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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绾青丝》~超多人推介!穿越文中之经典!~(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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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4 PM |只看该作者
  马车又前行,撩起窗帘往外看去,远远地见着了前次来太庙看到的第一重牌坊。想一偿还次来见到那遍虫尸恶心恐怖的场景,我仍忍不住有些反胃,这几天过去,那些虫尸想必已经被后来的羽林军清理干净了,想到那些平日城身娇肉贵的官家子弟打扫虫尸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吓晕几个,不由又觉得些好笑。正思忖间,听到前方有人厉喝:“站住!何人擅闯太庙重地?”

  抬眼望去,见前方道路两侧各站了一排站得笔挺的羽林郎,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将道阻住,拦下了车队,照旧是景王的侍卫上前说出一行的名号,称有太后懿旨,要进入太庙见皇上。哪知这队羽林军却是毫不卖帐,领头的队长恭敬却冷淡地道:“两位大人,皇上有旨,祈福期间,任何人皆不得进入太庙,也未交待有太后的懿旨便可入内,恕末将无礼,各位大队请回!”

  “放肆!”景王,九王和各位大人见这小小的羽林军队长连太后的懿旨也不卖帐,不由大怒,先后下车。景王怒道:“你们竟敢连太后的彀旨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以下犯上,信不信本王治你大不敬之罪!”

  “王爷,羽林军是天子亲卫,只听天子号令。”那羽林军队长不卑不亢地道,“末将只知执行皇上的军令,若要降罪,也自有皇上下令!”

  “你!”景王怒极,上前一步,羽林军的长矛顿时整齐划一地向前一送,倒真把景王震在原地,发作不得。九王见景王吃了鳖,上前两步,对那队长温和地笑道:“这位兵长怎么称呼?”

  “末将羽林军右营先锋史毓祯。”那羽林军队长抱拳答道。九王微微点头:“原来是史先锋,本王和诸位大人前来。是奉了太后懿旨,确有要事求见皇上,若先锋不能做主,能否请萧统领出来,让我等与他商量?”

  九王所说的萧统领应是羽林军若营统领萧望了,自从前羽林军殿前都指挥李南山因蔚相一案辞职之后,这羽林军殿前都指挥,左右羽林军统领等重要职务,全都换上一批皇上钦点的将领。无一不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九王素与朝臣交好,想来与那萧统领也有几分交情,否则断不会在这羽林军先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明显的是在扫景王的面子。景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两人自从在寂府交锋之后,不管是今天在太后处,还是眼前,都隐隐有撕破脸的苗头。只是没到最后关头,仍在表面上保持着一戳即破的脆弱和谐。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个人的笑声:“九殿下要见末将,末将岂敢还躲在一旁!”

  却见前方走来一个青年将领,目不斜视地踏入长矛阵中,那长矛一排排的在他前方收起,又整齐地一排排的在他身后落回原样,军容整齐。便是景王等脸上也有两分动容。想那羽林军恶名在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收回大权后短短一年多时间便让军容变了个样,看来他任命的这几位将领都不是无能之辈。九王笑道:“萧统领好严整的军纪!”

  “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本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站到众人面前,抱拳道:“末将见过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

  “萧统领。本王等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求见皇上,有要事相商,请萧统领放我等进去!”景王看不惯九王和萧无望套近乎,沉着脸道。

  “景王殿下,刚刚末将也说过了。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笑了笑。“皇上下令让末将严守太庙,不让任何人进入,便是有太后的懿旨,末将也不敢遵从!”

  “你……”没想到这个萧无望出来,仍是不准进去,景王连着被一个小先锋和一个禁军统领削了面子,再也装不出平日的仁厚模样,一张脸也扭曲起来,厉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房来了,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统领竟敢在本五面前猖狂,你真当本王不敢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手中的长矛敢不敢在本王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我蹙起了眉,这景王当真是口不择言了。却听那萧无望笑道:“景王殿下,您身娇肉贵,末将等自是不敢伤您的千金之躯,不过,把你绑了关到皇上祈福出来,末将倒是肯为您做!”

  “大胆!”景王身旁的侍卫怒斥道:“竟敢对王爷无礼,还不受死!”说着,便向萧无望出手攻击。萧无望一边接招,一边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王府中的一条走狗,也敢向天子亲卫动手动脚,当真反了不成?”说着,一掌击在侍卫的左肩上,那侍卫踉跄退了两步,脸色大愤,正欲上前,景王喝斥道:“住手!”

  那侍卫顿住身形,躬身退到景王身后。景王的脸色倒渐渐地和缓下来,将太后的懿旨伸到萧无望面前,缓缓道:“萧统领,既然你不肯让我等进去!那便将太后的懿旨呈给皇上,若皇上还是坚持不肯见我等,我等立即离开太庙!”

  “这……”萧无望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景王的说法合不合规矩。九王接过景王手里的懿旨,递到萧无望手上,趁机道:“萧统领,皇上说不让任何人进入太庙,没有说不让物品进入,何况这还是太后的懿旨,不如你代我等请示一下皇上,并不算违反军令。”

  萧无望点点头,还未说话,我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众人讶异地望去,却见身后的官道上骤然奔过来一匹骏马,,马上却是个身着军服的士兵,却不是羽林军的特制军服,而是天曌国正规军的军服,那士兵见到车队,翻身下马,迅速跑到九王面前跪地道:“启禀监国大人,北郊长城之上燃起狼烟,北疆边关告急!”

  “什么?”九王大吃一惊,景王和其他大臣也面带惊疑之色,纷纷道,“这是怎么回事?”

  “边关的急报还未送到,只是烽火台上的狼烟从北边长城一直烧了过来。”那士兵道,“边关的急报应该随后送到!”

  众人赶紧往北望去,只见北方天空之上,果真升起滚滚黑烟,每隔一段距离又有一柱,却听到萧无望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有狼烟?我天曌皇朝近二十年来,只燃过三次狼烟,每次均是敌军大规模入侵。北方的辰星国经过五年前的北疆之战,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组织大规模的入侵,北疆边关怎么会点燃狼烟?”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萧无望的话,景王却转身轻哼道:“萧统领,北方边关告急,这等紧要之事,你难道还不速去向皇上禀报么?”

  萧无望脸色一变,却不应景王的话,拿着太后的懿旨,转身往内急奔而去。长矛阵门开启又闭合,众人神色各异地望着天空之上的袅袅黑烟,各自猜测着北疆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有些坐不住,顾不得腿伤,从车里钻出来,望着天空之上翻滚纠结如一条条臣蛇的黑烟,蹙紧了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绝对是皇帝或景王任何一个人谋算中出现的意外,当皇帝知道边关告急之后,还能躲在太庙,实施他铲除异己的计划么?

  果真,一会儿萧无望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对众人道:“王爷,各位大他,皇上传召诸位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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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48章 帝伤

  我忍着腿伤,随着众人一起踏进太庙大殿的大门。

  大殿的大门已经修补好了,殿内的光线比我上次进来时明亮得多,加上我恢复了视力,所以把这殿内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四壁上悬着天曌国历代以来的君主画像,前方正殿是呈阶梯状的巨大神龛,供着历代皇帝的牌位,神龛前有一大鼎,鼎前的地板上有我上次见过的类似太极八卦图的圆形图案,图案正中背对大门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当今天子。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盘坐在地上的皇帝,右侧还站着四五个人,一位是我曾在关押寂将军的地牢里见过一面的司天台监正,另四位却身着太医的官服。

  众人看到皇帝静坐在大殿内,个个都不敢出声了,只在踏入殿门一米处站着。九王见皇帝好端端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景王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我蹙起了眉,无暇理会他们那些,思绪被另一件事占住了,记得我上次进来,这圆形图案正中明明有有一个数级高的平台,眼下却消遥俐无影无踪,仿佛这殿内从未有过那样的建筑。圆型图案外围八方的黑木人俑和图案四个圆点处放置的奇特玉哭,统统不见了踪影,我咬了咬唇,皇帝撒去了护身的阵法,莫非护国神鼎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想到这里,心中倒是一松。

  皇帝不说话,众人的眼睛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医和司天台监正,这几人却似老僧入定一般,垂着睫,面无表情,望也不望这边一眼。景王咬了咬牙,向着皇帝的背影跪下去:“臣君慕玄叩见陛下。”

  九王和朝臣也纷纷跪地,拜见皇帝,我也只得跟着跪下去。半晌。盘坐在前面的皇帝既不动也不出声,把一干人等晾在那儿。景王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臣君慕玄……”

  “朕知道你跪在那里!”皇帝突然出声了,声音不大,语气却冷淡和不耐烦,“不用王叔提醒。”

  景王的头伏得低了些,不敢出声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猜测景王心中一定憋气得很,几个第臣都是老成了精的,见势不对。个个都不敢出声,九王更是一言不发。又过了半晌,皇帝才道:“王叔,你带这么多人来见朕,所为何事?”

  景王被点了名,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皇上,京中流言有人妄动护国神鼎。臣等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惊扰皇上为民祈福……”

  “王叔现在看到了,朕有何危?”皇帝淡淡地道,“京中有流言,王叔不知先安抚百姓,却劳师动众地带着朝臣去惊扰太后,真是主次不分!”

  “臣鲁莽,请皇上恕罪!”饶是景王再不甘心。也只得向现实低头。九王道:“皇上,王叔也是心系国家社稷和皇上的安危,请皇上念在王叔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不要责罚王叔。”

  九王的求情听在景王的耳朵里,就不是个滋味了。但他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帝静了半晌,缓缓道:“朕也没有深责王叔的意思。”只听九王接着道:“皇上,刚才接到急报,北疆边关报急,锋火台上狼烟四起,请皇上回宫主持大局。”

  “朕为天下百姓祈福,诏告天下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数日而返,岂不是失信于天下!”皇帝的声音越发缓慢,“朕既将监国一职交予你,难道你就如此不堪重任么?”

  “皇上恕罪,臣弟惶恐……”九王赶紧伏地道。皇帝的语气越发奇怪起来:“朝中的事,朕让你全权负责,北疆告急一事,由……”

  终于众人都觉出不对,几乎同一时间,抬头往皇帝看去,却见皇帝的身子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几个太医已经冲上前去,两人将手指搭到了皇帝的的腕上。“皇上!”景王大呼一声,也顾什么君臣之礼了,立即站起来冲过去,其他人也围了过去,顿时殿内一片惊怒之声。“皇上……”“皇上怎么了?”“太医,怎么回事……”我赶紧拖着伤腿跑过去,触目所及,骇然大惊,却见皇帝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唇角挂着血渍,胸前斑斑点点染着一片猩红的血迹。两个太医脸色惨白地号着脉,一个翻看着皇帝的眼白,另一个掏出一颗药丸塞到皇帝的嘴里,那药转瞬便被皇帝呕了出来。几个太医的额上带上冷汗,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景王一把抓起一个太医胸前的衣襟,怒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快说!”

