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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lynn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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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出嫁从夫系列~~[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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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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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2 04:56 PM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elynn10 于 2009-11-12 01:59 AM 发表


要大结局了,后来的故事是另一个了,跟这个只有一点点关系而已哦~
怎么了?em0013

该不会是主角的儿子的吧??
我很想看到女主角的亲戚知道她是福晋后的表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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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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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3 04:03 PM |只看该作者
呀呀呀~
楼主还没有加呀。。
记得放上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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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3 P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八章 归心似箭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

    未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朱淑贞•生查子

    趁着常宁睡熟后,扣儿溜到储秀宫去,循着婴儿哭声到了毓秀殿,就在殿前,三个嫔妃打扮的女人正互相争执着,中间一个细皮白肉,近三十年纪、衣着气派、服饰讲究的男人正在左右劝着架。

    只顾着大声嚷嚷,没人注意到扣儿,她急步进入殿里,一个哀嚎不已的小娃儿居然就放在圆桌上,扣儿上前一步,忙把娃娃抱入怀中呢喃抚慰着。

    摇晃着小女娃娃,扣儿走到身着一袭紫缎长袍的佟玉儿身后。

    “大姐,孩子饿了,你不先喂喂她吗?”

    佟玉儿倏然住嘴,霍地转过身来。

    “扣儿,是你!”

    扣儿怜惜地看着小女娃逐渐止哭的小脸蛋儿。“大姐,先喂喂她吧!”

    佟玉儿不屑地瞄了一眼小女娃,冷哼一声。“早喂过了,她只是爱人抱罢了。”

    “那,大姐,别和她们吵了,抱抱孩子吧!”

    “不吵?哪能不吵?”佟玉儿又恨又气地瞪着穿水蓝色长袍和着大红色长袍的女人。“她们要抱我的男人,我怎能不和她们理论?”

    愣了愣,扣儿下意识地瞄了气派的男人一眼。

    “大姐,皇上怎能抢呢?皇上是要……”

    “谁说是皇上来着?”佟玉儿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来得正好,我一直都问不到你究竟调到哪一宫去了,我正想把你找来帮我看着这小鬼呢!”

    “我……我……”

    “你究竟在哪一宫啊?”

    扣儿扭捏不安地道:“在……在承乾宫。”这样好像也不算说谎嘛!

    “承乾宫?”发出惊叫声的是穿水蓝色长袍的女人,“那不是睿王爷的寝宫吗?”

    “睿王爷?!”着大红色长袍女人也上前一步。“你见过睿王爷吗?他是不是真的非常挺俊?”

    “呃……是。”这是实话。

    “哇!真羡慕你能伺候睿王爷,听说见了他的女人都会流口水呢!”穿水蓝色长袍的女人一脸羡慕。“你是同候睿王爷的吧?说不定哪一天睿王爷还会收了你呢!”

    “就凭她这副德行?”佟玉儿轻蔑地嗤了一声。“还是乖乖的等满二十,好出宫嫁人吧!”

    气派男人突然开了口。“那也不一定,听说睿王爷的口味跟旁人不同,他喜欢的并不是漂亮的女人,据说,他的福晋就是像你妹子这种听话乖巧的女孩儿。”

    “等下辈子吧!”语毕,佟玉儿突然瞪大眼。

    “喂!庆锡,不是吧?你已经有了我,之后又拉扯上她们两个,这会儿不会是又盯上我妹妹了吧?”

    他已经有了她了?扣儿听得一阵迷惘。

    不远处的大树下,半隐藏着一个太监扶着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只不过没人注意到,因为,只有扣儿是正对着大树,可她又太娇小,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

    庆锡贝勒忙伸臂揽住刚喝下满缸陈年老醋的佟玉儿。“别醋味儿那么重,你要照顾孩子的时候,总得有人陪陪我吧?”

    穿水蓝色长袍女人不依,“你说,我才是你真心喜爱的女人。”

    着大红色长袍女人抗议。“你说,要想办法让我出宫去陪你。”

    “别吵、别吵,”庆锡两手揽过三个女人,“你们统统是我心爱的人,放心,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得到满足。”他暧昧地眨一眨眼。“你们都了解我的能力,不是吗?”

    佟玉儿才刚张口,便听得一声惊叫。

    “大姐!你……你和……和他……”扣儿结结巴巴的。“你不是……是皇上的……怎么可、可以……”

    翻翻白眼,佟玉儿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着扣儿。

    “是皇上的人又怎么样?”佟玉儿冷笑。“两次耶!他才来找过我两次,然后就再也见不着人了,我才十八岁,难道你要我往后几十年都守活寡吗?”

    “烈女不事二夫,大姐。”扣儿义正辞严地辩驳。

    三个女人同时嗤笑。“迂腐!”

    佟玉儿摇摇头。“你还不是女人,所以不懂得女人的需要。反正这是我的事,你别管。”双目一凝,佟玉儿警告地盯着扣儿。“我可警告你,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扣儿张了张嘴,忿忿不平地把小女娃放到佟玉儿的怀里。“难道你都不替孩子想一想吗?要是将来她知道你……”

    “我讨厌她!”伶玉儿厌恶地盯着手臂上的小女娃,“她应该是个皇子的。可她竟然不是,我要个女儿有何用?将来只能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又不能为我挣点儿什么,我能养着她就算不错了。”

    扣儿大皱其眉。“大姐……”

    “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麻烦,我这儿又只有两个宫女伺候着。啊……”佟玉儿忽地想到。“对了!我早就想去把你要过来了,有你在,一人可抵五人用,那不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你说你在承乾宫是不是?”

    扣儿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佟玉儿转向庆锡。“你想办法帮我把她弄过来吧!”

    庆锡有点为难。“可是,她是承乾宫里的……旁的宫都好说话,偏她是在承乾宫里伺候睿王爷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佟玉儿斜膘着扣儿,“你真是伺候睿王爷的吗?”

    扣儿点点头,心中暗忖,做妻子的本就是要伺候丈夫的,不是吗?

    “那我就更要她过来了,”佟玉儿嫉妒又不满地说:“凭什么她能去伺候睿王爷,教她伺候我还差不多。”

    “她只能伺侯我。”一声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突然传来。

    扣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她惊呼一声,忙闪过挡在前面的人仔细看过去,果然是常宁。

    他的左手臂搭绕过太监的脖子,右手捂着左胸腹处,俊美的脸庞苍白而疲惫,却更有一种病态美,看来慵懒迷人。

    三个女人都看呆了,庆锡则是一脸惊惧,扣儿三两步冲过去扶着他右边,嘴里嘀嘀咕咕地责备着。

    “你疯了!常宁,太医说你还不能下床,你居然就这么跑了出来,要是伤口绷裂了该怎么办?”

    常宁俯视着她。“我一醒来没见着你,左问右问也没人知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就猜你准是上这儿来了。”

    心虚地垂下脑袋,扣儿嗫嚅地说:“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就……”

    “很无聊?”他帮她找理由。

    扣儿乖乖的点点头。

    “突然想到可以去散散步?”他再继续帮她往下想。

    扣儿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散着散着就散到这儿来了?”他又再继续推演她的举动。

    她仍然默默的点点头。

    “不是刻意的?“’他的声调稍稍变了。

    扣儿赶忙摇摇头。

    “当然更不会是有计划的罗?”

    她仍然用力的摇摇头。

    常宁在内心暗骂,这小妮子,居然用我教她的那一套“善意的谎言”来对付我!

    猝然回过神来的庆锡机伶的一颤,上前一步恭下身。“庆锡见过王爷。”他的声音抖颤,奸情被抓到了,岂能不害怕发抖?

    常宁随意扫他一眼。“罢了。”

    “谢王爷。”庆锡站直回过身斥道:“睿王爷在此,你们还不过来见过。”

    喝!他这架式还挺像在喝叱自己的老婆呢!

    而那三个女人倏然一惊,忙扭摆着娇躯上前见礼。“王爷吉祥。”

    常宁厌烦地撇撇嘴。“免了,免了。”

    扣儿注意到常宁越来越孱弱的精神,小心地说:“常宁,咱们回去歇着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常宁点点头,朝佟玉儿冷冷的看着。

    “玉嫔,看在扣儿的份上,我不会向皇上揭发你们的事,可你们自己要斟酌着点,我不说还是会有旁人说,你们要考虑一下后果。”

    三女一男马上全身簌簌抖动不已。

    “还有,你最好不要教你的家人知道扣儿是嫁给我,否则,我会教你后悔莫及的。”

    扣儿嫁给了他?

    佟玉儿张大了嘴,瞪着缓缓离去的背影。

    天哪!扣儿竟是睿王福晋?!

