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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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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穿越奇缘(已更新至82章。1.1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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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2:30 PM |只看该作者
原先出神的女子从惜春手中接过湿巾,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怎么了?”

    “你,你长的真好看。”雅芳不自然地反应过来,双目盯在她小脸上。

    女子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眉目清秀,却分明带着让人别不开眼的气质,映月摸下脸颊,眉头轻蹙起,“我长得那样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见。”

    平日里,她们都扎堆在煤炭矿中,整天连个洗脸功夫都没有,映月又是比她们先来到北荒营,这样的面容,自然也是第一次才清晰看见。

    雅芳同惜春走到水盆前,掬起水后,轻声清洗起来,黑色脏污的炭灰层层褪去,漂浮在水面上,心思难测。

    地牢中,黑色的血渍凝固在杂乱的稻草堆中,到了第三日,四周竟是出奇的平静,也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尖利的声音,阵阵刺入耳膜,倚靠在墙壁上的映月猛然惊醒,睡意全无,她揉了下眼睛,就看见惜春双手捧着脸,缩在角落一个劲尖叫。

    “惜春——”

    她激灵起身,大步来到女子跟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脸,我的脸……”惜春使劲朝着墙角缩去,双手掩住面颊后怎么都不肯松开,“映月,我怎么办,我走不出去了,我要呆在北荒营了,我不要……”

    她用力按捺住她不断挣扎的双肩,雅芳也已清醒过来,她双膝屈起,两手下意识的贴上自己的脸,在确定了没有异样后,这才缓缓松下口气来。

    映月瞳仁微闪,柔荑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后,向两边拉开,惜春披头散发,脑袋使劲垂着不肯抬起,原先白净的面颊,如今已是红肿满布,狰狞的疙瘩顺着下巴一直蔓延到前额,根本分不清原先的长相。

    “怎么会这样!”映月大惊,掌心拖着女子的脸颊后大声问道。

    惜春靠着囚柱不断哭泣,雅芳几步上前,女子微抬起的双眼肿成一条缝,直到她凑到跟前,才面色惊讶开口,“雅芳,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没事?”

    她摸了摸脸颊,望着映月回望的眸子,雅芳亦是面露不解,“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惜春一把将身前女子推开,“我们用了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你的脸没事,我变成了这样,雅芳,你告诉我……”

    映月已经听出个大概,望着周侧不断围上来凑热闹的人群,她愤怒转身,只见,雅芳面露惊慌,紧接着退了一步。

    “你给她用了什么?”

    她逼上前一步,雅芳退一步,脚后跟已经碰触到墙壁,退无可退,“我给她的就是白玉露,你看,我也用了。”话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映月跟前,“这是我买通了狱卒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你该不是怀疑我动了手脚吧?”

    惜春躲在边上,两个手肘蒙着小脸,并不敢见人。

    映月将瓷瓶接过手,盖子旋开之际,有幽香的味道传递出来,瓶口处,残留着白净的凝露,她走到蹲着的女子跟前,“你的那一瓶呢?”

    惜春将瓶子放到她手中,打开的时候,一样有芳香的味道,却在瓶口的地方残留着暗红的滴露,同方才那一瓶大为不同。

    映月拧着小脸,松开的手掌握紧后,起身,将那一瓶递还给雅芳,“你的东西,拿好了。”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亲切,女子凝目,瞅着她掌心中的东西半天没有接手。

    相惜的情谊一下被拉开,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鼓声隆隆,“快点,都出去!”

    狱卒不断催促,映月睬了雅芳一眼,谈不上责备,眸光却是淡如水,外头的人已经络绎走出地牢,她回头拉起惜春的手,用力将她拽起后,声音明朗说道,“走!”

    “映月——”

    她一手捂着脸,声音害怕不已,“我是不是只能呆在这了?”

    抓紧的小手紧了紧,映月侧过头,嘴角微微展开,“你不要害怕,我说了,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映月将另一手中的瓷瓶用力丢出,瓶身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囚柱上,顿时,击的四分五裂,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粗糙的枯木遗流下来。雅芳原先跟着跨出的步子一顿,杵在原地。

    望着女子决然而去的背影,她避开了满地碎屑,“映月,我真的没有……”

    她依旧头也不回,雅芳面露愠色,追上前去,“是,我是自私,我将那药给了惜春,却没有想过害她,你为何不想想,谁不是自私的?难道她不是吗,映月,那药只有两瓶,她用了,她想要丢下的,也是你——”

    脚步,在最后迈起的一个用力间,顿住。

    惜春跟着停下来,她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双手用力握着女子的柔荑,“映月,对不起,我只想用了好看些,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想过将你丢下……”

