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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kyblue9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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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家有诡女初长成 #大结局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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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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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8 01:32 PM |只看该作者
胖主任背着手踱着领导特有的慢三步走了,出了门又折回来,意味深长的说:“没什么好怕的。”

    我本来做了一个晚上的思想准备,并没有多怕,被他这样一提醒,反倒又有点异样的感觉,只怪那存放架制作的过高,不能一眼望到里面,一排一排的竖在那里,象是迷宫式的图书馆。

    门口放着唯一一张办公桌,我静静的坐下,翻看今年的存档记录。不来到这里,我永远不会想到一年可以有那么多人奔赴了另一个世界,张王李赵、高官百姓,死后都只剩一个人名。

    老天要取你性命,不会讲理讲情面,男女老少机会均等。

    我正聚精会神的一页一页看过去,就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姑娘,身穿蓝白校服裙,不足七八岁的模样,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对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话,难道我不是人?

    小女孩听不到反映,又问:“没人在吗?”

    我咳嗽一下,说:“我不是人就好了,随便是妖是仙都轻松些。”

    女孩侧头,笑了,双手在前方摸摸索索,扶着门边向我走来。我心微微一颤,这双美丽的眼睛是盲的。

    她找准方位抬起头对我说:“姐姐,你说话真有意思,那个叔叔呢?”

    姐姐?她若能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就不会这样称呼我了。她摸索过来,拉住我,她的手指很冰,很细小。

    “我是新来的,不认识你说的叔叔,你只一个人来这里吗?”我问。

    “我来看妈妈,姐姐躲在楼下不敢上来。”她顿一顿,说:“之前那个叔叔好凶,他不肯帮我们找妈妈,因为我们没有钱。”

    的确,这里并不是有钱人的天堂,漂亮奢华的盒子会很快被领走安置于碑下,而长时间存放的骨灰盒,不是死于非命无名无户的,就是家境贫寒,买不起墓地的,只能每年交适当的管理费来暂时存放。

    天堂的门票一涨再涨,渐渐的,没有人再来认领这些盒子,它们就象孤儿一样被人遗弃在这里。

    根据女孩报出的名字,我很快依照档案记录找到了她母亲的骨灰盒。我把盒子上的灰尘擦干净,照片上是一个清秀温婉的女人。

    她欣喜的搂住,就象抱了一个布娃娃,抱了一会尚嫌不够,又提出要求:“姐姐,既然你那么好心,可不可以让我把盒子抱回家,晚上妈妈可以从盒子里跑出来陪我睡觉。”

    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刚来工作,又一无所有,我不敢违规乱来。

    她便伤心的哭起来,我也落泪了,她听到我抽泣的声响,奇怪的问我:“我为我妈妈哭,你为谁哭?”

    “为我女儿哭。”

    “她也被装到盒子里了吗?”她仰着头竖起耳朵。

    “我跟女儿是生离,你跟妈妈是死别。”

    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只是频频的点头,又懂事的改了称呼,说:“阿姨,请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我们欠了两年的管理费。”

    我答应她可以随时偷偷来看妈妈,但没有问她母亲缘何而死,她为何失明,没有问她现在如何生存,姐姐年龄多大,父亲现在何方。

    人,一旦自己身陷困境,就徒然的失去了关心他人的能力。

    下班时,我掏出口袋里所有的“存款”,二十块面值的已算巨额大钞,为了节约两块钱的公交车费,我决定浪漫的“散步”回去。肚里很空,大脑发涨,眼看着夕阳转瞬即逝,对贝贝的想念就如潮水涌来,使我的步子零零碎碎不能稳当。每走一步,就问一遍自己,怎么办?结果一路上有无数个怎么办如影相随。

    公交车从我身边驶过,有人探出身子对我招手,车子在稍远的地方停下,我才看清是碧月。

    我小跑几步登上车子,碧月已经帮我补了票,问:“今晚打算怎么吃?”

    我答非所问的说:“实在想念我的贝贝。”

    碧月立即说:“走,去接来。”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重复:“去接过来,我跟你去。”

    到段言家门口,碧月环顾四周,问我:“你就被他从这套美丽的房子里赶出来了?”我没有说话,按了门铃,满脑子都是贝贝蹦跳着扑到我怀里的样子。我怀里揣着小鹿,如第一次约会般紧张。

    段言妈妈出现在门外,碧月冷冷的抢白:“我是许默之小姐的律师,来问你是否取走过我当事人的两万块钱?”我前任婆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急忙矢口否认。碧月说:“今天暂且不谈钱的事情,先让孩子跟母亲见一见。”段言出现在门口,我急忙低头,此刻没有勇气看他的脸,我怕看到微笑掩盖的狰狞。

    不知是怕纠缠钱的事情还是良心发现,段言说:“你带贝贝回去住一晚,明天送回来。”

    我不只是感恩戴德,而是有些欣喜若狂了。她已经睡觉了,我抱过来,她的头就歪在我肩膀上,熟悉的感觉和气味围绕着我,我象得到了稀世珍宝一样一溜小跑的离开那个魔窟。

    来到静心楼下,她还没有醒,昏黄的灯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碧月忽然拽拽我的衣服,又惊恐的指指地上,起初我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后来身体也一阵发凉,因为无论我转换何种角度,都无法找到贝贝的影子。

    我在原地转了三圈,影子环着双臂也转三圈,象是一个芭蕾舞者。还是没有找到贝贝的影子。我正打算把贝贝唤醒放她下来,听到燕飞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才回来,手机也不开。”

    她来看我了,大概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上楼后,我简单将两人介绍:“我最好的朋友:燕飞,这是我同事碧月。”

    两人相互点头微笑,燕飞随我进了屋,碧月说:“一会我再过来。”

    燕飞将手里一堆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各类补品,琳琅满目,又掏出两件给艾贝新买的衣服,她说:“怎么今天贝贝跟着你?你脸色那么差,要加点营养才行。”

    我把贝贝放床上,内疚的说:“我的钱出了点问题,你帮我交的押金,我一时还不上。你不要再费钱给我买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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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8 01:33 PM |只看该作者
燕飞说:“谁催你了?别一见面就钱不钱的。我跟你说,公司派我去负责分公司了,离这里挺近的,我可以常来看你。”

    我低头不语,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大概我也是个分公司经理了。

    燕飞问:“你的工作怎样了?说实话,我很惊讶,几乎无法接受这件事,曾经那么出色的朋友去看骨灰盒?还有啊,你刚才那同事,怎么觉得怪怪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贝贝,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太宝贵,一刻也不想浪费。多日不见,贝贝瘦了,也长高了,裤子都短了两寸,五官却精致了很多。燕飞见我无心交流,说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贝贝喃喃的讲梦话:“爸爸的妈妈坏……贝贝的妈妈好。”

    她已经可以说这样复杂句子了。抚摸着她的小脸,一颗心又被揪的生疼,她的出生与成长都透彻映照了我的自私与幼稚,我怎么有资格承担那个“好”字?

