。钟澄就开始着手为二女儿妤如找婆家了。
    在鹿鸣学馆读书的学子,都怕跟杨家沾上关系。加之后来又听有传闻说,选秀女时她被退回来,还得罪了太子殿下的亲表弟。更加没有哪位仕子,宁愿冒着前程受阻的风险,上门向钟澄提亲娶她进门的。反而庶女婵如,倒有几个愿意借此成为钟家的女婿。
    后来有意提亲的,不是乡绅中有儿有女的鳏夫,就是商户人家想娶填房的,相中了她美貌的。
    杨氏自是不肯答应,直到彭家上门求娶。起先杨氏嫌对方是商户,不肯自降身份。找钟澄去闹了一顿。彭家后来请媒人来说,他家大伯的长子考中了秀才,以后也要走的仕途的,算不得纯粹的商户。加之彭方氏用银钱,买通杨氏身边伺候的人。最后,竟说服杨氏勉为其难,答应了这门亲事。
    整整拖了半年,钟澄看彭家那后生,还算踏实稳重,终是答应他家的求亲。去年年底妤如及笄后,两家把喜事办了。
    那日妤如回门,钟澄想她们姐妹间,以后多些走动。特意邀婵如的未婚夫婿赵祺,出来陪二女婿彭明,在前院喝酒。
    不知道何故,在后堂的两姐妹,突然在席间起了争执。
    望着对面的庶妹,妤如一脸不屑地嗤道:“要不是相中爹爹身份和人脉,人家哪会娶个婢生女当正室。将来即便是当了官太太,也上得台面,让夫君都不意思带出去。”
    自小婵如就被这个二姐欺负,自从被宋氏抚养后,婵如不再畏惧这个嫡姐了。尤其是两姐妹共同执掌家务期间,跟妤如更是水火不容。
    当即,她就反唇相讥回去:“再是婢生女,也比有些奸臣后代强。上赶着还想参加什么选秀?被人退了回来了吧害得族人们,对咱们五房怨声载道。学馆这么多未成家的,没有一户敢上门提亲的。”
    妤如岂是肯服软的?
    马上回了过去:“别以为订亲就万事大吉了就赵家那穷酸相,以后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在前头等着呢没几两银子当嫁妆,有你哭的时候。不信,就等着瞧”
    听她提起家底,婵如随即想起,宋氏曾私底告诉过她:杨氏掌家期间,曾把公中的资财,挪到她嫁妆上的一事。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啊,谁叫我没个拖累家人的亲娘呢挪移赃银,害得爹爹下了大狱。若不是大姐冒死上书,这个家早就败了还好意思来这儿炫富。”
    两姐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斗嘴斗得正欢。此时,钟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朝她俩喝斥道:“有你们这样互揭伤疤的吗?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此后,妤如再很少回娘家了。经历这次事件后,婵如性格也大变,整天关在房中绣嫁妆,不再理会家中的琐事。
    没过多久,衙门里派人来,叫钟澄上门认领,当年给林氏下聘的祖传之物。
    杨景基杀害林氏的事,再也遮掩不住了。杨家有恩于钟母的事情,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钟澄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就失踪了。后来还是他的学生,在钟家祖坟林氏墓前找到了他,合力把人扛了回来。
    沉重地叹了口气,妙如心想,若不是之前有明俨的出现,加之退亲时那个传闻作铺垫,陡然之间见到那块古玉,爹爹怕是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莲蕊不知她心中所想,接着道:“后来,三姑娘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太太以前的贴身丫鬟,名唤作华胜的。指正是太太下手,害死了她的亲娘,就是以前的何姨娘。还拿出了证据,是杭州府的某家药铺,抓砒霜时的单据,三姑娘为此,还要求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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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2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遑急
       华胜?
    她不提,妙如险些都记不起这个人来了。
    “在京里时,她不是赎身离开钟府了吗?”妙如蹙起眉头,“最后见她好像还是,那次争管家权的事情解决之后。”
    莲蕊景仰地望了自家姑娘一眼,接道讲道:“谁知她为什么会到南边来,秦妈妈还说,华胜后来不怎地,就找上了三姑娘。”
    “是她主动找上三妹的?”
    “这个不太清楚,好像是有次出门上香,半道上遇到华胜崴了脚,一瘸一拐的,被三姑娘身边的丫鬟蔷薇认了出来,这才搭上话的。后来就有指正太太的流言出来,直到大少爷跟老爷起了冲突,大家才知道,三姑娘原来到衙门里,替母申冤”
    妙如不由地抿起嘴唇,琢磨里面的蹊跷。
    华胜她不太了解,但步摇的为人和心计,她是领教过的,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华胜——步摇——何姨娘,还有一个玉簪。
    她们四人都是杨氏的陪嫁丫鬟。何姨娘一尸两命后,华胜和步摇她们几个,难免不会兔死狐悲。
    有人把证据留下来,以后来保命,此事也是情理之中。当年步摇不也是这个缘故,还想得到她支持,当上爹爹的通房,进而成为钟家的姨娘。那证据会不会是步摇给的呢?
    当年看她的意思,只要有个正当名分,她好像就有把握,不怕杨氏害到自己。
    难道是步摇一直握有杨氏毒害何姨娘的证据?
    一个脱了籍的旧奴,把杨氏拉下水?可这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出手,合谋闹出这一通事情来?目标就是正妻的位置?
    那么,明俨为三妹写状纸,是自发的,还是也被人利用了?
    妙如一惊,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忙急声问道:“大少爷怎么牵扯进去的?”
    见主子神情紧张样子,莲蕊也有些不安,答道:“是三姑娘求他帮着写状纸的,后来被老爷发现了。两人吵了一架,大少爷就搬了出来。”
    妙如心里突然烦躁起来,蹙着眉头,垂首沉默不语。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起先她以为,明俨之所以会跟父亲闹翻,自己搬了出来,是跟林氏的死有关。他不想跟仇人之女,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实属正常。
    此趟她赶回来,无非是想帮助明俨另立门户。后来,陛下有意邀请父亲重新出山,她想,这倒是个契机,可以了结这纷繁复杂的局面。
    婵如突然冒出来,把家里的水搅得更浑了。
    先不提杨家当年对林氏的所作所为,就单凭杨氏害死过三妹的生母,让这身体原主落水殒命,还让自己掉落悬崖,备红花粉打算对付宋姨娘……这家人的恩怨还真扯不清
    以往还有杨氏父亲的搭救之恩,这块遮羞布在那儿盖着,大家凑合着过日子。如今真相大白,让一家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共同生活下去?
    明俨的举动,妙如很能理解,她不也离家出走过?
    父亲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只是明俨在家里,呆着也痛苦。搭把手把他带离这种充满仇恨的环境,或许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家人做到的。
    不然,他科举没考出来,精神先抑郁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不仅明俨、婵如在家里整日憋得难受。杨氏也不能幸免。
    自从庶女把她当初派人,谋害妾室的证据翻出来后,杨氏就疑神疑鬼起来,每天晚上开始做恶梦。
    见主子日渐消瘦下去的脸庞,崔妈妈急得团团转,托人找二姑娘回来看望她娘亲。
    后来彭家人也听说林氏的事,加之婵如要状告嫡母的这一碴,不知怎地也传到了亲家耳朵里,彭家不满新进门的媳妇,频繁回娘家。妤如最终也没能成行。
    终于在佛诞日那天,崔妈妈唆使二少爷跑到前面去闹。钟澄才允许这母子俩出门,上了趟云隐山去祈福。
    在山上杨氏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让方丈大师为林氏和梳篦做两场法事,超度她们的亡灵。
    “师傅,年轻的时候,我做过一些错事,不知该如何补救。”
    “施主是如何做错的?”
