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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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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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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38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训诫
    腊八过后,不管是国子监,还是入翰林见习的庶吉士,一律都放了假。
    这日,汪峭旭邀留京过年的钟明信到酒楼畅饮,还请了国子监的学生许慎行在旁作陪。
    “怎么?诚涵兄怎么这般盯着小弟看?”汪峭旭一副恣意的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明信直直地盯着他,过了良久才出声:“现在的样子,都有些不像你了。”
    “自古名士多风流,纵酒放歌亦解愁兄弟虽不才,当不了那名士,不妨碍追求那样的意境。” 汪峭旭举起酒杯,步伐有些不稳,朝对方邀到,“兄弟如今才知,酒是个好东西……来,一起干了……”
    钟明信的怒火,“噌”地涌到心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盏,将酒水泼在对方的脸上。
    “你是快活了,可人家又无路可走了。有时,真不知你是痴情,还是绝情。若这般放不下,当初为何不抗争到底?你现在做出此番形态,给谁看的?是想毁了她的名节,嫁不出去了,好给你做妾,还是逼着那郡主和离?你是成家立室了无所谓。可堂妹还要做人,你是想毁了她,还是想毁了钟家百年的清誉?”
    汪峭旭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液汁,嘴边挤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原来诚涵兄,是这般想我的”
    “要怎么想你?没听到外面都在传什么吗?”按捺下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钟明信朝他低吼道,“你让她如何抬头做人?谁家还敢上门提亲?把她都害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放过她我原以为,真是九婶托梦,让你们俩散了……上次把信交给你时,她该把话说清了吧?你怎么比姑娘家还放不开无端地害人害已。”
    汪峭旭心如刀绞,面上却是一片漠然,道:“那要兄弟怎么做?”
    “不管你如何做,想办法让人没机会,把你俩再联系在一起。这样,她在宫中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从那日太后当众发话,不再帮人保媒后,德妃再也没提及,有人相中妙如的话题了。
    泠泉郡主传出的风声,在世家的交际圈子里,倒是引起了哗然一片。
    “听说没有,当初钟家退亲,原来是另有内情的。不然,泠泉郡主怎会让人传出那样的话来?”
    “我也觉得不简单,哪能那般巧合的?两边差不多同时退亲,然后圣上就赐婚了。”
    “是汪家那小子做了什么,非要娶那郡主,辜负了他表妹。还是郡主死乞白赖看上人家,拆了他们两个?不过,现在两公婆做出这等行径,不是要把人赶尽杀绝吗?钟家那丫头到底欠了汪家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
    “前些年在京里,何曾听说过嵘曦公子,跟别家女子传过什么不好的?荣福长公主府中管教,是极严的。”
    “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那郡主太省事了咱们好不容易,到太后那儿争取,把钟姑娘请回京来。是想把人家赶走,还是怎么着?传出此等风声,以后还有哪户人家,敢娶钟家丫头进门的?”
    “太歹毒了小小年纪,都不留个活路给人家。”
    “要我说啊她是真心妒忌才对除了出身外,哪方面都比不过那位,要我是嵘曦公子,也会意难平。”
    在掇芳园的漱玉馆内室里,泠泉郡主抹着眼泪就回了屋。跟她来的,还有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以前的大丫鬟紫印。
    袁妈妈不知发生了何事,瞅着跟进来的紫印,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
    泠泉瓮声瓮气说了一句:“这位紫印姐姐,太婆婆赐下来的,以后在屋里伺候。我有些累了,先回屋躺一会儿。”说完,她扔下众人,就独自回了屋。
    袁妈妈告了一声罪,跟进去伺候了。
    “主子,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又来了一个”她指的是紫印。
    “还不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今天一大清早,就被太婆婆叫去训诫了一顿,那人是她派来当耳目的。负责看管咱们,说是免得不知分寸又惹出什么祸端了。”泠泉发泄完,倒在床榻上呜呜哭了起来。
    袁妈妈一时慌了手脚,连忙跪倒在地,检讨道:“老奴该死,做错事让郡主伤心了。请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这次可您要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还不是那阴魂不散的女人,你说她为何要回来呢?偌大一个京城,难道找不出几个能画像的画师?一个个上赶着来掇芳园声讨……关她们什么事啊?真是有好心的,娶进门去当媳妇啊”
    接着,泠泉就把长公主的老姐妹们,轮番上门规劝。长公主忍了几天,把她叫到万禧堂,训诫一番的事,告诉了乳母。
    “她还说,作为汪家妇,不思感恩,不善待夫家恩人,还毁人姑娘的名节,是为大过。想要和离可以,自己请圣上去发话,汪家没不放人的道理。”泠泉哽咽着,把话终于说完了。
    她为新妇不到一年,却有半年时间,夫君在花天酒地。
    毕竟还只有十六岁,到京城生活也不过几年时间,诸多不适应。自小到大,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种重话?想到这里,泠泉郡主嘤嘤又哭了起来。
    “长公主怎会这样说呢?那人明明说,她对咱们南安王府是有所倚仗的。”袁妈妈喃喃自语。
    她虽然说得轻,还是被泠泉听了去。只见她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到底是谁要害我?”
    袁妈妈扑嗵一声跪下,请罪道:“老奴有罪,不该乱了分寸。把外面的猜测,带进来讲给您听,都怪老奴这张嘴”
    说着,她举起右手,开始自掴嘴巴。
    “算了”见她右边脸颊,顷刻间红肿起来,泠泉喝住了她自罚的动作。
    “也怪不得你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以为将自己的委屈,公诸于众。就能迫得她赶紧订亲,或回到南方去。相公才会把目光,转到我身上来。当初……当初要不是被人撺掇,母亲也不会进宫申冤,跟他凑成一对。是我自己太心急了,没调查清楚,冒冒失失就行动了,总盼着能一劳永逸,了结这桩事。”说着,她狠狠地握紧拳头,“最可恶的是那个什么韩国公……”
    泠泉心绪平静下来,把那天从宫里回来的路上,乳母告诉她的话,还有后来派人出去散布流言的事,从头到尾又仔细思索了一番。
    最后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抬起头来,追问袁妈妈:“你那亲戚,是在哪个府里当差的?她怎会知道得那么详尽?敢传韩国公闲话的人,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下回再遇到她,妈妈最好套出,那番话是谁告诉她的。”
    “她是老奴娘家姨表妹,随她家小姐陪嫁进了锦乡侯府的三房,在京中呆了近二十年了。”
    “以后莫要跟人随便提起府中的事,下去吧明天到王府那边,让人送封信给哥哥,让他从南边派个擅长打探消息的人过来。”然后,她喃喃自语道,“京城里的水,果然深得很呢”
    此番传闻引发的后果,是太子姬翌始料未及的,让俞彰更加坐卧难宁。
    从泠泉郡主口中,隐约传出当初赐婚的内幕,嵘曦公子至今对他表妹余情未了。不管对太子的声誉,还是对把妙如嫁进罗家的计划,都是极为不利的。
    此举一下子破坏了东宫的布局,事情的发展,好似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这日,太子妃特意邀妙如来毓庆宫来,请她帮女儿画像。想借机试探当事人,对流言的反应。
    乘着妙如在调颜料的当口,聂氏突然提起她的妹妹聂锦瑟来。
    “三妹听说钟姑娘返京了,不知有多高兴。只可惜她如今有孕在身,出不得门。你整日也关在宫里,不是个自由的。等明年开春,你们俩爱画的,估计就能见面了。”
    “真的吗?那真是要恭喜她了”妙如应答了一句,把注意力挪到画板上。
    “钟姑娘,关于传闻的事,你是怎么看的?恐怕只有早日订下亲来,才能平息风波。当初是殿下派人把你接进京来,才连累你无辜遭罪……”
    妙如的心弦登时被绷紧。
    终究还是来了,那流言目的很明显,就是逼她嫁人嘛
    凭什么她要为了别人,草草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娘娘严重了,没有殿下派人接微臣进京,恐怕我都不知如今是否还活着。”妙如应声答道,“自上次先母示警后,我曾在佛祖面前起过誓:除非娘亲沉冤得雪,微臣才敢议嫁。不然,就枉为人子反正如今在宫中,也不是那般打眼。娘娘就把微臣,当作伺候太后的一般女官看待吧”
    太子妃心中一惊,顾不得失态,颤声追问道:“那如果寻不出真相……”
    “那微臣就终身不嫁”妙如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这番对答不知怎地,就被传到了宫外,到达了有些人耳中,一时间各般滋味涌上心头。
    荣福长公主听了,眼里噙满了泪花,愧疚难当,不久后就病了。
    汪峭旭听到后,不再出门。整天关在湖边的茅草屋,开始挥毫创作。晚上回房点个卯,就到书屋睡了。后来还是病中的长公主,惦记抱孙子一事,勒令通房去那侍候,才让汪夫人的担忧减少了一些。
    没过多久,掇芳园传出泠泉郡主跟小妾争风吃醋的流言。说她得不到丈夫的心,把怀有身孕而抬成姨娘的通房,逼得上了吊。幸亏抢救及时,险些造成一尸两命。
    汪峭旭的酒友中,也有人传出,说那郡主管相公实在太紧,先是强令相公,不准外出以诗会友,后又乱吃人家表妹的飞醋。现在,连未出生的庶子都不放过。
    加上之前,南安王府改建门庭,占道扰民的事,也被御史捅了出来。泠泉郡主霸道的名声,自此在京中传开。
    对日趋恶化的夫妻关系,泠泉郡主沮丧万分。
    她的目标不仅没达成,还把自己伤得更重了。不仅曝露了当年易嫁的真相,还让对方高姿态地反将了一军。她倒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京中深闺怨妇的代表了。
    不过低落的情绪,并没持续多久,她就听到了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南安王不日就要进京觐见了,顺便探望在这里的亲人。
    与此同时,还有一队人马也上了京。应玄德帝邀请,奉旨进京开办女学的素安居士钟谢氏,也带着大队人马,弃舟上岸了。
    妙如却不知这些,她正在全力以赴,准备着元日那天现场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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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38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零八章 唇枪
    进京的第二天,南安王就带着十来个随扈,浩浩荡荡前往掇芳园,探望了在病中的荣福大长公主。
    他是个长相粗犷英武,二十六七岁的男子,皮肤晒得黝黑,目光的锐利非凡,让人一看,就会联想起,是个在刀枪剑戟中穿梭搏命的人物。
    而在他对面的汪峭旭,则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锦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面如冠玉,一副文弱贵公子的模样。
    南安王几不可察地暗自皱了皱眉头。
    心里颇不以为然,暗道:这小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有哪点好,妹妹怎能看上他的?不就是长得白净点可是男人嘛,长成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啥好值得称道的?
    该不会是有什么人,给妹妹暗下巫蛊了吧?