    ****

    康熙二十年十月,清军攻入云贵省城,吴三桂之孙吴世番自杀。历时人年,波及十数省的三藩之乱,终于被削平了。

    常宁这才放心的回到睿王府静养。

    十一月,常宁伤势痊愈,扣儿马上老调重弹。“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娘家去瞧瞧了吧?”她满怀期望的问。

    正在打坐调息的常宁仍闭着眼平静的告知。

    “今年最好不要。”

    扣儿蹲在他面前,“为什么?”她不懂。

    “佟家这会儿正乱得很,他们不会欢迎你回去的。”他淡淡的说道。

    “乱?!”扣儿索性盘膝坐到地上。“佟家人口那么多,一向都很乱的呀!那有什么奇怪的?”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常宁睁眼瞧着她。“我说的此乱非彼乱。”

    “呃?”她的小脸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首先,你爹升了参领后,拐了属下的老婆作妾,人家正在告他呢!”他先说重点。

    扣儿听得瞪大了双眼。

    “接着,你爹又私自升了你大哥作佐领,上头也在盯着他。”他又说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扣儿惊得微张着一张嘴。

    “你大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不还,天天有人到你娘家讨债。”他继续述说她家的状况。

    扣儿吓得掉了下巴。

    “你二姐嫁给巴额图后,两个人是半斤八两,一个是粗鲁残酷,一个是霸道野蛮,谁也不让谁,天天吵架斗嘴,巴额图借着你二姐尚未生养,便要娶妾。”

    扣儿点点头。“该当的、该当的。”

    常宁瞪了她一眼,扣儿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说常宁不爱听的话。

    “你二姐不让他娶,于是又打了起来。”他冷冷的继续讲道。

    “二姐怎么可以……”她娘不是说过……可是,一看到常宁杀人般的眼光,扣儿赶紧吞回余下的评论。

    “你二姐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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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3 PM |只看该作者
这次她学乖了,扣儿不敢表示任何意见。

    “你二姐一气之下,就趁巴额图酒醉……咳咳……呃!阉了他。”他讲得都不好意思了,好乱的一个家喔!

    扣儿猛地下巴直直落到地上,双眼几乎凸出掉落。

    “这事儿恐怕不好结了!”

    愣了半晌,扣儿才怯怯地拉了拉常宁的衣袖。

    “常宁,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他斜瞟着扣儿。“办法不是没有,可是、你得答应我现在不能回去,免得佟家更乱,事情就会很难办了。”

    “哦……”扣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

    没法子,她只好明年再回去了。

    ****

    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爷夫妇在花园里寻找早开的梅花。

    “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去了吧?”扣儿满怀期望的望着常宁。

    他沉默了一会儿。

    “恐怕不太妥。”简短有力的拒绝。

    “又怎么了?”她好气喔!每次都不准。

    “你三娘偷汉子被你爹逮着了,你娘家正乱着呢!”他凉凉的说。

    “啊!”她又吓得瞪大眼。

    “还有,你大哥奸了人家闺女又不肯娶人家,人家闺女含冤自尽,一副棺材也抬到了你娘家大门前好些日子了。”他继续说着恐怖的事实。

    “啊……”太太太……可怕了。

    “你三哥和人打架,被打断了一只脚,听说好不了啦!”

    “啊……”她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二娘……”

    看来,她今年又回不去了。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常宁正逗着次子祥尔。

    “常宁,今年……”扣儿趁他心情不错,试着提出要求。

    “你大妹被人搞大了肚子,又不肯说是谁,你娘家正乱着呢!”他又危言耸听起来。

    这回,扣儿没出声。

    “你大弟被人拐骗去作强盗,已经被官府捉到了。”他继续加油添醋。

    扣儿垂头丧气的无言以对。

    “还有,你大娘又……”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扣儿坐靠在床头哺乳长女怡宁。

    “今年不必问了,你一定不准我回去的。”扣儿已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哪有人刚生产就回娘家的?何况,你娘家还是乱得很……”他又开始讲那些吓死人的事情,难道她家真的那么乱?

    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爷夫妇在书房对峙着。

    “我不管!今年我一定要回去,管你准不准!”扣儿决定放手一搏,才不理他说什么。

    “是吗?随便你,那你就顺便把你娘家的麻烦处理一下吧!免得我还要分神,最近我要处理西藏那边的问题已经够忙的了。”他现在变得更聪明,懂得以退为进。

    一阵静默之后,“常宁,我想……我还是不回去好了,”她委曲求全的举白旗投降。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扣儿真的只想知道回家的时间就好了。

    “等你娘家不乱的时候。”常宁好整以暇的回道。

正文 终曲

    浪花有意千重雪,

    桃李无言一对雪。

    一壶酒,一竿纶,

    世上似侬有几人?

    ——李煜•渔父(一)

    康熙三十九年七夕。

    十三岁的怡宁娴静乖巧的坐在额娘身边,手上细细绣缝着鸳鸯枕巾,边聆听着额娘的教育。

    “一女必有一刀、一锥、一箴(针)、一术(长针),然后成为女。”

    “十二学弹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长得与扣儿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恰宁,正一一谨记住额娘的教诲。

    “但是,这个年头人人倡言:十三欣嫁早,十五愁嫁迟,十八佳期误。额娘也不知晓你阿玛什么时候要将你许人,所以,额娘才会早些教着你,免得你到了婆家去丢人现眼。”

    怡宁抬眼悄俏觑视看额娘。

    “可是……阿玛说他不会将许人,他教我自个儿相个两情相悦的对象,他再帮我去说呢!”

    扣儿不禁皱眉,“你阿玛真的这么说?”

    “嗯!”

    “怎么会这样呢?”扣儿喃喃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和他说说才行。”

    怡宁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小嘴儿。

    扣儿凝目,“怎么?难道你真的中意上谁了?”怡宁小小的脑袋低垂在胸前,小巧细致的耳根艳红如血。“那个……那个……博……博果……”

    “博果尔?”扣儿念了念。

    他是定远平寇大将军安乐王的长子,今年刚满二十,长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而且成熟懂事、温文善良。

    嗯!倒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那他对你呢?”

    “他、他说……”怡宁声如蚊蚋,“等……等……冬至后……我满十三……他就、就让他阿玛来……提亲。”

    “是吗?”扣儿喃喃道,突地面色一紧。“啊!那可不行……”

    “嘎?”怡宁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不行?为什么嘛?

    “你就要嫁人了,额娘还有好多事儿都未教你呢!”

    怡宁长长呼出一口气,额娘就是会吓人。

    “不行、不行,得加紧手脚才行!”扣儿咬了咬唇。“好!我先来考考你。”

    扣儿出题,“何谓三从?”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怡宁口齿清晰地说出额娘教过一次又一次的话。

    “何谓四德?”扣儿再问。

    “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很好,来!解释给额娘听听。”扣儿欣慰的再问。

    “敬顺之道,妇之大礼也……”

    窗外,站了许久的常宁无奈地摇摇头,旋即又哑然失笑。

    当初,他不就是喜爱上了她这一点吗?

    她是个谨守闺训的传统女性,善良又憨厚,不美,却教人忍不住剖心挖肺地去爱她、去疼惜她。

    二十年了,每一日,他都忍不住要感谢上苍赐予他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每一刻,他都想着要把所有的美好呈现在她眼前。

    白首偕老……

    多么令人期待的词儿啊!他在内心暗忖。

    “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逸,男女洁诚……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怡宁柔嫩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常宁耳中。

    她是个如同她额娘一般忠厚老实的女儿。

    希望博果尔知道他挑到了什么样的宝,然后,会像他深爱扣儿一样地爱护怡宁。

    常宁笑了。

    他知道博果尔会,从他发现怡宁和博果尔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之后,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去调查未来女婿的一切。

    常宁相信那个善良风趣的博果尔也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他一定会好好的爱护他的宝贝女儿的。

    “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

    常宁一脸幸福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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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5 PM |只看该作者
《出嫁不从夫》


正文 楔子

    炮轰隆隆、弹如雨下,满天烟硝火雾中,墙倒城塌。

    弦振矢飞,利箭如蝗,响响弩声震耳里,尸横遍野。

    世人皆道:战争最残忍。

    的确,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轻松的,也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流血的,更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伤人命的,可是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如同此刻这场战争那般教人惊惧、使人恐怖,令人思心。

    你道原因为何?

    不,并非因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太过惊人,也非因厮杀对仗场面太过浩大,更非因死伤人数过於庞巨。

    而是因为敌方阵亡士兵死状太残酷!