    “那时候心高气傲,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害了不止一个人……可我也得到惩罚了,还不够吗?亲人全不在了……如今我也……”
    “施主若觉得够了,自然就够了。心安理得,又何需佛祖原谅?阿弥陀佛……”
    嘴唇翕动了一下,杨氏没再作声了。到最后临走前,突然回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不知大师能否收下信徒,在家当个居士。”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立地成佛者,本寺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成为佛家信徒,向来讲究的是诚心悔悟。若施主真有此心,不妨先在家中忏悔,付诸行动,心中有慈悲自然成佛。若仍丢不下贪嗔痴慢疑,即便是落发剃度,也入不了我佛之门,当不了虔城的佛家弟子。”
    仿佛被方丈大师看穿心思,杨氏脸上浮现几分羞赧之色,起身就告了辞,带着明仪和众位仆从,匆忙地就下了山。
    走到半山腰时,在一个拐弯处,她听到道旁有人在议论什么。
    “刚才我怎么看见五房的那个祸害了”
    “我也看见了,不知到寺里来干嘛的?”
    “缺德事做多了,想烧点香,求神灵保佑呗”
    “这次有族规摆在那儿,九叔应该会休掉她吧”
    “难讲,九叔当初宁愿辞官都没休掉她,现在还能赶她出门?”
    杨氏眼里眸光一缩,当即明白过来,是钟氏祖宅那边的妯娌,在讲她的闲话。让丁香和家丁跟在明仪身后,先走到前头去。她和崔婆子放慢脚步,侧耳倾听她们的聊天。
    “这回不一样了,真相都出来了,九叔若不想跟族里闹翻,就得跟杨家断绝关系。”
    “要是她明智,就自请下堂,兴许还能留点体面。”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下堂了她两儿女怎么办,不就没了嫡出身份。”
    “嫡出身份值什么?有她这样的母亲,这身份还不如不要。现今她那两儿女过得就好了?五房连那个庶女,都嫁了个有奔头的儒生,她女儿只能嫁到商户人家去。林氏和何氏的事,让她那女儿在婆家,日子更不好过了吧”
    听了这话,杨氏心里一紧,这也是她此生最失误的地方。当初为何要计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直到现在才明白,父亲当年的苦心。千不该万不该,跟继子女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嫡长的身份真的重要吗?当初在发妻、填房身份上的计较,如今看来成了笑话一则。连妻位都保不住,更遑论……
    那两妇人后面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个最大的,以后肯定会出仕。在京里,郡主听说混得不错,以后两兄妹互相帮衬,真没必要再理那女人。况且,这事闹得天下皆知,占了个继母名分又如何?不仅讨不到丁点儿好,还拖累子女……”
    “也是,看前头两个大的越混越好,只怕等他们成家立业了,就会离开钟家。想是再回来的机会极少了。后面那几个,估计也没功夫管了。要换作是我,出家算了为前面那位吃斋念佛,唱经超度,兴许还能赎一点罪孽,争取一些原谅,为自己子女积德。”
    听到这里,杨氏心里一动,有个主意涌上心头。
    “管她呢得坚决站在俨哥儿一边,支持老族长给九叔施压。眼看着五房要发达了,咱们以后的子侄,还要靠着他们兄妹俩呢若是真被气得离家,不再回祖籍了,或五房跟咱们断了关系,对钟氏一族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崔婆子听到这里,怕主子再呆下去,会经受不住打击,她忙挽起杨氏胳膊,飞速地奔下了山。
    一个月后,在继女回来的当天,杨氏就在第一时间得了讯息。崔妈妈还打听到,妙如没回府居住,而是跟钦差一起,歇在了行馆。听说那位大人是上面特意被派下来,调查林氏被害一案的。
    这让杨氏有了一种末日的感觉。
    京里的人都知道了,看来这下子真的要完了。此事一经闹开,她两儿女以后更没法做人了。还有那个婢子生的贱种,会不会把梳篦的事,乘机给闹出来,让钦差大臣替她做主吧?
    越想越心惊,杨氏夜里又开始做恶梦了。
    难道要如钟家妯娌所说的那样,自请下堂才是最好的出路。不可能她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还是先躲到尼姑庵里去,声称甚破了红尘要出家,避过这阵子再说。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有铺子有银子,还怕没好日子过?
    把莲蕊劝回去休息后,上午妙如在行馆里,接待了几位以前相熟悉世家女眷,还有汩润书院的昔日的同窗旧友。
    舅母带着哥哥明俨过来时,已是午后未初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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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2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析源
    听说郡主的双生兄弟和舅母来访,行馆的仆妇接待得十分热情。把人带进厅堂,她们就退了出去。
    一年多不见,明俨养得壮实了许多,个子窜得跟父亲差不多高了。脸上的稚气渐脱,有世家公子温润的感觉了。
    见到久别重逢的妹妹,他眼里闪动欣喜的光芒。
    把人请得坐了下来,待人上完茶点,妙如就把奴仆都遣了下去。
    见没旁人在了,舅母杜氏拉着她,说道:“郡主这两年受苦了,当时听说你被困在山上,为了救你下来,你舅舅都跟知府大人下跪相求了,最后还是没能成事……”
    妙如心下感动,回握住舅母的手:“妙儿当时真感染上了,怪不得他们。防止疫病传播,这是没法子的事,好在都熬过来了。听说灵慈寺死了不少人,府台大人也是为本地百姓着想。”
    “得亏老天开眼,不然,姑奶奶在天之灵,怕是不得安生了……”杜氏拿起绢帕,自顾自地抹起了眼泪。
    妙如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舅母请勿担心,慧觉大师早算过了,妙儿十五岁以后没什么大难了。此次不是因祸得福了?”
    杜氏是个面如满月的和蔼妇人,听了她的话,眼睛眯成一线:“也是,郡主确实是少见的有福之人。”
    “舅母说笑了,都是长辈们的关爱。”妙如笑了笑,转变话题道,“表妹如今在婆家还好吧?”
    “好女婿也上进。”接着,杜氏就话起了家常,“明年进科场,跟俨哥儿是同窗……”
    “真的吗?后年春闱,京城里咱们的府上,岂不是要被人送两次喜报?”
    杜氏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邀请表妹两口子上京住她那儿呢
    眼睛不禁乐得弯了起来,感激地望了妙如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京城等着你们了。”说着,妙如睃了明俨一眼,接着又问道,“哥哥现在搬出来了,在哪儿上学呢?”
    见她问起这个,明俨神情一肃:“学政老爷早想把我挖过去了,如今在府学里,跟着明夫子学习。”
    看他们兄妹开始要谈家中的私事了,杜氏找托词要避开,说是想洗把脸,妙如忙叫来芳汀,让她陪着舅母去另寻地方。
    见没外人在了,妙如话锋一转,抬起眉梢,笑着嗔道:“哥哥还要当我的后盾,自己现在都无家可归了。”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明俨羞赧地答道:“当时三妹苦苦哀求,我就答应了。没想到爹爹知道了,把我骂了一顿。”
    “他骂你什么了?”她眼里并不掩饰地流露戏谑的光芒。
    在她看来,这位哥哥早年经历曲折,由于成长于乡里,跟其他世家公子相比,有份难得的赤子之心。对长期在压力中生存的她来讲,是位难得可以倾诉,互相调侃的对象。
    “唉,不提也罢爹爹骂我不知轻重,有违孝悌。”明俨耷拉着脸袋,闷声地答道。
    “你是怎么驳的?”