  “回景王殿下,皇……皇上……”太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怕……怕是不行了……”

  我的头“嗡”了一下,顿时乱成一片,怎么会?他不是什么都布置好了么?他应该安全无虞才是,他应该为自己处处打算周到才是,怎么会……不行了?

  “什么?”众人大惊,九王也抓住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快说!不然本王立即杀了你们……”

  “九皇侄,杀了他们,好让皇上找不到太医诊治么?”景王扫了他一眼,阴声道,“你安的好心!”

  “王叔这是何意?千翌只是担心皇兄,一时情急……”九王抬眼瞪着景王,开口反驳。却听到一人沉声道:“两位王爷请勿争吵,让刘太医把话说完。”

  说话的是随景王一起来的四位重臣之一,丞相陈松南。蔚相倒台后,皇帝将丞相一职一分为二,由这位陈大人担任了左丞相之位,今天来的另三个人当中,李政哲担任了右丞相之位,加上两位尚书大人刘奎瑞,许智文,皆是三朝重臣,门生遍天下,却是朝廷的中立派,从不掺入皇权之争,他们做官做得太久,深谙为官之道,处事圆滑,对朝廷有忠心,却又过于明哲保身,换而言之,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无论谁在上位,都不会去动他们。因此当初皇帝在蔚相倒台,朝堂动荡的时候,从他们中间选了陈松南,李政哲做丞相,满朝文武竟无一有异议。

  此时这位丞相大人面带忧色,皇帝如果出事,朝廷必定乱成一团,这不,眼前这两位王爷就已经吵上了,所以也不能再装聋做哑了。右相李政哲也面带不悦地看了两位王爷一眼,对太医道:“刘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回丞相大人,皇上他……”刘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声音有些发颤,“皇上之前听闻边关告急,就已经急怒攻心,咳出血来了,刚刚硬撑着跟诸位大人说了这么多说,实在是撑不住了……”

  “我是问你,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政哲脸色沉下来。刘太医抹了抹汗,抬眼看了一直立在旁边的司天监正,那位监正大人上前一步,脸色苍白地道:“下官来因丞相大人的话吧。”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他,地监正大人额上也不禁见了汗:“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启动了护国神鼎,为了恢复神鼎的灵力,皇上一直用心头血祭养神鼎,可是皇上因为失了神鼎的灵力护佑,被人施了极邪恶的牵魂降术,所幸有神鼎剩余的部分灵力守护,未至心神大乱,但全身的经脉受到重创,还受了极为严重内伤,下官和诸位太医,这些天一直在帮皇上调查,可是刚才听到边关告急,皇上心神大乱,当即就咳了血,又强撑着和诸位大人说话,所以才会……”

  怎么回事?玛哈不是没有进殿就已经走了么?还会有谁再跑来下降?难道那日我被玛哈抓走之后,太庙之中又生变故,所以寂将军明明已经解了降,竟然还是死了。脑子纷乱一片,心中又闷又痛,我望着皇帝苍白的面容,感觉快要透不过气了。

  众人之中除了景王,想必都是初次听闻牵魂降之名,便是护国神鼎能解降毒,只怕不是皇族之人和像傅先生,段知仪或司天台监正这样的修行之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司天台监正也未多言解释,所以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之态,不断追问,等到众人将监正大人的话弄懂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又惧,只有景王神情莫测。九王质问道:“难道皇上就没救了吗?刘太医,你们几位都是太医署执事,医术精妙,竟连皇上的伤都治不好?”

  刘太医颤抖道:“皇上是被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所伤,受伤之前,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如果不受刺激,安心静养,内伤尚可痊愈。可是,全身的经脉却无法治愈,便是伤好之后,也会四肢无力。全身无法动弹。如今急火攻心,邪风入脑,随时有可能……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

  许尚书也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把皇上立即送回宫,再找别的太医诊治!”

  “万万不可!”几位太医立即跪到地上,“大人,现在万万不可移动皇上!”

  “这又是为何?”李丞相道。刘太医道:“此时皇上龙体极为脆弱,别说路上的颠簸会加重皇上的伤势。就是要将他移到马车上,可能就会……”

  却听景王扬声唤进了候在殿外的心腹侍卫:“玄虎,你也略通岐黄之术,你帮皇上把把脉,看太医所言是否属实?”

  那玄虎闻言蹲到皇帝身侧,把了脉,再快速在皇帝全身各处快速地移走揉捏,片刻起身对景王道:“皇上身受极重的内伤,脉博微弱几不可判。全身经脉尽断,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就算是伤好……”那侍卫迟疑了一下,景王道:“如何?”那侍卫沉声:“就算是伤好,也会全身瘫痪,成为废人!”

  朝臣们硬生生抽了一口气。我退了一步,蹲到地上。望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容易死?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中掌握着天下大权,他不该这么容易就死!我所认识的他,是青楼中那个从容不迫的贵族少年,将军府那个柔情脉脉的宇公子,朝堂上那个狠心绝情的皇帝,皇宫中那个矛盾复杂的上位者。那样聪明,那样善疑,那样心狠,那样果决,他做每件事都有两三个目的,这样的人,该为自己思虑周全才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去?

  泪不知何时从脸颊滑落,耳边纷乱一片,我听不清那些王爷那些朝臣那些太医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人在争吵,似乎有人在喝斥,似乎有人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似乎又有人在诤诤嘱托,似乎又有人在我面前低语,有轰隆声,有吱吱声,天地仿佛都在摇晃,当所有纷乱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丝帕,见到泪滴到丝帕上,泪珠迅速地晕染开来,在细腻的绢面上绽成一朵霜花。

  我抬起头,眼泪的雨幕后面,是一张年轻的模糊的脸。我怔怔地看着他,他递着丝帕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夫人……”

  我回了神,接过他手里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谢谢萧统领。”转头往大殿看去,这一张望,心中却是一惊,殿上却己无人,不知何时,我和皇帝身处的地方,又升高成平台,四角的玉制法哭和八角的黑木人俑,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眼前的布置,跟那个玛哈攻击太庙时一模一样,头顶有一柱淡淡光束打下来,将皇帝笼罩其中,我抬头一看,那光束,正是空中悬着的护国神鼎发出的。

  萧无望许是见我面带惊色,解释道:“护国神鼎尚有微弱灵力,可以护住皇上的心脉。”

  我一听,转眼看着他,心中一喜:“那皇上暂时不会有事,是不是?”

  萧无望避开我的眼神,垂下睫,没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顾左言他:“那些王爷和大人们已经离开,夫人也该回宫向太皇禀报了。”

  “禀报……你要我怎么跟娘娘说?说皇上受了重伤,就快……”我咬住唇,低头看着平台上毫无生气的皇帝,心中骤然一痛。他唇角还沾着血渍,我伸出手,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擦干净他的唇角。抬眼见萧无望定定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仍是问出来:“萧统领知道皇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我是想知道那日玛哈走后,之后又有谁来?萧无望垂下眼睑:“在下不知。“

  我也知道他不会说,也不追问,又转头看了看皇帝毫无生气的脸,咬了咬牙,起身道:“妾身告辞,请萧统领小心守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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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49章 逼宫

  两位王爷和大人的车队并未等我,想来也是,得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谁还有心思理我,皇城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持上伤成这样,太后只怕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禁宫朝堂,只怕要乱上好一阵了。

  果真,太后听我说皇上受了伤已经脸色大变,等我把太医所言那句“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刚刚说完,太后两眼一翻,当即昏阙过去,吓坏了芳婷和如意,懿宁宫顿时乱了套,端茶,顺气,召太医,也没有人有空来招呼我了,我又不敢走,只得坐在轮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纷乱。

  一只小手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微微笑了笑。小公主不知道何时跑了进来,小脸苍白,灵动的双眼有一丝隐隐的惊惶:“姑姑……”

  “公主……”一个宫女着急地跟了进来,被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意轻斥道:“你是怎么服侍公主的?惊扰到太后怎么办?不长眼的东西!”

  那宫女吓得立即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我看了看被织锦屏风隔挡内殿,刚刚太医匆匆赶来,把多余的人都赶出内殿,只留了芳婷嬷嬷在里面侍候。我看了如意一眼:“公公,这阵儿正烦着,你也别骂她了,让她出去吧。”

  “听到夫人的话了没?”如意见我开了口,瞪了那宫女一眼,“还不出去!”

  “奴婢谢谢荣华夫人,谢谢公公。”那宫女诚惶诚恐地退出殿去。我把小公主抱到腿上坐着,让宫人把我推到外殿。公主紧紧拽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惧。我抱她坐到我的腿上,柔声道:“公主,别怕。”

  “洁儿是不是要回淑妃娘娘宫里去住了?”怀中的小人儿低声却清晰地问出她心底的恐惧,我望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太后出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吃人的后宫,如果她不能被护卫在权势的羽翼下,她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眼中微热,想到她还在太庙生死不明的父亲,心中蓦地一阵抽痛。我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不让这早慧的孩子看出我心底也和她存了同样的恐惧:“不会的。公主只会留在皇祖母这里,不会到任何地方去。”

  “真的?姑姑?”小公主不确定地追问。我用力点头,右手握住她两只小手,坚定地传递着慎重的承诺:“真的。”

  我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使这个孩子的母亲与蔚家纠葛颇深,甚至曾经想取我的性命。我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也没有过于强烈的正义感,对于不相干的人的苦难,顶多只能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是那些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令我偶尔心软的,我也会首先衡量。帮人的结果会不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可是莫名的,我对这个孩子却硬不下心,看着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当年那个用装傻来保护自己的五岁男孩,聪慧得令人心疼和不舍。

  怀中的小人儿安静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内殿内也安静得很,太医为太后诊脉施针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懿宁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各司其职,脸色比平日带上了三分惨淡。突然外面轻手轻脚跑进一个小太监。躬身对如意轻声道:“公公,景王殿下带了多位大人求见太后。”

  我抬眼看去,见如意双眉一蹙:“太后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见他?”说是这么说,人却已踏出殿处,想是去和景王解释了,未几。却见景王阴沉着脸带了些朝臣和侍卫踏进殿内,如意一脸着急之色地跟在后面:“殿下,太后现在真的无法见您……”

  景王根本不理他,进殿看到我抱着公主坐在轮椅上,才止住脚步:“荣华夫人,太后当真身体不适?”

  “是。”我点点头,“太后听了皇上的事,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现下太医正为太后诊治。”

  皇帝伤重的事我是单独跟太后禀报的,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宫人讲出来。我打量着和景王一起进到殿内那些朝臣,发现全是那天在寂将军府,与景王一唱一和的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尚,李二位,紧随景王身后。景王眉头一蹙,正要讲话,突听到内殿里芳婷嬷嬷惊喜的声音:“娘娘,娘娘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又听到太医似乎长吁了口气:“娘娘醒来就好了,下官去安排煎药,娘娘要多多休息,切勿太过忧虑……”

  景王听太后醒了,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公公,请向太后禀报,本王和诸位大人求见!”