    南安王对妹婿看不上眼,汪峭旭又何尝对他有什么好感。
    不说文人传统上,就瞧不上武将,经常暗中嗤笑他们为“莽夫”。就说他妹妹能闹出那些事,便让人瞧不上他家的教养了。
    太祖爷跟南安王先祖是亲兄弟,两人出身草莽。南安王一支被委任为世代戍边,镇守西南边陲后,跟中原礼教文化,隔得实在太远。虽然朝廷不时派些礼部官员,六艺博士前去教化。那里毕竟民风彪悍,成果不是很理想。
    两人对坐那里,没聊上几句,就冷了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
    昨日听见哥哥到达了,泠泉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已到了年底腊月,硬是要回娘家探访。
    对方亲自上门探望后,病榻上的长公主命人叫来汪峭旭,令他陪着郡主,跟着大舅兄一道回岳家住上几天。考虑到他们兄妹难得相聚,命人转告孙儿孙媳,两人记得到时回府祭祖就成了。临走前,跟汪峭旭好生一番交待。
    当晚南安王府,祖孙、母子和兄妹相逢,自是有番思念之情要诉。汪峭旭早早地避开了。
    被问到嫁人后的生活时,泠泉忍不住就泪盈于睫了。把从被绑开始,到如今这种相敬如冰的状况,都一一告诉了自己哥哥。
    “那小子胆敢欺负妹妹。”南安王听完后,勃然大怒,拳头攥得紧紧的。若不是母亲按住他,定会派人把妹婿揪来,当场就狠狠教训一番。
    他**太妃娘娘长叹一声,自责道:“为娘也有错不该由着你妹妹的性子胡来。当初跑到尼姑庵住着,她闹着要出家。娘想着她年纪还小,怎么忍心她受那种苦。听了那人的撺掇,就跑到宫中找人做主了。如今连太后都撇清关系,不肯再管了。”
    南安王本来就严峻的表情,更加冷硬了。只见他紧锁眉头,低头不语。
    这不是战场上的冲锋陷阵,光凭勇猛就成了。
    早听说京城世家规矩多。当时要不是争取朝廷支持,索取超额军备军资,父仇早日报得。他也不至于答应朝廷,把家中女眷送到京城定居。想不到短短几年,妹妹就受了这些苦。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和压抑。
    此次定要为她讨回公道,为她今后的安乐生活铺路。
    可如现在势有些骑虎难下。妹妹已然嫁人,除了让他们两口子和好外,再别无其他出路了。
    于是,南安王耐下性子,想好生劝解一番。
    “为何又跟小妾过不去?即便她生的是儿子,还能越得你去?哪天长公主不在了,他们家还不得都靠着咱们王府过活,到时想怎么收拾就怎么做。听说,他外祖几年前还是被问斩的。”
    “妹妹也不想的那狐媚子仗着是长辈赐的人,又跟相公一块长大。刚抬成姨娘,就开始不安份了。竟敢派人打探我院里的动静。这等贱妾不教训,还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停下抹眼泪的动作,泠泉抬起头愤然说道。
    “你也太不省事了,长公主虽盼着抱重孙,嫡庶还是看得很重的。以前到亲家府里做客,从来没见过女婿那位庶弟,听说他生母也是个奴婢,后来才抬房的。你何必跟个贱婢争高下,没得降了自个的身份。”太妃埋怨起女儿来,“还是好生想想,该怎么挽回女婿的心。听说他是个孝子,回去后在长公主榻前,好生伺候汤药,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见母亲都不帮着她说话了,泠泉只得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南安王点了点头,赞成母亲的安排,补充道:“不过,儿子先跟那小子谈谈,看他对妹妹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泠泉公主听了,脸上顷刻间露出紧张的神色,拉着南安王,劝道:“哥哥可不能伤了他他那个样子,经不起你几拳头的。”
    理了理妹妹腮边掉下发丝,南安王疼惜地保证道:“傻丫头,哥哥难道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几天下来,南安王的手下,把京中这几年所发生的事,还有汪钟几家的恩怨纠葛,皆打听出来了。南安王做好了万全准备,在他们回府临前行的黄昏,把人约到后院的瞰胜楼上。待丫鬟们上完茶水点心,就把人都遣了下去。
    这里原是先帝赐给最宠爱的幼子靖王的府第。四下里雕梁画栋,风景怡人。站在府中最高处的瞰胜楼顶层,更觉视野开拓,神清气爽。
    不得不说,玄德帝能将此座宅子赐给南安王,还是有几分诚意的。
    此刻虽是隆冬时节,却没有落雪,只是天色有些阴沉。凭栏眺望远处的美景,汪峭旭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不知这位大舅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带他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他正在忐忑难安中,身后的人发话了:“听说你还考上举人?”
    没想到对方的开场,首先提的是这个。汪峭旭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行礼谦逊道:“不过是赶赶热闹罢了,不值得一提。”
    “之前是打算走文举路子?”见他恭谦有礼,情绪尚好,南安王心里有了几分把握,接着追问道。
    “是的,从小祖母、家父就帮着峭旭延请名师。打算靠自己本事,踏入朝堂为国效力的。”
    “为何又不继续考了?”南安王不动声色,把话题步步推进。
    汪峭旭一怔,不知对方起这个话题,用意何在?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正面作答,只拿了信心当借口:“如今峭旭才思全无,去参加也考不上了。”
    “哦?我怎么听说,中举次年的那场春闱,嵘曦你并没参加。那次也是才思不足,而缺了考的?”南安王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表情中的一丝变化。
    汪峭旭有些猝不及防,马上就醒悟过来,刚才问话的用意何在了,他应对道:“家父希望我能有个好名次,在家多备几年。”
    见他还在遮遮掩掩,南安王也没直接戳穿他,只是独自感叹道:“以前听父王生前曾多次提起,说杨首辅也算一代枭雄。可惜站错了队……以前也听说过,掇芳园的美景闻达天下。定远侯府、杨家崔家相继出事后,难得圣上宽宏大量,不仅没收回园子和赏赐,连令尊令堂的爵位诰命都没收回。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为了儿孙今后的安危,殚精竭虑至此,可惜有些人到现在都还不领情。”
    此话像道惊雷,在汪峭旭头顶炸开,他忿然作色,问道:“将军此话是何用意?”
    南安王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问起别的:“你该见过韩国公吧?
    “被救时见过他一面。”
    “对此人的感观如何?”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汪峭旭闷声答道:“他神神秘秘的,不过功夫倒好,办事也得力。几天功夫就把我们救出了,还抓到了贼人。”
    “你可知道,他们俞氏跟你外祖杨阁老和崔家,是有深仇大恨的?”南安王抛出这个杀手锏。
    汪峭旭低头沉默不语,此事他以前也是略有耳闻。
    “嵘曦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他在我母妃跟前怂恿,进宫求太后做主的。”南安王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当时他并没提起,钟汪两家的渊缘。王府女眷来京的时间不久,在此地鲜有近亲密友的,这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汪峭旭哪里还不明白他意图的:“可那又如何?在绑架事情发生前,令妹就在掇芳园做过多次客,难道她不知我已订亲?她还是我妹妹的密友。”
    见他一副不肯承担责任的架式,南安王也怒了,咄咄出声逼问道:“你能否认那绑匪,跟贵府没半点干系?跟你另外一位妹妹没过牵扯?亏得泠儿百般维护你,你就这样当她男人的?太令人失望了若本王当时在京中,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种人的。”
    “将军说得倒是轻巧你当时为何不赶来阻止?哪怕是飞鸽传书表明立场也行。如今木已成舟,再跑来说风凉话。表妹被人接来京城,为圣上作画,又碍着她什么了?毁人名节,逼人发下重誓,气得祖母一病不起。这样的行径,拿到哪户人家,不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越说到后面,按捺不住心里压抑许久愤怒,汪峭旭颤声低吼道。
    “若不是你自身行为不检,她能出此下策?”南安王反唇相讥。
    “我行为如何不检了?吟诗唱酬,京城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从小到大皆如此的?这能成为她伤害无辜的理由吗?”
    “你敢望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是为了替那女子出气的?”
    汪峭旭心里挣扎了一番,没有理采他的要求,独自转过身去,朝着远处的景物投去视线,拒绝回答对方的质问。
    南安王心里的阴郁暗沉到底,看来对方为了他的表妹,是铁了心的,连口头敷衍都不屑去做。可怜泠儿那傻丫头,还对他痴心不改的。
    相公心里有其他人在,让他怎能再装下另外一人?
    这场争夺妹妹未战便落败了。看来,那祸水不除不行了,最起码也要把她带离京城。
    南安王暗自下定决心。不过,临行前,他还有个行动要实施。
    那个该死韩国公,一切的罪魁祸首,绝不能让他半分好过
    送走妹妹后,南安王立即招来文士,帮他下一道战书。约韩国公在新年旦日,宫宴之前的比武校场上,好好切磋切磋一番。到时定要当众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惨痛教训。
    收到挑战书的俞彰,连夜就赶到了东宫,向他表哥诉苦。
    “我都老实好几个月了。这回不是我惹了别人。而是他把战书都下到家门口了。”
    “还不是你先前闯下的祸人家不找你找谁?”薛斌在一旁幸灾乐祸。
    “凌霄呢?最近总不见他人影?”俞彰四下寻找罗擎云。
    “他去安排素安居士的住处了。说起来真是有缘,钟谢氏的娘家,跟谢阁老是本家同源。上回找钟家丫头时,他就是从钟谢氏手中接走她的。你找他何事?”
    “南安王是沙场宿将,找他练最合适了。”
    “恐怕,他现在没那心思陪你练打了。”
    “为何?”
    “你怎么当暗部头子的,这消息都不知道?”
    “是钟家那丫头的誓言?”
    “可不是嘛看来他是无望了。想不到那丫头,对自己也能这样狠下心来。不仅绝了她表哥的念想,更是绝了凌霄的一点绮念,难道她真打算终身不嫁?”
    俞彰沉默不语,心里却是另番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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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角斗
    昭明十七年的元日大朝会,在宫城前朝的含元殿前庭举行。
    这日大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据时刻陈列出仪仗。殿柱檐下悬挂五彩宫灯,笙乐鼓吹,车舆驾辇陈列在殿前的广场上。
    王公贵胄、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员、地方上奏的朝集使、前朝皇室后裔,蕃国使臣等等。御史大夫领着属官到殿宇西庑,从官衣着朱衣传呼,敦促众侍者就班。
    百官按品级在殿庭就位,玄德帝出来就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朝贺结束后,将在此处举行列兵仪式和比武。
    此次是三年一度的大朝会,除了往年群臣朝圣和宫宴,各地番王和使节也都到了京师行朝拜礼。
    因此,多了许多节目,例如列兵和比试,还有新科进士的紫宸殿斗诗、各地进献的歌舞表演等等。
    当钟鼓齐鸣,众人齐声山呼万岁时,场景甚是震撼。藏身于含元殿偏殿二楼观景台,妙如当场有种繁华盛世之感。
    朝拜结束后,广场上被辟出一块空地。顷刻间就被早已备好的巨木,垒起一个超大型的高台。
    半人来高的较武场四周,摆满了锣鼓和兵器。不远处旌旗飘展,华盖云集,盛况空前。
    在宫中先前就听人讲过,这种较武,是东南西北四方边疆勇士,以及京师戍卫将士们一场公平的比试。在御前大展身手,此等的重要场合,一般成名将军是不会参加的。他们一般会把机会,留给军中后起之秀来表现。原本,参加者多为四方将士中,武艺超群的先锋官们。
    因为要打出各路军营的威风,在圣上和天下名将重臣面前露露脸,比试的人选,各方安排得十分谨慎。
    今年却有些例外。不是何种原因,西南的南安王,竟给京中的韩国公,下了一道挑战书。两位重要级人物,分别代表京师和西南的将士,将在此比试一场。
    南安王素有威名,是镇守西南的一员虎将。而韩国公呢?听说他当年被人所救,跟高人学了一身高超的武艺。不过,见过的人不算多,平时出没甚是神秘。
    大多人不知,这一南一北素未谋面的两名猛将,为何就这么干上了,还要借此等场合单挑。牵涉其中的几方势力,心里倒是心知肚明。
    由于胜负难料,加之双方身份显赫,自然引得观者云集,群情激昂,把比试场围得水泄不通。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高台四周挤满了人。
    拿着画笔,妙如靠着回忆,正在给刚才朝圣时,匆忙勾勒出的场景,细描着色。广场上锣鼓声,紧接着就咚咚锵锵,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抬眼望去,场上的两个男人已经开始比划了。
    其中一人脸上的面具,让她认出,那必定是神秘的韩国公了。只见他穿一身玄黑袍子,在大白天显得甚是打眼。另外一人,想来就是南安王了。从身量上看,他比对手长得魁梧壮实,一身鸦青色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比试开始,两人快步移位,互作试探,没几下就交上手了。
    俞彰拿着一柄宝剑,而南安王使的则是长刀。
    前者胜在身手灵活,招式变化迅捷无比,看得人眼花缭乱。而南安王的优势,在于力大无比,一砍一勾均扎实有劲。
    看在妙如这种不懂功夫的外行人眼里,隐隐有种感觉。若是持久战下去,俞彰未必讨得了好。他这样跳来跳去,太容易耗费体能了……
    “好世显这招反弹琵琶使得精妙”一道有几分耳熟男声,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众人的击掌叫好声。
    又过了多大功夫,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王爷,他的下盘不稳,攻他下面……”
    也有人在替南安王支招。
    妙如只恨这时代没有望远镜,这么精彩的打斗场面,竟然无缘得见清晰版实乃人生一大恨事。
    她在那儿腹诽,恨不能挤到跟前去瞧瞧热闹。突然,场上一阵惊呼。有个银色的东西从高台上飞了下来。
    刚才喧阗的场面,登时鸦雀无声起来。这让她很是意外,刚想探寻原因。朝四周找了一圈,就发现众人目光皆投向同一地方——台上其中一个人的脸上。
    妙如一惊,这才发现,穿玄黑袍子的俞彰,脸上的面具不翼而飞了。过了半晌,她才想起来,刚才在惊呼声中,飞出来的银色物件,应该就是被震飞的面具了。
    片刻寂静过后,场上的人群中,开始发出嗡嗡的窃窃私语声。
    这是怎么了?是他帅得惊动九霄外的神鸟,还是丑得吓退黄泉碧落的阎罗王?或者是此人长得十分怪异?