    “我说,那是仇人之女,不值得我去尊敬孝顺。爹爹就说,毕竟她还是我继母,名份在那儿。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说,当他没认回我这儿子,不要这该死的名份,总该行了吧?”
    “你真是这样说了?”妙如惊问,不知该为他捏把冷汗,还是该钦佩他。
    认回明俨之前,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他们祖孙俩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安稳的生活,说不要就不要。换作她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也不能这样比较,他跟爹爹是半路认回的父子,感情毕竟有限。加之马上就成年了,男孩子长到十几岁,差不多可自谋生路了。加之上回秋闱,省里的学政对他上了心。谋个禀生资格,吃喝不愁,还有书念,独立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年纪的女子,离开了家族保护,在外面除了为奴为婢,恐怕是寸步难行了。
    “爹爹说,这几年算白教了。我之后就搬出来了,再也没去鹿鸣学馆了。”明俨脸上布满了愤然之色。
    怔怔地望着他,妙如半晌没有作声。
    见她半天没反应,明俨摸了一把自己脸庞,讶然地问道:“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样子无辜而耿直,有种愣头愣脑的愤青感觉,妙如不觉扑噗一下轻笑出声。
    然后,她担忧地问道:“爹爹没骂你忤逆吗?你这样决绝”
    他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嗫嚅着说道:“我是故意激他的,没想到连留都没留我一下……原来,在他心目中,我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里,妙如的心跟着也沉了下来,当初她又何尝不是这种感受。
    只得安慰道:“他要为人师表嘛肯定容不得儿子反抗的,其实我也不赞成你这样冲动。”
    明俨一惊,有些不解地望着妹妹。
    “你怎么胡涂起来了?之前不是提醒过,家里妻妾相斗的水深,三妹突然这样,你不觉得蹊跷吗?读书人最要紧的,是个孝悌名声,这样以后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妙如敛容耐心解释道。
    听到这话,明俨立即涨红了脖子,争辩道:“怎么算是胡涂?她父亲是咱们的杀母仇人,这口气不出,我枉为人子。”
    妙如按下他,柔声劝道:“以后你是要走仕途的,父亲毕竟没休弃她,名义上她是家中长辈。此事容易被人扭曲成,怂恿庶妹状告嫡母,这个罪名可不轻。御史们养着就是专门挑官员错处的。他们现在是管不着,你以后出仕了,没准就有人会拿这个出来说嘴。”
    原来是从他将来前程考虑,明俨脸色稍霁,嗫嚅道:“难道一天不休了她,咱们终日都要受她的气不成?”
    “玉瓶儿犯不着跟瓦罐儿碰。”妙如安慰道。
    “你的意思是……”明俨一脸狐惑。
    “去年春天,她在京里闹出的事,最后连汪家都不敢收留她了。”妙如补充道,“那个韩国公,我见了都犯怵,是一位谁都招惹不起的厉害角色,跟杨家有血海深仇。不然,他怎么会起意把二妹骗去的?”
    明俨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你跟爹爹说过没有?”
    “这些话语岂是能在信上说?再者,从咱们口中讲出来,爹爹还以为,我有别的什么企图。”妙如顿了顿,接着道,“以爹爹的性子,是不会落井下石的。不然,当初杨家覆灭时,他早就该采取行动了。当年他跟祖母,被本家拒之门外,吃了许多年的苦,情同此心……”
    接着,把祖父被庭杖开始以来的家史,妙如全数说与了哥哥知晓。
    明俨听后,唏嘘不已:“我以为就梁家那种商户是这样,没想到书香世家中,也有这等事情。”
    “后来我查过那段历史,自祖父去世后,在朝中钟氏没什么大人物了。靖王党在本地势力庞大,几乎是整日派人盯着钟家。怕清流借祭奠之机,利用祖父的影响力,联合江南士族支持当时的太子。”
    “太子作为储君,本来就是正统,就是没忠义之臣死谏,他也会得到士子们的支持。”
    “是以,靖王党当时搞出事来,就是想污他名节。最后太子妃自尽,俞氏一族被灭了门,替太子背了罪名。二妹这次秀女事件,之所以会闹这般大,东宫对头的手法,借鉴的就是当年的思路。想利用此事,先毁太子的名声,以图后谋。试想想看,新仇加旧恨,韩国公如何肯放过她,钟氏族人怎会容得下她?况且还有族规摆在那儿呢”
    明俨张大嘴巴,讶然地望着妹妹。过了好半晌,才渐渐敛起惊色,有些郁郁不乐地说道:“想不到,你懂得都比我多,枉我在学堂上,还有先生专门教,读了好些年的圣贤书。”
    妙如摆了摆手,淡化此事:“要经历过这些事,你肯定懂得比我多。那几年爹爹夹在程党和杨党中间,举步维艰。无论怎么做,都会被人攻讦。知道他为难,陛下此次特意遣钦差来,就是为他正名的。同时,也想邀请他复出。”
    听到这里,明俨脸上露出惊喜:“真的?陛下为何这般舍不下爹爹?”
    妙如压低声音,悄声告诉他:“为君者没有不希望臣下忠肝义胆,为维护正统舍弃性命的。若咱们钟氏一支,因维护正统而被奸臣所害,后嗣也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你说说看,以后谁还会不要性命了,去保他姬氏江山?妹妹此次被封为郡主,又何尝没点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眼神复杂地望了妙如一眼,明俨面带着愧疚地说道:“以前有点小聪明,我就沾沾自喜,今日跟妹妹一聊才发现,那点小聪明拿到官场上混,还不够死几回的。”
    “也不要妄自菲薄,只是没在那种环境中历练过而已。别忘了,在陛下身边,我陪了他将近一年的时间。该经历的,该学到的,暗底里全都记在心里了。今日跟哥哥交底,是希望你保重自己,珍惜名声。千万莫再轻举妄动了,我的后半生,还指着哥哥当靠山呢”
    明俨神色一凛,朝妙如揖了一礼,承诺道:“妹妹言之有理,哥哥再也不敢莽撞了。”
    见他被说服了,心头的大石头终是被放下来了。
    妙如扬起笑脸,拿出一叠银票,对他说道:“对了,这里有一千两银子先留给你,若是爹爹不肯进京。一半交给舅舅作你这两年在他家的食宿用度。另一半留下来,作后年进京参加春闱的盘缠。”
    明俨脸色肃然,愁云慢慢笼上眉间,望着妹妹,半晌才问道:“妹妹该不会是把置办嫁妆的银子,都挪出来给我了吧?”