    窝在墙角的李阿婆抖了抖身上碎屑,站起身的时候,一双浑浊的老眼在三人身上巡过,蒙上灰污的瞳仁最后定在了映月身上,她蹒跚着朝外走去,在擦身之际,望向女子说道,“能走就走吧,谁不自私?孑然一身出去最好,要不然,这自相残杀的场面,终有一日会呈现的。”

    映月瞅着李阿婆留下的侧脸,五指在感觉到身侧女子的用力后,回握住,“我们走。”

    惜春面露欣喜,大步跟在了她的身边。

    围场上,聚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静谧到一点声响都没有。润泽站在高台上,五月盟的人已经备好一切,似乎随时准备出发。

    那顶轿子,依旧停在原处,好像都不曾挪动过一样。

    映月仰着小脸,细致的肌肤上,娥眉螓首,她面容姣好,楚腰蛴领,润泽环视而过的目光不经意对上,走上前一步后,薄唇也随之展开,“这个粽子,长的还不赖。”

    她睁大双目,男子飞扬而起的袍角呈现出一种盛开的养尊处优,就掀在她头顶,白色的衣衫不染纤尘,随着风云涌动,龙涎香的味道也一寸寸散发出来。

    “怎么,还是三个?”他皱了下眉头,面色变得极快,纯净的眼眸中已经显露出不悦。

    惜春将下巴贴着胸口,自始至终,不敢抬起分毫。

    雅芳面色镇定,三个人被张指挥特意安排在前头,身后,已有女子不断推搡,想要博取这最后的机会。

    “回少主,三天之中,死了一个。”张指挥命人将先前的那名女子抬上来,映月目不斜视,腰部却在身后被猛地一击,差点痛呼出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紧挨着自己的女子目露凶光,她咬牙瞅向自己,眼眸中已见血红。

    “怎么死的这么惨?”润泽望着那具血渍斑斑的尸体,“谁做的?”

    张指挥目光随即扫过来,一手指着映月,“就是她。”

    “哦,”男子轻应一声,语气,显然是不以为然,“够狠的啊。”

    映月一颗心吊了起来,她看见润泽的眼神黯了下,目光直直落在女尸身上,“她,可还有何亲人?”

    “回少主,还有一个妹妹。”

    “在哪?”润泽抽回视线,双目再度瞅着映月。

    张指挥来到人群跟前,手中的鞭子一下下击打在手掌上,停顿之际,指向了映月,“就是她!”

    “带出来。”润泽向后走了几步,双手搭落后,坐了下来。

    映月只觉肩头被一撞,侧身望去,竟见原先站在身后的女子已经走出人群,她站在众人跟前,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后,回过头来,目光阴鸷地落在映月脸上。

    “两个之中,其中一人,就是她了。”润泽指了指那名女子,张指挥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少主,您的意思是……”

    “五月盟,怎能看她孤零零一人留在这,所以,你们三个之中,只能再走出一个。”男子说这句话之时,目光落回映月脸上。

    张指挥神色明了,听完后,忙不迭地哈腰上前,“少主果然是菩萨心肠,佩服至极。”

    雅芳同惜春同时一怔,面上原先的镇定已经消散,映月望着女子眼中的欣喜,心头,突地聚上一层满满的愤怒,她眼角顿露犀利,边上的惜春双手掩住面颊,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张指挥听到声音,恶言相向地转过头来。

    惜春被一吓,哭咽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口,小脸也不自觉抬了起来。

    润泽直视而来,目光在瞥见女子的面容后,露出几许嫌恶,他修长的手指撑起半边面容,脑袋微侧,“你们,谁想出去?”

    映月对上他嘴角勾起的浅笑,那一声轻问,也不过是他随口兴起,嘴巴动一动,生和死,都在他们手上。

    “谁,不想出去?”

    润泽睇着她面上的恬静,食指在薄唇上轻轻抚过,“你想?”

    映月望了身侧的雅芳同惜春一眼,身后,那是一双双渴求的目光,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要想活下去的人,都想。”

    “呵——”

    男子唇角逸出笑来,高挺的身子突然站起,脚踩烫金靴,一步一步朝着高台下而去。白净的袍角在搭起的木栅栏上寸寸抚过,惜春紧张不已,一把用力抓住了映月的手腕。她顿觉吃痛,睁眼间,男子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头顶被遮去半边阳光,黑色的身影一动,她小巧的下巴却是被男子整个攫在厚实的手掌中,五指,足以将她整张小脸都包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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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2:36 PM |只看该作者
映月微惊,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正若有若无摩挲着她颊侧的细嫩,润泽睨视着身下的小脸,手腕突然一提,映月不得已,只得踮起了脚尖。

    惜春抓着她的一手,雅芳见状,柔荑亦是紧紧抓着映月的皓腕,润泽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手掌猛地收起后,将她贴向自己,“是么,想要活下去?”