    当看客最憋屈的事,就是明知前方有热闹,就挤不进去看,站在外围干着急。心底似有千万条的好奇虫子,在那儿钻来钻去,好生难受。
    被人震飞面具后的俞彰,心理防线好似被摧毁。步伐招式都有些凌乱,保守应付居多,进攻气势开始明显不足起来,无端好像矮了一大截似的。
    中招被对方砍伤后就败下阵了。在旁边一人的喝令下,他最后只得一抱拳,向对方施完礼就退下了。四周登时响起将士们的欢呼声,想来是南安王带来的西南兵士,在替他欢呼助威。
    朝正前方的玄德帝及大臣们行完一礼后,南安王转过身来,又朝四周围观的将士们抱拳致意。
    锣鼓声咚咚又响起,第二轮比试开始了。
    这次,跳上了高台的,也是一位年轻男子。身形矫健,好像还有几分眼熟。
    他身着一袭赤朱色袍子,在台上一立,雄壮威武。被风带起袍摆,在高台上四下摇曳,加上头顶的发带,飘飘若举,看上去倒有几分卓然的味道。
    只见他向对方抱拳施了一礼,接着,两人就拉开了距离,要赤手空拳地展开对决。
    显然,他比俞彰有更多的应战经验,身手灵活却不急进。每次能轻松避过对方的招式,不显烦躁,有守有攻。沉稳中带着几分超然的洒脱,拳法招式耍出来甚是好看,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唉,手边没数码相机,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若是能照着招式画下来,配上武侠故事。姬翔那小家伙,还不得乐疯了?
    妙如一边眺望,心里一边想到。
    突然,她觉得那绯衣勇士,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比试中可不能随意走神的,此破绽立刻被对方抓住了机会。猛然喂了他好几记老拳。劲风激荡,震得他跌出几步之外。
    妙如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随即又用手掌捂住了嘴巴,生怕再发出了响声,引来众人的目光,注意到她。
    那人不是罗擎云吗?
    只见他稳住身形后,重新又站直了,凝神定气地开始全力以赴。
    罗擎云马上就找到了机会,朝对方礼尚往来地还击了回去,招式变得格外凌厉凶狠。
    一瞬间场上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双方斗得不分上下。
    绯衣勇士拳头舞得虎虎生风。青袍武者胸膛上连吃了几拳,不由得闷哼出声。随着罗擎云闪移的身形,他头上的发带随风飞扬。加上绯红的袍子,远远望去,像一团在火焰,在风中灼灼地燃烧跳跃。
    南安王也不是个软弱平庸的对手,适应他突然加快的攻势后,全力招架反击。一时间,台上的两位高手,斗得是难舍难分,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一般。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南安王渐渐体力不支。虽然身体条件跟罗擎云相差无几,毕竟对方比他年轻好几岁,又是以逸待劳。最后,南安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不过,令妙如纳闷的是,那家伙为何要穿一身红色来参战?
    是来斗牛的?还是刚从婚礼拉过来,凑数充场子的?
    要耍帅也莫要着红色耍帅嘛这样的目标太显眼了,还容易激发对方噬血的斗志。
    真是个傻哥哥
    她正在腹诽,场上突然响起雷动般的掌声。只见罗擎云朝对方一抱拳。南安王从台上爬了起来,站直身子回礼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怏怏地下去了。
    待他离开后,罗擎云朝正前方行礼示意。然后,满场环视了一周,颇有点“问天下谁是英雄”的踌躇满志,等着有人来向他挑战。
    想不到在武场,他会是这般模样,难怪会有“武有凌霄婉若游龙”的说法,原来指的是他的身手。
    对小胖子未来的处境,妙如顿时担忧起来。看他刚才跟对手那番凶悍勇猛的打法,六殿下当了他的弟子,肯定没舒服日子过。谁让对方是他亲娘舅,还有个对儿子要求甚严的母亲呢
    他怎么老朝这边张望?
    妙如也转过身来,朝她所在的观景台,四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外。当然,除了她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以外。
    偷窥也是项技术活,她脖子一缩,藏身下去,从栏杆缝里朝外继续观战。
    后面依次又上来了两个壮汉,罗擎云把对方一一打退了下去。终于,他站在了那个最高的台上。
    有个黄色袍子的老者,最后为他颁了奖赏。不用猜想也知道,那是皇帝陛下本人了。
    看那奖品形状,应该是一柄良弓了。
    随后,有人递上两支羽箭。只见那勇士朝着含元殿檐宇下方,分开同时射出箭矢。两边红绸花球,顿时被散开了,出现一副巨形对联。广场上瞬息间,就响起一片欢呼和山呼万岁声。
    比试结束,罗擎云跳下了高台,四周的人群自动散开,让出了一条道。他朝紫宸殿的方向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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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41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宫宴
    紫宸殿位于含元殿的正北方,皇帝日常议事,接见各国使节皆在此处。故又有天子便殿之说。朝贺结束的宴会,就安排在这里举行。
    鼓乐齐鸣,传席开宴。百官举杯恭祝皇帝福寿安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玄德帝回赠群臣吉言和勉励之语。
    君臣回座后,乐班奏起欢庆之曲,宫宴正式开始。
    番王使臣在皇帝下首依次坐着,由太子殿下亲自作陪。朝臣们的座次则是按品级,文武分两列排下去的。
    作为开国八大功勋之臣的后嗣,又是当朝国丈,罗燧当仁不让地排在武将首位。而文臣那边,自去年岁末内阁首辅赵崇致仕后,沈次辅接替了他的位置,上个月还被加封了太师衔。
    是以,文臣之首的沈潜,与武将领头的镇国公,均列在了首席,此时并排坐在那儿对饮。
    “国公爷好福气啊刚才在殿前比试时,罗世子出尽了风头,真所谓是将门出虎子啊有此等少年英雄在,实乃国之大幸矣沈某还没恭贺,镇国公您的佳儿,安然无恙,得胜归来呢”沈潜主动上来打招呼。
    罗燧一怔,心里只觉得有些异样。
    他为一已私利,曾出手在背后落井下石过。此时跑来讨好卖乖,着实让人瞧不起。不过,想到如今对方在朝中势大,罗府后宅中也不算安稳,对方以后指不定还要支持曹家,整出妖蛾子,此时还是宜静不宜动。
    按下心中的不耐,镇国公脸上堆起笑脸,客气抱起拳头:“承蒙夸奖犬子就这点末技。哪像沈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故意提及罗擎云归来的事,沈潜是想试探对方的反应,看是否知晓之前事情的内幕,他好做相应防范措施。
    如今东宫看着势大,潜在挑战也颇多。
    无论是忠义伯丁家,还是承平侯聂家,她们女儿都没能生出皇孙来。眼前这位看着无意争储,罗家的隐形势力还是不能小觑的。鬼才知道,姓谢的那家伙,是不是言行一致。没暗中为他的外甥女,谋划更长远的利益?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以后六殿下继承大统,他不得跟杨景基一样的下场。
    听到对方这样回答,沈首辅把眼中的余光,扫向他旁座的谢安良。后者好像根本没关注他们这边,顾自跟他另外一边的同僚,正谈在兴头上。
    沈潜把心放归原处,又开始打量对面的几位勋贵武将。
    开国八大公卿,定远侯府被夺爵后,如今只剩七家。加上韩国公先前比试受伤,未能列席。
    锦乡侯是自己的亲家,不必多费劲了。东昌伯府是德妃的娘家,勇毅伯的母亲是皇族郡主,向来不跟人结盟,只支持正统。不过,有消息说,他有位嫡出女儿,许给了韩国公,刚才俞彰的真面露出来,不知这场婚事,会不会再起变化。
    太子妃一日不诞下皇孙,自己将来的前途还是无法预料。上回跟陛下一番诉苦,换来了太师的加衔。不知殿下有无容人之量,会体谅他这番苦衷和无奈。
    宴席上一派笑语喧阗的场景。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大殿的右前方的角落里,一抹纤弱的身影,正拿着画笔,在暗中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然后,埋首在画布上不停地涂抹。
    听到对方提起儿子,镇国公猛然抬起头,四下寻找起来。看那臭小子,第一日履新当御前侍卫副统领,有无尽忠职守。找了一圈,发现罗擎云原来在二楼,时刻关注着下面的动静。只见他扫完一圈下面的内廷,又把目光,投向殿中右前方的那个角落,不再挪动了。
    随着儿子的视线,罗燧望了去,这让他有些吃惊。
    他连忙转过身,指着妙如所在地方,朝旁边的勇毅公问道:“殿中怎会有女子,着官服在这里作画的?”
    勇毅公也是一位发须半白的老者,闻言后,直起身子,朝对方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也是小愣了一下。
    他沉吟不语,又思索半晌,才答到:“难道是那位姑娘?陛下终是舍不下她的才华只用在后宫,为内命妇作像,公然出来画大场景了?”
    坐在他对面的谢尚书,听闻后也转过身去,向那边投注了关切的目光。
    “高老,您是说钟家那丫头吗?”谢安良朝勇毅公问道。
    “正是家慈有幅画像是她作的,真是惟妙惟肖。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位能画的了。可惜是位女子,不然我等都能请她来画了。”提起她来,勇毅公无不遗憾满腹。
    “不是有人说,之前她在江南招徒了。画法传开了,往后总有人能替咱们画的。”谢尚书安慰他。
    “你们后生倒还有机会,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还有多少时日可等?”老将军语气中颇不以为然。
    镇国公这边一头雾水,忙问道:“恕老夫蒙昧,你们所讲的,是那一位?”
    勇毅公捋了捋颌下的胡子,微笑答道:“就是当年钟御史忠肃公的孙女,钟探花的女儿。前几年还独自向陛下上书,为父辩解的那位孝女。”
    “她不随父回乡了吗?”对面的沈潜也插了进来,奇声道,“二甲进士有位叫钟明信的,还是她父亲回乡后的学生。”
    谢安良在旁解释道:“澈之在淮安开办的学馆,谢某早有耳闻,听说蛮不错的。正想把小儿送到那边,再学上两年。钟家侄女被接来,据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专司在宫中作画。想不到此等场合,陛下竟然恩准,她来一展身手,看来皇上很是欣赏她。”
    沈阁老接话:“想是陛下感念她祖上的功德吧”
    勇毅公含笑摇头,证实道,“等画作出来,尔等就知道了绝不是故意虚夸,要抬高她。陛下作此决定,老夫并不意外。”言毕,就举起筷著,夹了一块案上的鹿肉,送入嘴中。
    家中尚未娶子侄,对着这样一位姑娘,镇国公立刻来了兴趣。
    以前他好似隐约也听说过钟家的传闻。侄女还在他跟前提过,有那么一位姑娘,由她带进宫为六殿下画过像的。
    想到这里,他又朝儿子那头看去。
    ……
    当镇国公第四次瞧见,罗擎云总往那个方向张望时,老将军心里不由得一沉。
    难不成……不会的,太医都查过了,他确实曾摔断过腿……
    不对,回来的这半年,他有些不对劲
    每次一有合适的人家,他婶子让这家伙到女方家里,给对方长辈瞧上一瞧,他总是推三阻四的。再就是找一些可笑理由,挑对方的刺。拖的日子一长,人家也慢慢打听出来,妻子曹氏以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径。不想把女儿嫁进罗家受苦了,有好几家都退缩了。
    只是,这位姑娘若他中意的,为何不见跟家人提起呢?