    妙如怔怔地望着他,脸慢慢涨得通红。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正在那儿踌躇。明俨又抛出一句话,让她如遭惊雷。
    “爹爹之前接到许叔叔的信,他挺赞成两家结亲的,只是想问问你本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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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30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宣泄
    钟澄怎么也没料到,小舅子请回的不仅是女儿,同来的还有大理寺少卿解羲——他中进士时的同年。
    他们到的第三日,衙门里来人,就把他请了过去。不仅见到了知府大人,和钦差大臣,那日他还见到了久别一年的妙如。
    钟澄甫一进门,就见屋里坐着几位官员。除了上回见到的齐知府、马同知,他的小舅子林恒育也来了。还一位有些眼熟中年官员,一时记不得人名来了。
    众人皆起身相迎,林恒育坐着纹丝不动,把头撇在一边,从鼻子发出鄙夷的嗤声。
    “年兄,别来无恙?”那人抬手朝他打招呼。
    钟澄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这位莫不是……解兄?”
    “正是”解羲起身回了一礼,“听闻年兄在江南,学馆办得风生水起,解某在京城都有耳闻。”
    “过奖,解兄这是来南边办事?”钟澄上前跟他寒暄起来。屋内其他几人,也纷纷互相见礼。
    把来客请得坐下后,主人命奴仆看茶,这帮人就闲聊起来了。
    “此番请您来,皆因圣上派了人,下来核查了此案。”齐知府归座后,道出再次请他来的缘由,“大理寺的解大人,带来一些东西,想请钟探花过目。”
    旁边的解羲颔首确认,接着话头说道:“陛下很重视此个案件,特意派解某拿来,当年杨家伏法时,关于羽扬卫的卷宗,前来跟此案核对。”
    说完,他一叠卷宗递给了钟澄,后者随手接过,查看了上面的资料。
    上面画出图标暗号,在两月前,在作证画押的案卷中看到过。是当时的呈堂证供。钟澄迅速浏览一下标注,原来是羽扬卫内部联络用的。
    翻完后,他把卷宗递还对方,脸上神情不辨悲喜。
    把卷宗接过,解羲嘱咐随从好生收着,然后转过脸来,对同年说道:“临行前万岁爷再三叮嘱,务必需让忠烈后裔沉冤得雪。”
    钟澄听闻此言,起身朝北边方向跪下,一面叩首,一边恭敬地谢恩:“草民惭愧,有负圣恩,实不敢当圣上如此厚爱。”
    重回座位后,齐知府对钟澄解释道,“此案涉及到几条人命,两个月前,本官已呈报刑部。因为涉及多年前的旧案,转到大理寺复查。解大人此番前来,就是来宣旨的。”
    钟澄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朝林恒育望了一眼。
    心中却在暗忖,难道是女儿那个誓言,传到皇上耳中?为她撑腰,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的?此次回乡,她到底有何目的?
    想到此处,他不觉烦躁起来。
    同年的不自在,连对面的解羲都觉察到了,朝他望了一眼,表情颇为古怪。
    “不错,之前已跟齐大人,宣读过了陛下的旨意。此案不必等到秋后问斩了,三日后行刑。”把目光从他那儿收回来,接过齐知府的话头,解羲说道。
    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林恒育,突然开口对钟澄说道:“贵府中的家眷,是不是该到场观刑?初九午时三刻在西郊刑场。”
    说这句话时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语气中带着颤音。让人不禁联想到,若此时没有旁人在场,他会不会上去朝钟澄头脸抡上两拳头。
    在场其他几人无不动容,同情地望着林恒育。
    靠宋氏宣传有功,杀害林氏的凶手,问斩的那天,除了杨氏那院子外,钟府里似乎全体都出去观刑了。连北辰镇钟氏老宅的族人们,都有不少赶到刑场观看。
    “那位九弟妹真是命苦,生下双生子时被害。吃糠咽菜好不容易,供夫君考中了探花,没命享一天福,就撒手西去了。”
    “最该死的,应该是那女人。要不是她,杨奸贼能下毒手逼人腾位置?这九婶婶说不定,早成诰命夫人了。丈夫探花出身,翰林院学士,公公被追封国公。三品以上高官是跑不掉的,还有一对儿女环绕膝下。”
    旁边围观,有不清楚得内幕的,不解地问道:“难道不是她相公,为攀附权贵,抛妻弃子的?”
    这话一出,知晓五房往事的众位亲友,纷纷七嘴八舌,争辩起来。
    “堂堂一位头甲进士,搞得妻离子散的。十三年里才能升了一级半,最后连官位都丢了,为杨贼的女儿还下过牢狱,这攀的是哪门子权贵?”
    “你想差了,是杨奸贼为了嫁不出的女儿,派人害了他发妻,连刚出生的儿子也扔了,还装出副恩人模样,把女儿硬塞给他。”
    “那女人跟他生两孩子,应该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杨家都覆灭四年了,为何还不休了她?”
    众位钟家的族人,皆收了声,面面相觑,不再作声了,心里想着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议论钟澄都没听到,他远远望着刑场西北一角,那儿停了辆马车。车上围幔在风中四处飞扬。他离家出走的长子,正立身在旁边,跟车厢里的人说着话儿。后来,他的弟子谢玉廷和许慎行,也跟着走了过去,朝车里的人行完礼后,到一旁也说起话来。
    见此等情状,他眼神一黯,垂下头来。
    跟在一旁暗中察言观色的宋氏,哪里有不懂他心思的。只见她上前一步,跟他提议道:“如今人犯也处斩了,是不是该把郡主和大少爷,接回来坐在一桌上共叙天伦?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怔怔遥望着那边的两个儿女,钟澄低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谁也没发现,观刑人群中有个人影,悄然离开了西郊刑场,快速地向华亭街钟府的后院奔去。
    参观完行刑仪式,见那边的亲人都还没走,妙如派婢女到那边,邀请父亲到酒楼一聚。
    走到钟府众人跟前,芳汀朝钟澄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是探花老爷吧?我家郡主在会宾楼订了桌酒席,想请老爷赏脸一聚,当作临行前跟亲人告别的宴席。”
    “这么说,她就要离开了?”钟澄表情错愕,不禁失声问道。
    “嗯,明日上云隐山,跟大少爷给亲人做完法事后,郡主就要离开返京了。她如今是女学的司画博士,不能离开太久,那些学生,还等着她去教画呢”
    钟澄心头微惊,真相出来后,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走了。那她此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到晚上,宴席只有父子兄妹三人时,他才得到答案。
    “你是说,陛下想邀请为父复出?”听到这个意外消息,钟澄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妙如正色答道:“临行前圣上是这样交待的。不过,怕您有别的打算,女儿特意恳求解大人,等我打探到您真实想法后,再让他宣旨。”
    钟澄心头一凛,当即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女儿这是在暗示自己,杨氏的身份再也不适合做官眷了。就她之前闹出的那些事,不说带回京是给陛下添堵,就是朝中同僚见了,只怕也会让他抬不起头来。
    原也没打算再复出的。
    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倩娘。本打算让俨儿得到教训后,再把他接回鹿鸣书院。
    这小子太不知轻重了
    过两年等仪儿再大些,略微能明白些事理了,再让杨氏离开钟家。而且二女儿刚嫁到彭家,总得让她在夫家,先地位固稳了再说吧
    以后他就当个教书先生,守着妻子的坟冢,在江南为子女们积攒些官场人脉,让小辈们自己到外面闯去。
    女儿上京这一年来的表现,让他有了信心,不太担心她在外头吃不开。
    唯一操心的,就是她的亲事。
    想到这里,钟澄眸子里露出愧疚的神色,说道:“你担心的没错,爹爹确实没打算再出仕。你们祖父的经历,让为父早年就明白了个道理。爹爹这性子,估计也做不到,在群臣间游刃有余的。加之前些年杨家的事,为父实在没面目,再出现在同僚面前。”
    妙如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提醒父亲,写一封陈情表,让她带回京去,好跟皇上交差。
    明俨撇了撇嘴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捕捉到儿子的表情,钟澄正色告诫他:“为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世上生存不易,快意恩仇恣意妄为,是成不了事的。许多时候要学会妥协,等待时机,找到最完美的途径。这一点上,妙儿虽是妹妹,却比你成熟许多。”
    妙如一脸漠然,没有半点被夸奖的欣喜。心里暗道,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要过这种瞻前顾后的日子,她一直向往恣意畅快的生活。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实现这种理想。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怆然。
    见女儿神情有些不对,钟澄忙转移话题,试探道:“听说在京城里,你跟许家婶婶经常有来往。你的小时候也喜欢她的,不如……”
    听父亲提起这话,妙如乍然变色,再也忍不住了,问道:“爹爹听说过女儿之前,用母仇发誓不嫁的传言了吧?”