  如意看了看他,低着头欠身进去,我却留意到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愤。过了片刻,太后脸色灰白地被如意和芳婷扶了出来,坐到榻上,景王见太后这样子,脸色稍霁,众人给太后行了礼,景王上前道:“太后凤体欠安,臣等本不该来烦扰太后,不过,臣和诸位大人有要事向太后禀报……”

  “王叔!皇帝到底怎么了,刚才叶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太后打断景王的话,咳起来。景王面色一沉,带上几分肃穆之色:”回太后,是真的。“景王也知道我定不会向太后隐瞒太庙所见,即使没听到我说什么,也知道太后想问的问题。太后脸色更是灰白:“本宫要去太庙,芳婷,如意,你们去准备鸾驾,本宫要马上去太庙!”

  “太后且慢!”那天我在将军府见过那位尚大人见太后心神大乱,出声道:“臣等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有本宫去见皇帝要紧?”太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

  “太后!”那些朝臣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先前那个朝臣声音蓦地增大,强硬地道,“此事万分紧急,请一定要听臣等说完!”

  太后气急地指着景王一众道:“你,你们……”转瞬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帮景王开口,他自己此刻反倒沉默不语,我吃惊地看着他,发现他与之前完全不同,虽然做出无奈表情,面带苦笑,可笑容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戾气。眼中有束幽暗而诡异的火苗蠢蠢欲动,以前身上那种稳重而不狷狂的气质荡然无存。我心中一惊,皇上出事,他已经勿需再作秀,只怕他的本来面目就要露出来了!

  “什么事?讲!”太后咳得气顺了些,轻喘道。

  众人的眼睛看向景王,景王苦笑道:“太后,寂将军麾下多位将军,怀疑寂将军遇害一事乃九皇侄所为,所以一直派人严密监视。今日臣等从太庙回来之后。九王府内的家丁家将果真有些异动,为防万一,风将军已经下令将九王府包围起来。”景王的表情越发无奈,眼睛却越来越亮,“还不拿下了九皇侄!”

  遇害?我骇然地瞪着他,这景王倒是立即就把九王的罪名定性了。更惊人的是风清他爹竟然将九王抓起来了?这是演的哪出啊?难道昨日景王一众在将军府中的煽动竟然这么有影响力?还是这不过是景王编出来的说辞?如果是这样,他怎么能控制寂将军的兵力?景王和九王他们回京也只不过比我早行一步,没理由这么快九王就被他控制住了。若是真的,很明显这是他一早就布置好了的,那么,军中或许早就渗入了景王的势力?

  “风将军要造反了吗?竟然包围了九王府!”太后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他说是千翌害寂将军?有何凭证?”

  “就是因为九皇侄矢口否认,寂将军的部属又情绪激动。为了怕九皇侄有所损伤,所以在查清事实真相之前。臣暂时将他圈禁府中。”景王叹道,仿佛极度无奈地道,“而他的监国一职,恐怕也要暂时撤下!”

  “无凭无证,你就将千翌圈禁,似乎不妥,何况千翌的监国一职,是皇上临行前亲自下诏的……”太后身在后宫多年,见惯权势斗争,虽然景王表现得仿佛是为了形势所迫的样子,但她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景王此番话背后的意思了,所以本能地反对景王的意见。

  “太后,九皇侄身负谋害忠臣的罪名嫌疑,实在不适合继续任监国一职!”景王无奈地摇头,“臣也是迫于无奈,才想出这个折衷之法,臣一定竭力查明真相,若九皇侄当真无辜,臣也定当还他清白。”

  说得可真好听,我冷眼看着景王作戏,只怕你找的不是洗涮九王冤屈的证所,而是证明他有罪的催命符。太后一直蹙着眉,明知道这样不妥,但景王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圈可点,倒是不好反驳,于是面带不悦地道:“莫说还没有证据,便是有了证据,千翌身为王爷,也自有宗人府联合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来审理,那些将军怎么可以带军包围王府,简直是无视朝廷,目无法纪,拥兵自重,王叔也应一并拿下治罪!”

  “若是平日,自当如此。”景王点头道,“不过,太后,如今北疆边关报急,此时万万不可随意降罪武将,令军心动荡……”

  “边关报急?”太后猛地抬眼看着他,脸色一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景王将烽火台燃起狼烟一事告诉了太后,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带上一抹慌乱,知道再也不能提降罪武将一事。见太后不语,景王也洅多言,之前那尚大人却站出来道:“太后,如今边关报急,皇上病重,监国待罪,无法处理国事,而国事却一日耽搁不得,朝中百官无首,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镇住局面,至为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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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5 PM |只看该作者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心中冷笑。景王带着他一党的朝臣,他扮白脸,那些人扮黑脸,落力表演,为的便是这个目的!太后似乎也明白了,抬眼缓缓扫了一眼众人,还未说放话,那尚大人又道:“朝中百官已经商议过,此人非景王殿下莫属。”话音刚落,一众朝臣便附和道:“不错,臣等皆以为景王殿下能担此重任!”

  “这……”太后刚才张嘴,另一位李大人又出声了,根本不容她开口,“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刚刚由朝中百官共同拟定的,撤销九王监国一职,推荐景王殿下暂代监国的诏书,请太后过目,若无疑义,盖上凤玺即可!”

  我瞪大眼,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逼宫了。“你……”太后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那李大人从袖中捧出黄绫,上前两步,呈到太后面前,大声道:“请太后过目,盖上凤玺!”

  一众朝臣跟着他异口同声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你们。你们……”太后身子微微发抖,手捂着胸口,气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朝臣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再次整齐地大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权臣逼宫,情形都是如此大同小异么?“哇……”坐在我怀里的小公主被景王一伙突然一起发出的声音吓得哭起来。我抱紧她,看着一脸灰白的太后,怀中哭泣的稚儿,嚣张猖狂的朝臣和装出一脸无奈却眼中隐含得意的景王。气得浑身轻颤,再也憋不住,大声道:“混仗!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是想逼宫篡位么?竟敢这样跟太后说话!”

  那李大人吃了一惊,见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才想起来做臣子的本分,赶紧退了两步,跪到地上,低头对太后道:“太后恕罪,臣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冲撞太后。”

  那些朝臣也赶紧跪到地上。景王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阻挠他的好事,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一闪而逝,面上却又带上谦和的笑容,对太后道:“太后,诸位大人也是一时情急,臣无德无能,从刚才就一直推拒监国一职,诸位大人只好来请太后定夺。”

  “不错,臣等见景王殿下一直推拒,才一时情急,请太后定夺此事。”那尚大人跪在地上道,“不过,请太后慎重考虑臣等的意见。这诏书是由百官商议而成,左右两位丞相,刘尚书,许尚书都同意了,太后不懂朝堂上的事儿,还是听听百官的意见为好!”

  那几个中立的臣子竟然同意了?我心中暗惊,景王是如何拉拢他们的?北疆有难,这些臣子不急着商讨边关战事,倒急着拉帮结派,真是些好臣子啊!再一细想,不过,如果他们被景王拉拢,为何此际来逼宫却没有那些人出面?白白放弃成为新朝功臣的机会?那几个老成了精的狐狸,从来不会做吊死在一四棵树上的事情,此际朝堂大乱,皇帝的情形他们是知道的,景王的形势比九王强,能默许他在这个时候上位就差不多了,哪里还会帮他出面?不过只要他们不反对,景王也等于已经控制了朝堂的局势,太后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他担任监国的事实,怪不得他的党众态度如此强横嚣张,原来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表面上的正名。太后定定地看着景王,脸色越来越灰,想来也已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咬紧了唇,强笑着微讽:“几位大人说得不错,王叔德高望重,忠君爱国,此时正当为国效力!”

  “太后过奖!”景王仍不红气不喘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淡然地道,“呈上来吧!”

  如意上前接过景王手中的黄绫,太后展开黄绫,紧紧地盯着黄绫上的诏书,一字一字看起来,仿佛要把那些字吃进肚子里一般。她看了很久,才将黄绫放到软榻的矮几上,接过芳婷嬷嬷取出的凤玺,狠狠地盖到诏书上,我看到她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冒起,可以猜到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屈辱悲愤,半晌,她的手蓦地一抬,如意从矮几上取下诏书,呈到景王面前。景王跪到地上,低眉顺目地接过诏书,一众朝臣异口同声地道:“太后深明大义,当机立断,实乃天曌之福!”

  “王叔,本宫想去太庙看皇上。”太后淡漠地道,“王叔和诸位大人无事请回!”

  “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臣立即让人护送太后去太庙!”景王心愿完成,心情大悦,太后冷冷地道:“此等小事,就不必麻烦皇叔了。”

  景王也不勉强,欠身行了一礼,微笑道:“那臣就不打扰太后了,告辞。”

  太后瞪着景王的背影,等景王一行看不到影儿了,才一把将矮几上的茶盏拂落到地上,面目恨得几乎扭曲,嘶声道:“乱臣贼子!”

  “娘娘息怒!”宫人们都跪到地上。小公主在我怀中抽泣,太后转眼看着我,一脸悲哀地道:“叶儿,你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他早算冷了皇帝好不了,是不是?”

  “娘娘切莫着急。”我小心地安慰她,“皇上是真龙天子,有上天护佑,一定能平安度过此次难关,眼下最紧要的……”我四下一顾,太后会意地支退摒退左右,芳婷嬷嬷把我怀中的小公主抱了出去,等门关上,我才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娘娘应该多找一些大夫为皇上诊治,除了太医,民间也不乏卧虎藏龙的奇人异士,天下万物,生生相克,未必不能找到救治皇上的方法,不过寻访事一不可过于张扬,景王目前以为皇上伤重不台,才如此张狂,若是知道我们四处搜寻救皇上的法子,只怕会痛下杀手……”我蓦地顿住,心中顿时灵光一闪,对呵,景王以为皇帝伤重不治,所以才懒得再对一个四肢瘫痪,即使伤好了也不可能再当皇帝的人下手,无谓背个弑君的罪名,皇帝的伤,寂将军的死,都如此蹊跷,莫非……是计?

  心蓦地一颤,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如果这是皇帝的计,景王必定上当无疑。他与玛哈勾结了这么多年,是清楚他的能耐的,他以为用二品牵魂降除掉皇帝和寂将军轻而易举,却不知道这当中横生变故,玛哈已经被冥焰他们除去。他过于相信玛哈之能,过于相信自己酝酿已久的毒计,再见到皇帝果真重伤,自是乐而忘形,深信不疑了。

  会是这样吗?会是吗?心中顿时起伏不定,若是这样,那皇帝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作何解释呢?那可是景王的手下亲自验过的。觉得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抓不住。只听太后道:“你说得不错,叶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回过神,唇角动了动,道:“如今景王势盛,太后应避其锋芒,当忍则忍,以谋后数年。或者太后太庙一行,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叶儿……”太后抓紧了我的手,“真是日久见人心,你在这时候还肯帮本宫,日后……”

  “娘娘……”我打断她的话,望着她的眼睛,“臣妾不是为日后谋求什么,忠君爱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妾但求无愧于心。”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嘴角动了动,低声微语:“或者是本宫错了……”

  “呃?”我不解其意。太后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背:“罢,你辛苦一日,先回去吧。”

  我欠身行礼,退出懿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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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7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50章 错过

  回府后立即去见老爷子,发现云修又在老爷子屋内。看来老爷子跟他这么多年不见,是真有说不完的话了。云修见我进来,行了礼退出房去,我笑着对老爷子道:“爷爷和修叔都聊些什么哪?”