    碧月推门进来,吞云吐雾的,我示意孩子在,不要抽烟,她就把那点红星在手指间掐灭,向我歉意的笑了笑。碧月真是个爽朗的女孩子,跟她相处总觉得很轻松,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说:“碧月,关于贝贝的影子,我也解释不了,贝贝跟别的孩子有些不同。”

    碧月没明白似的,说:“什么影子?贝贝怎么了?告诉我,我不会乱说的。”

    看来碧月指地上并不是在说影子的事情,我不敢深入探讨下去,便摇摇头说:“没什么。”

    “明天上班,孩子怎么办?”碧月问。

    “我想偷偷带她上班,需要你帮我掩护一下。”

    “你那个叫燕飞的朋友,对你真的好吗?气质跟你一点不同,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吗?”

    我笑起来,两人只见一面就互相看着不顺,看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讲究眼缘的。

    贝贝醒了,先是眼睛一亮,兴奋的叫妈妈,又见碧月在,一点不怕生,大方的喊阿姨,她对着灯光坐在床头,一个稀薄浅淡的影子就映在墙上,我心里轻松了许多,跟碧月相视而笑。

    凡夫俗子,但凡不能解释的也只能一笑了之。

    第二天虽是周日,但我不能休息。早上,贝贝先跟碧月藏在“化妆室”,等主任踱着慢三步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碧月才把她转移过来。

    工作并不忙,我拿一块布仔细的擦拭那些架子和盒子,贝贝好奇的在中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自说自话。玩了一会跑到我身边跟我说:“妈妈,这里好多人啊。”

    我很严肃的警告她:“段艾贝,你不可以这样乱说话,会吓坏妈妈,你现在马上去那边乖乖坐着。”

    她转头走开了,小皮鞋踏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响,穿着燕飞买的洋装小红裙,与这里的灰色布局风格迥异,仿若落入凡间的小精灵。

    没过多久,那失明的小姑娘带着她的姐姐来了,一进门就聪明的对着她姐姐说:“你别怕,这个阿姨很好心的,”又小声喊:“阿姨?阿姨你在吗?”

    她的话明显是在说给我听,如此会行事,定是童年不幸所致。

    我从架子之间探出身来,见到她的姐姐,已是十五六岁,但眼睛里全是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她立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凭记忆找到她母亲的盒子,转头交给了她,她感激的看我一眼,把盒子静静的抱在怀里,很久很久不动,象是决心站成一个雕塑。

    贝贝从椅子上爬下来,拉住了那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另一只手摸了摸贝贝的脸,问:“你是阿姨的女儿吗?”

    贝贝不说话。

    隔了几秒,那女孩却忽然哭起来:“我见到妈妈,我见到妈妈,妈妈穿着白裙子。”

    盲女看到亡母?这事情传出去定会成为本市新闻头条,不管怎样,我要先把局面稳定一下。

    贝贝顽皮的向我挤眼睛,我把她扯到一边,慌不择言的对小女孩说:“你看到的只是你想像的,你不要哭,听我说,那只是视觉神经产生的光学现象,那只是……”

    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越解释越无力,她哭的更伤心了。她姐姐还抱着盒子,惊恐的看着哭泣的妹妹,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我想先把两姐妹打发走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来着是一个女人,四十岁上下,利落的短发,略施粉黛,眉眼间透着精明强干,一看就是个叱吒风云的商业女杰。她皱着眉头看着一切,问我:“你是工作人员吧?”

    我小碎步走过去,双手交叠,站的象个酒店服务员,连忙说:“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不屑的看我一眼,说:“我差点把这里当成幼儿园!”

    “她们跟您一样是来这里看望亲人。”我说着,注意到这位夫人穿着白色套裙,心里紧张起来,我怕贝贝又会惹是生非,天真的把穿白裙子的女人都当成失明女孩的妈妈。

    果然,贝贝盯着那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急忙分散女人的注意力,问她:“您这次来是……?”

    “领我女儿的骨灰安葬,四天前存放的,号码是060916。”女人说。

    “好的,请稍等,我……”我话没说完,就听见贝贝抢话:“我看到你女儿。”

    女人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我拉住贝贝,对女人说:“小孩子乱说话,真是对不起。”又转头对贝贝说:“快跟阿姨说,我错了,不该乱说话。”我一只手藏在贝贝身后,狠狠扭了几下,告诫她按照我说的做。

    贝贝盯着目瞪口呆的女人,眼里充满了哀怨,象是变了一个人,声音都不是她的了:“妈妈坏,妈妈不爱茜茜。”女人闻声,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夺门而逃。

    我想我该完蛋了。

    我夺过那女孩手里的盒子,将两姐妹向外推:“快走,快走,有麻烦了。”又拉过来叮嘱一句:“不要出去乱说,否则不允许你们再来看妈妈。”

    两姐妹前脚刚走,主任带着那女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了,问我:“许默之,你搞什么名堂?”

    那女人藏在主任背后,惊魂未定的指着贝贝说:“这个小孩子,刚才用我女儿的声音说话,还说出我女儿的名字!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耳朵发烫,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贝贝忽然抱住我的腿撒娇:“妈妈坏,妈妈坏。”

    我急中生智对主任说:“你看,她刚才是对我说话,我女儿也叫茜茜。引起这样不愉快的误会,真是抱歉。”

    女人吐了长长的一口气,急不可耐的让我找到她女儿的骨灰盒,连出示证件的环节都被主任免了,用最快的速度办完手续,仿佛此地不可久留。临走她瞪着主任和我,恨恨的说:“简直是胡闹!”

    主任满脸堆笑,弯着腰,一路小声说着对不起,送女人出了门。贝贝自己爬到我办公椅上,像模像样的翻看我的登记薄,口中念念有词:“我不叫茜茜,叫贝贝!”

    我浑身无力,只低吼她:“你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快给我下来!”

    主任很快折回来了,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进门就问:“听说这里还藏着两个女孩,那两个人呢?”