    提她说起这碴儿,钟澄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讪然神色。
    也不怕丢丑,妙如把这誓言出台的背景,都说给与眼前的父兄两位听。
    想是憋得太久,她的话语像关不住阀门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有这些纷纷扰扰的流言在,试问天下还哪有人,不介意跟那位比较?况且许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最忌讳这些的。叔叔婶婶现在是不介意,但相伴一生是两个人,没办法当这些不存在。一旦有了点罅隙,就成女儿被人猜忌的导火索,逃都逃不开”
    她面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眼里冒出愤慨的光芒。
    钟澄第一次见女儿这样,也头回听说此事,只觉如遭雷击,悔不当初。
    “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最后摆了摆手,“爹爹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亲事了,自己拿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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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31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 母爱
    翌日,明俨和妙如兄妹俩,请灵慈寺的众僧,为生母林氏做了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超度她枉死的亡灵。
    第八天早上,寺门重新打开时,妙如意外地发现,宋氏领着婵如和明偲,还有老宅那边的几位伯母婶婶,要来到娘亲灵位前上香。
    兄妹俩上前一一答谢。
    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妙如觉得恍若隔世。十多年了,陪着父亲一道被“恩情”绑架,身份尴尬,绝处逢生后,又被悉屡次打回原形。此回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她正在那儿暗自思量,突然眸光一闪,无意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妤如和明仪?
    当即,妙如就嘱咐身边伺候的婢女,把人请到跟前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莲蕊独自一个人回来了。
    她屈膝行了一礼,禀报道:“郡主,二姑奶奶说这会儿人太多,她不敢过来。说是要等到人都散了,她跟二少爷再来给夫人的灵前上香。”
    妙如暗忖,老宅那边的族人,对杨氏都反感到这地步了吗?连他们两个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理他们。走过去又跟族中女眷们,寒暄起了几句。没过一会儿,就被师傅慧觉大师叫进了禅房里。
    大师一脸的慈爱地问道:“离开此地了,净昙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想到随即来临的分别,妙如只觉心里酸酸的,故作轻松地反问道:“师傅方外之人,还关心红尘中事?”
    “小徒休得顽皮”慧觉大师哈哈一笑,过了片刻,又故作神秘地问道,“你可知,当年为师缘何拉你入门吗?”
    “难道不是徒弟有慧根吗?”妙如脸不红,心不跳地自诩道。
    大师笑骂道:“给根竿子你还就往上爬了?”
    妙如收敛笑容,恭敬地答道:“弟子小时候愁眉苦脸的样子,可能让师傅不忍心,想代替佛祖渡化净昙吧”
    “答对一半,那时你小小年纪,就是副消极避世的样子。加之聪慧过人,正是佛门所需的人选。好好培养,说不定能主持一方庵堂。谁知你这小家伙,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还愈挫愈勇,也没失了本心,实属难得。”他眸子里闪动着激赏的光芒。
    妙如起身双手合什:“师傅您就别夸弟子了,当初见第一面时,就觉得您像是劝捐的,原来是劝入道的。”
    捋了捋颌下的白须,慧觉大师眉眼笑成一线,感叹道:“能耍贫嘴,看来你都想开了家中关系都厘清了?”
    妙如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担心生母死因被揭开,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不出来迷了心窍?
    她当下心生感激,笑着答道:“无所谓厘不厘得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世报比来世罚,到得更快。弟子想到,她若能‘放下’贪恨嗔痴,自然能得善果;若放不下,来世该入哪道轮回,确实不是我该考虑的。弟子能放下就成了”
    慧觉大师微微颔首:“跟小时候比,有长足进步了你上回坦然放下情障,已经让为师很惊讶了。”
    见他提到上回退亲一事,妙如羞愧一笑,答道:“红fen骷髅,弟子也是不小心就误入皮相魔障而已。在红尘中打滚,难免会掉进贪恨嗔痴各式坑中,尝遍诸般痛苦,就当历劫好了。”
    “小徒果然有慧根,能这般想,为师就放心了。”慧觉大师站立起身,望着她点了点头,赞赏道:“十年前有位少年,遇到跟你现在同样的困境,如今也不知走出来没有。”
    十年前?同样的困境?
    妙如突然想回乡前,为了安慰他,朦胧月光下的男子,试探道:“师傅说的,可是罗世子?”
    慧觉大师一惊,说道:“净昙跟他认识?”
    “师傅怎地忘了,去年疫病就是他接弟子下山的,不是他后来冒险上来,把方子递给师叔。怕是疫情不能这么快得到控制。”妙如耐心解释道。
    大师了然一笑,欣然道:“也是个善心的孩子,那个举动功德无量啊”
    “可不是当时人人都怕染病,就他骑着马,孤身独闯被封锁的云隐山。”接着,妙如又提起之前的话题,“怕是早走出来了,那两年他掉落山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是饿死就得闷死。那点有郁结,经历过生死的,都不会再放在眼里。”
    慧觉大师呵呵一笑,道:“确实如此,看来为师不用渡化他了。”
    妙如心想,现在最需渡化的是杨氏,可人家从来不信善恶终有报。
    走出师傅的禅房里,前殿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撤得干净了。她忙让莲蕊,把妤如和明仪叫过来。
    “大姐,哦不,郡主”妤如一见到她,就要下跪行礼,妙如让莲蕊止住了她。
    接着,妤如又让弟弟明仪跟她作揖,跟大姐行礼,后者依她的话照做了。
    妙如这才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见面不多的弟弟。长得白白胖胖的,眉眼间有父亲的影子,鼻子有些像杨家人,整体上看,长得还算不赖。
    拜杨氏所赐,在有意的隔离下,妙如跟这弟弟接触不多。只在童趣坊刚开张初期时,送过他几只玩偶。
    不知这两位来找她有何事?
    妙如转过头去,朝莲蕊问道:“带二姑奶奶和二少爷上香没有?”
    莲蕊敛容答道:“奴婢带过去了,可大少爷不让。”
    妙如听了蹙起眉头,亲自带他们去上了香。明俨拗不过妹妹,死死盯着那姐弟俩,横眉冷对的。直到他们离开大殿,他才收起愤怼之色。
    “大姐,听说你以后不再回来了,妤儿这儿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一出殿门,妤如就对着姐姐说道。
    妙如点了点头,让莲蕊带着明仪到一边玩去,又让芳汀找到知客僧,要了间安静的禅房。
    刚关上房门,妤如作势就要向她跪下来的样子。
    妙如忙出声阻止道:“这里也没外人,虚礼就不用讲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了吧”
    妤如立即垂泪恳求道:“姐姐饶了我娘吧她已经知道错了。”
    “这是干什么?”妙如一脸莫名,“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她的对错与否,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见她撇得这般干净,妤如愤然道:“难道不是你指使的?族人们现在容不下她了,在逼爹爹休了她……”
    “我怎么听说,去年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她得罪了韩国公,让族人们起了这个心。不是妹妹你的缘故吗?”