    得再找人打听打听才行……
    因是要画大场景的,为了长久保存,妙如选择了油画。现代油画的许多材料,这个时空是寻不到的。以前在书院里,她花了几年时间,试验成功一些替代品。此次接到任务,她托人找内务府领了一些,提前做好了准备。
    对那边大臣们的议论,她自然是听不到的。时间有限,宴会结束前她得画一个大概出来。
    除了抬头观察宴席上各人的动作和表情,她并未发现楼上还有个偷窥者。直到宴会散场,恭送走皇上太子、各王公大臣后,殿中总算安静了下来。紫宸殿的太监送来膳食,她匆匆吃了几口后,又开始继续战斗了。
    夜幕开始降临,冬日的大殿中,冷风穿堂而过,寒冷刺骨。顶上的灯影晃动,那个瘦弱的身影却没有挪动,还是一丝不苟地画着。
    突然一声巨响,殿中梁上一盏宫灯砸了下来。离妙如的画布所在位置,只差半丈远的距离。把殿中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一个敏捷的身影,飞速闪进殿内,来到人群中间。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妙如先是一惊,抬起头来,脸上还戴着面蒙。见来人是他,行礼答道:“没事”
    旁边的宫人纷纷矮身行礼:“给罗副统领请安”
    芳汀、春渚称呼的是“国舅爷”,在一众人里显得尤为突兀,她们不解地望了其他人,不知对方何时又成副统领了。
    “这里太冷了,也有些昏暗。”罗擎云皱起眉头,朝紫宸殿伺候的主管太监问道,“吕公公,不知能否把暖阁开了,让钟画师进屋里继续画。这么冷的大厅里,就我这样壮实的男人,都经不住熬一晚上的。”
    吕公公忙弓身弯腰,应道:“奴才该死,忘记这碴儿了这就去安排。”
    接着,他就带了几个太监,提着灯笼,去别处安排了。
    “你怎么又成副统领了?”妙如抬起眸子,好奇地问道。
    “没听说吗?今年我要进宫教六殿下习武,陛下为了我方便进宫,特意在御前侍卫中,帮着挂了个虚职。罗擎云又补充道,“今日是第一天上任。”
    “这么晚了,怎地还不回去休息,这一天下来,你该够累的了吧?”她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想起他白天那几场恶斗,妙如不觉有些好笑。
    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漏跳了几拍。罗擎云强忍着胸臆间的激动,尽量用平缓的声音,答道:“刚来到任,想四下巡逻一番。看哪里的守卫还有些漏洞,顺便熟悉这里晚上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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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42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拜年
    被挪到暖阁后,妙如快冻僵手指的知觉,好似又回来了。进度因此加快了许多。
    安排妥当后,殿下的太监宫女,亲眼见到罗擎云,随即转身就离开了。可直到第二天早晨,镇国公才见了打着呵欠的归来儿子。
    “站住昨晚上哪里呆了一宿?”罗燧绷着个脸儿,斜睨着儿子,面上好似有山雨欲来的隐隐怒气。
    “在前殿守着,熟悉那里的防务。”罗擎云行完礼,垂首侍立,站在父亲面前。
    “一个挂名的虚职,要熟悉什么防务?”并不满意儿子的答案,镇国公沉声提醒道,“若你对宫中布局太过经心,说不定人家心里还有所忌惮。”
    被父亲当即揭穿他的谎言,罗擎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头不语。
    见对方是这种神态,老将军心里更是窝了满肚子的怒火。
    实在搞不弄,为何这儿子一时精明,一时糊涂。
    明明上次听他自己提起,太子对罗家不放心,不是试探就是防范。干嘛尽做出一些出风头的事。本来那个御前侍卫副统领,就够打人眼睛了,还跑上去挑战三路大将。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都立了太子,把政务也都交由东宫打理了。还把云儿宣进宫,教六殿下习武。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多心嘛瓜田李下的
    朝堂上本来一片平静的。随着庆王妃再次有孕,陛下任命儿子为御前侍卫副统领,亲自教六殿下习武。这朝局又让人看不懂了。
    此时万不可掉以轻心,更加失衡不得,错一步就会引发几方势力的拼杀。
    镇国公还记得,当年先帝晚年最后几年,若不是勇毅公府在关键时刻,倒向皇上这边,引得石家觉得押宝的时机到了,也把女儿送进太子府。让当时为储君的皇帝,在人、财、兵上都稍稍胜出一筹。不然,最后登上那位置的,未必还能是他。
    杨景基那时表面中立,背地里何尝不是押上了身家性命。若是他二女没退亲,恐怕锦乡侯府也会倒向靖王那边了。
    没到最后一刻,胜负谁也不能料到。
    现在,两家勋贵都送女进了东宫,其他人本是没想头的。加上韩国公府跟高家结亲,更是无其他人问鼎的可能。偏偏太子年近而立,至今仍无一位子嗣。难免东宫不会对其他兄弟,心生忌惮,严加防范。
    想到这里,老将军死死盯着儿子,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罗擎云脸上微微发红,嗫嚅道:“上午比试耗力太过,撑不住了,在前殿找个房间,歇了一宿。”
    “你这模样,是休息了一晚上的结果?”罗燧面上满怀疑的神色,下巴紧绷,摆明了不相信他的鬼话。
    被父亲逼视的目光,盯得招架不住,罗家少将把手臂甩了甩,应付道:“反正没干坏事,宫里公公可以作证。太累了父亲请容许儿子先行告退。”
    说着,他生怕爹爹追上来似的,一溜烟地逃得没了踪影。
    只剩下老人在他身后咆哮:“臭小子,翅膀硬了还说不得了?对你老子的话都敢应付……”
    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远远地传来:“儿子要先回院子梳洗一番,过一会儿,还要去舅舅家拜年。”
    泡在浴桶里,罗擎云小憩一个时辰,才重新抖擞起精神,骑上高头大马出门去了。
    大年初二,街上行人还是不多,一路疾驰,他直奔南薰坊甜水井胡同的谢府。
    自姐姐病逝后,谢安良就跟姐夫断了往来。
    发妻的孝期才刚一过,镇国公就迫不及待地继弦娶了曹氏,不到一年就又生了个嫡次子。两府更加不通来往了。平日里,就罗擎云常来舅舅府中走动。以前罗逸茗未入主中宫时,也常召谢家女眷,进宫说话共叙天伦。
    是以,上回谢太夫人过七十大寿时,镇国公夫妇前来祝寿,现场的宾客都很是诧异。
    前几年曹沈两家联手,暗中攻击罗擎云失踪一事。罗燧被迫请旨改立世子,郎舅俩连同朝为臣的面子情,都不复存在了。
    把坐骑让小厮沙鸥牵到后头马房,罗擎云理了理衣冠,就往前院的书房,先拜见舅舅。
    “听说你被任命为御前侍卫副统领了?这又是为何?”接受完外甥的行礼,谢安良问起才听说的新状况。
    “陛下想甥儿今年教习六殿下的练武。”罗擎云恭声答道。
    年近五十的谢阁老,在朝堂上久历风雨,哪里不懂其中的含义。
    只见他眉头微皱,说道:“哦?这又是为何?”
    “可能圣上想让六皇子,以后成为一代威震四方的名将吧”
    “我看未必其中必定另有别的深意,你自己在宫中小心点。”
    “甥儿知道了”罗擎云拱手为礼。
    谢安良啜了一口杯中热茶,说道:“对了,廷儿三月要成亲了本人舅舅跟许家都商量好了,把廷儿和慎行送到江南读书。想等他取得功名后,再把人迎娶进门。可你外祖母等不及了,非要把亲事赶紧办了,再让他俩离开。这不,匆匆忙忙的,三月就要接媳妇了。”
    “恭喜舅父大人,也贺喜廷表弟。外祖母终于盼到了”听闻此言,罗擎云的神色松快了许多。
    正担心老人家等下又要催他。
    “你这小子还不是某人不让她省心,竟让廷儿赶先了”谢良安笑骂道。
    罗擎云脸上有些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道:“表弟他们,是到钟探花开的学馆就读吗?”
    谢安良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哦?你怎么知道的?”
    “那年去边关历练,启程前,甥儿回苏州拜祭母亲。在码头上,见到过钟探花送别许大人。想来以他们交情,必定是送到钟家的学馆。再说,钟家子侄去年殿试中,取得了好的名次,许世弟兴许会心生向往。”罗擎云解释道。
    谢安良眸子亮了起来,没想到这外甥这几年,在人情世故上,修得越发练达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甚感欣慰。
    随后接着解释道:“这些都在其次,廷儿在国子监呆了几年。舅舅怕他学得,跟京中纨绔子弟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恰巧许大人提起,他家慎行要去游学。就想着就一道去了,反正后年他们也是要进江南考场的。”
    “奉圣谕甥儿接待素安居士钟谢氏时,听她提起过,说钟探花寻回来的长子,天赋不错,后年有望中榜。”罗擎云状似无意地提起来。
    “可不是?”谢安良深表赞同,“几年前,廷儿跟他**在云隐山上,见到过钟家丫头的那位孪生哥哥。两人还交谈了,说是反应敏捷,极其聪明的一位少年。经过他父亲几年的悉心教导,想来更加不凡了。让廷儿过去跟人家比比也好,省得不知自己的水平。再说,澈之也是位敦厚之人,有他照管,我也放心了。”
    “甥儿实在佩服,舅父考虑事情就是周密。晚辈也曾见过那钟探花,确实是个仁厚长者。下次回京时,表弟定能高中杏榜。”罗擎云嘴角绽开笑容,好似比他自己中了还开心。
    “承你吉言了对了,你亲事现在如何了?还是由那女人在折腾?”虽然对方口甜舌滑,谢安良并没打算放过他。
    “舅父请放心,经过那件事,爹爹没那般胡涂了,如今是三婶在帮忙张罗。”罗擎云露出一脸让人放心的表情。
    “要不要你舅母帮忙相看,京中世家女眷圈子里,都还给她几分薄面的。”
    “谢谢舅父关心,等有中意对象,再让舅母把关,省得那女人心里不痛快,到时给甥儿媳妇小鞋穿。”
    “也是赶紧去后院拜见你外祖母吧她老人家从大清早起,就念叨起你。”谢安良端起茶盏。
    从舅舅的书房告辞出来,罗擎云就被丫鬟引到谢老太君所居的颐华堂。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得堂内欢声笑语,听到外婆如此开心,他不禁莞尔。
    待走进屋内,果然是表弟和舅母,围在外祖母身边,陪她老人家说笑。
    “云儿到了,快来让外祖母瞧瞧咦?精神怎地这般不好?”瘐氏眯起眼睛,打量起外孙。
    等罗擎云请安,程氏吩咐仆妇,给他搬来椅子,靠近瘐氏身边的位置。
    嘴上忙帮外甥解围道:“母亲莫要担心昨儿个,云哥儿在殿前比试时,连打了三场,把南安王都打扒下了。肯定比不得廷儿,睡大觉赖在床上半天不肯起来。”
    “表哥比试又第一了,爹爹说宫宴上都在议论呢”谢玉廷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可不是咱们后宫宴席上,也有好几家夫人都后悔,说家里女儿嫁早了。”程氏也笑着附和道。
    听此这话,谢老封君喜笑颜开:“真的吗?你当人家舅母的,没竖起耳朵听,到底有没真心想介绍姑娘,给咱们云儿的?”