    「即使他是我的弟弟,我还是忍不住要说……」统帅在战场最前线的抚远大将军贝子胤禵直著眼喃喃道。「他真是变态!」

    「末将深有同感!」一旁的副将嘿著脸附议。

    纵然是置身在黑压压偌大一片杀戮战场中,掺杂在千万短衣窄袖紧身袄裤的士兵们之间,那条晃掠如电的身形仍是十分显眼。

    宛如行云流水般的闪挪飞掠是那样洒逸优雅,凌捷如风的飞刺横劈更是威猛无匹,几乎令人禁不住要脱口赞叹他那近乎完美的身手,可只要两眼往他身旁周遭稍微转上那么一圈,没有多少人能不呕出来的。

    是他身旁的死人死状太凄惨?

    不,是他身旁的活人活状太可怖!

    在他剑下,绝没有死人,至少没有当场毙命的死人,而且,他通常一人仅只「赏赐」一剑。

    若逃得脱,算你运气好,也不必担心他追在你後头缠著要再奉送你另一剑。

    可若是逃不掉,这一剑必定使你誓言下辈子宁愿作鸡作猪让人一刀宰去吃了,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的。

    因为这一剑,必然是拦腰一斩。

    由於人主要的脏器都在上半身,故而被腰斩的人通常还会神志清醒,过好一段时间之後才会断气,所以,在他四周便「爬」满了半截活人。

    传闻当年明成祖腰斩方孝孺时,一刀下去之後,方孝孺尚能以肘撑地爬行,以手沾血连书了十二又半个「篡」字才断气。这样估计下来,这些半截活人大约也要爬上那么多时间之後才能完全脱离痛苦。

    而且,既然神志清醒,就免不了痛楚与恐惧,於是,只见一张张凄厉的面孔,五官全因过度的痛苦而扭曲得易了位,恐惧的双眼中溢满死亡阴影,自枯萎又乾裂的双唇中吐出的是一声声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嚎。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

    「痛啊!谁来帮帮我啊!」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半截半截的身子有的犹不死心地抓住自己的下半身抵住上半身,有的拖著一地殷红的血与花花绿绿的大小肠爬来爬去找人救他,有的拚命捡回自己洒落各处的肚肠五脏,一些塞回自己的上半身,剩下的塞回自己的下半身。

    这种光景看起来说有多令人惊怖,就有多令人惊怖。

    而造成这宛如修罗地狱般景象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来恣意「欣赏」一下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成果。

    唇畔是冷冽邪恶的微笑,双眸闪烁著狂野残忍的血色光芒,神情更是狠毒寡绝,看得出来他很满意眼前所展现出来的活地狱,更享受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凄厉景象。

    「真後悔让他跟来。」见他转个身又自去制造一截截活人,胤禵不禁叹著气说。

    「请他上岳将军或富宁安将军那儿『帮忙』如何?」副将赶紧提供建议。

    「富宁安早就尝过他的滋味儿了,」胤禵苦笑。「这回也是岳锺琪把他送来这儿『帮』我的忙,所以,还是想想其他人吧!」

    「延信将军?」

    「延信嘛……嗯……」胤禵抚著下巴沉吟。「这倒是可以,只不过……咱们要用什么藉口将这位大爷请走呢?」

    副将咽了口唾沫,盯著前方某截不长眼的上半身,竟然不知死活地攀上某人大腿哭嚎求救,而某人却仅是俯眸冷眼瞧著,既不踢开,也不觉得厌恶恶心,反倒像是看得很有趣似的。

    「就说延信将军需要他过去帮忙嘛!」

    「延信会恨死我的!可是……」

    胤禵同样盯著某人笑吟吟地徐徐蹲下身,然後不顾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嗥声,探手从那半截身子里挖出一块内脏放到那半截身子的手上,那半截身子继续发出更悲厉的哀嚎。

    「就这样吧!」他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差一点点就吐出来了。

    这还能叫打仗吗?

    这根本是凌虐嘛!

    战争仍然持续著,那条宛如皎龙般的身形依旧四处游走飞旋,只要他经过之处,便是一截截活人到处攀爬惨嚎……

正文 第一章

    北京城西郊,出西直门过海淀,有一座占地五十多亩的御苑园林,名为畅春园,自康熙二十九年完工后,一年当中,除了元旦、祭天等大典须返回京城亲自主持之外,其他绝大部分时间,咱们的康熙皇帝老太爷都驻留于此园中。

    而位于畅春园西北花园中的澹宁居,一栋倚山傍水的平房,绿荫密被、清幽静谧,即是康熙在园中每日的听政之所。

    此刻,在澹宁居内,年已六十七高寿的康熙召见的是三十五个儿子(十五子已殇,唯剩二十子)中的十六阿哥──

    “儿臣正待自格尔厄尔格进兵,皇阿玛为何突然诏儿臣回京?”

    “记得三合会么?”

    “当然记得,当年天地会的逆贼陈近南死了之后,吴天佑等五人亦相继去世,没想到见仅存的先锋苏洪光竟然病殁又复生,且自称为崇祯的宦官王承恩奉达摩祖师传喻借尸还阳,因之改名天佑洪,以最初汉留组织旧属为主,创立了三合会,仍以反清复明为口号,十几年下来,干得还满不错的。”

    “什么干的还满不错的?”康熙听得火大。“当年天佑洪率领一干叛逆攻打南七省连战皆捷,屡克大城,倘若不是朕及时命你去剿灭了三合会,再继续下去还像话儿么?”

    “三合会既是在八年前已被儿臣剿灭了,皇阿玛现下又提它作什么?”十六阿哥淡淡道。

    “没错,天佑洪、苏洪宇,以及关玉英等三合会主脑人物,的确是全在你的设计之下战死了,三合会也因而冰消瓦解,但是三合会的余孽并没有死全!”康熙愈说愈愤慨。“他们分散各地,另立匕首会及双刀堂,数年来到处兴风作浪,情况愈来愈严重了你可知道?”

    说到这儿,康熙突然垮下老脸,就差没滴上两滴心酸酸的泪水。

    “想朕自亲政以来,不仅日夜勤于政事,而且爱民如子,时时以察吏安民为要务,刻刻以海内富庶为优先,他们却搞得朕几无宁日,夜里都睡不好觉,朕到底哪里做错了?”话说得悲惨,就连声音也可怜兮兮的,只有两眼贼兮兮地偷觑向案前直挺挺伫立的儿子。

    是啊!当然睡不好,忙著“做人”嘛!

    不意,某人根本不理会他那一套,他垮他的,某人始终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张着眼,还会让人以为他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垮了半天没人捧场,没辙,康熙只好讪讪然地收回乞怜的面具,换将老父威严摆上脸。

    “总之,朕要你再去剿灭它们!”

    “皇阿玛,常宁王叔传授儿臣这身功夫是为了给您伴驾的,”十六阿哥仍是冷冷淡淡的。“可不是为了专干那档子无聊事儿。”

    “错,他是要你如他一般,以兄弟的身分伴在继任皇帝身边保驾,现下让你跟在朕身边,只是暂时性的!”康熙皇帝端着老父的架子,以权威性的口吻大声说。“还有,朕叫你去就去,你敢说不?”

    “儿臣宁愿继续征讨准喀尔,”不肖子十六阿哥依然不为所动,且话说着,他的神情更形冷峻,眉宇间甚至隐现一股残酷嗜血之气。“不需要花那多心思去与那些个叛逆周旋斗智,只需闷着头儿一股劲儿的杀、杀、杀,这才够爽快!”

    康熙听得白眼一翻,“你杀那么多人干嘛?准喀尔交给胤、年羹尧、富宁安与岳钟琪去平定就行了,”他不耐烦地说。“而且那些个什么会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你去不正好。”

    “不好,儿臣没兴致做那般温吞吞的事。”十六阿哥断然否决,“儿臣喜欢的是打仗,喜欢见到鲜血在面前喷洒,喜欢欣赏敌人的肠脏流泄满地……”说到这儿,他眼中的血腥之色已浓稠得几欲滴出血来了。

    “老天,你可真教人搓火儿!”康熙猛然一拍额头,满面沮丧。“为什么你就跟常宁一个样儿,老喜欢跟朕唱反调儿呢?可至少常宁的性子开朗温和,不似你这般阴阳怪气又嗜血,你就不怕朕一恼火,将你贬为庶人么?”

    刹时间,十六阿哥又回复一派漠然。“无所谓,因为儿臣一无所图。”

    康熙不由沉默片刻。

    “或许这就是常宁之所以会挑中你的原因吧?算了,横竖你也不会无缘无故乱杀人。”他低喃。“好吧!那朕答应你,不再逼你娶那蒙古科尔沁达尔汗巴图鲁的小公主了,朕让二十阿哥娶去,他该有二十岁了吧?哼!朕就不信他……”

    “十五。”

    “呃?”