    妤如脸上流露出骇然之色:“你说谎都过一年了,要休早休了。怎会旧事重提?”
    “是啊,不过今年又出了几桩事,咱们生母死因查明,三妹的生母之死找到了凶手。你也知道,钟氏一族极重家声的。”
    妤如终是忍不住,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只要你能原谅她,出来说句话,爹爹会听你的”
    “爹爹自有计较,轮不上我们小辈置喙你这要求来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族长,能决定谁的去留?”妙如眼神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你太高看姐姐我了,族中规矩向来如此,对影响族人前途的,向来没手软过,你忘了当年祖母是怎么被迫,带着爹爹移居别处的?”
    “有你在,韩国公不会把钟家怎么样的,你只要跟他们保证就成了”
    “拿什么保证?那人是谁敢去招惹啊?当初不是告诫过你吗?在京里,我又何尝不是步步维艰,连个宫女都不敢得罪。”
    “那没就办法了?”妤如终是不甘心,如今母亲地位不保,她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然没办法,你有在乎的亲人,人家也有要顾念的人。同族们为他们的子孙前途考虑,有什么错?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回不了头。就像你外祖,当初站错队,灭了人家一族。你说,凭什么他要饶恕杨家的后代?你母亲害了三妹的亲娘,凭什么要让她当作没事发生?你都出嫁了,还来管娘家的事,你觉得妥当吗?”
    “姐姐说的轻巧,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那我问你,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可快活?自从祖母去世后,她可曾真正快活过?”
    “那还不是因为……”妤如不敢把心底想法说出来。
    妙如冷笑一声:“因为我?祖母怎么去世的,你就是记不得,也该听人说了吧”
    “那又怎样?祖母年纪大了,自然是要走的。”妤如争辩道。
    “是不能怎样只记得她是你母亲,别忘了祖母是爹爹的母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了你们姐弟俩,你母亲可曾孝敬过长辈?可曾言传身教,给你们树过好的榜样,可曾善待过族人,或者咱们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人?替你们广结善缘过?”妙如的逼问,像刀锋一样锐利,刺得妤如招架不住。
    “她没选择离开,还不是为了我们”妤如内心虽然纠结,却也没放弃维护杨氏。
    “是吗?我只知道,祖母当年一个诰命夫人,祖父去世后,她日夜操劳,做针线跟人打短工,挣银子供爹爹读书。她没为了图安逸找人另嫁,让爹爹当拖油瓶受委屈。也没为改善母子俩的处境,教爹爹趋炎附势;更没四处跟人结怨,把子女的路都堵死。”
    听了这些,妤如的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又变得惨白了。想为杨氏辩解几句,嗫嚅半天,找不到半句说辞来反驳。
    有些同情地望着这妹妹,妙如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杨氏的母爱让人有时很胡涂,她是爱自己多些,还是为子女考虑多点,这里面还真说不清。
    妤如一惊,想起出门前,母亲日渐消瘦的脸庞。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此次能回娘家,是婆母听说姐姐来了,想要她来拉拉关系。
    之前去看望过母亲,没想到她憔悴得厉害,说是想要出家。崔妈妈也证实道,说她夜夜被噩梦惊扰,或许这个方式是她最好的出路。
    妤如无功而返后,妙如也没多作停留。
    第二日就和钦差大臣一起返京,跟着她一道离开的,还有织云夫妻。烟罗、秦妈妈一家就留给了哥哥明俨。锦绣的丈夫星魁,因为是父亲的得力仆从,妙如劝她留下了。
    妙如所不知道的是,她离开的当天,母女一夜恳谈后,翌日,杨氏自请出了家,钟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杨氏出家的不久,在钟氏族谱上被除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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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32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 路遇
    对杨氏的自请出家,钟澄很是意外,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北辰镇那边的老族长听了,马上派人请他过老宅那边,合配着将杨氏从族谱上除了名。
    只是涉及到杨氏的两个子女该如何记名时,让钟鼎铭犯了难。
    最后,德高望重的老族长发话了:“俨儿找老夫说了,坚决不同意记在林氏名下,说他怕母亲在地底下不得安宁。作为下堂妇的子女,他俩身份委实尴尬。要不,把宋氏扶正吧就记在她的名下”
    钟澄摇了摇头,想到那些年,杨氏对大女儿的虐待,他暗下决心不再续弦娶继室了。
    “这样吧先记在林氏名下。俨儿那儿,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跟他说说。若有人问起,请叔祖务必保守秘密,莫将此事声张了。”
    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钟鼎铭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宋氏下大气力鼓动婵如告发杨氏,一直没见相公有再次续弦的动作,以为自己扶正有希望了。越发勤力地管家、伺候起钟澄来,倒也不敢怠慢明仪,五房从此倒也风平浪静起来。
    直到某天,因一个旧奴引发的争端中,所有事情才重新曝露在阳光底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让钟澄差一点众叛亲离了,此乃后话
    对于长子发誓,要等妹妹嫁了再娶。钟澄觉得,这倒不失给妙如施压的一个途径。况且明俨年纪尚小,还没功名在身,等两年或许有更好的机会。他也没有再去管兄妹俩的亲事了。
    回到鹿鸣书院后,明俨重新回归正轨。
    作为钟探花的嫡长子,自小有“神童”称号,还有个郡主妹妹,更可贵的是家中无婆婆需要伺候,嫁过来就可当家作主。此等金光闪闪的条件,让他成为江南世家女眷,竞相争抢的最佳女婿人选,一时风头无两。
    话说妙如她们,车驾一路北行,不日就到了徐州。
    “郡主,驿馆到了,解大人说今晚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外面传来莲蕊的声音。
    车厢里,陪着主子闲聊的织云听了,忙起身下了车,扶着她出来了。
    安置妥当正要去歇息,在外间忙活的春渚,突然进来报告:“禀郡主,庆王妃恰好也歇在驿馆里,听说是郡主在此处,特意让一位姓高的嬷嬷,前来请安。”
    妙如不觉有些诧异,忙嘱咐道:“把人请进来”
    心里却暗暗称奇:算日子,对方不过是刚生完没几个月,怎地会在这里碰到?
    还没寻思出究竟来,只见内堂的帘子一掀,进来了位身着青蓝色比甲的婆子,打扮甚是体面干净,目光如炬,一看便知,乃庄青梅跟前有头有脸的嬷嬷。
    一进门,那老妇就朝妙如跪下请安:“……王妃听说郡主在此,本来是要亲自前来请安的。怎奈生完二少爷后,王妃身子骨没养好。一直很虚弱,还喝着汤药,怕熏着郡主了。就遣奴婢前来,到您跟前问候一声。”
    妙如听闻后,点了点头,让她起身,并命春渚看座。
    婆子忙推辞,规矩地退到一旁,垂首低眸侍立。众人见她举止规整,一望便知是宫中训练出来的。
    “你家王妃怎会在此时出京的?”妙如啜了口清茶,轻声问道。
    “回郡主的话,主子出月子后,身子骨不大好。德妃就安排,带着小公子,到南边去休养。”高嬷嬷垂下眼帘,恭声地回答道。
    身子不好还长途跋涉,这里面的蹊跷,恐怕不足外人道了。
    妙如忙出声问道:“你们王妃此时可有空闲?”