    “走了,那是客户,来看已故的母亲。”

    主任气的说不出话来,食指对着我,不停的抖:“你,你,你你你……”

    我低头等候发落,听得他说:“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敢胡来?她是奥林佳集团总裁!她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连市长都要让三分。”

    “她一个人来,也没有随从,我并不知道是这样大的人物。”我嘟囔。

    “看死去的女儿难道要前呼后拥的搞新闻吗?你才来了几天?就给我捅娄子!”主任呵斥。

    “对不起,我跟女儿只有一天相处时间,我迫不得已……”

    主任显然懒得听我解释了,大手一挥说:“你明天起,不要再来上班了。带子女来这样严肃的地方上班,你还是头一个,我只能杀一儆百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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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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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8 03:50 PM |只看该作者
好看啊!!繼續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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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8 05:08 PM |只看该作者
来支持咯,继续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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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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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1 PM |只看该作者
“是的。”她回答,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又用手抓起一块苹果沙拉,塞到嘴里。

    她说我笨,她不选择跟我,我不怪她,她是个说真话的孩子,且比我聪明百倍。有什么比孩子又聪明又诚实更令人心慰的吗?

    有人举个酒杯过来,问我:“小姐,你一个人吗?”根据眼睛的余光和他的声音,我判断出他是个寂寞的男人。只是我兴趣全无,我并不需要异性慰籍。

    贝贝悠然的回答他:“不是。”

    那男人说:“哦,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小天使,那就是两个人了?”他尴尬的呵呵呵的自我解嘲,我心里暗笑,这不过是个自助餐厅,又不是鸡尾酒会,何苦扮绅士。

    贝贝说:“三个人。”她对着身边的空座位说:“你坐好,快吃。”

    男人惊讶的盯着空座位,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灰溜溜的走了。贝贝抓起一个小蛋糕对我说:“骗他的。”

    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酒是好东西,我发现一切变得温柔而美好,我对贝贝说:“你说话口气足足有五岁,我难以置信是我生下了你。”

    我大口大口的灌着啤酒,心里自我安慰:贝贝那么机灵,没有我也会健康成长吧。我再无能力给她更多,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想了一些结束生命的好方法,学三毛用丝袜上吊,或者制造一起车祸事故,或者干脆躺在自己的床上活活饿死算了。这个城市每天死那么多人,多我一个又如何。

    贝贝眼睛湿湿的看着我,她叫:“妈妈!”

    我还在暗自挣扎:死没有什么好怕,也不需要多宏大的理由。生无可恋,生活这样艰难,比死更难,我真宁愿死去。

    贝贝落下泪来,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她又叫:“妈妈!”

    我的额头抵在桌边上,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经历了了那么多的痛楚,伤害,动荡,疲乏,我承认我自私,我已无力承受。

    我头昏脑涨,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那酒变成眼泪,从眼眶里一点一点溢出来。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有个男人在那边轻声问候:“许默之小姐,近来好吗?”

    我扣了电话,那是一个客客气气却阴森恐怖的声音,他找我定没有什么好事。那个心理医生李韶华。

    贝贝忽然说:“李医生。”

    我一征:“你怎么知道是他?”

    贝贝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出来:“段先生,多拍摄,多观察。”

    我一听,酒意醒了一半,贝贝记忆力好,正在鹦鹉学舌,她是在重复李韶华的声音,她继续学下去:“这个孩子有价值。”

    我如坠冰窟,定是李韶华在我这里碰壁,转而去找段言配合,借用DV拍下贝贝的诡异举止,以备后用。

    慢慢的,很多事情在我头脑中清晰起来,我寒毛直立。我低估了他们,他们低估了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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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2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三章 不痛之痛


饭没有吃完,我匆忙拉起贝贝去找段言。他恰好从外面回来,我们就在门口相遇了。

    段言没有让我进门的意思,只让贝贝自己先回去。我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妈妈对不起你。”贝贝深深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很忧郁一步一步走回去了。

    段言问我:“你喝酒了?”

    我点点头。

    他似抓住了把柄,说道:“幸好孩子没有跟你,你整天都醉醺醺的。”

    我想说,若不是痛苦到极点,若知道明天还要继续活着,我又怎么会借酒消愁?但是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段言不罢休,极尽讽刺之所能:“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当妈妈?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你这样子,我不敢再让贝贝跟你见面。”我有一肚子的理由来揭穿他,反驳他:为了完全控制贝贝,他是如何指使母亲取走我的存款。并不是真的那么爱女儿,而是意识到了她可换得的价值,也不是贪恋那点钱财,只是要以此来毁灭我的士气,断掉我要回贝贝的念头。

    然而,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贝贝在他手上,我不敢硬拼,我甚至不敢让他看出我已经明白了他的险恶居心。

    天在旋,地在转,我双膝没有越来越没有力量支撑,慢慢的,慢慢的,跪下来。

    我抱住他的腿,卑微的请求:“段言,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求你答应我,不要拿亲生女儿去交换什么。”

    段言愣住了,继而又冷笑一声:“许默之,你也有今天。你不记得你曾经多么高高在上的了?”

    我再无情绪跟他兜圈子,说道:“段言,很多事情你不明白,贝贝其实很正常,她只是智力超群,心灵早熟而已。”我的膝盖象猫咬似的痛,有点湿湿的,大概是血吧,也许我跪在了碎玻璃或者铁屑之类的东西上。

    段言完全变了,动也不动,一点笑容也没有。大街上的陌生人见此情景也会拉我一把吧,可见他对我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他说:“你别太自以为是了,真正不明白的是你,你有太多事情不知道!”

    我低着头说:“那么,请你让我明白些。”

    他冷冷的说:“我已经为你付出够多了,你明不明白,再跟我无关。”他转身回家了,留我一个人傻傻的跪在那里。

    过了一会,有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抬起头,是碧月。她大概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搀起我说:“回去吧。你连尊严都没有了。”

    我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定很惨烈:“不是还有为了孩子杀人放火的母亲吗?我这点尊严又算什么。”我们慢慢往回走,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说:“回宿舍后到处找不到你,怕你想不开,才追到这里来。”

    我歉疚的看着她,抚摸了一下她的垂顺至肩的头发,说:“你比我小几岁,却更象我的姐姐,你看似粗枝大叶,内心却十分温柔。”

    她跟我开起了玩笑:“能发这种感慨,可见不是一心寻死了。你不准死啊,还欠我很多钱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想活了?”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现在不会了,碧月,我自私的生下了她,我不能自私的一个人寻求解脱,几个小时前,我还想过到底采取何种方式终结自己,但是,现在,我必须为了贝贝忍耐的活下去,她有危险。”

    碧月停下来,问:“什么危险?谁要害她?”