    “二十弟才十五岁。”

    “咦?他才十五岁么?”康熙皱皱眉,“呃……不过,十五岁也差不多了,他们那几个不也都在十五、六岁时就自个儿先行置了两、三个庶福晋。总之,朕不信二十阿哥也敢违逆朕的旨意,所以……”顿了顿。“这,总行了吧?”

    十六阿哥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挑上儿臣?”

    康熙两道灰眉下的眼眸蓦然浮现一抹诙谐,“那还用问吗?”连声音也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儿。

    十六阿哥冷漠的脸容立刻抹上一片浓浓的厌恶。“就为了这个?”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康熙好似快忍俊不住了。“你不仅是大内第一高手,又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特殊条件,所以,这个人选非你莫属。”

    十六阿哥恨恨地咬了咬牙。

    “那请皇阿玛给个旨,往后皇家任何人都不许再替儿臣指配婚事了。”

    “不许?到底你是阿玛,还是我是阿玛?”康熙直叹气。“真是的,常宁的武功你学全了,连他那一套也给学去了!好好好,随便你爱娶谁就娶谁,就算你一辈子不娶朕都由着你了,朕会下道旨给你,这总成了吧?真是,都快上三十的人了,连个女人都没有,也不想想这是朕关心你呀!”

    “儿臣今年才二十六,而且……”眼中倏忽掠过一丝嘲讽,“儿臣也不想作皇阿玛的棋子儿。”十六阿哥讥讪道。

    康熙窒了窒,随即又摆手挥了挥。“行行行,那你就快去吧!把你的本事全抖搂出来,将那些个什么会的全都给朕灭了!”

    自进入澹宁居后,十六阿哥终于给了康熙一次面子。

    “儿臣遵旨。”

    康熙五十九年六月,浙江金华郊区湖海塘畔的斗牛场再次涌入熙攘鼎沸的人群,在锣鼓喧天中,几十头身披红绸、头戴凤冠、背扛令旗的斗牛,宛如戏台上的武将般威风凛凛,昂首阔步地由牵引者执鞭,前呼后拥地登场亮相。

    半晌,在英勇威武地接受过众人的欢呼之后,斗牛即卸下装扮开始捉对儿上场角逐,但见每头牛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架、挂、撞、抽、顶等各种战术,闭实击虚地顶来角去。

    直至两斗牛一方出现败迹之际,伫候一旁,三大五粗的“拆牛士”们立刻勇敢地冲上前去,不要命地插入两牛之间,奋力将两牛分开……

    不用问,必定是又有哪座祠堂庙宇要开光了,这是金华这地儿的习俗,本地人都知道,可外地人就不一定知情了。

    譬如那位挤在人群中的十五、六岁少年,鹤立鸡群般个头儿挺高的,却有一张犹带天真气息的脸蛋与童稚未脱的五官,皮肤白里透红像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柔和的眉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圆溜溜地十分可爱,宛如扇子般的睫毛煽呀煽的好似在对人撒娇一般,端正挺秀的鼻梁配上一口姑娘家的樱桃小嘴,说有多甜蜜诱人就有多甜蜜诱人。

    诱人去拍拍他苹果般的嫩红脸颊,再给他一支糖葫芦舔。

    再加上他那一身月白长袍外罩绛紫马挂,华贵而气派的穿着,又是金、又是玉、又是宝石的琳琅挂了满身,猜都不用猜,一见就知道必定是某处豪门权贵的公子哥儿,或自小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大少爷。

    敢情他是头一回瞧见这种比赛,那双瞳眸睁得又大又圆,眼神中流露出那种很单纯的兴奋光芒,一副稀奇得要死的模样。

    直至斗牛全部结束,他才意犹未竟地舔舔唇瓣,有点失望的转身随着人群散去,准备继续参观庙会的其他活动。

    同时,在场子另一边不远处,无论场中牛斗得有多么惊天动、悲惨壮烈,身着粉缎袄裤,体态窈窕却不瘦弱的柳满儿却连一眼也未曾瞄过去一下,因为她正在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约定的时辰已过,那人却尚未出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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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6 PM |只看该作者
    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暗忖,清秀淡雅的娇靥上悄悄浮起一抹掩不住的忧虑,两手扯着乌溜溜的粗辫子,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益加急迫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忽地,她的视线定住了,继而愤慨地大步冲过去抓住一只刚从某人身上摸去一袋银子的八爪章鱼。

    “喂喂喂!这位公子,麻烦你停一停!”随手一把揪住前头那人的马褂,待那人一回过脸来,满儿不禁一愣。“原来是小哥啊!呃,总之,呃,这个……”她有点尴尬地放开对方,并举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你不要了吗?”

    之所以唤他公子,是因为他的背影颀长又潇洒,可没想到一瞧见他的脸,竟是个比她还年幼的少年。

    少年呆了呆,看一眼钱袋,即低呼一声摸向自己放钱袋的地方──空的!

    “哎呀!怎地溜到你那儿去啦?”他指着钱袋脱口道,一脸的惊奇。“你会撮戏法儿么?”

    “撮戏法?”满儿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人家摸了你的银子,你居然说是人家变戏法给你瞧吗?”

    “??有人扒了我的银子?”少年后知后觉地惊叫,傻愣的样子煞是可笑。

    “对啊!就是……咦?”转眼一瞧,满儿不禁傻了眼,继而尴尬地轻咳两声。“呃……那个小偷他……他跑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一直有抓住那家伙的说……呃、等等,等等,她……有抓着人吗?记得当时她是一手抓住扒手,一手拎着钱袋,再一手去揪住少年……咦咦咦?怎么反倒是她变成三只手了?

    满儿正自满心困惑又懊恼间,少年却只左右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耸耸肩收回钱袋,好像没发现她的窘状似的笑道:“不打紧儿,银子没丢就行了。”

    一听,满儿赶紧打个哈哈拍拍他的肩头。“对对对,银子没丢就行了、银子没丢就行了!不过……”上下打量他几眼,她不禁直摇头,一把拉住他离开人群钻入一旁的巷子里头。

    少年却犹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兀自望着人群喃喃道:“这儿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眉梢儿一挑,满儿狐疑地再多看他两眼。“你不会是从京里来的吧?”

    少年双眸一亮。“咦!你怎地知道我是打从京城里儿来的?我脸上写了啥字儿吗?”

    两眼一翻,“笨,听你说话的口音就知道啦!”满儿忍不住又摇头,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我说你啊!不会是一个人单独出门来玩的吧?你父母放得下心吗?”

    “啊!这个嘛……”少年哈哈傻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打家里儿溜出来的,所以……”

    逃家的小孩?“为什么?”

    “那个……”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脖子。“是我爹硬是要逼我娶个不喜欢的小姐嘛!我怎生抗议都无效,只好撒丫子颠儿了,哈哈,就在成亲前夕。”

    “??你就这样扔下一切不管的落跑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人家新娘子不丢脸死了。

    “我哪儿是撂挑子了,是……是不得已的啦!”少年强辩。“等我自个儿找到媳妇儿后,便会带着媳妇儿回去跟爹做个交代了嘛!”

    “那叫交代?”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再次摇头。

    “算了,不管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总之呢!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晃荡,麻烦你脑袋放精明点儿,不要这么糊涂,谨记?财不可露白?这五个大字,银子要小心贴身收好,也不要把这些个玩意儿……”她伸过手去撩了一下他的宝石金炼子。“戴在身上,否则今天人家只是扒你的,说不准明天就要来个劫财害命了!”

    少年抽了口气。“不……不会吧?”

    满儿耸耸肩。“那你就试试看会不会?!”

    少年不禁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应该……”说到这儿忽地停住,因为满儿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早已移往巷子口,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满儿就盯着那人看。

    只一眼,满儿便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一样,曲伸三指做暗号,对方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另外又比了一个手势,随即离去。满儿见状,急忙回过眼来对少年潦草交代两句后,也匆匆随后跟上去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我有事先走了。”

    望着满儿一眨眼就不见了,少年茫然呆立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再将视线移到地上,那儿有个小巧的绣花荷包儿,上头很清楚地绣着与满儿衣襟上同样的花纹,还有三个小小的篆字──柳满儿。

    两眼轻轻一眨,少年慢吞吞地捡起荷包,再看看自己的钱袋,而后耸耸肩,把荷包揣进怀里,自己的钱袋仍是随意往腰际一挂,便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了。

    究竟是谁糊涂了?

    死小孩!