    “哎呀,她们哪会跟媳妇说真有那意思,还不得先到皇后娘娘那里试探。”程氏提醒婆婆,有她外孙女统领后宫,这种好事肯定少不了。
    “哦?她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说,这事她做不了主,得听听镇国公的意思,还要看云哥儿自己,能不能看上眼。然后,罗三夫人就接口道,云哥儿的亲事之前比较波折。镇国公的意思,还是得找个识大体,坚贞一点的女子为好。您当时是没看到,曹氏和她嫂子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程氏脸上浮出几分讥笑的表情。
    “云儿,你说呢?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瘐氏到底还是没放过罗擎云。
    许玉廷在一旁抿着嘴巴,笑意盈盈地斜睇着表哥,好似在说,让你出风头的,看你怎么跟长辈们交待?
    罗擎云不以为意地拿目光回瞪他,意即,看我的,肯定会哄好她们的。
    “禀外祖母,擎云也是这个想法。祖母和母亲主持中馈,结交各府的女眷时,在京里都是有口皆碑的。要说这识大体和坚贞,还真不能看对方家中官位大小。自珍自强的姑娘,就是落魄了,骨子也有股子傲气。知进退,多为别人考虑的,才担得起咱们府里宗妇的重任。擎云保证,要么今年年底,最迟不超过明年岁末,定要帮您找个满意的外孙媳妇回来。”罗擎云信心满满,十拿九稳的样子。
    听了此话,谢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扭头对媳妇道:“看看,说得多好看这样子,云儿肯定早有目标了,咱们等着喝茶就行了。你这当舅母的,见面礼可要早早准备好,到时若云儿把人领来了,措手不及拿不出来,要让新媳妇看笑话了。”
    程氏也喜形于色,附和道:“早准备好了,连云哥儿将来喜得贵子,洗三礼的添盆都早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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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44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 狭逢
    到天亮之际,妙如才歇下的。宫墙之外的不远处,还有零星的鞭炮声。精神高度紧张一天下来,回到屋里她倒头就睡。
    初稿完成,后面还有繁重的修改和艺术加工的任务。没有半个月时间,这幅画完成不了。此时好在是过年,对于独处深宫的人来说,有事情来羁绊着,总好过思念亲人,独自伤怀。
    快到上元节的时候,她终于完成了画作,并把它交给了玄德帝。
    当一丈长的画作展开在面前时,皇帝陛下不禁也惊呆了。
    画的场景气势恢宏,人物栩栩如生。表情虽不甚清晰,动作神态很是到位。若是再近些距离观察,或让她多点时间现场观摩,定能让在场的每个人,一眼就找出自己。
    玄德帝不由得兴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这幅表现君臣同乐、万国来朝主题的作品,足以当成为国宝,挂在含元殿流芳百世了。
    激赏地望了眼前这丫头几眼,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赏赐她才好。
    听说,开始的头几天,她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画了又改,改了重画。画稿成形后,又四处寻找当日在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让他们指出不像的地方。到最后甚至守在长宁殿,让进宫来跟母后拜年的命妇们,一一指出她们自家亲人,哪里还不够逼真的。
    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定力,为了完成任务,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投入进去了。
    不像一般家庭出来的闺秀,没她们扭捏造作,为一点小事就嗔怨吃醋。面对外边的流言,听说她也是一笑置之,甚至用绝决的方式,让人再也无法拿此事兴风作浪了。
    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若没退亲那档事,倒适合留在皇家做儿媳的
    元宵节那天,后宫举行宴会,邀请各府王公贵族、勋爵大臣家中女眷,进宫赏灯。
    见妙如累了半个来月,实在辛苦了。太后娘娘额外开恩,不用她在边上侍候,自己找乐子玩去。
    暮色渐沉,一轮皎洁的明月冉冉升起。平日里寂静的宫阙,此时慢慢热闹起来。
    御花园到处都是衣香鬓影、呼朋引伴的大家闺秀和贵妇们,好不热闹
    来宫中近半年,妙如一直伺候在两位大佬身边,都没机会好生逛逛这里。今晚她就当是给自己放假,带上芳汀、春渚两位宫女,四处看花灯去了。
    游了大半个御花园,最后累了,停下来在太液池边的石头上歇了下来。
    星星点点的宫灯,和天上的明月浮云,一起映在水里。晚风拂过,像天边的流萤,随波荡漾闪烁着。
    “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此情此景,让她想起这句词,不觉念出了声。
    “那画原来是表妹的,难怪他舍不得扔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妙如惊得猛地站起身来,想是坐久了的缘故,头脑有些发晕。旁边的芳汀见状,伸手忙把她扶住。
    “是映表姐啊?”妙如起身向来人行了礼。
    汪峦映也侧身朝她回了一礼。然后,她转身对旁边跟来的丫鬟吩咐道:“到那边守着,有人来了提醒一声。”
    妙如见状,知道对方有私密的话,想跟她说,也把芳汀、春渚打发走了,让她们自己看灯去。
    见四下没人了,汪峦映朝她,郑重地屈膝施了一礼。
    妙如一时慌了神,不知对方这是何故。忙扶起她,劝解道:“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作甚行如此大礼的。”
    月光下,可以看出汪峦映脸上,有些羞赧之色。妙如等了好一会儿,还以为她不再做声了,忙要出言再次询问,只听得对方终是开口了。
    “是我对不住妹妹,那首曲子,有次在弹奏时,被泠泉郡主听到了,非要抢过去的。我以为是哥哥自己作的,就抄给了她。那时,她早已订亲了,又是咱们家远房的表妹,就没有再顾忌这些。谁知……”
    汪峦映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就是不说,妙如也猜想得到。后来泠泉郡主被退了亲,顺水推舟就答应那边的提议,跟旭表哥凑成一对了。以她郡主之尊,若是跟个山野村夫绑在一起十天半月,未必肯认命跟人结成连理。
    “你跟我说起这些,又是为何?”妙如现在很是厌烦此事,语气不善起来,“不是已经说清了吗?是先母托梦,黄了两家结亲。不信你可去信问你二姨或妤表妹,看有没这回事。”
    汪峦映先是一怔,心里不确定,对方到底知道多少,遂试探道:“那表妹怎么还恨着哥哥,故意放出话来,说是要终身不嫁,祖母为此还病倒了。”
    妙如蹙起眉头,解释道:“我没有若不是有人传出风声,毁咱们钟家女子的名声,我又何必多事呢先母若是有灵,帮着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了,也算做女儿的一份心意。”
    “若不是念着哥哥,刚才为何念出那句词来?不是你送给他的画上,题写的吗?”汪峦映盯着她的眼睛,好似在确认什么。
    妙如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你不会连表哥的画风,都认不出来了吧?是他要我填上去的,回头你让他毁了吧还有,若有机会,你帮着劝劝他吧纠结于过去不值当,害人害已的。”
    她的语气云淡风清,好像朋友间提醒交待一般。
    汪峦映神情一凛,没想这样的话,竟从对方口中,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不知是该为嫂嫂庆幸,还是要同情哥哥。
    这是真的放下了?想到哥哥对她一片真心,她有些愤然,说道:“说得倒轻松,你怎么不去劝?亏得从十几岁起,他就开始喜欢你。”
    第一次听说此事,妙如有些意外,问道:“此话当从何说起,那时大家都才多大?”
    “还记得送你的那盏宫灯吧?为了做这灯,他的手指都被篾刀划破了,当时我见着好看,还向他讨了来着,都不舍得给”汪峦映不甘心地答道。
    妙如正色道:“莫要乱说,让人听去了不好。他从没私下送我什么东西,我也没送过给他的。这点礼数,妹妹还是懂的。”
    见她不承认,汪峦映补充道:“那年上元灯节,不是送给你了吗?怎么后来我听说,你们当晚还帮人牵了线,给任大人做了媒的。”
    只觉脑袋中“轰”地一声响,妙如手中把玩的珠琏,随之被她无意间扯断,珠翠散了一地。
    那盏灯上的谜面——“衣带渐宽终不悔”
    原来是他做的灯,她说怎么都没猜对,那小贩还把灯给了她。若那时她猜的不是相近的答案,会不会到最后,由他猜出,亲自把灯送到她手上?
    妙如不觉间泪盈于睫,强撑着反驳道:“那又如何?小时候的兄妹情而已。况且早跟他说清了。与其跟我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省点气力,去劝劝他们珍惜婚姻来得实在。”
    汪峦映何尝不知她说的在理,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独自坐在湖边,思恃刚才听到的消息,妙如望着水面发呆。
    却不知她身后,另一位当事人也跟着来了。
    上回跟小姑闹得不欢而散后,泠泉郡主本打算今晚找到对方,说声道歉的。谁知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还是丫鬟琼花眼尖,瞥见她朝这边来了。
    刚才从两人说起花灯时,泠泉就躲在另一边偷听。她听从母亲的劝导,想找到这个机会,来把话说开的。
    方才听到相公,从十几岁起就开始喜欢对方,两人还一起做过媒人。难怪在家里整天长吁短叹。想到这里,泠泉心里的妒恨,像一道熊熊烈火,险些要吞噬了她。
    “钟家表妹是吧?”另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妙如闻音转过身来。
    这时,芳汀和春渚不放心妙如,也赶了过来。见了来人,朝她下跪行礼:“给泠泉郡主请安。”
    妙如也跟着福了一礼。泠泉仰起的脸,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一下。
    双方此时都在心里评估对方。
    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泠泉耳边不由响起,太后的评价和那些世家夫人背后的议论。
    “单凭她的品貌才情,足以跟京中任何贵女相媲美。”
    “除了出身外,哪方面都比不过那位,难怪嵘曦公子意难平。”
    想到这里,她的恼意更甚。刚想出声刺她两句,又记起临行前母亲的交待,强压下胸中的酸意。
    见她主动来找自己,妙如也有些意外,更多是担忧。这是在皇宫里,那边还有众多诰命贵女。要是对方闹起来,自己名声怕是也要跟着毁了,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泠泉把两边的侍女,都遣了下去,方才开口道:“之前是我的不对,望妹妹不要再放在心上。表嫂在这里,跟你赔礼道歉了。如今太婆婆躺在病榻上,都大半个月了。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能否请表妹,到掇芳园走一趟,帮着劝劝相公吧”
    泠泉先是伏低,又想用长公主的病情,迫得对方应下,这强人所难的请求。
    没想到她竟提出这样的要求,妙如寻思半晌,才接话道:“若是看望长公主殿下,这本该是晚辈应当做的。不过,劝说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瓜田李下的。去年开春,堂兄钟明信进京赶考时,我就托他给表哥带了一封信,把该说早说清了,那还是在你们成亲前。他还想不开,恐怕不是我的原因了。”
    见她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泠泉气不打一处来。她环顾四周,见没外人在了,唇边噙起一抹轻视的笑意。
    “人们都说我是深闺怨妇,你也不遑多让。嘴上说一套,面上又做一套。若不是怨恨他和我,为何你大老远跑回京里来,还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讨好卖乖,装模作样的。不就是想恶心咱们两人吗?我看啊,你才是怨妇,哦,不,是怨女”
    妙如告诉自己,这里是皇宫内苑,不能冲动。遂强忍下怒气,寻思了半晌,才答道:“我为何要进京,过两天你就会知道答案了。京城这地界,可曾有规定,是谁来不得的?说到怨怼,只有求而不得,留不住的自卑者,才会生出这种情绪。表嫂,您是哪只眼睛,见到是我在强求,强留的?”