    我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有人觉得她举止跟常人有异,可能会进行观察实验。”

    碧月不以为然:“有的孩子九岁就上大学了呢,还有的孩子能说出前世的经历,我还见过一个电视报导六岁儿童用意念移动桌椅呢!我看贝贝只是调皮聪明而已吧。”

    我心情沉重的说:“但愿如此。”

    我和碧月一直走回去,夜,隐藏了白天的野性,安静而犹疑。我们的鞋子踏在柏油路上,咔哒,咔哒,咔哒,秒针一般计算着我远离的时间。

    是,我远离了从前的房子,远离了一种生活。我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在这个弱肉强食、动辄离异、瞬息万变的成人世界里,我要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活下去。

    几个小时过后,终于回到了静心楼,碧月送我进了屋。一开灯,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到我膝盖上的血已经流进了鞋子里。她回到自己房间拿来棉球,消毒水,消毒湿巾,把我按到椅子上,轻轻帮我擦拭,仔细的看肉里还有没有什么异物残留,她问:“痛不痛?”

    我笑着摇摇头,不痛,碧月,痛已经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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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2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四章 谁可相依


夜里做了一个梦,视觉,味觉,触觉都出奇逼真。梦境里弥漫着一种过时黄菊的气息,不时有烧过的纸灰飘到脸上,远远的停放着一个尸身,被厚厚的大花棉被全全覆盖。我虽紧张,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伸手碰到棉被,一片冰湿,那尸体嚯的一下坐直了,仔细一看,这不是父亲吗。

    父亲伸出青灰枯瘦的手,想抚摸我的头,不知怎的,我身子一侧,躲开了,父亲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落寞,我也觉得万分凄凉。父亲说:“你可够吃吗?”

    他在那边,仍旧会担心女儿不够吃,肉身的饥饿,情感的饥饿,知女莫如父。我说:“我够吃。”

    父亲说:“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的。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你拿去……”他从潮湿灰黑的地面上抓了一些脏脏的桔子,饺子,点心,尽是一些坟头贡品,硬往我怀里塞,说:“你拿去吃,都拿去。”

    我惊醒,一下坐了起来。发觉半边身子麻木,原是一夜没有变换过姿势,衬衣被冷汗湿透,冰凉的贴在背后。

    我洗了一把脸,洗去疲惫和油腻。昨夜酒意虽浓,但无比清醒,那些失却颜面的场面,那些丢掉自尊的乞求,那些暗自许下的誓言,一时一刻也不会忘怀。

    志气归志气,生活归生活,我不能瘪着肚子作抗争。这是新世纪了,人人都在大谈精神文明,我还挣扎在温饱线上,说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才怪。

    我把电话拨到母亲那里,电话还没有接通,脸就一点一点的变烫了,待妈妈接起来,我口吃的厉害。向别人借银两,总是件羞愧的事情,亲妈也不能消除这种羞耻感。

    “妈妈,我……那个……我想……”

    “默之,我都知道了。昨天收到燕飞寄来的包裹,她给我买了一件衣服,里面附上一张纸条,说你和段言已经正式分开了。”

    “不是,妈妈,我……”但凡我过去聪明一些,不轻易的指责她,动不动挨着母亲撒撒娇,也不至于现在开不了口。如今自己的朋友都孝敬她了,我还怎么伸手?

    妈妈絮絮叨叨:“段言也许有他的苦衷,我相信他不会亏待了你,至少财产公平合理是没有问题,所以我不过问了,你们自己做主吧。”

    我的面颊冷一阵烫一阵,估计会比火烧云还出彩,我颓然的应付了两句,挂了电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下自我安慰,不行就从清洁工做起好了,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定要经过这一层一层的试炼的。

    我整理好自己的简历,打算去人才大市场走一趟。锁了门,我傻笑起来,呵呵,人才!凡是没有工作的都被称为人才,去市场上等人挑拣,买家三分有意,“人才们”就恨不得以身相许。

    楼梯拐角处堆了一些纸人,纸桥,纸汽车……,煞白的白纸上面涂了鲜艳的色彩,我小心的走过,背上象爬了毛毛虫,正左躲右闪,衬衣却被纸人里伸出的一根细铁丝钩住,我慌乱的后踏了一步,便把一个花花绿绿的奈何桥踩塌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汪师傅闻声出来了,看到扁了的桥和倒在地上的纸人说:“不要紧不要紧的,再做一套就是了。”

    “真是对不起。”

    “哦,不怪你的,堆太多了。这里通风,拿出来晾晾油墨。”他略一迟疑,说:“姑娘,你来。”

    我犹豫了一下,跟他走到他的门前,他说:“等一下。”

    等他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一些百元钞票,递给我。我惊讶的看着他,后退了两步,手都背到后面去了。

    他拽过我的手,把钱塞给我说:“姑娘脸上布满愁云,定是遇到不小的困难。”

    我略微迟疑,并不肯接,他说:“这是我借给你的,不必担心,没有交换条件。”

    我问道:“你有多余的钱借给我吗?生意还好吗?”

    他说:“现在都要求丧葬从简,渐渐没有生意可言,这个‘活儿’是熟人托我做的。我虽不富裕,但我是殡仪馆的退休职工,不象你,无依无靠的。”

    看我还有点犹豫,他又说:“我看人不会错。你也要相信自己。”被他这样一说,我反而坦然了,双手接过来深深鞠一躬,算是无言的感谢,转身离开了。

    下了一层楼,听到汪师傅在楼上喊:“姑娘,找个好工作。”

    他可真是神机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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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2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五章 身陷迷途


之前的工作都是通过报纸应征,这是我第一次涉足于人才市场。门口小广场随地坐着一些人,对着当日报纸的用工信息圈圈点点,里面不乏刚出校门的所谓骄子。

    进了大厅,我才知道,人才原来可以按斤称、论堆卖的,把自己的价值一贬再贬,多数人还是一天一天的失望而归。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一旦嗅到条件略好的职位便挤个水泄不通,拼了命的把手里的简历递出去,偶尔有小偷被保安反拧着胳膊走过,却无人侧目关心。

    熙熙攘攘,全为争口饭吃。

    那有了饭吃的就最大程度的展现自己的优越感,不过是公司派来收集简历的人,却故意翘着二郎腿充作面试官。

    徒然的感觉到自己老了,多数公司都醒目的打出要求:年龄25岁以下……,原来,人人都要吃青春饭了。我随着人流挤来挤去,竟还是最外面徘徊的一个。有人为了捷足先登,就不断狠狠踩别人的脚尖。

    个个都想在这现代化大都市谋得一席,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残酷的生活渐渐把我们教坏了。

    正在失落之际,燕飞打来电话:“默之,在哪呢?”