    满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硬憋住没爆笑出来。

    那个小鬼,竟然跟到酒楼里来了,而且还故意坐在邻桌,只要她眼角一瞄向他,他就挤眉弄眼地对她猛做鬼脸,再拚命比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手势,见她始终看不懂,又颓丧地垮下了脸,好像随时都会冒出泪花儿来似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嗄?啊,有啊、有啊,我在听啊!”满儿连忙把注意力拉回身边的人,也就是引她入双刀堂的叶丹凤身上,不过,她仍不能算是双刀堂的正式一分子,而是有待观察的“么仔”,因为她没有保人。

    她虽身家清白,身分可不太清白,所以没有人敢保她,就连她自己的亲人都不敢,因此,她只能用事实来保证自己的忠心。

    “……总之,堂主说需要大笔银两以便向洋鬼子购置火器,现在路子有了,银子却还没个影儿。堂主交给我的名单上的人我几乎全找遍了,可是他们却说拿银两出来是小事,怕的是被满虏鹰犬知道了事情不好了;更教人火大的是,竟然也有人说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干嘛要惹祸上身……”

    自然,她们的对话并非这么白,而是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的隐语。

    “……虽然已有人募得许多银两,但与实际需要仍差上好大一截,所以,满儿,你成为?么仔?有多久了?该有两年了吧?如果想正式成为双刀堂的姊妹,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哟!”

    “叶姊的意思是……”满儿语气迟疑地说。“要我回家里要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呀!不提我家里头也不是什么富豪人家,叶姊也该明白我在家里头的地位,他们能养我这么大已是天恩浩荡了,哪可能再给我什么呢?”

    “你家虽不是富豪,可也不穷啊!而且,他们终究是汉人吧?”叶丹凤提醒她。“是汉人就有机会说服。”

    “可是……”

    “满儿,别忘了,你一心渴望的不就是能让你家人,甚至所有认识你的人承认你是他们的一分子吗?所以说,如果你能正式成为双刀堂的一分子的话,你的愿望不就可以达成了?”

    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头去了。

    咬牙沉吟片刻,满儿终于点了头。“好吧!我去试试看。”

    “很好,”叶丹凤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咱们就分手吧!你回家,我要继续去找名单中剩下的人努力看看。”

    叶丹凤一离去,邻桌那个不耐烦的小鬼立刻挪过屁股来不甘心地问:“喂!你真的看不懂我在比啥么?”

    一瞧见他那滑稽的可爱模样,满儿再也忍不住噗哧失笑,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儿愈加俏丽生辉,微微上翘的嘴唇儿更显俏皮,显见刚刚提到的不愉快话题在她失笑的那一瞬间便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别管我为啥还在这儿,先告诉我,你真的看不懂我在比啥么?”少年不死心地再问。

    “当然懂……”一瞧见少年喜色扬起,满儿马上追加下文,“才怪!”看他果真如预料中扁起了嘴脸,不禁更是忍俊不住。

    “真有那么难懂么?”少年喃喃咕哝。“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名儿,再请教一下姑娘的芳名儿而已嘛!”

    “干嘛问我的名字?”
    “你帮了我嘛!”

    “不过是顺手帮一点小忙而已啊!”

    “可你帮了我。”少年坚持。

    满儿耸耸肩。“好嘛!我叫柳满儿,那你呢?”

    “柳满儿?”少年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满好的名儿嘛!呃,我叫金禄。”

    “金禄?哇,真俗!不过……”忍不住又翘起了嘴角,满儿睁大两眼上下端详他一身的珠光宝气。“啧啧,还真是名副其实呢!你的名字全写在你身上啦!”

    “咦?”金禄惊讶地一愣,“有么?”忙也跟着低头打量自己。“写在哪儿了?写在哪儿了?”

    “别瞧了,你自己看不到的啦!”满儿又想笑了。“你到底几岁了呀你?”

    金禄歪着脑袋,两扇睫毛煽了煽。“你瞧着我几岁了?”

    毫不犹豫地,满儿脱口道:“十四、五……”可见他又哭下脸来,不由自主地改口道:“呃,十六吧!”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到哪里去啦!虽然他的个子早已是成人级数──营养过剩吧!但他的智能最多十六,长相也不过十五岁上下,天真程度说是十四岁已经是很看得起他了。

    “十四、五、六吗?”金禄沮丧着脸喃喃道。“为什么不是十七、八、九呢?我还以为我已经成熟不少了呢!”说完,不甘心地噘起了小嘴儿。“那你呢?你又是几岁了?”

    “那还用问,肯定是比你大?!”满儿立刻高扬起得意的嘴脸。“姑娘我已经满十七岁啦!”

    一听,金禄不晓得又闷闷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才没精打采地又问:“那你又是为啥自个儿一个人在外头儿?同我一样打家儿溜出来的么?”

    满儿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无聊吗?姑娘我是有正经事要办,事实上,我现在就要回家里去了。”

    “你家在哪儿?”

    “富阳县城。”

    “富阳?咦?”双眸一亮,适才的无精打采瞬间不翼而飞,金禄又兴奋起来了。“那不就是杭州府了么?我同你一道儿去!”

    “为什么?”满儿狐疑地问。

    “苏杭多美人儿嘛!”金禄笑吟吟地说。“我要到那儿找媳妇儿带回去给我爹?!”

    满儿白眼一翻。“?!原来是你爹给你找的媳妇不够漂亮吗?”

    “哪儿是!”金禄否认。“是那小姐太泼辣凶悍了啦!”

    “这样啊!那倒怪不得你了。”满儿略一沉吟。“好吧!反正也不远,顺道一块儿带你去也行,不过先说好,这一路上你得听我的,不许给我耍什么大少爷脾气喔!”

    “没问题儿、没问题儿!”金禄拚命点头。

    “好,那就赶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见对方比自己年少,又是那样单纯幼稚,不乘机搬出英明威武的大姊姊神姿来威风一下,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多吃点,别路上给我喊饿!”

    长这么大都在看人家脸色,现在终于轮到她摆脸色给人家看,真是太爽快了!

    “是,”金禄立刻听命的把邻桌的菜肴和碗筷全搬到这桌来,然后乖乖的大口大口吃。“我会多搓点儿,搓完了咱们就可以颠儿了!”

    搓?

    现在是元宵在搓圆子吗?满儿啼笑皆非地暗忖。受不了,他可不要真的一路给她“颠”到杭州去了!

    “吃饱了,颠儿吧!”

    “等等……小二,算帐!”

    “我来付吧!”

    “那怎么成!我是大姊姊,理所当然要照顾你,怎么可以让……让……呃,还是你来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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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6 P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二章

    即便是不疾不徐的骑乘走来,金华到富阳也不过四、五天就该到了,可他们却足足走了十多天,原因无他,因为金禄太好奇了,只要碰上稍微新鲜一点的事物,或者壮观一些的风景,他就非得停下来看个仔细、玩个痛快不可。

    於是,满儿很快就发现了几件事。

    金禄的确是大富人家的独生儿,看他急著落跑随手撂进怀里的银票就知道了——天爷,足有三万两之多耶!

    幸好他没有富家子弟那种骄奢任性的脾气,也许天真了点,但绝不骄狂。

    偶尔让他睡野地里,他也能困得呼呼流口水;或者让他啃乾饶饯,他也是啃得不亦乐乎;颠上三两天在马背上,他居然若无其事得好像才刚上马背立刻又下来了似的;而且,承诺听她的就听她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多吭上半声。

    可是……

    唉!他实在太擅长利用他那双纯真无辜的大眼睛了,只要让他盯上一时片刻,长长的睫毛再多扬上两下,她就不由自主地全面投降了!

    「哇,好美!柳姑娘,咱们停下来仔细瞧上一瞧好不好?」

    「不好……好吧!」

    「咦?那啥玩意儿?怪新鲜的,柳姑娘,咱们过去喽喽吧!」

    「不成……好吧!」

    「钦?有庙会耶!柳姑娘,咱们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好吧!」

    真没面子!

    可是即使如此,她就是无法否决自己喜欢他的心情。

    因为——

    「柳姑娘,我帮你买了几件袄裤,你快来穿穿看合不合适!」

    瞧见金禄兴高采烈地抱著一大包衣物,连门也没敲就闯进她房里来,吓了满儿好大一跳,因为她才刚换好衣服。

    好险,幸好不是她穿一半的时候,否则她只好亲手杀了这个鲁莽的笨蛋!

    「拜托,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有替换的就成了,干嘛还要浪费钱多买呢?」不过……她刚刚忘了上门闩吗?