    她艰难地踮着,语气丝毫不肯软下,“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就不想吗?”

    润泽握着的手掌,忽地用力,将她紧咬的牙关松开,“我用不着偷生,因为,我主宰着你们的命,贱命!”

    他胸膛处剧烈的起伏,女子的话,似乎完全激怒了他,映月将双手从她们掌心中抽出,覆在了男子手背上。

    她下巴被钳制,不得不扬起,两手按在润泽的虎口处后,用力将他的手向下拉,“我想要活,那我的命,就不贱!”

    她的声音,犹如一下重击,话虽平凡,却使得男子心头猛地一软,仿佛砸在了最为脆弱的地方。映月趁着他出神,下巴一下脱开他的手掌,细嫩的下颔处,五指指痕清晰交错。

    润泽眯了下眼睛,瞅向女子的眸中,带着几许异样。

    映月的目光穿过他的耳畔,落在那顶轿子上,润泽瞅着她的侧脸,那一种不屈,却让他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他近身上前,黑暗的身影压下,晶亮的瞳仁中,怒意,烧炙的如火如荼,“当你想要活却不能活的时候,区区一条命,不是轻贱是什么?”

    男子的声音,几近怒吼,映月睨着他的眼角,一眨眼间,泄露出的,是一抹难以捉摸的隐痛。

    “少主,少主您息怒——”张指挥适时上前,挡在映月跟前后,朝她用力瞪了一眼。

    周侧,五月盟的人察觉到异样,纷纷围了过来,映月轻咬下唇,这个时候,不宜再用言语相激。

    雅芳握下手掌,她手心里头全是冷汗,卡在喉间的话几次犹豫,眼神更是警惕的在二人间来回,润泽忽的侧望而来,女子躲闪不及,同他四目相接。

    明亮细碎的阳光透过他的头顶,迷住了雅芳仰起的小脸,男子环起双臂,脚步移到她跟前,“你呢?”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还带着余怒未消。

    雅芳不着痕迹地睬了身侧的映月一眼,她唇干舌燥,声音亦是很轻,“我想出去。”

    “哈哈——”

    男子听闻,突兀而笑,飞扬的眉角肆意展开,周围想要聚过来的人群纷纷面面相觑,杵在了原地。

    “你呢?自然也是了?”润泽嘴角含笑,望向一边的惜春。

    女子压着脑袋,双目瞅向自己的脚尖,他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

    “呵——既然这样,”润泽丢下半句话,旋身,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尸,“你们就做场自相残杀的戏给我看看,说不定,我看的高兴了,真能将你们都带出北荒营。”

    他大步走上露台,高傲的身姿,将卑与贱,划分的如此清晰。

    雅芳站在二人几步外,她望了眼她们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神色,随即冷下。映月感觉到胸腔处压抑的紧,身后,一声声幸灾乐祸嗤之以鼻,既然走不出去,各人也就索性等着好戏上演。

    “映月——”

    惜春不安地扯下她袖口,红肿的面容转而望向雅芳,“我们,真的……”

    望着雅芳防备的神色,女子声音黯淡,菱唇动了下,“当初说好的,我们三个要一起走出去,谁也不丢下谁,雅芳,在地牢的时候,我那么相信你。”

    “那瓶东西,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了,是,我想要出去,可我没有想过害惜春,”雅芳激动地走上前,“那只是一瓶白玉露而已,真的没有什么。”

    远处的高台上,男子悠闲而坐,映月望着她眼中的急迫,在周遭的窃窃私语声中,心,反而平静下来。

    他们想要看的,无非就是一场戏。

    手无寸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贝齿暗咬,在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后,这才意识到松开。

    或许,自己可以赌一把。

    映月垂下的眼眸,像是燃起的明火,簇焰熊熊,这场戏,她选择落幕,另一方面,这把双刃剑,更要亲手试探自己最亲的朋友。

    “雅芳——”她张了下干涩的嘴唇,心里,突然很是紧张,“我和惜春放弃的话,你也放弃,好吗?”

    雅芳同惜春均是一怔,台上男子以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并不插嘴。

    阖上的轿帘,只留下一道罅隙,男子隐在黑暗之中,狭长的眸子喜怒不明,嘴角,呈现出魅惑的弧度,轻微展开。

    惜春轻拉下女子的袖口,雅芳望着映月那双用破布缠裹起的手掌,心头当即一酸,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好!”

    张开的小口,轻吐出这样一个字,有些模糊,却异常有力。

    映月挽起唇畔,望向前头的眼中,多了些许豁然,轿中,男子以食指轻轻拨开轿帘,邪肆的目光同她不期而遇,她双目微眯,只见玄烨放下轿帘,高大的身子再度躺回去。映月眼见那轻巧的帘子随风轻扬,贴合的瞬间,心头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人头攒动,张指挥朝着狱卒们使个眼色,围在边上的人一下下挥舞手中长鞭,这才让那喧闹沉寂下去。

    润泽双腿交叠,手中的茶盏随着抿茶的动作而静止,男子余光扫向众人,顿显阴鸷,“一个都不想出去了?”