    我难过的说:“甩卖大仓库。”

    她说:“不管你在哪,快打车过来,我在花雨咖啡厅等你,帮你介绍一个工作。”

    待我匆匆赶到,燕飞掏出自己的化妆盒,利落的帮我描唇画眉,又象一个舞蹈老师交待临上台的学生:“别紧张,要微笑,尽量展示自己温柔的一面。助理职位,月薪2500,不高,先做着再说。”

    我感激的看着她说:“有的人一遇难,朋友就纷纷疏远,避之不及,你却事事为我操心。”

    燕飞眉毛一扬,朝门口处招手,又小声对我说:“不说这些,孟总到了。”我赶忙随燕飞的眼神起身招呼:“孟总,你好。”

    来者不客气的落坐到我身边。

    他浓眉大眼,微胖,小腹微突,春风得意的小公司头目形象。

    燕飞不动声色的称赞他:“孟总平时日理万机,十分繁忙,管理着几十号人呢,非常令人敬佩。”

    那人歪着头看我一眼,对燕飞也摆起架子:“工作实在多,公司离开我一刻就无法运转,累啊,这不,刚趁空买了个五千块的眼镜。”

    我最听不得这种捎带炫耀的话,将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暴露无遗,正是小生意人的拿手好戏。我面带微笑,一忍再忍。

    慢慢的,觉得空间变小了,原来是他靠我越来越近了,我往里挪了一寸,给燕飞递了一个眼色。她恰好没看见,起身说:“默之,好好跟孟总聊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我不断的端起杯子喝咖啡,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他说:“我们公司要求女性最好未婚。”

    我照实说:“我女儿快两岁了。”

    “哟,那你保养的很不错,根本不象个已婚者。”他垂下一只手放到自己腿上,又问:“有过什么工作经验?”

    “曾负责策划部门。”

    “做我助理要胆大心细,你有信心吗?”他看着我,那只手若无其事的从他的腿上转移到了我的腿上。

    我神经反射般的弹了起来,撞到了桌子,咖啡晃出来,溅到他身上。

    我怒目相视:“你这是干什么?”

    他小声嘟囔一句:“装什么正经。”

    燕飞恰好回来,站在稍远处,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化解。那男人面不改色,走到燕飞跟前说:“公司有事,先走一步。你这个朋友木讷呆板,毫无工作经验,不再考虑了。”

    恶人总会先告状。

    燕飞满脸堆笑的送他出门,回来跟我相对无言。我仿佛吞下半只苍蝇,又觉得裤子上留下那人的脏爪印,拿着纸巾擦了又擦。

    出了咖啡厅,她牵起我的手,问:“默之,真的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吗?”我摇摇头:“如果不想,那段空白让我心慌,努力想的时候又会头疼。”

    她好像也累了,说:“我去把车开过来,送你回去。”

    正值下班高峰,车子走的极缓慢。街角的流莺已经开始招揽生意,紧身黑裙子,短到不能再短,身影飘零,眼神落寞,见到有车停下,便上前探身议价,片刻,坐进车子被带走,朦胧鬼魅,不留一点痕迹。

    女人想要维持一点自尊并不容易,更何况穷困的女人。我,又能坚持到几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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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章 暗涌


到了静心楼,碧月在门口翘首盼望,见到我,眼睛一亮,兴冲冲跑过来说:“以为你失踪了呢。”

    碧月穿一条牛仔裤,条纹衬衣,牙齿上的烟渍洗过了,一笑贝壳一样的闪闪发亮,清汤挂面似的头发垂坠亮泽,俏丽的眼眸迎着红色的霞光,反射出逼人的青春气息。

    “什么事情这样开心?”我问。

    她说:“有人送我一张酒店的限时消费卡,一个人胀破肚皮也用不完,请你来帮我消费。”

    我为难的说:“我没有心情。”

    她坚持:“天天锁到屋子里,困难就能解决吗?快点,走啦。”我被她扯了几步,还是坚持推脱:“我一会去见贝贝,我有要紧的事情。”

    “那我陪你。”她招手叫出租。

    到了那里,碧月懂事的站在远处。我拨了段言电话,他冷漠的问:“什么事?”

    “让贝贝出来一下。”

    “不是前两天刚见过吗?”

    “你当作一种预支吧,此后一段时间内,我不会再见她。”

    段言在那头沉默一会,暗自盘算。我补一句:“让她一个人出来,我不想见到你。”

    他把电话扣的很响。半分钟后,贝贝跑出来喊:“妈妈!”

    只为这一声妈妈,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紧紧抱住她,真想带她离开这里,逃到哪里都好,只要我们两个。但片刻,我的理智回归了。

    她头上别了一个米老鼠的发卡,露出光洁稚嫩的额头。我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道:“奶奶凶你吗?”

    “她不敢。”她说。

    “怎么?”

    “蟑螂放她碗里。”

    她说话还不完全懂得语法,但表达却十分清晰。

    我在旁边石凳上坐下,尽量找一种她能听懂的口气跟她交流:“妈妈跟你捉迷藏好不好?妈妈藏起来一段时间,挣好多好多的钱,然后把贝贝接走,你愿意等吗?”

    她点点头。

    我接着说:“在妈妈来接你之前,你一定一定答应我,不调皮,不乱说话,做一个正常的乖孩子。”

    她又点点头,说:“我明白。”

    “明白什么?”

    她冒出一句:“小心李医生。”

    我出了一身冷汗,跟她交流,完全不需要用儿童思维。我深吸一口气,说:“贝贝乖,妈妈要开始努力了,但无法放心你,我会时常给你打电话。”

    她一本正经的听着,小小精致的面孔晶莹光亮,眼睛似在探寻我的内心。她穿着深蓝色的毛料小洋裙,雪白的公主袜配漆黑小皮鞋,如此看来,段言仍会细心照料家中成长的摇钱树,我稍稍放下一颗心。

    她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她一只手掩着嘴巴,笑到弯下身子,失却了全部的童真,动作神情全都成人化。我被她的样子吓呆,缓缓站起来,又无力的重新跌坐在那里。

    她终于笑够了,收声,对我眨眨眼睛说:“妈妈,我等你。”她一蹦一跳的到了门口,闪身进去了。

    我跟着碧月去了酒店餐厅,贝贝的笑声还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吃着面前一堆漂亮的食物,味同嚼蜡。碧月的双手在我眼乱晃,唤我:“喂,喂!”我征了一下,笑笑说:“我还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

    她叹口气:“有钱人天天在这里用膳,我们偶尔来这里改善。”

    “天天锦衣玉食,不见得真快乐。”

    她撇撇嘴说:“可是那些贫贱夫妻,又有几个是幸福的?”又奇怪的问我:“你怎么总吃肉,美女不是要保持身材吗?”