    「因为我会热嘛!」金禄状似无辜地指指身上的新袍衫。「瞧,我是为自个儿买衣服去了,可我又一想,我会热,你当然也会热呀!所以就顺便帮你买两件薄些的嘛!」

    的确是更热了,但……

    「算了,既然都买来了,我只好穿了,可我先警告你,以後要买衣服买你自己的就够了,别再帮我买了!」

    「好嘛!」金禄彷佛很委屈似的低应。「不买就不买嘛!」

    「不是我爱说你,」满儿忍不住又摆出「姊姊」的架式来了。「你总是这样乱花钱,就算你家很有钱好了,可那也是你爹辛辛苦苦赚来的呀!除非你懂得赚钱,否则就没有资格乱花钱,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从来没有!」金禄回得既迅速又斩钉截铁。

    满儿呆了呆,继而蹙眉,「说的也是,有钱人交的朋友同样有钱,怎会对你说这种话呢?不过……」她斜斜瞄过眼去。「如果我告诉你我家很穷,你会不想再跟我交朋友了吗?」

    「为啥?」

    ??居然反问她?

    「这还用问吗?因为富有人家大都瞧不起穷人家呀!」

    「你会吗?」

    「自然是不会!」

    「那我为啥一定要会?」

    满儿窒了窒。「我……我也没说你一定会啊!所以……所以我在问你嘛!」

    金禄耸耸肩,踱两步在靠墙边的椅子上落坐。

    「我交朋友是交人心,不是交银子,也不是交身家背景,更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只要不是假么三道的人,也就没啥好挑的了。」

    是吗?他不交银子,不交身家背景,而且……

    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

    「那你……」满儿舔舔乾枯的唇办。「当我是朋友?」

    「那是自然,」金禄又堆满一脸纯真的笑容。「难道你不么?」

    「无论我是……满人或汉人?」

    「只要你是人就成了。」

    这年的夏天跟往年一样闷热黏湿得令人厌烦,但此刻,满儿心头却仿佛有一股沁凉的清风吹过似的全身舒畅极了,鼻头也酸酸涩涩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地猛吸鼻子。

    她有一大家子「亲人」,也有一大堆所谓的「朋友」,却没有人真心视她为他们的一分子,事实上,她两边都不是人,而她甚至无法责怪他们。

    只有金禄,一个陌路朋友、一个年幼於她的少年,他从不过问她的私事,因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介意,只要她是人,他就真心诚意接纳她这个人为他的朋友,这样纯真又坦直,教她怎能不喜欢他,怎能不……感激他呢?

    「这城里你还有什么要看要玩的吗?」

    「这儿哪有啥好玩儿的?」金禄嗤之以鼻地说。「打来回儿就那么几条街热闹一点儿,所以我买了衣服就回来了。」

    「那我们吃过晌午饭就上路,可以吧?」

    「呃……你不要再买双绣花鞋儿么?」

    「金禄!」
    「好嘛、好嘛,不买嘛!」

    真是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家伙!

    不过,跟他在一起,还真是能让人没烦没恼,让她几乎忘了即将面临的考验,而且,倘若她熬不过那个考验,他的存在更是莫大的需要与安慰。

    「你……你要直接上杭州去吗?」在进富阳县城门之前,满儿突然停下马来这么问。

    一转眸便注意到满儿的紧张不安,两只小手扭得缰绳几乎要扯断了,可金禄仍是什么也没多问,只绽出明朗的笑容愉快地说:「不,我打算上鹳山去瞧瞧春江第一楼,晚么晌儿再回城里来歇一宿。」

    满儿很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异常热切地提供她的服务。

    「好,那我先带你去客栈订下房来,傍晚你回来时就可以直接去休息了。」

    於是,??蹄声中,两匹健骑先後奔入城门内,这时,正好是晌午前一刻,日头却不见半丝影儿,天色阴沉沉的,几许寒风萧素地卷过,有点悲凉,也有点无奈,就好似满儿的心,又酸又涩又苦,又无可奈何。

    故乡的冬,依然冷肃如昔呵!

    「外公,我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我是来告诉您,我现在已经是双刀堂的『么仔』了!」

    「是吗?多久了?」

    「……两年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能正式加入?」

    「……」

    「因为你找不到保人吗?因为没有人敢保你吗?因为你是……」

    「外公!」

    「唉,你走吧!虽然我不恨你,但实在不想让人家知道你又回到家里来了,你应该明白,你……你是这个家的耻辱呀!」

    「可是,外公,我……」

    「你走吧!」

    「外公……」

    「不要让我恨你,满儿。」

    「……那……那我走了。」

    「走吧……啊,满儿!」

    「外公?!」

    「不要再回来了。」

    金禄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回到客栈,满儿却已在他的房门口等著他了。

    转过回廊,穿过西跨院的小门,金禄一眼就瞧见小巧的庭院中,满儿倚在柏树下,双臂抱紧了自己,好像这会儿已入冬,天气冷得她快受不了了似的,满脸的凄然无助更增添一股落寞寂寥,看上去宛如找不到家的迷路孩子。

    可当她一见到金禄,瞬间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甚至益发愉快到几近於夸张的程度。

    「你终於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直接跑到杭州去了呢!」

    金禄正想说什么,她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扯著他再走出西跨院。

    「来来来,我是地主,自然要好好请请你,不过呢……嘿嘿嘿,不好意思,我的荷包不见了,所以还是要由你出钱,反正你钱多的是嘛,对不对?」

    那天晚上,从不喝酒的满儿破例一杯又一杯的拚命往肚子里倾倒,而且叽哩咕噜乱七八糟的讲个不停,直到醉得差点淹死在酒壶里,才由金禄送她回客栈,并为她另外开了一间房,可是她却闹著不想睡,甚至还硬闯入他房里说要聊天。

    「哪!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回家睡吧?」

    金禄嘴才刚打开,满儿却已先行抢著自问自答了。

    「嘿嘿!我就知道,老实告诉你吧!因为我外公不欢迎我回去,事实上,他叫我不要再回去了。」

    醉态可掬地跌在椅凳上,满儿自行倒了一杯茶,然後用茶怀指著他。

    「你……一定也想知道为什么吧?」

    一口喝乾茶——有大半杯都倒到身上去了,依然不等金禄回答,她又迳自接下去说了。

    「好吧!既然你是第一个真正拿我当朋友看的人,我就告诉你好了。」

    努力摆正自己的坐姿,满儿对金禄勾勾食指,待金禄靠近过来後,她才小声地说:「你说苏杭多美女,没错,当年我娘就是杭州府的四大美人之一,或许你不相信,因为我不像她那么美,」她指著自己的脸盘儿,「大概是因为……我像我爹多些吧!」她喃喃道,然後甩甩头。

    「总之,我娘真的很美,而且性情端庄又知书识理,即使我外公还有三个儿子,可唯有我娘才是他心目中最骄傲的!」她用力点头表示真确性,差点一头点破瓷杯点出一头血,幸好金禄及时拿开瓷杯。

    「纵然舍不得,但在我娘十八岁那年,外公依然千挑万选地为她挑上一个门当户对,够格配上我娘的富家公子。可就在成亲前一个月,我娘带著丫鬟上桐君山烧香遗愿,她……嘿嘿,我说她呀!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居然一口气就碰上了七个不懂得什么叫客气的满人,他们……」她倏地冒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轮暴了我娘和她的丫鬟!」

    金禄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惊讶地眨了两下。

    手托著下巴耸耸肩,「想当然耳罗!外公在震惊之余,极力想隐瞒这件事,可是瞒不了,事实上,整个富阳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因为我娘疯了,那个丫鬟却没有疯,而且,她还有一张谁也堵不住的大嘴巴;最好笑的是,我娘还怀下了罪孽的铁证,那就是……」满儿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金禄的眉宇倏地皱起。

    「现在你明白了吧?」满儿依然笑意盎然。「所以我才叫满儿,因为我的父亲是满人;所以我外公不欢迎我,因为我是柳家的耻辱;所以没有人愿意接纳我,因为我既不完全是汉人,也不完全是满人:满人不接受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汉人更不接受我,因为我的父亲是满人,你说……」

    她突然一把揪住金禄的衣襟扯向前,与她眼对眼、鼻对鼻。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接纳我为他们的一分子?我不在乎我父亲,因为他不应该是我父亲,我也不应该是满人。是外公抚养我长大的,所以,我只希望外公能接纳我,希望汉人能接纳我。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在我刚及笄那年,我娘自杀死了,外公就毫不犹豫地把我赶出柳家了!」

    五指倏地又松开,笑容也消失了,满儿眉眼茫然。

    「我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

    可仅是一刹那,她忽地又冒出满面坚强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什么长处都没有,就是脸皮厚、毅力足,不管人家在背地里如何嘲弄我,我都能当作没听到;无论外公如何当面刺伤我,我也可以装作没那一回事。总之,我会努力再努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成功?」好不容易,金禄终於有机会开口了。