    泠泉登时被噎住了,觉得“强求、强留”两词均是在影射她,不由得气哭了。
    “大胆,你一个平民竟然敢这样对郡主讲话,还不下跪认错”泠泉带来的丫鬟,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动静,见状不好,跑过来为主人撑场子。
    “好大口气一个贱婢,竟跑到皇宫强令朝廷命官下跪。”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须臾间,从旁边树林间,转出了两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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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47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三章 换盏
    “泠泉,大晚上的,你怎么躲在这里哭起来了?”又一道中老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玄德帝跟新上任的御前侍卫副统领罗擎云。
    元宵之夜,皇后领着太子妃,带着内命妇,陪太后娘娘,跟外命妇和各家贵女,在御花园中赏月赏灯。
    皇帝自然要避开,正好明日他小儿子姬翔,就要开始上习武了。玄德帝特意命人,宣罗擎云进宫,想单独再多交待几句。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太液池旁侧的林子里。
    当泠泉郡主出言不逊时,玄德帝停住了脚步,跟罗擎云立在林子静待后续发展。
    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位丫头在私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面目。
    想不到见没人在了,泠泉竟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口不择言起来。
    到是钟家那丫头,让他刮目相看了。毫不畏惧对方地位,绵里藏针地就让她吃了个软钉子。
    当初召她回京,母后跟他就犹豫了许久。没曾想不到半年,矛盾终于还是来了。泠泉这丫头的性子,难怪汪家那小子看不上。派到南疆的礼仪官,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教的?光学琴棋书画去了,好好一个宗室郡主,还没人家从小没亲娘教养的,懂得分寸知晓礼仪。
    得把这个结早点解开了,不然到时丢脸的,可不止是汪家。若真的都闹开了,翌儿的贤名也要受到质疑。
    是给钟家丫头另外指门亲事?还是想些别的法子?
    有她那个誓言在前,立刻指婚的话,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得另外再想个法子,让泠泉无法再闹腾才好。
    见来人竟是皇帝陛下,湖边的众人,当即纷纷跪了下来行礼请安。
    被令起身后,泠泉郡主蹭到玄德帝身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答道:“回皇兄的话,没什么。妹妹心忧太婆婆的病情,想请钟家表妹前去看望,没想到被她拒绝了。”说完,哀怨地朝妙如的方向望了一眼。
    “哦,是这样吗?”玄德帝转向后者,问道,“钟家丫头,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擎云在皇帝后面,死命朝妙如使眼色,可惜天色太暗,后者并没瞧见他给的暗示。
    “禀陛下,微臣听说荣福大长公主殿下身体有恙,应诺要去探望一番。只是……”妙如在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接着道,“有些其它要求,牵涉到皇家声誉,微臣不敢随便答应。请陛下恕罪”
    答完,她敛眉垂目,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哦?说说看,朕恕你无罪”皇帝好整以暇,想见识一下,她到底怎么反击回去。
    “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微臣退亲的事?”妙如突然蹦出惊人之语。
    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略有耳闻”
    “既然两家退了亲,就不应再见面。郡主殿下却要微臣,去劝说她的夫君。大楚朝都没这样的礼法。作为皇室宗亲,理应为天下人做出表率。殿下的要求,不仅强人所难,只怕会让皇室跟着受人误会和蒙羞。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天家形象?”她决定豁出去了,要彻底摆脱这块牛皮糖。
    “言之有理”皇帝点了点头,又问另一位,“泠泉你怎么说?”
    “他们是表兄妹,自然不在礼法禁忌之内。”泠泉连忙反驳道。
    知道她会作此一答,妙如应对道:“若查出杨家是我们兄妹的杀母仇人,微臣恐怕不再跟汪公子有亲戚关系了。正是这个原因,两家才退的亲,转眼间,郡主您不会连这个也忘吧?”
    罗擎云眸子里,顷刻间闪出欣赏之色。
    想不到这丫头,言辞如此锋利,眨眼间又将了对方一军。
    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得实在是妙。
    泠泉郡主顿时哽住了,没想到在陛下面前,她还敢装,心中一口郁气更是出不来了。
    当初靠太后做媒,皇上指婚,这门亲事怎么算都是官配。加上对方远在千里之外,本以为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这女人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让她如何不恨?只是对方回来后,直接入了宫,自己没半点法子,奈之如何。
    “泠泉,你以后莫要再针对钟家丫头了。”玄德帝告诫的话语,打断她的沉思。
    “接她进京,是朕的意思。母后的年纪大了,有她在身边,陪着说说话,讲讲故事。这半年来她老人家开心多了,明显也精神了许多。你有空就多花点心思,在夫家人身上,善待周边的人,诚意是打开心结最好的方式。”这位万乘之君,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劝诫起堂妹来。
    皇兄都发话了,泠泉郡主不敢动弹,只得唯唯称诺。
    玄德帝转过头,朝妙如嘱咐道:“钟丫头,这几天你也累了,下去吧”
    翌日,散朝后,南安王也被皇帝召进了两仪殿一侧的御书房。
    他怀揣几分小心,跟着引路的宦官入了殿内。
    今日他是来辞行的。留京时间已过,不得不赶回南边去。
    南安王本打算在临行前,找到机会跟陛下诉诉苦。谁知昨晚夜宴,接妹妹回家时,听到她一番哭诉,知道事情越发糟糕了。
    妹妹自小在南疆长大,在家人的保护下,一直没学会谨慎和防范。昨日进宫时,又吃了败战。
    这大半个月在京中,他派人朝各方人马作了打探。
    关于那女子的情报越多,越让他心惊。这哪是个刚及笄不久女子的经历?妹妹败给她也不算冤枉。人家跟继母从小斗到大的,还听说她父亲刚满弱冠之年,就点了探花,三代都是进士出身。看来公开的法子不行了,得另寻出路。
    南安王正在这边思忖,拐了个弯,御书房就到了。
    在外间待着的时候,他能听见里屋,皇帝正在询问皇子的课业。
    “皇儿今天第一次上学,感觉怎么样啊?”
    “回父皇,夫子板着个脸,讲了半天以后上课的规矩。还说儿子若完不成任务,要打伴读的手掌。可是为什么要打他们的呀?”
    “这是间接提醒你,要遵守规矩。你是皇子,是主子,要有担当。做不好就有人无辜受你牵连。”
    “儿子知道了,男子汉要敢做敢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让别人代之受过。大英雄是要保护别人的。”
    “嗯,第一次习武,练得怎么样了?”
    “蹲了一天的马步。舅舅严得很,不到时辰不准起来。儿子腿脚都冻僵了”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有一丝撒娇的语气。
    “镇国公就是这样训他的,年纪轻轻就勇冠三军,打败鞑靼了。你将来要服众,就得像他那样从小苦练。”
    “儿子知道了,以后会好好继续练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个虎头虎脑的六龄童子,从御书房里面走了出来。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南安王若有所思。
    等六皇子离开后,内侍把他迎进了内间。
    “王弟过来了,赐座”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南安王心里五味杂陈。
    妹妹这性子,伤人的同时更是伤已。都怪家人从小只知宠她,包括他自己。陛下说得对,不去想法子,争取夫家人的好感,整天盯着无辜的人,嫁给哪家都不会安宁。
    坐在马背上他边行边想,突然马头差点撞上,侧面过来的另一位也骑马的年轻男子。
    “这不是罗老弟吗?”南安王出声打上招呼。
    那人一身御前侍卫头领的戎装制服,见有人在马上跟他寒暄,男子抬起眼眸确认来人。
    “原来是南安王殿下。”罗擎云认出了对方,拱手向他回了一礼。
    “老弟这是回府吗?”南安王继续出声询问。
    经过上次交手,他颇为欣赏眼前这位年轻人。
    只是之前没什么交情,没好意思上门拜访打扰。
    “正是”
    “不知罗老弟今日可有空闲,找个地方跟哥哥喝几杯去。”南安王出声相邀。
    罗擎云迟疑片刻,一咬牙就应了下来,两人随后就来到了石桥附近的醉风楼。
    推杯换盏之际,南安王微醺,絮叨起自己的烦心事来。
    “当初要不是我急于报父仇,我也不会伸手,向朝廷多要军饷装备,把家眷送往京城定居。妹妹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他一脸失意,举起酒杯狂饮不止。
    罗擎云本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则止。对面的南安王见了,给了他一记拳头,催促道:“咱们习武之人,讲究的是‘爽快’二字,作甚吞吞吐吐的?”
    “令妹的事,罗某也略有耳闻”罗擎云似是有感而发,“咱们京城世家女子,讲究以含蓄为美。嵘曦公子受孔孟之道熏陶久矣,又曾受过钟家长辈的恩惠,他这样做很正常。令妹何必纠缠着一弱女子不放。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况且,对方本就是无辜的,令妹还作出咄咄逼人之态。若我是汪公子,只怕做得比他还激烈。”
    “既然老弟能坦言相告,哥哥也不瞒你什么。愚妹是中了人家的算计咱们先不说母妃受人蛊惑,进宫里讨说法,踏入圈套。就是这次传出流言,也是有人买通家中老仆的京中远亲,故意传出指向极强的消息。让愚妹错误以为,能将那女子激得速速嫁人,或者离开京城。那人背后的目标,恐怕还是东宫的那位。”
    他半遮半掩地道了出来,然后,装作不胜酒力地闭上眼睛,用手臂挡住面颊,倒在桌上作醉倒状,暗行偷窥之举。
    罗擎云又岂是头脑简单的善与之辈。
    他并没追问对方话中暗藏的深意,只是大着舌头,倒出自己的看法。
    “不会吧?太子仁德,当初令妹被绑,听说韩国公几乎把整个京城都快翻过来,才找到令妹。那时罗某不在京中,不然也会被派出去找了。俞彰虽说有些怪癖,可太子殿下的指令,他还是不敢违背的。我倒听说,东昌伯府几房,互相看着不顺眼久矣。兴许这里头……你也知道,庶子承爵,终归不是太名正言顺。互斗内耗的事时有发生……”
    南安王一怔,抬起头后,看对方的眼神复杂起来。
    本来他抛出这番话,是想试试对方,对大皇子和四皇子互斗,他的立场如何。毕竟皇后生有嫡子,没点想法的外戚,少之又少。
    没想到对方一番劝说,不仅维护了东宫,又把四皇子摘了出来。让他方才那一番话,显得是自己多心似的。
    此人真的才刚二十二岁?
    见他这般警觉,南安王也放弃了挑动,讪讪然地举起酒杯,劝道:“不说这些了,总之是愚妹倒霉。哥哥今后不在京中,还望罗老弟,托令姐对愚妹看顾一二。哥哥今后必要重谢”
    “好说,好说太后娘娘一直挺照顾令妹的,皇后娘娘作为皇嫂,照顾宗室郡主是应当的本分。王爷就是不相托,陛下和宫中各位娘娘也不敢怠慢了她。”说着,罗擎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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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49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谋皮
    钟谢氏到京后的一个月,妙如才在宫中见到她。
    那日,长宁宫里,众人正聊着江南的趣事,就听得有内侍禀报,说皇后娘娘带着汩润女子书院的山长,前来觐见太后娘娘。
    妙如心中一喜,二伯母真的来了?
    她忙不迭地翘首以待,拿眸子的余光,偷瞄门口的动静。这副形状被旁侧的太后发现了。
    见到她少有这样的表情,老人家的嘴角,不觉间微微弯出了弧线。
    “快快请她们进来”
    拜访者入殿后,两边又是一厢见礼。
    有大半年没见到家乡的亲人了,妙如的眼角有些湿润。却又不敢立刻跟过去,和她互诉别来之情。
    赐座归位后,老太后心情很好,首先招呼道:“早听妙丫头提起过先生,总算是见着了。能教出她这样聪慧得体的学生,哀家十分好奇。今日见到先生,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在名师跟前,耳濡目染的。”
    钟谢氏忙起身行礼,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草民不敢忝居其功。她回乡时就已经大变样了。要说,还是宫中出来的,会调教人。听说她是跟一位嬷嬷学的。”
    皇后在旁侧有感而发:“还是得看学生的悟性和禀赋的,有些人怎么教也教不出来。”
    太后会意地一笑,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又接着问道:“听说先生办了间女子书院?”
    钟谢氏恭声答道:“草民不才,在家乡招了几个学生,瞎乱弄了一气。去年江南的疫情,打乱了秩序,后来只得回府开了私学。”
    “大楚历史上,这可是开了先河的。”太后点了点,语气颇为惋惜,“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到京城里,把书院继续开起来?”