    我说:“吃肉长劲,我需要力气。”

    碧月半开玩笑的说:“总算觉悟了。”她起身又去了吸烟区。

    厅里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曲,真人演奏。我扭头望着窗外的行人。

    谁又会猜到这金碧辉煌的酒店里,竟有我这种落魄女子呢。我低下头,双手掩住面孔,脸又烧起来。渐渐的,贝贝的样子又浮现眼前,她说:“妈妈,我等你。”

    明天,无论如何要找份工作,从低门槛进去应该不难,我暗下决心,抬起头来。

    对面碧月的位子上坐了一个男人。

    他衣饰休闲,神情从容自如,但绝不是英俊潇洒的小生模样。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什么类型,那孟总的举动,抹杀了我对所有陌生男人的好感。

    我扬首张望,寻找碧月的身影。

    他说:“在找你的女伴吗?那个机灵漂亮的姑娘?”

    我不客气的说:“想在这里找乐子就错了,不要坐我对面挡我视线。”

    他笑笑,好像并不在意我的驱赶,说道:“东西好吃吗?多吃点,你看上去太瘦弱。”

    我不欲理他,把头重新扭向窗外,心想:你想赖在这里,那随便你好了,一会碧月回来,就有你好看了。

    片刻,碧月跑过来,我正打算看看那男人该如何尴尬收场,却见碧月兴奋的瞪大眼睛,亲切的喊他:“哥。”

    我讶异的看着两人,想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男子起身,碧月介绍道:“我表哥童义信,咱们今日美食就是他所赐。我朋友许默之。”又转头问他:“你究竟有多少消费卡?早看到我了?”

    服务生及时加座,童义信才有了自己的位置,我尴尬的说:“刚才,不好意思。”碧月不明就里,说:“哦?刚才误会了?当笑话说给我听。”童义信呷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微笑,稍后,他问碧月:“我手下那个秘书职位虚位以待,你到底来不来?”

    碧月一本正经的说:“你看不起我现在的工作吗?秘书多无趣,天天对牢电脑屏幕,还要端茶送水,何况你是我表哥,人家以为我只会靠关系。”她看我一眼,一拍脑门:“老童,可以请默之去啊。”

    他呵斥她:“叫哥哥,听起来象叫我老头!”

    碧月顽皮的吐吐舌头。

    童义信又问我:“许小姐目前没有工作?”

    我点点头,不好当场拒绝好意,只对碧月说:“我并不适合作秘书。”童义信马上意会,我也不想在关系网的笼罩下小心翼翼的领取薪水。他跟服务生借来纸笔,写了一个地址给我说:“这个地方需要人,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信息,一切靠你自己了。”

    我感激的接过来,抬头见他正微笑注视着我,不禁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不习惯跟别人对视。

    饭后,童义信送我们回去,他驾着车子漫不经心的问我:“许默之小姐知道自己长的美吗?”

    我看看身边的碧月,已经困倦的靠住我睡着了。我回答说:“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美丽的女人才更美。”他继续说。

    我无心纠缠相貌问题,只问他:“童先生,这家用人位做什么业务,需要什么职位?”

    “为了维持你了不起的自尊心,一切还是你自己找答案吧。”他说。

    车子陷入了一片沉默。他说的没错,我过于敏感,但如果他了解我的经历,或许不会这样揶谕我。已近晚上十点,街上还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大学生情侣在路边旁若无人的微笑相拥。曾经,我跟段言也有过这样纯真忘情的时刻。我闭上眼睛,不要再想。

    看得出童义信从来没有踏入过静心楼,这里属于另一个世界。周围没有建筑,似孤楼矗立在荒郊野岭,后院林子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幽远深长的鸟叫。他叫醒困意未消的碧月,送我们上楼,不断的四下打量。家家关门闭户,走廊黑漆漆,看不到门内有灯。童义信轻声说:“女孩子住在这里,真够勇敢的。”

    到了三楼,我扶着碧月,回头对童义信说:“谢谢你。请回吧。”碧月迷迷糊糊的挥手:“再见,老童。”

    第二日,我蹬上几寸高跟鞋,一路寻着纸上地址,找到那家公司。门口待客处坐了一排人在等待应征,证实一切的确全靠自己。

    我小声与周围人交谈,得知这里需要工程师和编辑。两者我全无经验,也只好在自己简历上头上标明:“应征编辑一职。”

    经过两次笔试,两次面试,我有幸留下来见到幕后头目。打开总经办的门,看到棕色光洁硬木地板,里面坐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好笑容,白衬衣袖子高高卷起。他问:“从你递交材料来看,你并无此类专职经验。”

    我回答:“我所理解的编辑不是单纯码字者,也需要懂得统筹与策划。我有过策划部工作经验,只要有心,我相信自己几日就可上手。”

    他微笑着点点头,又说:“年龄来看,你已超出我们要求范围。”

    “年龄一般与经验成正比。不明白社会为何对女性要求苛刻至此,25岁以后统称没用老太婆。”

    “如果公司不能给你承诺的薪水呢?”

    “无背景的人出来谋生活,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不过,公司并不敢亏待实力得以证实的员工。”

    “公司不大,可能会一人多用。”

    “只要我肩膀扛得住,我都打算默默承受。”

    他哈哈笑起来,说道:“你这样又固执又说真话的人不多,仿佛带了一肚子的仇恨来抗争,想必敢请你做事的公司也不多,我公司就是不多中的一个。”

    我听着他的绕口令,一时还没有反映过来,他看我愣着,又补一句:“明日来报到。”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我甚至叫不出他们公司全名,对业务内容和内部结构一无所知。临走时跟前台小姐要了一份公司宣传页,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笨拙,仿佛几年前的职业灵性回归复活。

    出门不知该把第一个电话拨给谁,象一个领了合格成绩单的小学生着急找人汇报分享。手机却提前一步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带着较浓的地方口音,问:“你认识阿兰吗?”