    「对,双刀堂。」满儿得意洋洋地点了一下脑袋。「你应该知道吧?双刀堂是汉人反清复明的组织,所以,只要双刀堂肯接纳我正式入堂,就表示他们承认我是汉人了;既然反清复明的组织都接纳了我,我便不再是柳家的耻辱,当我再回到富阳城时,外公一定会笑著欢迎我,也没有人会再嘲笑我是满虏的杂种了。」

    没有再说话,金禄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嗯!说出来的确舒服多了,好,我可以回房去睡觉了!」说完,她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旁边跨两步,砰一下倒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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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7 PM |只看该作者
    金禄蹙眉凝视她许久後,始为她脱下鞋子、盖上棉被,又踌躇了下,才迟疑地伸出手轻抚过她醉红的娇靥,可只一下,他便收回手,皱眉,甩甩头,而後毅然转身离开到邻房去睡觉。

    然而,清晨天尚未亮,他便有所警觉地醒转过来,侧耳倾听片刻後,即披衣起身出房,悄悄跟著一条身影出了客栈、越过城墙,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林湖边。

    他停住脚步隐身在一株桧树後,注视著那条人影在湖边伫立半晌後,突然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怪我?为什么?又不是我要满人去强暴娘,也不是我自己要跑到娘肚子里,更不是我逼娘疯的,外公讨厌我太没道理了啦!既然这样讨厌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生出来?就算打胎药打不掉我,也可以一出生就掐死我嘛!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不准我裹脚缠足?因为我不配吗?因为我只配拥有代表卑贱标记的大脚丫子吗?为什么都没有人替我想想,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啊!

    「……我爹是满人又怎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呀!为什么大家都要躲开我?还要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娘是汉人啊!为什么大家不能当我是汉人?我也想要人疼爱,为什么大家都只会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呀……」

    在黑幽幽的郁林中,那条人影一边哀痛欲绝地大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一边又泄愤似的握拳拚命捶打地上,而金禄也默默地看著她哭、看著她叫、看著她捶打地上,目光中连他也不自知地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怜惜……

    一夕消逝,日曦又起,再见到金禄,满儿有些儿尴尬、有些儿忐忑,还有些儿难堪——因为她的双眼和两手都又红又肿,手可以往背後藏,但眼睛能往哪儿藏?

    挖出来藏到口袋里吗?

    不安地斜眼偷觑著金禄,「呃、那个……我昨晚喝醉了有……有出什么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没有!」金禄哈开比往常更无辜的灿烂笑脸睁眼说瞎话。「甭担心儿,你一喝醉就开始打盹儿,所以我就送你回房去睡啦!」

    「真的吗?」满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也……没胡说什么吧?」

    「没、没,连梦话儿也没!」金禄摇著脑袋,博浪鼓似的。

    「太好了,那……」见金禄瞄著她的眼看,她忙道:「呃,这个……我一喝酒眼睛就会又红又肿,所以……」

    金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是。」不但眼睛会红肿,连手也是。

    「是吗?」满儿不怎么自在地笑了一下。「那你……要到杭州去了吗?」

    大大的眼儿眨了两下,「我是要动身到杭州去了,不过……」金禄慢条斯理地说。「我有点担心儿耶!这一路里来都是有你,我才能够平安无事儿,可倘若是我自个儿一个人儿的话……」

    不待他说完,满儿便喜出望外地拉开笑脸,还一掌拍到金禄的肩头上。

    「哎呀,早说嘛!」她得意洋洋地挤著眼。「想我陪你是不?没问题,大姊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嘴里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头早就痛哭流涕地跪地磕头谢恩三百回合了。

    真是老天保佑,倘若不跟著他的话,直至叶丹凤主动和她联络之前,身无分文的某人只好拉下脸去加入丐帮啦!

    「到哪儿去都行么?」

    「行!行!行!到哪儿都行!啊,对了,我还可以帮你挑媳妇儿喔!哪,告诉我,你喜欢哪种姑娘?」

    「喜欢哪种姑娘么……嗯,那种表面逞强好胜,其实很喜欢躲起来偷哭的那种。」

    「……咦?」

    来到了杭州,倘若不到西湖逛逛,那就不算到过杭州;来到了西湖,倘若不去尝尝西湖醋鱼,那也不算到过西湖。

    所以,一来到杭州,金禄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去吃鱼。」

    「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

    既是要吃西湖醋鱼了,也不能不吃吃东坡肉和末嫂鱼羹,再来上一大杯香浓的龙井,一面欣赏灵动圆润、秀丽无比的西湖景色,真可谓人生一大享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到底中意上哪家小姐没有?她们都很美呀!」

    四季分明的西湖,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各具特色,朝暮昼夜的转变更赋予西湖各种光彩与云霞烟霭的变化,使之更为迷人,因此在西湖,自春而冬,管你是热得半死,还是冷得结冰,日日夜夜皆有赏景之人,特别是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莫不打扮得花紫姹红,携婢带仆地来晃上两圈,赏景……嗯哼!顺便让人赏。

    金禄慵懒地手支著下颔,瞧瞧酒楼内其他桌位的小姐们,再转眼望向南?栏槛外那些宛如没头苍蝇般在西湖畔游走的姑娘们,最後朝满儿看去——耸耸肩。

    「没有吗?那……」

    「咱们遛个弯儿去吧!」

    「咦?可是……」满儿瞧瞧满桌的菜。「这些还没吃完……」好浪费喔!

    金禄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算盘脑袋,吃不完硬撑不反而难吃吗?」

    「胡说,我哪里吝啬了?这叫节俭,懂吗?」满儿不觉又端起大姊姊的架子来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少爷就是这样,如果吃不完,一开始就不该叫那么多嘛!光是这桌酒菜的钱就够贫苦人家一年的花费了你知道吗?告诉你,要……」

    「你还真是爱车站辘话来回说耶!」

    「哎呀,居然敢说我罗唆!」满儿火大了。「我这是在教你耶!要是换个人,谁理你呀!反正浪费的是你家的钱,哪天你穷慌了,看谁肯施舍你一颗馒头才怪!」

    「穷?」金禄低头瞧瞧自己。「我也不是没有过破衣拉撒的时候。」

    「咦?真的吗?为什么?」

    金禄笑得顽皮,没说话。

    眼珠子溜溜一转,满儿突地啊的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哪回又溜出来玩,结果钱被偷光了,只好一身褴褛,凄凄惨惨的回家去,对吧?」

    金禄仍是不回答,「哟~~你瞧,那家伙明明是个大老爷儿们,居然穿得那样花不楞登的,」而且还转开了话题。「我还以为……」

    只溜去一眼,满儿便平板地说:「那是个女的,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纯真的大眼睛顿时圆鼓鼓的睁得更大了。「??是西贝货?你怎知地?」

    「因为我也扮过那样,只不过我没她穿得那样花俏而已。」

    「咦?真的呀?唔,我可是头一回儿瞧见呢!」

    「瞧你高兴的,难不成你喜欢那种姑娘?」

    盯著那一头的眼立刻拉回来了。

    「我哪儿有屁颠儿屁颠儿的?我这是新鲜,多瞧上两眼儿罢了。」

    「是喔!我脑袋都颠啦!」满儿喃喃道。「如果不是我曾经认识过别个从京城里来的人,还好好向他讨教了一番,有时候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也听不懂潮州话呀!」金禄嘻嘻一笑。「听以我都用猜地。」

    「那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不怎办,反正他也听不懂我说啥。」金禄滑稽地挤挤眼。「碰上打劫的时候,这招最管用,『对不起,俺听不懂你在说啥?』然後我就撒丫子颠了!」

    满儿不禁失笑。「胡扯,真要碰上打劫,哪有那么简单就让你落跑了。」

    「不骗你,我真的……咦?」话说一半,金禄突然脸色微变地侧身避过湖畔那头的视线范围。

    满儿微微一愣,忙往湖畔那边望去,瞧瞧是什么岔眼事令他变脸色……没有哇!不就是来来回回一大堆人,没人在打架,也没人在唱戏玩杂耍。

    「怎么了?」

    「瞧见一张半熟脸儿,」金禄吐吐舌头。「我还没找到媳妇儿呢!可不想被他害得我到处奔命。」

    「可是……」满儿迟疑了下。「快过年了,你真不回去吗?」

    「不回去!」金禄断然道。「除非我找著媳妇儿。」

    「那要是在杭州这儿找不著呢?」

    「那就上苏州!」

    「苏州也找不著呢?」

    「继续往南找。」

    「若是怎么也找不著呢?」

    「那……那……那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

    「十六哥,我……我……」

    「你逃婚了?」

    「你胆子可真大啊!」

    「十六哥,你……拜托你不要摆这种脸色好不好?真的很可怕耶!」

    「那你要我如何?居然敢做出逃婚这种事儿,我摆这种睑色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你……你不能这么说呀!十六哥,是你不要,皇阿玛才丢给我的耶!那我……我也不想要啊!那位蒙古公王好凶悍喔!我不跑才怪!而且,人家指定要的是你耶!」