  “还不是他海外的那些奇闻。”老爷子眼中亮光一闪,“没想到海外还有一番辽阔的天地,可惜爷爷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不能亲自去看看……”

  “瞧爷爷说的,”我笑着给老爷子倒了杯茶,“等爷爷养好了身子,爷爷想去哪里看名山大川,我和诺儿都陪您去。”

  “就你嘴乖。”老爷子心情很好,笑着打趣我,接过我递上去的茶,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该看的该享受的,都差不多了,以后有机会,你和诺儿代我去看看那海外风光,也当偿了爷爷的愿了。“

  “爷爷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心中一酸,我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如果在这侯府,连老爷子都不在了……我不敢再想下去,露出笑脸,“爷爷,等你身子好些了,叶儿陪你回沧都吧。”

  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你不喜欢京城么?”

  京城……这里有太多不好的记忆,朝堂的争斗又如此复杂,一不小心便牵连进去,实在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唯一的牵挂,是玉雪山上的云峥。我垂下眼睑:“我更喜欢沧都,民风淳朴,可以远离纷争。”

  老爷子微微一叹:“丫头,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纷急不是说远离就能远离的,你进宫一趟,朝中已经风云变色了吧?”

  “爷爷已经冬季吧?”九王被圈禁这么大的事,云家隐势力的情报网只怕早就报给了老爷子。见老爷子微微颔首。我将宫里和太庙发生的事,还有我自己的猜想跟老爷子详细说了。老爷子神情平淡,我犹疑道:“爷爷,景王如今势盛,我们还是由着他吗?”

  “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既然你怀疑皇上是用的疑兵之计。为什么不等等看结果?”

  我呼吸一窒。是呵,为什么这么心急?或者是因为关系到皇帝的生死,所以关心则乱?对于皇帝,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爱情已经毫无保留地给了云峥,可是对皇帝,对这个我初入异世第一个令我心动的男子,我仍然保留了一份关心,不是对他的心意毫无感觉,只是我无力回应。

  “侯爷!”云德在门外叫了一声。

  “进来!”老爷子道。

  云德进了房,欠了欠身:“侯爷,少夫人,官媒拿了些画像来,正在花厅里候着。”

  那刘嬷嬷果真是个麻利人,动作这么快。我看了老爷子一眼,笑道:“爷爷,我去看看。”

  老爷子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丫头,让你费心了。”

  “这是应该的,爷爷。”我坦然地笑了笑。“也许不用多久咱们侯府就有喜事了。”

  小红推我去了花厅,刘嬷嬷见我进来,赶紧起身道:“给荣华夫人见礼!”

  “是,夫人。”刘嬷嬷拿起一幅画卷,走到我面前。“妾身照夫人的吩咐,选定了六户人家的千金。分别是户部郎中李冠廷大人的千金李心怡,翰林院修撰林冠行大人的千金林雅云,还有汝南周家的婉婷小姐,宣仪白家的苓雪小姐,以及‘天马行’金家的千金金镶玉,‘福禄’珠宝金行的千金富珍珠……“

  “福禄?”我微微一愕,那不是富大康家么?蓦地想起富大康还有七个姐妹,四位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三个妹妹待字闺中,不会这么巧吧?

  刘嬷嬷见我的表情,以为我是对富家千金有意,赶紧拿出她的面卷:“荣华夫人,富家虽然是商户,可也是我们天曌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这位珍珠小姐虽是庶出,但生母早亡,自幼便由正室夫人养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品貌端庄……”

  “富家不是在沧都么?”我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怎么你也有她的画像?”汝南周家和宣仪白家也都是偏隅一方的世家,宣仪白家还是云峥的母族,不过这些大世家,旁枝太多,京中也有散落,倒不一定全是守在宣仪。

  “夫人,户籍司的官媒录里不止有京官和驻全国各地文武外官千金的资料,还有各大世家千金的档案,年年更替,主要是为了皇上选秀,官家择婚,便于查档,择优而录,大商户千金也可将小姐们的档案存入官媒录。”刘嬷嬷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接过富珍珠的画像,见画上画着个穿金戴银的少女,模样倒生得漂亮,就是那身装束掩了气质,想来富家慎重其事,过于注重将家财雄厚展示出来,倒是有几分本末倒置了。

  “白家的千金就不用看了,把周家千金的画像给我看看。“我让她收了画像。白家是云峥的母亲白玉瑾的娘家,是宣仪的五代世家,既有适龄的女儿,上次选秀理当收到花贴才是,怎么会有画像遗漏在官媒录?不过这不是我否决掉白家的原因,当年云峥的母亲虽然是误中奸人之计才让人勒死了绮罗,不过安远兮的生母死在她手上也是事实,再让他娶白家女儿,情何以堪?

  汝南周家也是世家望族,打开周小姐的画像,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拈着一朵芙蓉站在树边微笑。看了边上的资料,我有一丝恍然,笑道:“白家和周家的千金是否都未及笄,所以才没有收到选秀花贴?”

  “夫说得不错,”刘嬷嬷见不看白千金的资料,也识趣地只说周婉婷的事,“周家的婉婷小姐今年十五,明年三月及笄,所以错过了这次的选秀。夫人若中意周家,可先下聘,明年周小姐及笄之后,再行迎娶。”

  天曌国的风俗是无论男女,都是十六岁举行成人礼,男了行冠,女了及笄。我点点头,让她依次再把那几位千金的画像一一展开,李家千金端庄柔媚,林家千金斯文雅秀,金家的千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却见画上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姑娘,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这才想起“天马行”金家控制着整个天曌国的贩马生意,与辰星国和曜月国也生意往来,金家的女儿如此飒爽,也不奇怪了。我满意地点头,金镶玉,名也好听,俗到至雅。刘嬷嬷果真是精挑细选了的,这些小姐个个都出色,只消云家再分别落实每位小姐是否人如其画即可。

  “谢谢你,小嬷嬷。”我看完画像,让宁儿拿了赏银给她,笑道,“这些画像且留在侯府,等云家选定哪家的小姐,再托刘嬷嬷作媒。”

  “少夫人!”馨儿踏进花厅,“二少爷有事要见您。”

  我怔了怔:“请他进来。”转头对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先回去吧。”刘嬷嬷施了礼退出去,正撞到安远兮进门来,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却也不像别的媒婆那样多事,夸了几句“英伟不凡”之类的话,只施了施礼,就离开房间。

  安远兮却不看她,只是上前道:“宁儿,小红,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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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7 PM |只看该作者
  宁儿听话地出去,小红却看着我不出声,我轻声道:“你先出去!”小红看了安远兮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退出去。我转眼看他:“你……找我何事?你先坐下吧……”

  自从知道安远兮就是鬼面人之后,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如果他是单纯的安远兮,我或者可以和他一直这么客气而疏离地保持着场面上礼仪,可他现在不仅仅是安远兮,他还是鬼面人,是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的鬼面人,他还是诺儿的采生人,我的性命,甚至诺儿的性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对一个多次救过我的性命的人,我还能这样冷淡客套吗?

  “大嫂不是想知道景王身边的暗桩传来那条消息的真伪吗?”反倒是安远兮比我坦然自若,他坐下来道,“我已经查清了。”

  “真的?”我赶紧道,“那消息是真是假?”

  “消息属实。”安远兮点点头,“无极门确是景王暗中培植的势力,前门主楚殇不过是听命于他的棋子,不过这棵棋子势力越来越大,景王渐渐控制不住,所以起了杀心,蛊王设计给楚殇种下了蜘蛛降,在朝廷因寿王一案搜捕他之时,引发毒降,被官兵乱刀砍死……”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想到曾听月娘形容是殇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心中一抽。我曾经那样恨那个男人,那个带给我伤害和屈辱的男人,我以为听到他的死讯我会拍手称快,可不是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在知晓他的身世经历之后,我不是不同情的,只是我固执地不肯在月娘面前承认。我们的恩怨,已经随着的死亡了结;我对他的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而他对我的伤害,也早被云峥用爱抚平。如今再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竟有几分怅然,我自己也无法理清这种百味纠缠的复杂心情。

  “大嫂认识这个人?”我听到安远兮带着几分探询意味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异色。我吸了口气:“你说楚殇?”

  “是。”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我转过头,无意识地望着前方的地板,轻声道:“是。我认识他。”

  “大嫂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安远兮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似乎不是厌恶和蔑视,书呆子的性子真是转变不少,若是以前,无极门里的杀手和青楼女子一样,想必都是他唾弃的异类吧?我幽幽地低叹道:“他这样的人……你不知道,远兮,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我转头看他,飘忽一笑:“还记得当日皇上着我和云峥查当年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一案的真相么?楚殇……其实就是慕容太傅的公子慕容楚,当年太傅被蔚相陷害……”我幽幽地讲述着楚殇成长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安远兮讲这些,安远兮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我讲术这,这个故事过于血腥和残酷,能消耗人的精气。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和软弱,“若不是当年家门生变,以楚殇的聪明才智和坚韧的心性,必定会如同寂惊云和燕萧湘一样。成为辅佐天子的能臣。他本也该和那些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样,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或美人如玉,明月轻舟。他会荣耀显赫地过完一生,永不会挣扎在黑暗的底层,整日以杀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即使他报了大仇又如何?即使如今还了他一家清白又如何?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背着楚殇的名字活下去,因为他虽是身不由己,却已令家门蒙污。已经没有脸到父母的灵前承认自己是慕容家的儿子。他其实……是很可怜的人……”

  “你……”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暗哑,“是这样看他的?”

  “啊?”我回过神。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扯得太远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远兮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复杂难懂。我不明所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开脸:“对了,你说楚殇是被下降的,可是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

  “武功再高也抵不过阴谋诡计,何况是下降这种邪术,令人防不胜防。”安远兮道,“楚玖瑰身边有个婢女,是景王送他的,那女子本就是蛊王的徒弟,景王让她给楚殇下降,轻而易举。”

  我想起自己还魂那夜,他那个婢女把蜘蛛倒进装着蔚锦岚的瓮里,蜘蛛从蔚锦岚的脸上破体而出的恐怖场景,背上寒毛竖立。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恐怖的记忆,听到安远兮道:“可惜楚殇至死才知道是他一心侍候的主子要取他的性命……”

  还有我。我垂下眼睑,咬紧了唇。我没有对安远兮讲我与楚殇之间的仇怨,人死恩怨消,他做错的事,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让别人鞭笞。也或许是,我不敢让安远兮知道,我也有用阴谋诡计害过人,我的手上也沾染过血腥。

  “那个暗桩,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下意识地有些逃避楚殇死亡的话题,“云家布下暗桩在景王身边,应该也有很久了吧?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查到无极门与景王有关,还与蛊王有勾结?”