    雅芳站在二人身边,映月听闻,螓首说道,“出不去,索性也就不想了。”

    润泽抬眸,食指在杯沿漫不经心地打着转,“想不到,情谊,果然很深。”

    天空中,阳光隐退在丛山之间,鹅毛般的大雪消停了几日,如今,再度沉闷的压下来,冰凉的,一片片顺着散落下的碎发沿尖滴落。

    “少主,大雪将至,今日若不启程的话,属下生怕,沿途会遇上雪封。”贾管家弯下身,凑近说道。

    “真麻烦!”润泽面露不耐,食指轻挥几下。

    他正起身,睨视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即刻启程,”男子负手在身后,挺拔的身影踩在寒风中,凤目瞅了下方一眼,“将她们三人带上。”

    “是。”贾管家轻应,朝着边上人做个手势。

    映月怔楞,在男子大步走出去好远后,这才面露雀跃,扬起笑容。雅芳同惜春吃惊不已,最先反应的,莫过于张指挥。

    “少主,少主慢走,您的意思是说,她们三个也……”

    五月盟的人已经开始启程,贾管家大步跟在润泽身后,在张指挥再度跟上之际,他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随手那么一丢。

    “这些银子,足够买下你整个北荒营。”

    张指挥急忙伸出双手,将那叠银票齐数勾去,台下三人被推搡着跟在五月盟后头。映月迈开脚步,那顶轿子被先前的四名轿夫抬了起来,自始至终,里头的男子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回头望向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人群中,李阿婆挥了挥手,脸上展露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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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2:37 PM |只看该作者
半个月后。

    暮霭沉沉,抬眼望去,天际整个压在五月盟头顶,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一片豪奢,衬着廊檐上婴孩手腕般粗细的北海夜明珠,越发剔透宁祥。圈圈光晕,包揽万象,黑云涌动下,皇城似有告急。

    急雾袭来,只在五月盟上方留下个口子。残月吞噬,临空一道闪电急速而来,哗啦啦——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让人禁不住掩起双耳。

    接二连三,原先灰蒙的天空被打的忽明忽暗,狂风肆虐,垂在长廊上的琉璃宫灯被甩在墙面上,摔个四分五裂!

    风驰雨骤,顶上瓦片啪啪作响,没过多久,早已是水雾腾腾,一院之隔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半倾而下的屋檐,俨然成了四道瀑布,将整个五月盟围在中间。

    一身灰色的粗麻裙摆拾阶而上,走在廊子中央,地上积起水渍,脚上单薄的绣花鞋踩上去,湿了个透。女子驻足,那两道柳叶眉弯起,叹口气,“什么天嘛。”

    手上的托盘空置,她拎在手中,看着突来的暴雨索性就慢慢走。这雨,来的太过突然,半边身子被打湿,才走几步,就碰见东宫而来的另一名丫鬟。

    “楼儿——”迎面而上,映月脚踩在积水中,感觉到分外难受。

    被唤作楼儿的女子年方十四、五,听到叫唤,小脸一抬,双眼笑如弯月,“映月。”

    双手的红木托盘上,放着一碗浓黑药汁。

    “这是送往哪?”

    楼儿望望周侧,见无旁人,这才示意她走到边上,菱唇轻启,声音压低说道,“这是给爷的。”

    映月听闻,若有所思,心想不过是碗药罢了。

    “好了,再不送去就误了时辰,我去去就来。”楼儿从她身侧跨过,才走几步,却又折回说道,“要不你在这等着我,我同你一道回去。”

    映月一听,本就心存几分好奇,如今听她这样开口,便欣然点头,“好,我等你。”

    楼儿走出几步,来到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前,外头空无一人,就连本该挂在门口的两盏灯,也已经熄灭。只剩一个空壳子在那冷眼瞅着自己。

    “主子——”

    她轻唤,声音抖的不成,抓着托盘的两手全是冷汗,楼儿嘴唇哆嗦,她四处张望,手指紧紧掐入木质的边沿,隐约,那杯盏轻声战栗的声音,如此明显。

    里头,没有定点声音。

    ‘哗啦啦——’身后,冷不丁打下一个闷雷,女子陡然绷紧,颤颤巍巍,素手推开门走进去。

    ‘吱——’古老而悠长,嘶哑声被拉开。

    楼儿望着漆黑的大殿,一下竟不知该往哪走,声音怯弱,在原地站上半天,女子这才嗫嚅开口,“主……主子,奴婢,给您送药……”

    全身的每根经都拉到极限,只要一点声响,就会咻然绷断!