    “奴婢出来时,王妃刚醒过来,听闻郡主在这儿,才命小的过来的……”
    她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莲蕊备礼,要前去探望。
    把人请出外间候着,在众婢的帮助下,妙如换了一身装束,戴上了面蒙,出门乘了软轿,领着一众婢女和护卫,就出了院子。
    这座驿馆是建在湖边,专门是为高官显贵及家眷准备的。有几处院落,相距还不算太近。
    穿过抄手游廊,一路只觉得眼前倏然开朗,远处还有小桥流水、假山林木的布置。一个中年婆子在前面带路,过了月亮门,就见到跟那边差不多大的一座院落。
    院落门口等了一群丫鬟仆妇,见妙如的轿子来了,竟相上前伺候,见礼问安的,帮着撩轿帘的,前面引路的,甚是殷勤。
    进了院子,被人让到了内堂。帘子被掀开,一股浓郁的药味,迎面而来。
    妙如眉头微微发蹙,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走到里间,只见庄青梅斜躺在榻上,靠背引枕上。见客人到了,刚要起身相迎。就听得进门来的女子轻声劝阻道:“快别起来,没得加重了身子不适。”
    于是,妙如加紧走了两步,坐在了榻边的杌子上。拉住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庄青梅脸色苍白,神情恹恹地答道:“没什么,产后虚弱,身子骨不济,劳烦皇姑挂念了。”
    妙如摆了摆手,说道:“这里没外人,不用这种生分的称呼了。”
    庄青梅点了点头,应声称是。两人聊了几句闲话。从头到尾,对方都是一副淡然、拘谨的样子。
    妙如有片刻的恍惚,这还是那位几年前,跟她一起说笑、打闹的女子吗?
    好像两人的生辰只差两个月而已,怎就这副形容了?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
    “可曾找宫里的裴太医瞧过?有无开方子善加调养?”妙如关切地问道。
    “裴太医是侍候父皇和皇祖母的,我们哪有福气请他来调理?”庄青梅语气中有种落寞。
    妙如一惊,追问道:“你不是经常进宫吗?怎地没机会顺便请他看诊呢”
    庄青梅朝屋里伺候的扫了一眼,那些仆妇鱼贯而出。妙如也把跟来的春渚打发了出去。
    “陛下身子骨又不行了,裴太医整日守着甘露殿,外人不得进入。”她凑到昔日好友的耳边说道。
    妙如心中骇然,急切地轻声问道:“那你此时离京,岂不是尤为不妥?圣上更加需要儿孙在跟前伺候尽孝的。”
    庄青梅摇了摇头,接着道:“三个月前,父皇就颁下旨意,让诸王到属地就番。那时我正待临盆,就往后拖了下来。半个月前,太子重新出来代父皇处理朝政,有御史出来弹劾殿下,说他无视父皇圣旨。他这才先行一步,去了属地泸州。我又在京里养了半个来月,这才动身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听了这话,妙如故意跳过前面的消息,拉着她的手道:“那以后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庄青梅敛容答道:“若你不来蜀地,确实见不到了。”
    妙如心里有些不舍,问道:“那庄伯伯和庄伯母,以后也见不着你了?”
    听对方提起她的父亲,庄青梅眼神一黯,面上有些不太自在,连忙转移话题,道:“见不到了。对了,你生母的事,是真的吗?”
    妙如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哥哥寻回来时,我就有种感觉,此次抓到凶犯,只是拿到证据而已。”
    庄青梅露出悲悯的神色:“好在最终没跟那人成事。不然,要耽误你一生了。”
    妙如抬起眼眸,附和道:“可不是先母倒是挺护着我的。此次回乡,给她做了场大的法事,希望她早登极乐。”
    庄青梅点了点头:“只可惜你还是被耽误了京城里现在都传遍了……泠泉郡主现在低调了许多。听人说,连七夕的宫宴上,都没见她的身影了。”
    妙如心想,看来那位要帮她把事情闹大,搞得人尽皆知的目的达成了。怕是以后再鲜有人,会拿她之前退亲的事说嘴了。
    庄青梅以为她在自怨自艾,赶紧安慰道:“你赶得正恰时,这个月的下旬,薛家妹妹就要出嫁了,我是赶不上了。你替我带个祝福给她她是好福气的,有个这么疼她的哥哥。”
    “是啊,这么多亲人疼她,真是羡煞旁人了。”妙如也跟着感叹道。
    “你也不错啊素安居士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疼爱。”庄青梅一直崇拜钟谢氏,突然提起她来,“对了,原来她还额外收徒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求她收下我,跟她学画了”
    妙如一脸莫名,问道:“二伯母何曾收徒了?不是女子书院的那些稚龄弟子们吗?”
    “你还不知道?”庄青梅摇了摇头,随即想到对方这几月都不在京里,也就释然了。
    “知道什么?”妙如一直担心二伯母,急切地问道。
    “半个月之前,皇后的千秋宴的贺礼中,竟有一位武将亲手作的丹青。拿刀的手指拿画笔,奇了吧?你猜猜他是谁?”
    “武将?祝寿?难不成是镇国公府的罗世子?作为男子,只会是他有这立场前去祝寿。”
    “可不是原来他早拜在素安居士门下。早知男徒都收,她没道理不收女弟子,可惜我就要离开了。”庄青梅连连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
    妙如心跳突然加快,解释道:“以前听二伯母提过,她跟前头的镇国公夫人是同族姐妹,想来这个缘故收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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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2:34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旁敲
    七月初,妙如一行人的马车终于抵京了。
    钟谢氏从撷玉书院回到府中,看到门房跟她打招呼时,语气里洋溢着喜庆和兴奋。
    “怎么?郡主回来了吗?”她心里一动,随口问道。
    “可不是”老苍头起身迎了出来,朝她行了一礼,“中午就到了,老头儿把前几日薛家派人送来的信,递到她手上了,郡主一高兴,特意打赏了老头儿。”
    钟谢氏嘴角边绽开了和煦的笑容,心下顿生感慨,这趟辛苦,到底是没白费功夫。
    随后,她步履匆匆地就进了内院。
    妙如睁开眼皮,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一个懒腰,顿觉浑身舒坦。这场觉睡得前所未所的踏实。
    她有片刻的怔忡,反问自己:是因为明俨回到了学馆吗?
    随即又摇了摇头,长期以来绷着的习惯,让她不到最后一刻,难以放松自己。或许在潜意识里,她的家人从此可以安宁幸福,是最主要的原因。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只见莲蕊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妙如转过身,朝室中的漏钟望了过去。
    “到晚膳时分了,二奶奶从书院回来,就等着您醒来。此时,她在席桌上已等候多时了”莲蕊答道。
    “你这丫头,二伯母回了,也想不起来叫我,哪有让长辈等的道理?”妙如忙起身,找到榻边的干净衣裙,就要换上。
    “二奶奶叫奴婢不要唤醒您,说是这趟辛苦了。”
    “嗯,赶快起过来帮我梳妆”她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轻快和欣然。
    “来坐下来先喝汤”一见侄女的身影,钟谢氏就招手让她过去。
    妙如福了一礼,挨着伯母就坐了下来。拿起汤匙,朝跟前的汤盅舀一勺,随后就往嘴里送了一口。
    “咦?是南方的做法,味道不错,咱们府里换厨子了?”她品完后出声赞道。
    钟谢氏含笑不语,朝边上的织云扫了一眼。
    后者赶紧上前,朝妙如解释道:“是奴婢到厨房,专门为您和二奶奶做的几道家乡菜。”
    妙如有些意外,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问道:“织云,你要改当厨娘吗?”