    我眼前立刻跳出一个头发蓬乱、两手叉腰的泼辣女人形象。怎么会不认识?那留给我童年阴影的养母。

    “你是哪位?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我问。

    “号码想要找总会找到的。你并不认识我。阿兰病重,可能快不行了,她现在委托我来找你。”

    我吃一惊:“病重?她怎么了?”我记得分手时她在警察大队里面哭的声音响亮,身体看起来还很结实。

    对方说:“是绝症,病来如山倒嘛。她膝下无儿无女,想必你是她的亲人了。”

    几秒钟过后,我恢复冷静,说道:“我无法抽身看望,你转达我的问候吧。”

    那人沉默一会,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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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9 04:23 PM |只看该作者
那个叫阿兰的女人,她伤害我也倒罢了,给父亲带来的悲痛该如何偿还,父亲终日郁郁寡欢,跟她不无关系。

    我完全陷入了过去的时光中,很久才听到身后的汽车气急败坏的鸣喇叭,回过神来,发现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接起来,还是那个人。他解释道:“这里信号不好,阿兰坚持有话跟你说。麻烦你仔细听。”我听到一片沉默,那边许久才开口,声音苍老嘶哑的几乎听不清楚,象是有团麻绳堵在了喉咙口,她说:“多多,我来……找你了。”

    真的是阿兰。

    我屏住呼吸,猜测她一定神志不清醒了,再一阵沉默过后,她断断续续无比冷静的说:“你父亲自杀……是……十年以后了,与我们无关,与你有关……。“

    电话突然断了,再打过去也没有人接。我想,那个生命或许已经走向了终点。站在路边,街上车水马龙,我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我曾经那么恨她,此刻心里却泛起了隐隐的悲伤。

    想来,她也有她的无奈和可悲,失去了仅有的两位亲人,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睡去,寂寞的生活无所依托。倘若,多多没有死,王庆年和阿兰也会好好待我的吧,倘若父亲没有死,我的命运又该怎样改写?此时,我身体上的伤害痊愈了,心灵上的伤害还隐密着没有复原。

    生命的溃散,让爱与恨都没有了载体。

    可是,父亲怎么可能因我而死?又选择那样无助绝望的方式?阿兰为何以此作为临终遗言来交待呢?

    我没有再给任何人打电话询问,问谁呢?若想让我知道,十几年前就该知道了,不想让我知道,现在一样免开金口。刚才还想把该感谢的人都约出来吃顿饭,此刻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我慢慢的回到蜗居,躺在床上,将那张宣传单页反复看了几遍,沉沉睡去。

    一周过后,我渐渐了解了公司业务,适应了公司内刊编辑角色,也渐渐懂得了菲林、出血位、套版之类的设计印刷术语,工作虽然劳累,心情平静了很多。前台小妹好心提醒我:公司老总叶恒永是个脾气古怪的人,要小心。

    我倒没感觉他古怪,只是我从未见过他走出过自己的办公室,这样玩命的工作,想必已经以此为家。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立刻空无一人,魔术速度。都走了,匆忙奔赴自己的家,那里有简单的饭菜和深爱的人等候,这已是至大的幸福。

    我将几篇稿件打印完毕,伸了伸僵硬疼痛的腰,听着窗外跨啦跨啦的下起了大雨,伴着闪电,街道暗的早,霓虹灯也提前闪亮了。

    我检查了空调和门窗,关掉办公区的灯,看到总经办的门底缝透出一丝光亮。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猜他可能已经走了,便拧了一下门把手,吱呀一声推开门。

    一个茶杯直直的朝我飞过来,摔到门上,发出刺耳的碎裂的响声。

    叶总瞪起眼睛,又抓起桌上的台历扔向呆立的我,一下砸中我的眼角,我痛的无法忍受,掩着脸蹲了下来。他大声骂到:“滚出去!为什么不敲门就随便进来?”

    我捂着一只眼睛看着他,也被他触怒了,大声说:“敲门没有人应,只是想帮你关灯……”

    话未说完,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坐在巨大的办公台后面,痛苦的低下头,不愿意听我说下去。

    他的旁边赫然站立着一条腿。赤裸的,穿着皮鞋。

    我爬起来,转身逃离。他在我身后喊:“两分钟后你进来,否则命你立刻辞职。”

    我走到饮水机旁边,想要喝点水镇静一下,一口水象块鹅卵石噎在干涸的喉咙里。地上没有血,不是凶杀现场,但无论如何,一条白光光的长腿站在那里都是对我眼球的巨大刺激。

    几分钟后,我返回他的办公室,见他伫立在落地窗边,胳膊交叠抱在胸前,他说:“你过来,我不会吃你。”

    我向前挪了两步。

    他说:“开口吧,尽管问。”我抬起头,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他坚毅的面孔和无限悲伤的眼睛。这是一个怪异的组合,健壮的成人身躯和孩子一样无助的神情。

    我说:“我没有什么可问的。”

    他说:“如果你现在不问,永远都不要问,你要是敢私下向其他员工打听,我会让你从地球上消失。”

    我转身想走,他如此不可一世,又带有强迫意识,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几步走过来,用有力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狠狠一扯,说:“你怎么不问那条腿去哪里了?”

    我冷冷的盯着他,问:“那么,请你告诉我,腿藏到哪里了?”

    他并没有直面回答我,松开我自顾自的说:“没有人象你这样大胆,敢来敲我的门。必须有秘书通告和引见才能进入这个门,难道你没有听说这个规矩吗?”

    我没有作声。他铁青着面孔,额角都是青筋,眼睛里喷出了愤怒的火,象是想要灼伤别人,却先灼伤了自己。他言辞那么剧烈,我的腿不由得在裤管里偷偷发抖。

    不是有那样神通广大的老板吗,将胆大妄为的员工毁尸灭迹照样过着逍遥人生。我不动声色的听着,眼睛悄悄搜寻可以自卫的尖锐武器。桌面文具盒里有把直直的钢尺,我锁定目标,手心微微出汗。

    他被我的无动于衷激怒,大吼:“你是死人吗?说话!”我只好把姿态放低跟他周旋,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想到贝贝我就必须让自己安全。

    我退后一步,说:“秘书下班了,我是个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我将下不为例。”

    他忽然放松下来,眼睛刹那间失去了光泽,他退几步,坐到[词语过滤=#313]上,随手卷起一本杂志,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左腿,喃喃的说:“在这里。”然后,他自嘲般的看着我说:“你敢不敢看看接口?椭圆形的,粉红色的,被医生称为美丽的伤口。”

    那是义肢。

    我心怀歉意的说:“那样逼真,我没料到是……”。“假的”那个词,我不忍说出口,其实那腿已经逼真到象刚刚砍断的真家伙。

    他说:“我一向谨慎,明明记得房门被我反锁,不知道你怎么推开的。”他语气平静下来,我也真正的放松了。

    我说:“不管怎样,我会守口如瓶的。”

    他说:“一起吃个饭。我有话对你说。”说完,把灯一关,不由分说的推我走出房门,他口气温和,笑容自然,已与刚才判若两人。

    走出写字楼,我们来到最近的一家餐馆。他走路跟常人无异,只是稍稍慢一点,尚不知情的以为是他稳重沉着的格调。

    落座后,他帮我点了罗宋汤和意粉,自己胡乱的点了黑椒牛肉饭,仅是个摆设,他一口也没有吃。

    中间接到童义信的电话,他问我工作进展情况又问我是否已经吃饭,得知我正在用餐便讪讪的挂了电话。

    叶恒永问:“是家人吗?”