    「胡说,她与我素末谋面,怎会指定要我?」

    「她说她要皇上所有阿哥中,功夫最厉害的那个嘛!」

    「你的玩乐功夫最厉害,就是你了!」

    「那当然……咦?不对,十六哥,人家说的是武功啦!」

    「你就告诉她你最厉害不就得了?无论如何,皇阿玛要你娶你就娶,哪儿由得你挑三拣四的。」

    「既然十六哥这么说,为什么十六哥自个儿不要?十六哥都二十六岁了,早八百年前就该娶福晋了不是?」

    「……」

    「哈,我就知道十六哥没话说了,」

    「那你跑到这儿来又是干啥?」

    「苏杭多美女嘛!十六哥。」

    「你以为皇阿玛会让你娶个汉女?」

    「皇阿玛後宫里不也一大堆汉女。」

    「那是皇阿玛,你没那资格跟皇阿玛比。」

    「那……那……大不了让皇阿玛削我宗籍为庶人嘛!」

    「……好吧!既然你有这种决心,就随你了。」

    「谢谢,谢谢十六哥!那……十六哥,你不会……」

    「我有正事儿要办,没那精神管你的闲事儿!」

    「天恩浩荡,十六哥,天恩浩荡啊!」

    「不过记住,过年前得回去。」

    「是、是,年前我一定回京里去。」

    「还有,无论在哪儿,碰上了我得装作不认识,知道么?」

    「为什么,十六哥,是皇阿玛又差这你做什么事儿了么?」

    「这你不必管,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

    「好嘛,不管就不管嘛!」

    「记住,咱们不相识,」

    「记住了,十六哥。」

    正在收拾包袱的满儿再次被砰的一下开门声给吓了一大跳。

    「柳姑娘,走啦、走啦!咱们上……咦?大清早儿的,你收拾什么包袱?」

    「我说金大少爷,下次麻烦你先敲个门好不好?这儿不是八大胡同,还由得你想进哪间房就进哪问房!」满儿没好气地说完,再低下头去继续绑包袱。「你不是怕被熟人瞧见吗?那当然是要赶紧离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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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8 PM |只看该作者
「甭了!」金禄笑吟吟地摇摇食指。「我瞧见那家伙出城去了,所以咱们可以继续好好玩玩儿了。」

    「玩?」满儿双眉一扬。「你到底是来玩,还是来找老婆的?」

    金禄拉开两边嘴角嘿嘿笑。「都有、都有,要找老婆也要玩儿。」

    两眼往上飞,「这家伙真是好命耶!」满儿喃喃道。

    「哪儿有?」金禄大声抗议。「我也很辛苦耶!还得自个儿出来找媳妇儿,我好可怜喔!」

    可怜?!

    满儿啼笑皆非地看著他真的摆出一脸怨妇样给她看,然後眨个眼,他又嘻开那张嫣红诱人的樱桃小嘴儿。

    「走啦、走啦,咱们先搓早点去,我快饿死了啦!」

    她想搓死他!

    呃……再想一想,她也很饿了,还是先搓过早点後再搓死他好了,

    之後,他们又在杭州逗留了好一段日子,金禄才郑而重之地宣布杭州没有他中意的媳妇儿,所以,他要移师到苏州去找美人儿。

    「你的武功是打哪儿学来的?」吃食问,闲聊似的,金禄问起了这个问题。

    这会儿,他们刚来到苏浙边境瓶山下的一座无名小镇,很平常的一座小镇,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吸引人之处,在这儿,纯粹只能打个尖而已,甚至连进食都仅有一家小小的、陈旧得教人有点恶心的小食肆?

    「武功?」两眼忽地闪出奕奕神采,得意之色立即浮现在满儿秀秀气气的脸蛋上,显得有些突兀和滑稽,「嘿嘿嘿!怎样,我的武功不赖吧?告诉你,我可是很辛苦才学来的哟!」

    自离开金华之後,她一直以为很快就会碰上劫匪,因为金禄老是大而化之的不仅露财,也露金露银露珠宝,反正能露的他全露光啦!没想到直至他们离开杭州城那天,才很不车的碰上了一大票不长眼的劫匪,好像该来的劫匪全都说好了在那时候才一块儿出场亮相似的,而且,他们不仅要劫财,也要劫色。

    当时,她立即施展出颇为自得的武功,可也满辛苦的才把那一班劫匪打得七七八八的倒了一地,因为她不但要分心保护金禄,而且对方的人数也实在太多了。

    不过……

    「你不会也学过武功吧?」她狐疑地反问。

    「别傻冒儿了,我怎会武功呢?」金禄哈哈大笑。「我的玩乐功夫倒是一流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的也是,虽然当时她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帮她,因为每一回眼看著她即将躲不过对方的攻击之际,仿佛就有神明相助似的,她的刀便会自己挥过去砍倒对方,而她也只不过是跟著刀跑过去沾沾光而已,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可当时金禄明明也只是抱头蹲在一旁骇得发抖,就差没吓出一身尿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帮的忙呀!

    嗯,说不定她的武功早已练到了「刀随意动」的最高深境界,自己却不知道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得意了。

    「那倒是,像你这种富家太少爷自然不会想到要做学武那么辛苦的事,不过,我可是在八岁那年就跑到武馆里求他们收我为徒,以便……以便……」杀满人替娘亲报仇!「呃,反正我就是想学武,不过,他们不肯收我,因为……因为……」他们不收满人为徒。「呃!因为他们不收女徒弟。」

    说太多谎了,赶紧啜口茶遮掩一下微赧的神色。

    「其实,我外公和舅舅他们都会武功的,可是他们都不肯教我,因为我是……呃,女孩子,」这倒是事实,因为柳家的武功只传子不传女。「可没想到连武馆也不肯收我。不过没关系,他们不收我,我不会自己偷学吗?」

    她得意地眯了一下眼。「我外公他们练武是很秘密的,偷看不著,所以我就每天跑去武馆偷看他们练武,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多少会了一点儿,但都是很粗浅的手脚功夫而已。然後,也许是同情我,武馆里那位大我四岁的曹师兄才开始偷偷教我学武。」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逐渐泛出一抹奇特的异彩,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曹师兄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不仅把他所会的武功全传授给我,而且常常在我受委屈时安慰我。我及笄那年,他还……」唇畔悄悄逸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他还告诉我他喜欢我,当然,我也喜欢他……」

    听到这儿,金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地掠过一抹阴驽。

    「……所以在我被……」赶出家门。「呃,离家独立时,我头一个就想到去找他,可是他却说……」他不可能娶她,因为她是满人。「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甜蜜的笑容黯然消失。

    然而,不过一?儿,她蓦地又扬起了坚强的笑容。「不过幸好,我对他的感情还没有到达那种非他不可的程度,所以我很快就忘了他了。」

    是吗?

    那晚三更过後,夜已深沉,金禄却仍静坐在黑暗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地,他再次悄然起身出房,跟在一抹身影後头来到瓶山的树林里,在白日里奇峰青翠的苍苍郁林,此际在浓浓的合影下却显得阴森骇人。

    隐身在巨石後,金禄依然默默注视著那抹身影在林问大哭大叫,顺便往某株倒楣的大树又踢又踹地出气——真不知那株大树惹著她哪里了?

    「混蛋曹玉奇,既然无心娶我,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如果真心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人的闲言闲语?我真的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父亲是谁,也不在乎我是如何出生的,而只在意我这个人的人呀!」

    「但是……但是你却令我那么失望……就算我也不是喜欢你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可你是我唯一仅有的朋友啊!当你背叛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我以为我这辈子真的不可能再找到任何一个真心对待我的朋友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大家要把所有的过错全归咎在我身上呢?」

    「……我也想要有个人能真心对待我,不在意我是汉人、满人或什么乱七八槽人,他只在乎我这个人,真心爱慕我、眷恋我,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那么我也不会在意他是满人、汉人或什么乱七八槽人,我也会真心真意对待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可是……」

    「我不配吗?我真的不配得到这样一个人吗?这样不公平,这样真的太不公平了啦……」

    那样愤怒,又那样哀怨无奈的哭叫声在寒风夜雪中益发凄厉,金禄身形微动,仿佛想现身出去,却又在最後一刹那止住了,

    他继续默默聆听著。

    「……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爱我,甚至没有人愿意接纳我,我到底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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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6 03:59 PM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skyblue9510 于 2009-11-13 04:03 PM 发表
呀呀呀~
楼主还没有加呀。。
记得放上来哦!


不好意思啦,很忙没空加。。em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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