  “景王为人一向谨慎,从来不与无极门的人和蛊王亲自接触。”安远兮道,“不过,前不久却一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偷偷潜入到景王府里,找景王质疑楚殇的死因,甚至拔刀相向,景王召来了侍卫,那蒙面人就跑掉了,潜在景王身边的暗桩就获得了消息。”

  黑衣人?会是谁?跑去质疑景王楚殇的死因,莫非是……我猛地想到那个女子,是,应该是她没错,月娘,月晚池。难道是她从哪里知道了楚殇的死因与景王有关,所以才跑去质疑?景王若知道是月娘的话,恐怕会杀人灭口,那……凤歌会不会有危险?我心里一阵恐惧,蓦地站起来,脚下骤然一痛,扑倒在桌上,碰倒了桌上那堆画轴,画轴散落了一地,安远兮赶紧冲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痛……”腿伤未愈,加上今天在宫里太庙车上路上一阵折腾,双腿未得到好好的休养,此时痛得泪花乱转。安远兮情急地撩开我的裙子,看到小腿上包的纱布已经隐隐渗出血渍,脸色阴沉下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见他已经解开了我腿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剥下来,动作又轻又柔,注意不碰到我的伤口,剥到最后一层,见血块将纱布粘在一起,他不敢再剥,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仔细地将药末抖到渗血渗得比较厉害的地方,然后才一层又一层地小心将纱布重新绑回去。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表情专注严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忘了叔嫂之礼,男女之别,眼中只有我腿上的伤。我怔怔地望着英挺的脸,书呆子。和从前真的是判若两人。

  “好好,你要注意一些,坐在轮椅上怎么会把伤口弄裂了?你……”他放下我的腿,替我整理好裙子。抬起头,迎上我的眼睛,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大嫂,我不是……”

  你不是有心的。我微嘲地笑了笑,打断他的话:“小叔的伤好些了没?你随身带着金创药,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没什么大碍,药带着身上觉得方便些。”安远兮转过脸不看我。看到一地散落的画轴,弯腰捡起来。我赶紧道:“那些一会儿让宁儿她们收拾就好了……”

  却已经来及阻止他看到那些画上的内容。安远兮的脸色变了脸,以他的聪明,必然已经猜到这些画是做什么的了。既然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他了。我轻声道:“那些是我让官媒送来的画像。这几位姑娘的品貌家世都不错,你……”

  “你这是为何?”安远兮将那些画重重地丢到桌上,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怒气。我赶紧道:“你从小流落在外,爷爷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能尽快看到你娶妻生子,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室也是应当……”

  “所以你就随便找些女人塞给我?”安远兮的脸色难看起来,“我不用你们操这份心!”

  “我是你大嫂,你的婚姻大事由我来安排有什么不对?”我这话说得理直气不壮,安远兮隐隐地怒火让我觉得有些心虚,顿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我不是随便给你找个人,我跟官媒那边交待得很清楚,他们按我的条件进行了甄选的,这几位姑娘无论家世品貌都和你很般配,你若不喜欢,我让官媒再选些……”

  “住口!”安远兮一把拂落那些画轴,弯腰逼近我,“你按条件甄选,说她们跟我很般配,这么说你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说啊……”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怒和哀痛交织燃烧,我只觉得那怒火再烧得旺一些,就会连同我一起烧成灰烬!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像困兽一样嘶吼:“你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悲哀扎疼了我。我转过脸,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喜欢的人。”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双手仿佛要陷进我肩上。我自然知道他的心,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说我不明白,那是虚伪,只是,安远兮,我已经没有心来回应你,来回应任何人,我闭上眼睛,艰难的道:“远兮,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生。”

  紧抓住我肩膀的手轻颤起来,静默半晌之后,缓缓地松开了。我听到他仓惶退步的声音,脚踏在画轴上,揉碎纸张的声音,门被撞开又弹回的声音……当四周安静下来,我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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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51章 醉吻

  晚膳的时候,安远兮没有回来吃饭,老爷子问了一句,义管理说他出门了。老爷子看了看我,没说什么,我强自镇定,不让傍晚那件事影响到表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无论哪件都比那件要紧。陪爷爷用完晚膳,我让人备车出门。景王这一发难,京中风云变色。我担心着凤歌的安危,还未来得及去录他,却有另外的人找上门来。看着她憔悴忧虑的脸,我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红叶姐姐……”

  “很久没见着妹妹了,过来瞧瞧你。”红叶笑了笑,将带给诺儿和府中孩子的小礼物交给宁儿,坐到我身侧。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姐姐脸色不太好,酒肆的生意上了轨道,便多注意休息,到底身子要紧。”

  “我知道,妹妹莫担心。”红叶淡淡一笑,我知道她定是听闻了九王被圈禁的事,赶紧来打探消息的,索性先开这个口:“九爷的事,姐姐也别过于忧虑……”

  “我不担心。”红叶笑了笑,倔强地道,“九爷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那么不聪明的事,等案子查清了,他自然无事。”

  若不担心,你也不会眼巴巴地赶来了吧?不过她还晓得宽慰人,到底是好的。红叶的脸上带着一抹刚毅的神色:“便是九爷有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为他做不了什么,顶多随他去了,不让他一人在黄泉受苦。”

  “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胡话。”我赶紧道,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的做出傻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红叶转脸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半晌,怅然一笑:“妹妹是红叶这辈子,唯一交到的真心朋友。”

  “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要回报姐姐真心。”我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无凭无故好,无缘无故的坏。”

  “妹妹……”红叶回握住我,眼中一黯,“若是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你要相信我绝不是存心想伤害你……”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笑道,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有,我就这样说说。”红叶笑了笑,“来找妹妹聊天,心情好多了,得,我先回去了。”

  送走红叶,我才得以去“浣月居”。其实已经不适合出门,天已经黑了,但想到凤歌,我一刻也坐不住。从云峥的祭日后。我便没见过凤歌。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是不是仍会如之前一样相对无言,但我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朋友。

  然而我却没有见到凤歌。只见到了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月娘,我询问凤歌的去处,她有些淡淡的耐:“你找他作什么?”

  “我……”我欲言又止,想到见了凤歌又如何呢?他又不知道无极门的事,我无端端地提醒他小心景王,反倒有些奇怪。想了想,还不如提醒月娘来得好。我看着月娘,轻声道:“你最近是否去过景王府?”

  “呃?”月娘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知她不会对我说什么,淡淡地道:“景王若是知道那人是你,只怕会对你们不利,你们一定要小心些,若是可以,最好让凤歌离京避一避……”

  “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月娘冷冷地打断我,眼神微微有些凌厉,“你若是来说这些无聊话的,请你回去。”

  我想起无极门是景王的势力并不为外人所知,我贸贸然提醒月娘其实很不妥,让她知道我知晓了这个秘密,还不知道福是祸,凤歌是我的朋友,但月娘绝对不是我的朋友,说到底,她还是无极门的杀手,是景王的手下,就算她当真知道楚殇的死是与景王有关,也不一定真敢对景王什么,到底是我冲动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后面的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若真想对我不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吸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转身举步,月娘在身后淡淡地道:“凤歌在浣月亭。”

  浣月居的背后,有一条浣月溪,蜿蜒到树林深处,有座浣月亭。我知道凤歌无事喜欢去那里坐坐,对月娘点了点头:“谢谢。”

  繁星满天,夏虫蝉鸣,皎洁的月光下,清澈的溪水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我提着灯笼,沿着潺潺的浣月溪往前瞳,铁卫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两旁是幽静的树林,萤火虫在林间一闪一闪优美地飞舞,脚踏在溪边湿润的青草上,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呼吸着林间湿润的空气,隐隐看到浣月亭的飞檐,一缕婉转的箫音如泣如诉地被夜风送过来,我停下脚步,仔细听那凄凉哀怨的箫音,体会着吹箫人的愁肠。

  “你们在这时故土产我。”我制止了铁卫的跟随。一个人一步一步踏近前方的茅草亭,月光清冷地洒向地面,茅草亭一角悬着简易的灯笼,我已能清楚地看到倚坐在草亭木栏上静静吹箫的白衣男子,莹白如玉的手指在碧绿的洞箫上优雅地跃动,幽幽的萧产时,渐成风中凝噎,回荡不绝。

  “溪边倦客停兰棹,亭上何人品玉箫?”我心有所触,将元代散曲家曾瑞的一首《感怀》改了一字,微笑着吟出。箫从吹箫人的唇边离开,白衣男子幽幽地道:“雪儿……”

  “这么哀怨的曲子,令闻者伤心,吹者断肠。”我上前两步,仰望着木栏栅上风华绝代的男子,微笑道,“我不喜欢。”

  他低低地笑了笑,轻声道:“雪儿不喜,我便不吹。”

  他还是这么纵容我的霸道。我伸出手,拿下他手中的洞箫,把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我其实很喜欢笛箫的声音,以前还缠着云峥教过我,不过我总学不会。”

  “哦?”凤歌微微转过头看我,我把洞箫拿到唇边吹了吹,发出沉闷难听的“噗噗”声,自嘲道:“笛箫真是很耗力气的乐哭,我吃不了那份苦。”我把箫递回他手上,打趣道:“凤歌看着孱弱,气息倒是绵长。”

  他笑了笑,接过洞箫不语。我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酒味,蹙起了眉:“你饮酒了?”记得凤歌从不饮酒的。凤歌笑了笑,指了指亭内:“不是我。”

  我往亭内看了看,晃眼见对着凤歌的那边栏杆上,仰躺着一个拿着酒壶的布衣男子,脸转在外面,留给我一个黑黑的后脑勺。我微微一愕:“你的朋友?”

  “不是,”凤歌摇了摇头,笑得很温柔,“我今夜来,他便在此外了,大概是喝醉了酒误闯进来的。”

  这片城中林是先皇赐给凤歌居住的,虽然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把守,可是也鲜少有人进来,这世上的东西一沾上“御赐”二字,瓦砾也立即变珍珠,老百姓们都自觉遵从着这个铁律,与皇家,,御赐沾边的东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碰坏了,赔不起,还要杀头的。

  “你竟容他在此?还同处一亭?”我有些诧异,我多少知道些凤歌的怪癖,他对看不对眼的人,绝不肯与之多呆一秒。这茅草亭是凤歌独处的空间,一向不容人骚扰,以他的个性,进亭看到有个陌生人喝得烂醉如泥的躺在这里,就算不撵他走,也绝对是自己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怎么他不仅留了下来,还仿佛当那人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吹他的箫?