    耳畔,却清晰听到男子的呼吸声,楼儿端着的手,松了紧,紧了握,身上,已经灌满冷汗。

    “过来。”蓦的,一道声音极地传来,明明对方应了话,楼儿却并未感到些毫雀跃,男子的声音,如修罗恶刹,平仄、冷冷冰冰。打在心头,犹坠入三千寒冻般,浑身战栗。

    她一下,不知该往哪走,步子刚踩出一步,手腕就被大掌紧紧扣住,这惊吓,差点让她端不稳那托盘,男子的手……好冰,同那死人无异!

    映月在殿外不断张望,等了须臾,不见楼儿的身影。

    “怎么还不出来?”她未免有些焦急,才要走上前,就看见掩实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人来。

    步履蹒跚,应是一位服侍的老妈子。

    眼见她将门阖上,映月见楼儿还是没有出来,思忖片刻后,还是上前,想要问个究竟。才走几步,便觉怪异,那老妈子身上的服饰,竟同楼儿今日所穿戴的如出一辙。再靠近之时,映月惊地止住脚步,站在原地,面色惊骇,那样子,煞是吓人。

    女子也注意到跟前的映月,她倦怠萧索,用力挤出抹笑,那张本该细致滑腻的小脸,却生出褶皱,一条条,错综复杂。三千青丝,大半成了苍老的银白之色,楼儿自身并未察觉,只是抱怨道,“映月,这送趟药,仿佛过了几十年似的,好累。”

    映月怔忡,兀自沉浸在惊恐中,难以自拔。

    女子端着托盘的两手,形同枯蒿,皮色老态,已然皱皱巴巴。

    肩上,挂着一根晶亮银发,映月伸手将它取下来,这头发,较楼儿的更为夺目,应该是属于真正的银色,发丝很长,一半还缠在她脖子上。眼角亮起的惊讶,在瞠目结舌中被吞咽下去,五指不着痕迹握起,捎带,将银丝缠在掌心中,带着些微痒的触觉。

    “映月,爷喜清静,我们快些离开。”兀自怔楞时,楼儿拉着她的手肘,示意地轻扯下。

    “哦!”应一声,她全身不住打着冷战,一手拿着朱漆色的托盘,另一手,将她搀扶过来。

    脚步深浅交错,每个迈力,却是步履蹒跚,映月忍不住向后张望,那间屋子的大门紧闭,看上去,并无异常。

    心中的震惊,久久没有平复下来,楼儿对于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显然没有察觉,映月不忍说破,只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将她送回东苑。

    五月盟,是帝释王朝最大的山庄,外面看来,气势磅礴,更甚至,不比皇帝的金銮殿差,而其内,更分为三十六阁,七十二院,一整片庄园,占据了小半个京都。

    自从来到五月盟后,映月就再没见过先前的贾管家同润泽,安排事务的,均是一名嬷嬷,人人唤她月娘。

    长廊上,拼接整齐的大理石石面光亮可鉴,蒙蒙细雨将整个天际笼罩在灰雾中,映月端着托盘,来到西苑的一处阁楼前。

    两名丫鬟已在外头候着,见她过来,便将殿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莲步轻移,水墨浓香,刚踏入一步,便听得一阵杯盏碰撞之音传来,哗啦啦的,屋里已经乱成一团。

    “亦主子息怒——”

    丫鬟嬷嬷们急忙跪下来,映月望着这个新主子,只见她一袭水红色寝衣披在肩头,墨发垂在腰际,娇弱的身子站在宽敞的殿中央,赤足踩在那绵软的毛毯上。

    “昨夜侍寝的,是玥姬?”

    跪在近身的丫鬟颤颤巍巍,脑袋点在胸前,不敢抬起分毫,“回,回主子……是……”

    “[粗俗词语过滤-#0024]![粗俗词语过滤-#0024]!”

    亦蔷一手将桌上的杯盏挥落,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丫鬟的半边面颊上,顿时,那细嫩的肤色呈现出红肿,女子却依旧一动不动跪着,一声疼都不敢喊。

    “那玥姬不过是丫鬟命,今儿个,倒先一步侍寝了!”亦蔷面露愤恨,随手将能砸的东西悉数丢掷,也不管是否伤了她人。一屋子下人就那么跪着,谁都不敢吱声,须臾后,女子气喘吁吁,艳丽的美目突然顿在映月身上。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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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2:38 PM |只看该作者
手中的托盘仍旧牢牢抓在手中,映月行礼,双手摆在身前,“奴婢映月,是才分到憩园阁的。

    亦蔷余怒未消,又是骄横的主,这五月盟内,后院,正如后宫一般,为了争宠,手段亦是无所不用其极,“新来的?”