    织云涨红了脸,嗫嚅道:“奴婢这两年闲着无事,找人学了几道淮扬菜,童趣坊的张掌柜都夸过,说和会宾楼的大师傅做得差不离了。”
    “嗯,这汤有味道,比他们熬得还合我味口,二伯母您赶紧尝尝”妙如赶紧招呼道。
    钟谢氏闻言,舀了一勺,尝完后连声赞道:“味道不错,多年没尝到这种美味了。”
    听了这话,妙如拍了拍脸颊,懊恼道:“哎呀,忘了这事是妙儿失察了,这回到南边,该带个手艺不错的厨子来的。”
    “你回去办正经事,若是挑吃挑喝,还带厨子回来,会被人暗地里说闲话的。”钟谢氏安慰她。
    妙如点了点头,想到七日七夜的法事,心下凄然。转念想到收到的信,得到的消息,又高兴起来。
    “这趟回去,总算没白费功夫。以后家里安宁了,哥哥也该重返鹿鸣学馆了。”
    收到消息时,钟谢氏看过了那封信,见侄女提这个话题,乘机打探道:“我以为九弟会休了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朝左右望了一眼,妙如把织云几个伺候的,都遣下吃饭去了。
    然后,她对二伯母摇了摇头,说道:“爹爹的性子决定了,他决不会那样做的。他太重亲情了,虽说把人禁足了,可还是顾惜仪弟的颜面。毕竟是第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儿子,有些不舍是难免的。为了他长大后能抬头做人,爹爹是不会采取极端手段的。”
    讶然地望着她,好半晌钟谢氏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你此次回去……”
    妙如坦然答道:“一则是声援安慰哥哥去的,相比其它事,我更关心他的心绪和前程。二则想表明态度。此趟前去,妙儿没有进华亭街的钟府,叔伯们想来都知道了,爹爹立场不能代表我们的,钟氏一族我们兄妹还是挺在乎的。”
    钟谢氏点了点头:“为难你了。此回前去,是想给九弟和俨儿,他们双方一个台阶下的吧?”
    妙如一脸无奈:“不然,还能怎样办?哥哥明年就要进场了,此事僵在那儿,必将影响他应试时的发挥。”
    钟谢氏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暗想,有这样两位儿女,九弟妹在地底下,也算能瞑目了。关键是,侄女上次退亲,造成的负面影响,总算是可以遮掩过去了。
    妙如随即又想起,庄青梅路上提到的几件事,装作无意问道:“这几个月里,京中可有特别的事发生?例如宫中的事情。”
    其实她是想打探,罗擎云找二伯母学画的事,怎会闹得这般大呢
    “也没什么,就是有封地的番王离京了。”钟谢氏答道。
    “没别的了?”妙如的声音中有些失望。
    “再就是,前日里陛下离京,去温泉宫休养去了。”钟谢氏放下筷著,古怪地望着对方。
    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妙如垂下头来,忙扒着白米饭。
    总觉气氛太尴尬,她补充道:“没别的事就好,明天回撷玉院,离开这么久,怪想念那帮学生的。”
    “先不忙,明天书院放假”替她夹了块杞子炖的仔鸡肉,钟谢氏悠然地说道。
    “啊?”妙如抬起头,神情呆然。
    “后天是七夕,宫里有宴会,为了崭露头角,好几个孩子都请了假。我索性放了假,让她们精心准备去。”钟谢氏解释道。
    妙如奇道:“什么宴会?这般隆重”
    “皇后娘娘主持张罗的。好像听说,每年都会举行。”
    “都有哪些人参加?”
    “有诰命在身的官眷勋贵家中或亲族中女子,都可以参加,只要未出阁的都行。”
    “难道是来考察书院成果来的?”
    钟谢氏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第二日进宫请安,妙如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皇宫西南面的长宁宫的殿内,一片笑语喧哗。
    对着面前的江南风景画轴,老太后乐得合不拢嘴:“还是妙丫头有孝心,知道哀家没到过江南,还记得画在布上带回来。这几幅是新画的吧?看着色泽鲜亮,跟其他几幅有些不同。”
    见老人家高兴,妙如点头称是:“……儿臣想,母后定是想看看那里的山水。之前在山上写生,画的多为山上景致。此次南下,妙儿想,江南最美的是水。每歇一处,都四处寻觅,无论是烟笼寒水,还是湖光山色,都想画下来,让母后见见最真实的风景。”
    德妃在一边附和道:“兰蕙妹妹一回来,母后心情都好了许多。”
    皇后脸露温婉的笑容,邀请道:“明日宫里有宴会,皇妹也来参加吧母后就喜欢看,那些花骨朵般的小姑娘们,一起争奇斗艳的。皇妹到时一支妙笔,把场景画下来。母后每天都可对着宴乐图,没事的时候多瞧瞧了。”
    听了她这主意,太后当即来了兴致:“对啊,前殿有君臣同乐图。咱们后宫的宴会,从来都没画过,妙丫头明日一定要大展身手”
    妙如侧身行礼,应承下来。接着,又陪着太后,聊起了此次江南之行的见识。到日头偏西时,小胖子姬翔下学了,来向祖母请安,见到她自然是乐得险起跳了起来。
    六殿下拉着妙如的手,悄声问道:“姑姑不是说搬出去后,也要常回宫的吗?怎么好几个月都没见着你了?”
    朝四周望了一眼,妙如看众人都没注意他俩,忙蹲下身子跟他赔礼:“殿下见谅,姑姑回南边祭祖去了。”
    “你祭祖要跑那么远吗?”
    “是啊,姑姑的老家在那里。”
    “以后还去不去的?”
    “或许还会去的。人人都要孝顺父母祖辈,就像殿下,要进奉先殿祭拜是一样的道理。”
    见他们一大一小,聊得甚是亲热,太后随即望了过来,对皇后道:“翔儿跟她还挺有缘的。”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罗皇后附和道:“皇妹跟幼童都挺投缘,宁王府中的瑶儿,每次进宫都问起,想知道她回京没有。”
    太后眯起眼睛,感叹道:“受过苦的孩子,到底是不同的。若钟探花元配的事情,早点真相大白,这孩子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
    这话让皇后心里一动。
    弟弟在她寿辰上献的画,舅母进宫向母后时请安时,对这姑娘亲事的试探。还有婶婶上回进宫,交给她的家书。
    爹爹瞧不上对方,可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罗家,有曹氏在后院,糟心事铁定少不了。还有弟弟,他那么高调拜钟谢氏为师,是向家人表明决心,还是有其它意图?
    或是用亡母的遗愿,来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不要阻了他姻缘?
    配合太子计划,上回已经让他受委屈了。没料到后来引发了那么大的风波,一离家就是两三年。若此次还不如他的意,将又会是怎样的后果呢?
    此生,她只有一个同胞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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