  凤歌看到我的诧异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让我觉得他与我似乎是同一类人。”他转头看了那醉汉一眼,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我就坐了下来,他喝他的酒,我吹我的箫,各不相犯。”

  “这么有趣,我倒要瞧瞧他是何方神圣!”我笑道,转身走上一侧的木台阶。踏进茅草亭,就亭内的木地板上,散落着三四个酒壶。亭内的酒气更重了,我好奇地看向那脸偏向右侧的醉汉。突然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不经意地踹到一个倒在地上的酒壶,那酒壶“骨碌骨碌”地滚出茅草亭,怀中抱着酒壶的男子蹙着眉转过头,乍一看见那张紧闭双眼的脸,我吃了一惊:“远兮?”

  “雪儿认识他?”凤歌行到我身后,轻声问。我点点头,揉了揉额:“他是我小叔。”凤歌“啊”了一声:“原来他就是云府的二公子。”

  安远兮没有醒,我弯下腰,轻声唤他:“远兮,远兮?你醒一醒,怎么喝得这么醉……”蓦地止声。想起傍晚与他那场争吵,或许正是他买醉的原因。心中不由一紧。我不知道安远兮的酒量好不好,因为以前从没见他喝过酒,轻轻叹了口气,我伸手轻轻拍他的脸:“远兮?远兮?醒醒,别睡在这里……”

  他不耐烦地拂了拂脸。身子却因动作过大从圆圆的木头栏杆翻跌下来。沉闷地跌到地面上,他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又合上,看样子还处在深度的酒精麻醉中。认识他这么久。几曾见过他这样失态?如果这亭建在高处,不跌伤才怪。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凤歌,看来我得回去了。”

  唤了铁卫来把安远兮搬上马车,我辞别了凤歌,他的眼中有温暖的笑意。我心中一暖,这些年来与他之间因楚殇而起的隔阂,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四目凝望,我眼中微润,凤歌,你一宁要幸福,只有你幸福,才是对我罪孽的救赎。

  马车缓缓地离开“浣月居”,往侯府方向行去。安远兮躺在车厢内,醉得不省人事,他不像一般人喝醉酒一样上脸,俊朗的脸一片青白,我探了探他的皮肤,不但不烫,反而冰得有些吓人,这样的人,喝醉了酒,酒精不容易挥发,比一般人不易醒,也比一般人更辛苦。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像是透不过气的样子,我把他的衣领往外扒开一些,好让他透透气。这一扒拉,顿时见到从左肩一直绑到胸口的白色绷带,忆起他那日与玛哈斗法时左肩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由咬紧了牙,暗自生气,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跑去喝什么酒?就算……就算是我那番话有些伤人,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

  从浣月居回侯府这段石板路不太平坦,车厢把安远兮的身子颠得一摇一晃的,他蹙紧了眉,微微睁开眼睛,我赶紧唤他:“远兮……”

  他的表情似醒非醒,眼睛闭了闭,又微微睁开,迷茫地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不知名的深处。唇微微一动,声音低沉暗哑:“我在……做梦……”

  “远兮?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不知道他是清醒了还是醉得说胡话。安远兮蓦地按住了我的手,眼神溃散朦胧,仿佛带上一层烟雾:“叶儿……”

  我有顷刻失神,他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个失去母亲的孩童。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他轻喃道:“只有在梦里……你才离我这么近……”

  马车突然震了震,像是碾到了碎石,车厢猛然摇晃了一下,我失去平衡,扑倒在安远兮身上,手忙脚乱地刚想爬起来,已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别走……叶儿……别走……:”

  那样卑微的,祈求的,绝望的,挣扎的语气,这样彷徨无助的安远兮,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呆住,听到他的声音有着难又言说的痛苦:“别走,别离开我……叶儿……别恨我,别恨我……”

  “远兮……”我想开口解释,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呵,安远兮,即使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不要我,可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或许我有怨,怨你选择独自背负,怨你毫不留恋地放弃我们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

  甫一张口,他的唇便封到我的唇上,带着强悍的,霸道的,不容抗拒的气息,我吃了一惊,又急又恼,竭力挣扎,他翻身压住我,强健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我的挣扎,我气急地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感觉到腥咸的血味四溢出来,他闷闷地哼了哼,唇微微松开,低喃道:“还是那么悍……”

  “安远兮!”我咬牙切齿地猛地一推,这次竟一下将他推翻了。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我扬手想给他一巴掌抡过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里,双眼紧闭,唇角微微扬起,竟然睡熟过去!

  “该死的!”我扬起的巴掌在空中顿住,半晌,握成拳狠狠地往空气中砸了一下,你最好永远别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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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8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52章 拿人

  一连多天,都避开安远兮。明明那晚无理的人是他,可一看到他,我却没来由地感到心虚。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了,毫无保留的让我知晓。可我的理智无法接受他,我的心无法容纳他,我甚至还有一丝害怕,那晚安远兮强吻我的强势和霸道,让我无端端地想起了那个被我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明明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人,可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那种陌生而熟悉的强悍的感觉,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楚殇,我感到恐惧。

  而安远兮,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天晚上在车厢里发生的事,每天见了我,倒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刻意的恭敬和有礼。我被我咬破的下唇,浸了淤血,好几天都没有消退,每次看到他的唇,我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触碰他眼里那些过于复杂的情绪。

  这些天里,朝堂变色,景王揽权。太后从太庙回来之后,下诏她要去皇家寺庙静慈庵带发修行,为病重的皇帝祈福,虽然此举貌似有将宫中的权力完全抛弃的味道,我却安了安心,至少皇帝还活着。寂将军已经出殡,我本来很担心平安,可是在家门生变的当口,平安仿佛突然间长大成人,她把失去至亲的痛苦和哀伤深深地埋藏在心里,镇定自若地处理着寂惊云的后事,表现出个大家闺秀稳重凡的气度和能力。我在陪了她几日后,真的放心下来,不再日日上寂府帮忙。景王任了监国一职,在接到边关的加急军报之后,便令人绑了辰星国派来贺皇帝寿诞的使臣。并任命自己一派的陈书洋为大将军,带精兵两万,押着使臣奔赴边关。至此,景王掌握了国家三分之一的兵权。朝中的大权完全落到他手上,景王一党升官掌权,气势如虹,不可一世。

  因为皇上病重,原本准备的寿诞庆典今年又无法举行,加上数日前的烽火狼烟令年有人知道国家又有战事,京中局势紧张,各国各地的使臣和官吏开始准备回归的事宜。乌雷也不例外,派人送了请贴,邀我明日到归宁楼一聚。

  前些日子因为事情太多。推了乌雷无数次邀约,他倒真是百折不挠。我搁了请贴,于情于理,这次约会都得去赴。没想到约还没赴成,家里又出了一件事。收到请贴没多久。德管事急冲冲地跑来,说那位其格格公主带了人,要到我们永乐侯府拿刺客。

  我时错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以为意地道:“是不是冥焰又拿气给那位小公主受了?”

  上次那位草原公主受了气跑掉之后,倒是让冥焰轻松了几天,谁想没几日,那朵草原之花又来找冥焰,我前世现世加起来好歹活了几十年,怎会看不出那位刁蛮公主对冥焰的刻意针对,分明是对他有意。只是冥焰仿佛还未开窍,一点也不懂人家小女儿的心事,不过自从上次他戏弄其格格被我撞到,说过他之后,他对这位草原公主的态度好多了,有时间也肯陪她上街瞎逛,不知道此番又是怎么惹到那位刁蛮公主不高兴?我叹了口气,离别在即,冥焰也该对人家稍微好点儿才是。皇帝病重,朝堂局势不明,曜月国就算此番抱着和亲的意向而来,面对这种局面只怕也会重新考虑,其格格已经不可能像他们之前打算的,寿诞之后留在京城,必定要跟着乌雷回国。其实这对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至少她不必随那种心里爱着一个人,却要为国家的利益,为巩固父兄的政权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的痛苦。

  “这……”云德摇了摇头,“云德不知,不过那其格格公主不止带了曜月国的卫士,还领了府伊大人来。”

  “府伊大人?”我微微一愕,这又是唱的哪出?看来还是得去见到那位草原公主,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起身,我腿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有乱天坐到轮椅上,本想活动活动筋骨走过去,小红却不肯让我多走路,只得由她将我按在轮椅上,推到主厅。让云德将他们请进厅里,不一会儿,那其格格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京师府伊,我见她那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公主这是干什么?”

  “你们快把行刺我三大吃大喝的刺客交出来!”其其格像被人啄了毛的斗鸡一样,瞪着我道。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蹙起眉,行刺乌雷,?这当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矛头还直指永乐侯府?

  “哼,昨夜有人潜入使臣行馆,行刺我三哥,被我三哥当场拿下。”其其笴一脸怒气地看着我,“那刺客的妹妹就住在你们永乐侯府,定是同谋,请荣华夫人将人交出来!”

  我愕然地看着她,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转而看向府伊大人:“大人,妾身不太明白其其格公主所指,你能否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回荣华夫人,据其其格公主所言,昨夜行刺乌雷王子刺客名叫丹尼,他还有个妹妹叫金莎,客居于侯府。”府伊大人垂首道,“行刺外国使臣是重罪,监国大人要求下官彻查,请夫人同意金莎姑娘跟下官走一趟。”

  我倒抽一口气,丹尼行刺乌雷?这又是唱的哪出?丹尼不是在玄武山无相寺拜师学艺么?几时回的京师?我皱了皱眉:“府伊大人不会弄错吧?”如果丹尼当真行刺乌雷,为何乌雷邀我赴会的贴子提都没有提一下?可是如果那刺客当真是丹尼,即使丹尼和金莎是曜月国人,可是人在天曌国,就得遵守天曌国的法律,官府若想要追查,请金莎去问话是正常的程序,如果景王借机想针对云家,只怕连永乐侯府都脱不了干系,我还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

  “其其格公主亲自到府衙报案,刺客目前被乌雷王子关在臣行馆,下官也是循例来问一问。”府伊大人的态度倒还客气。人被乌雷关在行馆,这么说,乌雷不一定打算将这件事交给官府处理了,否则也不会约我明天见面,今天还弄出这件事,我心里有了点儿数,微微笑道:“大人,刺客都未送到府衙,就是说官府还未记案,没有人犯,没有初录的口供,大人就来永乐侯府请人,未免过于草率。”见府伊大人一脸尴尬,知道他也是受命而为,只怕是不敢得罪这位草原公主,加上有景王暗中推波助澜,不敢不来,也不难为他,转头对其其格道:“公主殿下,官府做事,自有规矩,若公主要请官府作主,便将刺客送到府衙,等官府记案之后,妾身自当配合。此番仅凭一面之辞,便冒冒失失到我永久侯府拿人……”我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公主殿下,这里不是曜月国,可容少是你任性妄为!”