    我摇头否定。他说:“你实在是个无趣的人,总不说话,或者你觉得与我吃饭太无趣?”

    我的确不知道说什么好,何况他是顶头上司的上司,被人称之为容易发怒的怪人,更要谨言慎行。

    他又说:“我准备好了要回答你的一堆问题,比如我是怎样丢失了行走工具,我为什么还可以走的这样自如,比如我的过去和公司成长史。你的沉默如此阴险,似乎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我喝着红色精致的汤,慢慢的说:“既然说出来你才有安全感,我会做一只忠实的耳朵。”

    他说:“那腿是从芝加哥最好的医院定制的仿生义肢,那腿的价格可以买下几个本市最豪华的酒店。”

    “嗯。”

    “有大量感应器与部分神经相连,可以通过意识发出信号指导肌体进行动作。外面覆盖人工皮肤,下蹲,慢跑不成问题。”

    “嗯。”我点点头。过于专业生僻令我无法想像,只能把一切归结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又说:“你不算太坏。”

    “嗯?”我奇怪的看他。

    “你从不盯着我的腿,你刻意让眼睛里没有好奇。”

    “每个人的隐私都藏在黑暗的角落,而且常常用来交换,我知道了你的,你必然要得到我的,为了天下太平,我宁可不闻不问。”

    “难以相信一个小小员工有如此见地。”他称赞我。

    “难以相信一个堂堂老总如此容易动怒,克制情绪不是你们的专有本领吗?”被他击中的眼角还在隐隐作痛,我终于借机将他一局。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与后桌的一个男人相对,那人立刻避开,急急低下头。

    片刻我又觉得背上象是粘了两只眼睛,焦灼难受,忍不住回头张望,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向这边窥探,一闪便消失无影了。

    叶恒永不解的看着我。

    我说:“不要回头,周围气氛有些奇怪,有人密切注意我们的行踪。”

    他不禁笑起来,自信的说:“不会的,即使有也可能是我的贴身保镖。”

    我说:“哦?并不贴身,象特工队。”

    “难道各个都要戴着黑墨镜,穿着笔挺西装围在主人左右?那是拍电影讲究的排场,现实生活若是那样就十分可笑且不堪一击。”他站起来说:“跟你用餐十分愉快,我们走吧。”

    到了门口,他站住,请我先行,原来他也懂得爱护妇孺,尊重女性。可见人在满怀自信的时候总是温文尔雅,伤害他人时必定是在设法掩饰自卑。

    待我走到门口,便有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我面前,他抢先一步帮我打开车门,说道:“跟司机说清楚地址,他会送你回去,好好管住嘴巴。”

    他转身朝公司方向慢慢走去。司机一路上沉默不语。司机与我同为叶恒永打工,但我却从没有见过,可见面试时叶恒永自称公司不大,是故作谦虚罢了。

    门口遇到碧月,她头发湿漉漉的,大概刚洗完澡,随我进了屋,问道:“工作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合衣倒在床上,浑身骨头都象散了架,回答说:“刚吃完饭。”

    她说:“老童跟我要你手机号,我给他了。听他口气好像后悔给你介绍工作了似的。”

    我说:“是要抽空感谢他一下,他为什么后悔?”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是不是刚赴完鸿门宴?”她起身要走,嘱咐道:“好好休息,别再象个傻子一样把什么委屈都放在心里,知道吗?”

    “哎。”我应她一声,笑着关上门。

    我没有洗脸,鞋子都没有脱,就进了梦里。整夜都在做关于刊物的梦,总怕自己不够专业出了差错,见了谁都唯唯诺诺,虚心请教,十分疲惫。

    电话铃一响,我腾的一下坐起来,迷迷糊糊应答:“您好,恒美公司编辑部。”待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床头而非办公室。

    开灯一看闹钟,夜里三点。电话里面悉悉索索的没有人说话。

    我挂掉电话倒头继续睡,几分钟后铃声大作,我只好重新接听,依旧是没有人说话,但呼吸声清晰可辨,能感觉到对方心绪不宁。

    “喂?喂?”我问两声,没人应答,又听到那边哧哧哧的象在偷笑,笑的莫名其妙。

    “明人不说暗语,没事不要无聊,吵得别人不得安宁。”我警告对方。

    听得那边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满腹心事,又有诉不尽的幽怨。我困倦到极限,干脆直接关机。

    等到重新躺下,却如同喝了兴奋剂,睡意全无,想到刚才的电话,又暗暗心生恐惧,打电话的不知是谁,会不会此刻就站我门外?这些天遇到的人过于繁杂,自己一时也没有头绪。

    我拿把椅子顶在门上,就这样开着灯坐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8点半,我准时到了公司,眼角带着淤痕。外面下着毛毛雨,微寒。

    叶总的办公室门紧闭着,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不管怎样,我发誓不会再胡乱踏步以免踩到地雷。

    我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眼神还是有些恍惚,才发觉昏昏欲睡和酩酊大醉有异曲同工之妙,别人说什么,自己都只会微笑点头。又仿佛看见贝贝从这个墙角跳出来,又从那个墙角跳进去,掩着嘴咕咕的笑,说:“妈妈,我等你。”

    我又想去接待室找浓茶来提神,却听见门厅有人对着前台小妹嚷嚷:“给我找你们杂志负责人过来。”

    我打起精神走过去,对来者说:“您好,我是新来的编辑。”

    对方瞥了我一眼,哼一声,象是懒得跟新来的小卒子理论,“把你们校对找来。”

    “我就是校对。”我跟他说。

    “我其实主要找负责刊物广告的。”他气呼呼的说。

    “现在我负责。”

    “那印刷呢?”他不解的看着我。

    “也是我。”

    “主编呢?”

    “还是我。”

    “你不会说主题策划和稿件撰写也是你一个人完成吧。”

    “您说对了。”

    “开什么玩笑!恒美编辑部原先少说也有十个人。”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对着我,“你有特异功能还是长了三头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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