    虽然妙如的信中,早跟她说清楚了。不过,此刻亲耳听到从太后口头说出,钟谢氏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只见她眸子骤然发亮,抬头望着太后,随即又转过脸,朝皇后和妙如脸上,仔细地搜寻了一番。见二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这才意识到,此事或许早就被皇上定下来了。
    钟谢氏重新跪下,郑重地朝太后磕头谢恩。
    “能得太后娘娘、陛下和各位娘娘们的鼎力支持,是草民的荣幸。素安在这里替学生们,叩谢皇恩。”
    太后给妙如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钟谢氏搀扶起来。
    嘴上却说道:“以前就有这想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夫子。后来公主们出嫁的出嫁,指婚的指婚,就放下此事了。”
    皇后奇道:“母后怎地又想起,催太子去江南接人了?”
    太后笑语盈盈,望了她一眼,道:“那天也不知是谁提起启蒙来,问到了妙丫头,她就把素安居士和女子书院介绍了出来。翃儿媳妇在旁侧也证实,说是听人介绍,在江南口碑不错。”
    皇后忙笑着说道:“可惜翔儿是个男娃,不然,也进去念了。儿臣在闺中时,就见过素安居士的诗作、画作。”
    “哦?你外祖谢卿家,跟素安居士的娘家,可是同源?”太后好奇地抬起头。
    “正是,不过已经出了五服,成了两支,外祖家是苏州谢氏,素安居士娘家是金陵谢氏。”皇后转过脸,朝钟谢氏讲道,“曾在闺中的时候,我就见江南的表姐妹们,对先生的画作推崇备至,一直无缘得见。回来跟家母讲,听她提起,原来您是她族妹?说还在本家曾见过先生。”
    众人皆向钟谢氏这边望过来。
    只见她微笑点头,答道:“正是,前几年来京城时,还到谢府拜谒过瘐老夫人,论起过此事。”
    太后双手合击:“哎呀,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真是有缘”然后,她转过头来,对钟谢氏嘱咐道,“有皇后帮你张罗,就放心在京城定居下来。女学赶紧得办起来了,毓庆宫的大郡主、恭王府的三郡主都到年纪了。”
    皇后在一旁提醒:“宁王府的老太妃,前几天都还在母后您跟前提起,她那小重孙女,也已八岁了。”
    “对对,还想学妙丫头的画法。”老太后一拍脑袋,朝妙如解释道,“你替老太妃曾画过一幅像,挂在家中被那丫头瞧见了,嚷着要学,说等学会了,要画得比你的还像。”
    妙如莫名惊喜,八岁的小萝莉就有这人雄心壮志,看来这个弟子值得期待。
    皇后在旁补充道:“那天太子妃带着沁儿也来求哀家,说是也想学妙丫头的画法,还说素安居士在江南办学时,就教过学生两种画法。可有此事?”
    说完,她把询问的目光,转向钟谢氏。
    “确实如此,当时一些同窗想学,就让她教了。只可惜那帮人备嫁后,就退学了。多数人只了个皮毛。”
    太后望向妙如,后者赶忙证实道:“是啊,所以至今没人能画出复杂人像。搞得微臣还是得整天东奔西跑,亲自上门作画。”
    皇后此时接话道:“这种情况在京里,应该不会出现了。那些世家女从小学画,学上七八年,出嫁后也没丢的,比比皆是。”
    太后笑道:“可不是,皇后你也是从小学画的吧?”
    皇后恭声回答道:“回母后,正是出嫁前是家母悉心培养,儿臣后来一直在练习,说没断过。”
    “镇国公夫人走得太早了,听说你弟弟从小也学过?”太后随口提到。
    “后来家母身子不好,愚弟也仅启个蒙。”
    “难怪”钟谢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
    跟南安王拼完酒,罗擎云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独自骑着马,找到了韩国公府。
    “真是破天荒了怎么舍得跑到我这俞府来的?”见了面,俞彰就打趣道。
    自那天被南安王打伤,他就很少白天出门了。整天以养伤的名义窝在府里,都半个月过去了。除了接见暗部的属下,他连进宫的次数都少了下来。
    不用说大家也清楚,他是有了心结。只是这个坎,谁帮不了他。太子姬翌曾私底下问过裴太医,得到结论,说是童年时留下的旧疤,很难再清除。
    “我来是告诉你,为何南安王要向你下挑战书的?”径自走到对方的椅子上,罗擎云一屁股坐了下来。
    俞彰挺起身,斜睨了他一眼:“哦?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他妹妹的缘故吗?他怎么不记得,是我把郡主救出来的?不然她连命都没了。”
    他随后又小声咕哝了一句:“只记仇不记恩的,这种人活该没人肯要。”
    对他的刻薄,罗擎云早已见怪不怪,眼帘都没抬一下,接着道:“东昌伯那边出手了,若你再不知收敛,真有可能把南安王推向那边。汪家虽然失势了,长公主还在,在皇亲勋贵中间,她的影响力还是在的。”
    “知道你是为表哥着想,如今不是我收手的问题。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逼着汪家那小子,跟郡主琴瑟和鸣不成?”俞彰语气中透中一丝不屑。
    “只有把羽扬卫最后一人的线索给我,查出当年的真相。斩断汪钟两家联系,他自然会收心,一心对待泠泉郡主。这样也能将你的错处,减到最低限度。”罗擎云不动声色地说道。
    “别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自个,早点破了她的誓言,好把人娶回家。”俞彰嘴角一撇,不再理他。
    罗擎云一跃而已,揪住他的衣领:“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我答应什么了?不是说好助我获胜吗?可你倒好,最后自己出尽了风头。”俞彰挣脱他的钳制。
    “是你心结太重,能怪我吗?我不是替你报仇了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听说那丫头,在偏殿楼上观战,才上台比试的吧?”
    “不管如何,我帮了你是事实,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你下次还有脸求我的?”
    “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俞彰嘴角露出一丝诡黠的笑意。
    罗擎云眉头紧皱,苦着个脸朝他点了点头。
    “第一,你若娶到手后,得让她帮我画幅像。”俞彰死死地盯着对方,等他的反应。
    “这我不能答应,若是她不肯,没人能强迫得了她。你也知道,她有多硬气了,对自己都能狠成这样……”罗擎云当即回绝了。
    俞彰早知他不会爽快答应,改口道:“那我让步一下,若是她答应画了,你不准横加阻挠,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这个……我考虑考虑,第二个条件呢?你快说。”罗擎云脸色稍霁,催促他出下面的条件。
    “第二嘛,你要答应,以后若有女儿,要嫁一个进俞氏家门为妇。”
    “那更不能答应你了,谁知道你儿子,会不会跟你一样性情……”罗擎云当即否决了他的交换条件。
    “你说什么?”俞彰勃然作色,眼看着就要发怒。
    罗擎云就知道是与虎谋皮,回了他一句:“没什么,不劳您的大驾,我自己想折去,总有法子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韩国公府,骑在马背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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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50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探疑
    二更:
    回府的路上,本来喝得有些上头,被晚风一吹,罗擎云有些醺醉的感觉。
    怕惊动父亲,他特意绕远道,从东北边的角门回府。沿着醉音湖边,他孤独地一个人踯躅前行。
    今晚是正月十六,一轮冷月孤寂地挂在半空中。一阵风吹过,星斗在夜幕上微动,好似也被这凛冽的寒意,激得在战栗发抖。
    他停住了脚步,望着印在水里的月影发呆。
    原以为俞彰那儿有线索,就不难把此人找出来。没想到比试那天对方出了状况,面具一掉就分寸大乱。让自己也跟着被动起来。
    可是只有那样才是最好的方式,既能让两人从此陌路,也可以斩断他们在感情上的牵扯。
    该去找太子求助吗?殿下若知道他提了两项龌龊的条件,会是什么表情?
    俞彰这个人诡异莫测,还是不要随便得罪的好。
    若对方是个正人君子他倒不怕,最防范的就是他这种心里阴暗的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冷不丁地咬上一口。
    他正在发愣,树林边踱出一个人影。
    “站住,你这是打哪儿鬼混回来的?”
    罗擎云心头一惊,抬头就看见了老父亲半白的须发。
    已过二更,见儿子还没回来,镇国公一直等在书房里。派人守住了府里的各个入口,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还没走近儿子,就闻到一股烈酒的味道,遂出声质问道。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跟他在酒楼里多喝了几杯。”罗擎云见隐瞒不过,老实地承认了。
    镇国公眼皮一抖,沉声追问道:“什么朋友?你不知道如今有公职在身,明早还要进宫的,怎么喝得这般晚?”
    “您不认识的,明日他就要起程离开了,以后可能两三年难得回京,权当给他饯行。”他随口答道,不想透露太多信息。
    “你随我来”罗燧也没打算深究,把儿子叫进了他的书房。
    罗擎云迈着歪歪斜斜的步伐,随着父亲进了里屋。
    突然一张红彤彤的喜帖伸到了他面前。
    “这是你舅舅府上派人送来的喜帖。”镇国公回到太师椅上,把东西递给儿子后,就把屋里侍候的人遣了下去。
    “三月初二?舅舅终是迫不及待,想把表弟赶到江南去了。”打开帖子,见到内容后,他笑逐颜开。
    “你早知道了?”罗燧心情烦躁,难免在语气上有些急促。
    可他的儿子此时半醉的状态,并没发现他的异状,回道:“上次拜年时,听舅舅提起过,想不到就送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老将军不动声色试探道。
    “外祖母终于可能安心了。”罗擎云神态轻松,一副为对方高兴的表情。
    “为父是问你,小你两岁的表弟都娶媳妇了,你呢?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让你老子能抱上孙子?”他盯着儿子的表情,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打量着眼前的猎物。企图从对方的表情中,嗅出一丝端倪来。
    罗擎云嬉皮笑脸地回道:“没人肯嫁给您儿子,这也怪不得我……”
    老将军脸上顷刻间乌云密布,沉声问道:“是真的没有,还是你在背后搞小动作?”
    若是在平时,罗擎云肯定能从对方的表情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来。可今日晚上,他先是跟南安王拼酒,后又跟俞彰过招,早已是半醉半困的状态。思维反应,较往常迟钝了许多,没发现父亲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儿子哪有什么小动作?别人一看咱们府里有这样的婆婆,疼爱女儿的人家,哪里还肯嫁姑娘过来受苦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还是被人退过亲的……”罗擎云絮叨起来。
    不过他的表情和话语的内容根本不配套,好像很高兴没人肯嫁他似的。
    罗燧没有当场揭穿他的表里不一,而是问起另外的事:“那我问你,你上次去边关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为了不让人忌惮,要找个家世清白,清贵家族出来的儿媳,最好无父无兄在朝中任职。听这话,好像若有所指?是有这样的姑娘在?”
    “当然……没有”一阵冷风吹过来,让青年人有了三分清醒,他忙做补救,“上哪找这样的姑娘家,身份低了爹爹您又瞧不上。”
    “真的没有吗?”镇国公对儿子的话,好似半信半疑地,“没有就好。”
    “真的没有,有的话早在得知曹家退亲后,就求着您上门提亲了。”罗擎云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为父还以为,你早有意中人了。”老将军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眉眼间泛着无奈的落寞,解释道,“若是有中意的,为父让你错过了一回。这次厚着个老脸,也得替你上门求娶回来。看来爹爹还是得催着你三婶加快步伐了。总不能到时候,连风儿都要说亲了,你还没娶上媳妇吧?”
    说完,他定定地盯着儿子,一副愧疚父亲的表情。
    罗擎云又有几分胡涂了,甩了甩了半混沌状态的脑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镇国公见儿子不作声了,拍了拍他的肩头:“回院子休息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半月后你嫁到南边的姑母来京探亲,说不定还会带着她夫家的侄女。到时相看相看,若双方都还中意,就此定了吧你当兄长的,也不能迟谢家表弟太多。”
    罗擎云心口一窒,半信半疑地望着爹爹,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薛世兄是有提过一个人选,我怕您不同意,没敢贸然地提出来。”
    老将军一副初次听说的表情,吃惊地问道:“你都不说出来,哪知我不会同意?是哪家姑娘?”
    “就是谥封忠肃公钟御史的嫡亲孙女,钟探花的长女。”罗擎云一咬牙,把心底的秘密,敞露在了父亲面前。
    镇国公将头低下,作沉思状,过了半晌,才抬头确认道:“是年前传得沸沸扬扬,跟她表哥藕断丝连的那位?”