    映月双目低垂,语气不急不缓,“回主子,是。”

    “那好,”女子面露倦怠,发泄一通后索性在贵妃椅上侧躺下来,“你去西宫走一趟,看看那[粗俗词语过滤-#0024]是否还留在那,若是少主问起的话,你就说你是新来的,找不着路才闯进去的,”亦蔷美目瞅着女子压下的双肩,涂满丹蔻的手指,相互把玩,“若是……”她顿了下,眼神忽而转为犀利,义正言辞,“你敢将此事扯到我身上的话,回来,我定撕了你的嘴。”

    映月听在耳中,她虽知这迷路的理由不可信,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奴婢知道。”

    走出憩园阁,天还未完全放亮,细雨将整条长廊的阴角打湿,她信步走去,不知不觉,脚步放慢下来。谁都知道,这西宫是少主的住处,岂是她一个粗使丫鬟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白皙清秀的眉宇间,轻轻皱起,在驻足犹豫之时,映月突的眸光一亮,下定决心后毅然朝着西宫走去。

    绿竹环翠,好一片盎然的景色,她蹑手蹑脚来到殿门口,这儿,却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正上方,宫灯燃点,在门廊前洒下一片阴暗的余晖。

    映月杵在门口,脚尖踮起后朝着内殿张望,里头,却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敢多作逗留,生怕被人瞅见。

    单脚跨进去,踩在绵软的毛毯上,犹如置身云端,她屏息凝神,双目更是警惕地瞅向四侧,穿过大殿,隔开一座屏风后,应该就是少主歇息的地方。

    脚步才刚放下,她刚探出脑袋朝着里头张望,就听得男子的声音错开那旖旎在地的纱幔,传了过来,“谁?”

    映月一惊,忙福身行礼,“奴婢是憩园阁的丫鬟,昨儿亦主子受了凉,身子微恙,奴婢不敢怠慢,斗胆向少主知会一声。”

    她心头发怵,自知这个借口有些差强人意,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里头,沉默半刻,就在她一颗心悬起之时,男子竟开了口,“你进来。”

    映月松下口气,内殿中,清新的香薰自烫金炉中流溢出来,暧昧横生,她拳头轻握起,余光在再次行礼之时,不着痕迹地朝着榻上张望而去。

    润泽单手撑起脑袋,慵懒的身姿朝外侧躺着,精壮的身上,仅以一条丝质的床单遮掩住腰下风光,映月并未细看,目光掠过,朝着男子身后望去。

    “这儿,没有别人。”他一眼看穿,话语落定,更是撑起了上半身。

    锦被轻滑,露出肌理分明,殿内的温度随着烛火的蹭燃而上升,映月退也不是,只得将眼帘微微压下去。

    润泽径自起身,纯白的寝衣随手一披,映月趁机瞅向四侧,殿内似乎并无欢爱后的痕迹,空气更是清淡雅致。

    身前,感觉到暗影压下,映月蓦地回神,男子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她顺着望去,只见一件女子的寝衣散落于此,手工绣制的牡丹妖娆夺目,平添暧昧。

    映月目露不解,润泽嘴角一勾,忽然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我想要,女人。”

    她怔忡万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神色微变,双目戒备地瞅着他。男子喉间哽动,呼出的气息,变得分外灼热,那双干净的眸子,更是转为深邃,在映月眼中变得越发深沉……

    “告诉你主子,明夜,由她来侍寝,”润泽避开女子的目光,他转身,胸腔处那抑制不住的欲.望正升腾而来,一波复又一波,犹如万蚁吞噬,强忍不住。男子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一手撑在边上的桌沿,“滚下去。”

    映月望向他倾下的背部,福了福身后便大步退出去。

    回到憩园阁,亦蔷仍旧躺在先前的贵妃椅上,见到她进来,眼皮抬了下,“怎样?”

    “回主子,西宫只有少主一人,并未见到玥姬,”映月见她眼中一亮,适时补上一句,“少主还让奴婢带话过来,说,明日由您去西宫侍寝。”

    “什么?”亦蔷惊异起身,赤足来到她身前,“此话当真?”

    “回娘娘,是少主亲口所言。”

    女子面露欣悦,下巴轻扬后,脸色得意,“玥姬,你我斗了这么些时日,你还是赢不了我。”她雀跃万分,睬了映月一眼后说道,“赏,憩园阁的人统统有赏。”

    众人相觑,映月率先应道,“谢主子。”

    一整天,园子里头忙个不停,映月回到小院的时候已近深夜,就着昏暗的月光,她推门进去时,就看见雅芳正坐在惜春的床前,给她送水。

    脸上的红肿已经好了大半,容貌也已渐恢复。

    “雅芳,”惜春就着杯沿喝口水,“对不起。”

    雅芳抬下双眼,将她落下的被角掖好,“傻了?为何这么说。”