  “你……”其其格瞪大眼,气愤地道,“你别仗着云家有权有势就可以包庇他,行刺外国使臣是死罪,难道你想挑动两国不和,发起争端!”

  “公主言重了。”我微微一笑,“若妾身没有记错,此次贵国使臣团是由令兄带领,现在乌雷殿下还没有表态,公主越权而为,只怕不妥……”

  “我三哥不……”其其格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愤然道,“我三哥只是还没来得及送人过去,我怕刺客的同党得了消息跑掉了,先来拿下她有什么不对……”

  话音不落,冥焰从门外匆匆跑进来,见了眼前一屋子人,脸色一变:“其其格,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与你无关!”其其格见他进来,把脸一扭,冷哼道。

  冥焰吃了她一个硬梆梆的钉子,脸色沉下来:“我嗖你的事与旁人无关,你别到侯府捣乱!”

  “谁捣乱了?”其其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冥少爷,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你以为你是谁?本公主没那闲功夫理你!”

  “你……”冥焰被她拿话一噎,瞪着眼说不出话,我心里明白几分,定是两人不知为什么闹翻了,其其格迁怒到侯府,不过无缘无故扯上什么刺客和金莎,只怕丹尼真的是回京做了什么事,这倒有几分奇怪!

  “府伊大人,你也听到监国大人是怎么说的了,就算本公主先一步来拿下刺客的同党,也不算太过吧?”其其格瞪了冥焰一眼,逼着府伊大人回话,“还不快将刺客的同党搜出来带回府衙!”

  “你敢!”冥焰大声道,“你回我回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其其格不屑地看了冥焰一眼,“你才给本公主站一边儿去……”

  两人像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斥:“宝儿,你怎么跑到侯府来胡闹?成何体统?”

  抬眼一看,见乌雷带了一个少年踏进厅内。我吃了一惊,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可不正是三年不见的丹尼。他个了长高了不少,已经从一个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三年前家逢巨变已让他的心智急速成长,眉宇之间退去了稚气,这三年来在外学艺。更令他身上透出他这个年纪鲜有的坚毅果敢的气质。他见到我,仅微微点了点头。不急不燥,不卑不亢,已颇有大将之风,我甚感欣慰。

  “三哥……”其其格公主见乌雷来,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下去,“我……我来抓行刺你那个刺客的同党……”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刺客?”乌雷目光凌厉地瞪了其其格一眼,“你这任性胡为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永乐侯府是由你任性妄为的地方?还不给我回去!”

  “三哥,他明明是……”其其格指着丹尼。话还未说突然地,乌雷立即命令她带来的侍卫:“还不快把公主带回去!”

  “是,王子殿下!”侍卫围上前,却不敢真的动手来拉这位刁蛮公主。其其格见乌雷动了真怒,眼泪滚了出来,跺脚道:“你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讨厌你!我要回去告诉父王……”一边说,一边含着眼泪瞅向冥焰,见冥焰冷着一张脸不看她,一咬唇,甩手转身跑出去。乌雷也不看她,沉着脸对其其格带来的侍卫道:“全部跟着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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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19 PM |只看该作者
  一转眼功夫,厅里的人退了大半。乌雷转身对府伊大人道:“让大人见笑了,乌雷管教不严,舍妹没搞清楚情况就跑去惊动大人,实在抱歉。”

  府伊大人见势,正好在下台。赶紧笑道:“王子殿下客气了。荣华夫人,既然是一场误会。下官也不便在府上叨扰,失礼之处,请夫人海涵!”

  “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奉命而为,妾身怎会怪罪大人!”我笑了笑,“希望大人回去,向监国大人解释清楚,是一场误会便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府伊大人连连道。我挥了挥手,“德管理,送大人出去。”

  等厅里只留了冥焰,乌雷和丹尼,我请他坐下,带了几分不解,笑道:“现在请王子殿下给妾身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乌雷看了丹尼一眼,笑而不语。丹尼却站起来,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夫人,丹尼私自回京,本该先来拜会夫人,不过……”

  “夫人?”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丹尼一眼,丹尼的脸微微一窘:“我……”

  “罢了,你觉得怎么叫着轻松就怎么叫吧。”我笑了笑,看出丹尼的性格改变了不少,只怕再也无法像当年和金莎一样,毫无芥蒂的叫我“阿花姐姐”。我也不勉强,只要他自己觉得舒服就行。“坐下来吧。丹尼,你怎么会突然回京城?难道你艺成下山了?”学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三年,顶多厅个基础,丹尼此番下山却是为了什么?”

  “不是。”丹尼摇了摇头,“是师傅让我下山的。”

  “哦?”我怔了怔,“慧惮大理财让你下山的?为什么?”

  “嗯,月余前,有个游方僧人到无相寺,与师傅谈经论法,被师傅此为至交知己。那位游方僧精通命理,师傅让他给我推算了一卦,然后他不知道给师傅说了什么,师傅便让我下山进京。”丹尼道,“我问师傅原因,师傅只说,京中有我的贵人,只要找到他,我的灭族之仇即可得报。”

  我闻言,不由仔细的打量了丹尼的表情,见他说到灭族之仇时,眼中沉静,已无三年前那种暴戾之气,想来是慧惮大师教导有方,心中庆幸当年送他去无相寺的决定没有做错。却不知道慧惮大师所说之贵人是谁?我的眼睛落到乌雷身上,莫非是他?

  “你怎么知道慧惮大师所说的贵人是谁?”我疑惑道,万一丹尼找错了人呢?

  丹尼笑了笑:“师傅说,既然是天意,上天自有安排。我觉得,能助我回草原。手不染

血地解决仇人,帮助帕图斯一族重建家园的,便是师傅说的贵人。”

  “你找到了?”我的眼睛看向乌雷,他正含笑望着我,丹尼道:“是,就是王子殿下,丹尼此次想接金莎一起,随王子殿下返回曜月国。”

  “回国?”我蹙起眉。“可是……”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乌雷肯定是和丹尼有了什么协定。马尔蒂一族虽然在我的经济打压下叫苦不迭。可是到底是曜月国的一大部族,丹尼和金莎回去,就算有乌雷的庇护,但人家若要对付两个孩子,也不是多大的难事,我实在是不放心。

  “荣华夫人的顾虑,乌雷也想过。”乌雷见我蹙眉。想是猜出我在想什么,微笑道,“夫人请放心,乌雷可向夫人保证丹尼和金莎的安全。”

  “你怎么保证?”我有些咄咄逼人,“王子殿下的白马阿蒂拉,是贵国的萨满巫女,又是马尔蒂族族长的女儿,她随口一个谎言。便可致人于死地,丹尼和金莎回国,是羊入虎口。”

  “荣华夫人……”乌雷的笑意敛去,认真地看着我,慎重地道。“丽安娜不是那样的人,我深知她的秉性,她品性正直,绝不会姑息作恶之人,哪怕是她的至亲。对我们草原人来说。萨满神高于一切,萨满巫女不能说谎。否则会遭到神遣,丽安娜不会因为马尔蒂族长是她的父亲,就帮他害人……”

  “是么?”我冷笑,对乌雷的解释嗤之以鼻,“我还记得当初在草原,她是如何诬蔑我和安远兮的。正直?哼!笑话!”那个白马阿蒂拉亲口说我和安远兮受恶魔引诱,砵魂附体,做出污秽之事,会给曜月国带来大祸,还把我和安远兮沉入湖中祭湖神。如此荒唐理由和行径正直?

  “那是……”乌雷有些语塞,见我面带嘲色,叹了口气,“乌雷说的夫人一定不信,不过当初丽安娜请神,没有半分作假,那的确是萨满神的指示!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误会……”

  “我不管那些,我只担心丹尼和金莎随你回去,不但报不了仇,还会祸及性命。”我脸色一沉,“我不同意丹尼和金莎跟你回去!”

  气氛顿时有些僵,丹尼看了看我和乌雷,站起来道:“夫人,我相信王子殿下定会护我兄妹周全,我很想跟殿下一起回国……”

  “丹尼,当初伊夏大娘把你们兄妹托付给我,让我一定保住你们的性命。”我打断他的话,“我绝不会让你们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回草原冒险。”

  “可是,鱼儿终究要游向大海,鸟儿飞得再远,也要回到故乡。”丹尼望着我,眼里浮起一抹眷恋之色,“我和金莎是曜月国人,是草原的儿女,始终都要回草原的。”

  “即使有朝一日人们要回草原去,也绝不是现在!”我摇头,轻叹道,“丹尼,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你学艺未成,贸然回去只会枉送性命,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才能成就大事。”

  “可是……”丹尼又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喜地欢呼:“哥哥?”

  话凌晨未落,金莎已经像一只欢快的燕子飞进来,扑到丹尼怀中:“哥哥,你什么时候?是来看我的吗?”

  “金莎!”丹尼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笑容,“你好吗?”

  “我很好呀,阿花姐姐和侯府的所有人都对我可好了。”金莎兴奋地拉着丹尼的手。“哥哥,你要在京城呆多久?是不是不再回玄武山了?哥哥,我带你去外面玩吧,京城有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好玩的……”

  我看着金莎缠着丹尼说了一大堆话,丹尼连一句嘴都插不上,笑道:“好了,金莎,这儿还有客人,你先带丹尼出去,你们兄妹三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抬眼见陪着金莎进来的福生笑着站在一旁,又道:“福生,你跟义管事说,让人在你们院子收拾一间房出来给丹尼住下。”

  “好的。叶姐姐。”福生笑着应声。金莎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阿花姐姐,我们先出去了!”说完,拉着丹尼就往外走,丹尼回头看了乌雷一眼。眼中两分无奈。乌雷笑着点了点头,丹尼才跟着金莎出去了。

  我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等他们离开,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乌雷一眼:“王子殿下允了丹尼什么,让他执意要回曜月国?”

  乌雷淡淡一笑,顾左言他:“就像丹尼所言,鱼儿始终要游向大海,鸟儿始终要飞回故乡,他心中已生回乡之意,恐怕不是夫人三言两语能劝阻得了的。”

  我敛了笑容,心中有几分不悦,这乌雷笃定丹尼会跟他走,我不知道他允诺了丹尼什么条件,倒真是没什么劝阻他的把握。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我唇角淡淡一扬:“王子殿下怎么会遇上丹尼的?”