    罗擎云脸上骤然变色:“谁跟您说的这番话?怎好这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
    见儿子瞬间变化的神情,罗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立刻沉下脸,怒斥道:“咱们是什么人家,岂能讨个退了亲的姑娘作宗妇?”
    罗家小将的倔劲也上来了:“您儿子我也是退过亲的,正好相配,谁也不嫌弃谁况且她退亲非是别的原因,是她生母托梦,两家有仇,病得奄奄一息差点没命了。”
    “这些话只能骗骗你这鬼迷心窍的愣小子。荣福长公主是怎样的人,若是八字不合,她会让唯一的嫡孙早早订下那门亲事,等那姑娘好几年。”罗燧也不打算再掩饰了,直接把调查来的情况和盘托出。
    罗擎云这才清醒过来,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来。
    “那是她先前想借人家祖父名声,保她孙子不被清算。而且那姑娘自小孝悌,哪有半点不好的地方?”为着自己的心,他毫不犹豫地据理力争。
    “好,咱们不说她退亲的事。为何这半年来,不断有传言,说她跟汪家那小子纠缠不清的?还闹得人尽皆知,你难道希望未来的媳妇,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跟另外男子一道常被人提起的?”罗燧祭出杀手锏。
    当他查到钟家那丫头这几年的传闻后,立刻打消了成全儿子的念头。
    当初娶曹氏是他自己犯了错。绝不允许儿子也娶回一位让人在背后说闲话的媳妇。
    “那是泠泉郡主老拎不清地纠缠着。人家回京后,除了被请去给世家女眷作过两幅画,就从没出过宫。上哪儿纠缠不清了?”罗擎云梗着脖子,极力维护对方的闺誉。
    “你这小子,刚才还在矢口否认,说没中意的人,说,你跟她有多久了?”老国公岂是任由儿子糊弄的,终于逼出他的原形了,还不得乘胜追击。
    罗擎云此时完全能确认,他中了父亲“引君入瓮”的圈套。
    “她都发重誓不嫁了,我能跟人家有什么?就凭她那番誓言,就可以知道,跟汪家那小子,她再没有半点牵扯了。怎么不是个清白的好姑娘?”
    “你焉知她不是以退为进?爹爹怎么听说,她退亲的事,有俞家那小子掺和其中,你这愣头青别上人家当了。这背后的水知道有多深?”镇国公恨不得把儿子敲醒。
    “她根本不知我的心意……儿子还宁愿她发的誓,是不能作数的。”罗擎云低声嘶吼道。
    他脸皮涨得通红,加上酒意未完全退却,使他的神情有些激动。
    在俞彰那儿碰了钉子,罗擎云本来信心就受到了打击,看到父亲反对的态度,像在烈火上喷了油似的,痛苦悲怆的情绪,顷刻间就充满了他的胸臆间。
    “总之,你休想娶她过门,她的清白与否跟你无关。若还自认是罗家子孙,顾惜祖宗颜面和家声,就不要再念着那女人了。她虽是无辜的,但名声已坏,绝对担负不起罗家嫡长媳的重担。”罗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把儿子赶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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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1:52 A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抚慰
    皇后带人离开后,太后额外开恩,留钟谢氏跟久未见面的侄女,好生单独叙叙旧。
    妙如把对方请到了她居住的芷兰斋。
    时值正月中旬,京城天气春寒料峭。天际的彩霞布满西边,落日的余辉,铺洒在楼台殿宇上,显得金碧辉煌、气势磅礴。
    两人沿着石板铺成的小径,踱进这个位于后宫西南角的僻静院落。
    “这个地方原是教习公主的女先生以前住的,她们离开后,院子就空了下来。平常很僻静,极少有人会来打扰。”妙如把来客引进院内。
    “这儿是你一个人住?还是有人伺候?”环顾四周的陈设,钟谢氏有些纳闷,“你如今在宫中的身份是什么?”
    “画师啊,还有品级的,八品,归如意馆管辖。只是要侍候太后,就住进了后宫。元日那天侄女还穿上了朝服,到含元殿的大殿上,现场作过画。过两天就会挂出来了,现在他们去制作画框了。”提起此事,妙如有些兴奋。
    像是才发现了真相,钟谢氏怔怔望着侄女,问道:“你不是当宫女?也不是当宫中女官?”
    “不是啊信上我没这么说过啊”她一脸莫名其妙。
    钟谢氏脸上写满了疑惑,盯着她的眼睛,过了片刻才说道:“在信上劝你父亲给妹妹订亲,不必等你了,那是怎么回事?大家皆以为你陷入宫内,要等到二十岁才放出来呢”
    妙如慢下脚步,解释道:“也差不多,反正以后不会轻易谈婚论嫁了。若是让妹妹们等我,没得耽误了她们几个。这两年我可能会留在京里专司作画,先前太后不是说了吗?还要教小郡主们学画呢”
    说完,她故作轻松地挤出笑容,亲昵地挽起二伯母的袖臂,朝前走去。
    “你真打算这样过下去?芳华易逝,佳期难再,过了这几年,想嫁人怕就难了。”虽然难以理解这姑娘的想法,钟谢氏还是以一位长辈的身份提醒她。
    “那就不嫁人了,反正我能靠本事养活自己。顾先生不是如此吗?”妙如举出那位教音律的女夫子为例。
    钟谢氏蹙起眉头:“她是没办法,你如今得了太后欢心,何不借这有利条件,争取她帮你指门好的亲事。”
    妙如脚下一滞,心想,若没之前的流言,或许还有可能,现在机会渺茫了。
    她随即把这大半年来,自己在京中遭遇,都告诉了二伯母。
    “竟然有这样鄙俗的女子,简直是丢皇家的脸面。”钟谢氏一脸愤然的表情。
    “所以侄女干脆起了誓,省得她再来纠缠不清。”接着,她又把湖边被皇上撞见的事,告诉了对方。
    “以后遇到不错的良人,可怎么办,岂不是要错过?”钟谢氏替她着急起来。
    “拜泠泉郡主所赐,现在哪还有良缘等着侄女。试闻天下有谁,敢娶有这样传闻的女子?”妙如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没那么糟糕,既然她后来又闹出妻妾争宠的戏码,想来不是个安份的人。日子久了,大家自然会明白,你是无辜受牵连的。”钟谢氏轻声抚慰她。
    “是啊,待时间冲淡一切,韶华已逝。去当人填房还是做人后娘?”妙如心里暗想,嘴角不觉闪过一抹惨淡的笑容。
    两人走到屋内,妙如叫来宫女芳汀,到外间给客人斟茶去。
    “那女人真是害人不浅,我看太后是挺看重你的,就没有管管她?”见屋里没外人了,钟谢氏轻声问道。
    妙如心说,这事若没太后当初的掺和,还成不了如今这乱局。
    当然,她不能把皇家的秘事披露出来,只得怏怏然道:“怎么管?如今这局面让人最厌烦的地方,就在于人人都有苦衷,都是不得已的。贪恨嗔痴把人坑了,还带累旁人下水。一句不懂中原规矩,把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
    “当初让你回京的人,应该给你一个交待。只是即便是指婚,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除非找到真心实意对你的。”说完,钟谢氏长叹了一口气。
    妙如心里补充道,除非是上无长辈管束,还是个真心疼惜老婆的。这样的金龟婿在现代都难找,更何况是男尊女卑的古代,男人们不仅可以三妻四妾,还有单方面休妻的权力。
    算了吧放弃吧
    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能找到一心人的。
    没过了几天,妙如就被皇后娘娘召进了凤仪宫。
    在那里,她见到久违的谢阁老夫人程氏。
    只见她穿着一件是蜜合色锦绣褙子,下着松花色百褶裙,很是素雅端庄。面色红润,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纪精神了许多。
    “这是谢内阁大学士的夫人。”待妙如行完礼,皇后娘娘替她介绍道。
    妙如忙走上前,向谢程氏行了礼。
    程氏嘴角弯成半月形,拉起她,解释道:“钟姑娘刚进京时,臣妾就认识她了,那时她才这般高。”说着,她比了个齐腰的高度。
    “哦?”皇后来了兴致,问道,“夫人怎么认识她的?”
    “廷儿跟他表哥搭罗府的船,从江南回来,路上廷儿落了水。碰巧跟钟姑娘在另一艘船上了。得亏她教的法子,让云哥儿救醒了落水的廷儿。”
    罗皇后显然有些意外,接着问道:“还有这回事儿?怎么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
    “娘娘忘了?前几年她何曾进过宫?当然就没人提起了。”程氏转过脸来,跟对方招呼道,“一别几年,钟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夫人谬赞了倒是夫人的精神越发地好了,谢老夫人和谢伯伯可都还好?”妙如问候起谢家的诸位。
    两人宣暄了几句,程氏就转入正题了。
    “是这样的,下个月小儿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家中定会忙起来。母亲心中一直有个夙愿没达成,想请钟大侄女,赶在家忙起来之前,过府一趟。”
    “是为她老人家画像吗?”妙如问道。
    程氏点头称是。
    原来是这事,妙如一口应承了下来。心中还有些窃喜,终于又可出去了。
    第一次出宫没经验,没办成其它事;第二次出去,搭乘的是东宫的马车,更不方便了;此次一定要提前约好,到时顺道去看望二伯母,把几个好友,约到她那里聚聚。
    见妙如在那儿发愣,还以为担心太后那边不好交待。
    罗皇后安慰她道:“本宫跟母后报备过了,你尽管放心去吧对了,若是钟姑娘有空闲,能否多临摹一张。外祖母身体不好,本宫也有许久,都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这个容易”妙如一口应承下来,还关切地问道,“老夫人想来也许久没见过娘娘了,要不哪天,帮娘娘和六殿下也合画一幅,送到谢府让老夫人也能常常见到亲人?”
    此话一出,旁边的程氏立刻笑逐颜开,拍了手掌道:“钟姑娘果然善解人意。”
    接着,转过头跟罗皇后念叨道,“其实臣妾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好意思开口。”
    皇后跟着也赞道:“本来打算在廷儿成亲那日,派四弟带着翔儿,代替本宫上门道贺去的。顺便让外祖母瞧瞧这孩子,没想这主意更好。那就找个机会画画吧”
    说完,她抬起眼眸,朝妙如道:“那就有劳钟姑娘了,母后那边不责怪本宫劳役你就成了。”
    “娘娘客气了,这算什么劳役?能为娘娘画像,是微臣的荣幸。况且,您还是钟家的大恩人呢”妙如忙恭声道。
    “恩人这话就莫再提了。”皇后不敢居功,“陛下本就没打算把你父亲怎么样,本宫只是搭个桥递个梯而已。”
    妙如诚挚地说道:“娘娘菩萨心肠,自当觉得没什么。可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牵线搭桥也不是人人愿做的,微臣当初找过许多昔日的相交。”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难怪母后这般离不开你。就连翔儿那孩子,也总爱往那边跑,就爱听你讲的故事。”皇后态度和蔼,一副拉家常的语气。
    程氏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怎么的?几家老姐妹聊起来时,都在交口赞她呢母亲这才想起来要画上一幅的。她们还惦记着,三月份女子书院开学后,把孙女们送进去学画呢”
    皇后脸露微笑,道:“这还没开馆,门槛都快踏破了。钟姑娘怕是到时要忙不过来了,母后一定不肯依”
    “这是好事情,各家闺秀学会了。回去给自家祖父、父亲作画,也是当子女的一片孝心。”程氏解说道,“老爷还跟臣妾提起,那日钟姑娘在大殿上作画,几位王公大臣见到了,还颇为遗憾呢”
    “你到大殿上公开去作画了?”皇后听了,大为失色。
    妙如点了点头,只见对方眉头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对了,”朝妙如使了使眼色,程氏低声道,“廷儿成亲后,会到江南你父亲开的学馆去就读。若有什么家函礼物之类,要带给亲人的,提前准备好,让廷儿媳妇帮着带过去。”
    妙如上前福了一礼,谢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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