    “大夫说了,我这脸是过敏,同你给我的药没有关系,瓶子里的暗红,只是时间久了的关系,这声对不起,是因为我的小人之心。”惜春背靠着墙壁,双手缩在被窝中后,将脑袋低垂,点在胸前。

    映月悄无声息来到二人跟前,她屈膝坐下,双手各自抓起二人的柔荑,“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不要有所芥蒂,一起经历过了患难,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

    惜春同雅芳均点下头,相视而望后,勾唇浅笑。

    夜色如墨,由于各自跟的主子不同,三人歇息的地方,也不在一起。

    箫声悠扬,在人静之时,从檐崖之间穿梭而来,一曲三折,波澜万惊,映月竖起双耳,左手食指在锦被上顺着那曲调写出二字:速来!

    一道黑影自小院蹑手蹑脚走出去,四处张望,见无异样后,身形灵动跃上屋檐,弓腰大步向前。脚底生风,踩在瓦砾上,甚至没有丝毫响动。

    远远的,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负手在身后,手中,握着长箫。

    “九哥。”映月站在他一步之外,轻唤。

    “东西到手了?”男子旋身,面上,一条黑色布巾蒙住鼻梁以下的轮廓,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他左手戴着一只皮质手套,世有传闻,他手段毒辣,又断了一截手指,故而唤其为九哥。

    “藏得太深,我还没有摸清它藏身何处。”

    “我千方百计将你送入五月盟,不是让你吃白饭的。”男子显然露出不悦,声音阴鸷。

    映月抿下唇,粉拳紧攥,“再给我些时间,既然已经到了这龙潭虎穴,我一定会将那东西交到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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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05 PM |只看该作者
男子望着她蹙下的眉头,大掌抬起后,忽的将她额前散落下的碎发拨至一边,“在这儿,自己要当心。

    微凉的面颊贴在他掌心,映月眼神忽闪不定,这名男子,从始至今,便让人捉摸不透,她话语淡然,轻应一声,“我知道。”

    “需要人帮忙么?”

    映月将面颊从男子手掌中别开,“五月盟做事向来小心,当初我进来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以防生变,我一人留下便够了。”

    路易没有坚持,将大掌抽回去。

    “对了,”映月恍然想起,“我如今跟的主子,为人骄横,我怕她会坏事。”

    “这好办,”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凝神散,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用的少,能控制对方精神,而多的话,则能取人性命。”

    映月将瓷瓶接过手,紧握之后藏入袖中,他手上的东西,她从不怀疑。

    翌日。

    憩园阁全院的下人均没有休息,如今才丑时,也不知亦主子何时会回来。

    映月站在殿门口,高挂起的宫灯在暗夜中显得尤为凉炽,感觉到有些冷,她侧身靠在殿门上,双臂环起。

    暖意还未聚起,肩胛处却被突然一撞,她凝神望去,只见亦蔷正魂不守舍从自己跟前走过。

    “主子。”她轻唤,女子却是头也不回,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那件寝衣披在她肘弯间,露出细嫩白皙的双肩。映月跟上前去,亦蔷只是僵硬的向前,裸.露在外的颈间,猩红点点,说不清的暧昧。

    身上,衣衫半褪,纯色的肚兜遮掩不住内里春光,淤青,伴着情.欲之色,倒衬得女子一张小脸娇艳万分。

    “主子。”映月见她神色不对,再度轻唤。

    亦蔷回神,瞅了瞅四侧,竟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憩园阁,映月旋身将殿门阖上,拿起藤架上的裘衣给她披上。

    暖意包拢,女子睬了一眼,“你是,映月?”

    “奴婢是。”

    亦蔷屏退旁人,拉紧前襟后,神色由先前的怔忡转为肃然,“我提前回到憩园阁一事,不得张扬,明日,你就去外头说,我呆到了天明才从西宫离开的。”

    “是。”映月乖顺点头,搀扶着躺下后,这才朝外走去。

    东宫外。

    萧瑟的冬叶临落,在细枝末节处圈转,带动一些旖旎,终究抵不过寒风,落下之时,几多眷恋,成就一捧黄土。

    足尖轻点,一袭夜行衣裹住女子玲珑身段,她栖身于巨大的铜柱后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迟迟没有上前。

    当日,楼儿便是从这儿出来,十八年华成了花甲。

    五月盟的四大宫,就只差东宫没有找过。

    美目从暗夜中探出,女子挪动两步上前,剪影投射在殿门上,她双手试着推动下,只听得细微的吱呀声传来,敞开了一道隙缝,足能挤进一人。

    殿内,很静。

    她反手将殿门阖上,里头不比西宫那般明亮。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摸索着一路向前。