  “丹尼进京之后本来是先来侯府的,不过进城没多久,在街上见到此次随我出使的两个马尔蒂族的侍卫,丹尼见到他们身上有马尔蒂一族的饰物族徽,便跟踪他们到了使臣行馆,他以为是马尔蒂族长来了京城,想待入夜之后潜进来探个究竟,不想被宝儿的侍卫发现,把他当成刺客抓起来送给我审讯,后来弄清是一场误会,知道丹尼与夫人有些渊源,我才写了个贴子,想请夫人明日归宁楼一叙,谈谈丹尼兄妹回乡的事,没想到宝儿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小性子,跑到侯府来打扰夫人,实在是……”

  我抬眼看着一直站在我身侧的冥焰一眼,冥焰避开我的目光,心知其其格公主跑到侯府来折腾的事必定与他有关,也避而不谈,对乌雷笑道:“原来王子殿下请我去归宁楼,就是想说丹尼的事。”

  乌雷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此其一也。其二,是想向夫人辞行,此番在贵国京师能重遇夫人,实在是上天眷顾,乌雷还有些肺腑之言,想告诉夫人……”

  “如此,归宁楼一聚可以取消了。”我打断他的话,怕他又说出什么失礼之言,“既然主要是谈丹尼兄妹回乡的事,我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我是不会同意的。:”

  乌雷知道我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眼中带上一抹失落,起身强笑道:“荣华夫人,丹尼兄妹回乡一事,请再慎重考虑,乌雷回国之前,随时欢迎丹尼随我回去,他们兄妹的安全,乌雷也愿全力保障。”

  “谢谢王子殿下,不过我想大概用不着。”我冷漠的道。乌雷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微微一叹道;:“如此,乌雷不打扰夫人了,告辞。”

  “妾身腿脚不便,不送王子殿下了。”我坐在轮椅上,欠了欠身,让云德送乌雷出去。见他消失在门外,忍不住重重叹出一口气,冥焰蹲下身道:“姐姐为什么叹气?”

  我转头看他,冥焰的表情带着关切,我笑了笑,轻声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又惹得其格格公主不高兴?还跑到府里来闹事?”

  冥焰蹙眉道:“我哪有惹她,是她自己无理取闹!”

  我打趣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跟你斗气了,可也没像今次这样,带人到府里来闹。你们这阵儿不是相处得挺好的?我还以为过阵儿可以给我弟弟娶个弟媳妇儿了呢……”

  我并不真认为冥焰和其其格是合适的一对儿,只是纯粹想逗逗冥焰。冥焰的脸顿时红起来,有些气急地瞪着我道:“姐姐胡说什么?我才不喜欢她呢!你别乱讲!我也是听姐姐的,不想让她太难堪才应酬一下她。她今天跟我说要跟她哥回国了,让我也跟她一起去曜月国,我不肯,她便威胁我说昨晚行刺她三哥的刺客与金莎有关系,要把金莎交到官府去,我说了她两句,她气呼呼地走了,没想到她真的带人来抓金莎,这种没轻没重的刁蛮公主,我才不喜欢。”

  原来如此。我笑起来,看着冥焰红苹果一样的脸,忍不禁,还会脸红,太可爱了:“那她也喜欢你嘛,我们冥焰现在能耐了,连人家堂堂一国公主都敢拒绝。你不喜欢她的刁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跟姐姐说说?”

  冥焰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不告诉你。”

  “哟?哟哟?”我大乐,“还真有心上人了?是谁是谁?”

  “姐姐!”冥焰大窘,又羞又气地站起来,“我让小红进来推你!”说完,不理我的叫唤,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转眼便逃出了主厅。

  我见他消失在门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冥焰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以前的我,也是冥王对他格外的仁慈。我这一世辜负了冥焰,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对他好的姑娘,在他恢复记忆以前,治愈好他的情伤。思及刚才冥焰的神情,没准那个姑娘真的出现了,却不知是谁,改天定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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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03:20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53章 诽谤

  不知道乌雷给丹尼灌了什么迷汤,接一来这两日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丹尼不要回国,他就是不听,金莎知道哥哥的决定之后,也没了主意,丹尼说如果金莎不跟他一起回去,可以留在侯府,等他报完仇回来接她。金莎听了这话,当即就哭了,立即就要同丹尼一起走,我急得不行,两个孩子却异常固执。安远兮晓得这件事之后,也来劝说丹尼兄妹,可丹尼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奈之下,我决定去拜访一次乌雷,看来得从他那里下手。早知如此,那天他来的时候,该对他态度好一些。

  心中刚拿定主意,景王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张请贴。打开一看,竟是景王在宫中准备了送行宴会,三日后为各国使臣饯行。说是各国使臣,其实只得曜月国乌雷一行,辰星国的使臣在大呼冤枉的情况下被景王绑了与大军一同奔赴北疆,红日国的使臣在烽火狼烟次日便动身返国,只余了迟迟没有离京的乌雷和被景王阻滞在京中的南疆苗寨臣,大概怕南苗人把九王被圈禁的消息过早地带给南疆的凤家军。表面上看来,乌雷迟迟不走,似乎与我有关,乌雷上次赐婚荣华夫人,早在京师上流社会传开,他这些日子百折不挠地送礼送物,被我拒之门外,更成了京中笑谈,不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会儿景王送来的请贴,更是蹊跷无比,在情在理,他为使臣饯行,都与我一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没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请我赴宴的理由。

  我思忖着他请赴宴的原因,如今景王得势,恐怕会铲除异己。当今天子是云家扶上宝座的,加上那天在懿宁宫太后对我的态度,足以让景王以为云家是站在皇帝一边的。云家的财力惊人,如果他不能拉拢为己用,恐怕就会除之而后快了。从其其格去府衙请府伊大人来云家捉拿金莎,景王的态度便可以推测出一些端倪,若不是对云家动了歪心。他堂堂一个监国大人,在件事上明知道不合程序也要让府伊来彻查,多半是想给云家敲个警钟吧?

  景王已经蠢蠢欲动,如果他拉拢云家不成,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谋来呢?他来拜访过老爷子,想让老爷子随他去太庙证实皇帝的生死,但老爷子最后却没有随他去,已知云家对他不怎么待见。再加上逼宫那日,我曾疾颜厉色地喝斥过他的党羽,他会不会已经把云家列入开刀的名单?那他会做些什么呢?这场饯行宴上,又会演一出什么戏呢?

  “饯行宴?”我合上请贴,唇角浮出冷笑,“只怕是一场鸿门宴吧?”

  “我让人给景王回话,说你身体不舌,不能前往。”安远兮也深知其中利害,见我表情不善,开口道,“你不要去。”

  “不,我要去。”我摇了摇头。安远兮蹙起了眉:“大嫂……”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本来就要去找乌雷,现在下正好省了事。景王的动机如何我们不清楚,此番正是打探他虚实的时候,面对恶狼,光躲不是办法,还需要主动出击!”

  “可如果他在席间发难……”安远兮眼有一丝担忧之色,我笑了笑:“我会小心应付的,绝不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你不用担心。”

  安远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脸:“你若决定了,那就去吧!”

  我垂下眼睑。知他未必会真的放心,或者他还会安排隐势力在宫中暗中保护我,就像他以前每次在紧要关头,以鬼面人的身份出场救我一样,我了解,但不用把这些事说破,就像他同样知道,我清楚他会做些什么一样,经过这么多事,我与安远兮之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是除了云峥的心心相印这外,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带给我的,只是,对不起,安远兮,我欠你的,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还你。

  “少夫人!”宁儿踏进书房,“德管理有事找您。”

  我让她请云德进了书房,云德欠了欠身道:“少夫人,泽云府的卢老夫人和马夫人到了,侯爷请您和二少爷去厅里。”

  我诧异地扬了扬眉,泽云府即云家二房的府邸名称,云府两房当年皆是太祖皇帝赐的名。长房承永乐侯爵位,府邸自然永乐侯府。二房赐名泽云府,有泽被云府之意。泽云府的卢老夫人,正是堂叔公云崇岭的正室,马夫人却是已故的云天奇的正妻,云想容的母亲。她们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云家虽然在全国都有不少别院房产,但世人皆知沧都才是云家的大本营,宗室宗亲全都在沧都两府,特别是女眷,只要正式迎进门儿的,基本都守在沧都大本营,像我这样整整两年呆在京师,已经是极特别的异数了。

  “夫人什么时候来京的?怎么没提前写信通知?”我疑惑地道,二房突然带了女眷来京,为了什么事呢?我略一思索,有些明白,莫不是为了想容来的?云家二房的想容进宫之后,一直没什么声响,只怕这老夫人是担忧孙女儿,亲自上京打点来了,可如今京中盛传皇上病重,太后离宫,景王掌权,朝中局势莫测,她当初的来意是想为孙女儿打点,好早日爬上枝头,只怕如今却是要想如何能才把她弄出宫来,不用做寡妇了。莫怪我要如此缺德地损人,只是云家二房那几位叔婆叔婶,我实在是不想与她们打什么交道,当初我嫁给云峥,虽然有老爷子和云峥护着我,表面上大家对我都客客气气,但我也知道,二房的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根本瞧不起,背地里说了不少刻薄话,不过好在我不用跟她们住在一起过日子,她们那些刻薄的话我也当耳旁风罢了。

  云德低声道:“听说是昨天到的,在泽云府安顿好了,今儿才过来侯府见老爷子的。老爷子说,二少爷还没见过几位夫人,让过去给夫人们见个礼。”

  当初安远兮认祖归宗,是在京城举行的仪式,而且只有宗族的男人们参加,女人除了我,没有一个见过安远兮,这些长辈女眷来了,安远兮的确应该去见一见的。我看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去见见几位长辈。”

  进了主厅,见老爷子难得的出了房间,修叔也站在他身旁,卢老夫人和老爷子都坐在上座,右边侧座坐着三个中年妇人,正是马夫人和云天奇的妾室费姨娘,薛姨娘。屋里本来言笑晏晏,见我们进去,立时安静下来。宁儿扶着我上前,我笑着略略欠身道:“侄媳给叔婆和几位婶婶请安。”

  卢老夫人笑道:“哟峥儿媳妇儿,咱们可有两年没见了吧?怎么还是那么瘦啊?大哥,你可别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也得给峥儿媳妇儿补补身子。”

  老爷子只是呵呵一笑,我笑道:“叔婆说笑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光吃不长肉的身子,您可错怪爷爷了。”

  “就是,婆婆您忘了,峥大嫂子是持上钦封的一品荣华夫人,大伯父怎么会怠慢她呢?”说话的是费姨娘,她眼神轻慢地扫了我一眼,起身道:“说起来,我们才该给她见礼呢。是不是呀,峥大嫂子?”

  呵,这话说的,敢情是故意找我的茬儿?老爷子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没有了笑意。我淡淡一笑,随手一拂:“在家里就免了这些规矩,又不是在外面,费姨娘,坐吧。“

  说完,径直坐上左侧的主位,不再看她一眼。你说得没错,我虽是小辈,却是命妇。真要按起规矩来,你是该给我见礼。我本无意摆架拿势,我都不提了,偏有人不识趣地往枪口上撞,真不知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塞的一包草?

  费姨娘的脸色顿时扭起来,另外几位夫人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我看到马夫人和薛姨娘的眼中都带上了妒色。老爷子的眼中却带上了笑意,看了还站在一旁的安远兮一眼。笑道:“崎儿。来见过几位长辈。”

  安远兮自从进房之后便没出声,此际见老爷子叫他,才上前给几位夫人行礼:“云崎见过叔婆和诸位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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