    一格格的,似乎是书架,映月仔细的不遗漏一寸地方,心头更是紧张难耐,黑纱下的呼吸也随着焦虑而急促起来。

    身后,蓦地,像是传来阵脚步声。

    女子竖起双耳,动作瞬间顿住,屏息凝神。

    她斜视,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

    静观片刻,直到确定是自己心虚后,映月才转过头去继续手上动作。

    推开几摞文书,五指朝着里头探去,掌心在不经意间似乎碰触到一层暗格,她心中暗喜,自袖中掏出火折子后,凑至菱唇前轻吹一口。

    “哧——”

    突来的光亮让她不住眯眼,映月抬下眼帘,一声惊愕卡在喉间,双目咻地睁大。

    阴鸷的墨黑色瞳仁,浸染残酷,昏暗的烛火将男子阴邪的面容展露无遗,他眼锋犀利,攫住女子的双目涌现出血腥。

    映月大惊失色,刚要将手中火折吹熄,便见苗火忽闪,胸前猛的被一击,身子撞向后头的书架上。

    接二连三的撞击使得后背疼痛不已,大摞的文书从书架上倾斜下来,砸在她瘦削的双肩,皓腕轻挥,她想也不想的将火折子扔向男子,趁着光亮隐退之时,侧身躲过他身前,向外蹿去。

    映月跃至殿门口,肩胛处忽地袭上火热,她贝齿轻咬,柔荑按上去时,掌心已经触及到温热。

    坚硬锋利的蛇形镖插.入胸口,指缝间,血渍不断流溢而出,她奋力打开殿门,娇小的身影跃向院外,趁着夜色消失而去。

    男子紧随其后,黑色的袍子同暗夜为伍,凤目瞅向四侧,听到动静的守卫已悉数赶来。

    “给我搜,抓活的!”

    “是!”

    一时间,传接的火光照亮整个五月盟,玄烨站在东宫门口,望着地面上滴沿向前的血渍,凤目阴鸷,冷下脸来。

    映月用力按在胸前,她步子趔趄,几乎是抚着那面墙壁才能勉强向前,气息不稳地攀附着巨大的铜柱,她朝向天空之外瞅了瞅,这时候,她大可以拼劲力气逃出五月盟,可那样一来的话,昔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光洁的前额处冷汗涔涔,呼吸伴着灼烫的混沌,她挣扎向前,面色惨白如纸。

    映月并未立即回到小院,她望向四侧,见无人后,这才躲到憩园阁院内的一处假山旁。手脚慌乱的将夜行衣褪下,右肩处已经泛上麻木,她忍痛将蛇形镖取出,随手丢掷于一侧的湖泊中。

    背靠石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映月勉强将裙角撕成条状,艰难的将伤口环绕起来,由于一手不能用力,她只能将贝齿咬着布条的一角,忍起剧痛将胸口层层裹住。鼻翼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欲呕,惊动了东宫的主子,过不了多久,那些守卫就能将五月盟翻个底朝天。

    走出假山,映月蹲在湖泊前,想要将沾在掌心的血渍洗去。

    就着月光,双手刚碰触到湖面,却发现漾开的水晕竟呈现出暗红色,她面色怔楞,眉头咻然皱起,镖上有毒!

    “去那边搜,刺客还没有逃出五月盟,快,一处都不能放过!”

    守卫的声音急匆匆而来,伴着火光蔓延,迅速着染夜色。映月忙起身,那身夜行衣来不及处理,只能藏进假山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自己住处走去。

    她步子不敢迈的太大,生怕再度撕裂伤口,走到长廊处,垂目察看,果见胸前血渍斑斑,浸染大片。映月将墨发悉数披在胸前,这才勉强遮起。

    回到住处,所幸同屋的丫鬟都已睡下,她蹑手蹑脚选来一套厚实的衣衫,刚换上,却听得外头传来阵阵如雷般的擂门声,“开门,开门!”

    “好吵。”一名丫鬟翻个身,小声嘀咕。

    “快,开门——”

    映月好不容易背身将腰带扣起,就听得院门哐当一声被剧烈踹开。满屋子丫鬟惊醒,利索起身后捡起边上的衣衫披起。

    “守卫大哥,这三更半夜的,可是园内出了何事?”为首的丫鬟揉下眼睛,语气微带不满。

    护卫首领目露凶光,眼如鹰,扫向众人。

    映月随在后头,垂在身侧的右手分外沉重,她避开首领的视线,下意识瞅了瞅自己胸前。

    “五月盟内闯入刺客,玄爷有令,西南阁的丫鬟全部到东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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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09 PM |只看该作者
“西南阁,这是为何?”先前的丫鬟不解,连连追问。

    映月五指轻握,眉角泄露几许懊恼,定是方才逃跑时,他们顺着血渍追寻至此。

    “爷的命令你也敢如此七嘴八舌,”为首的男子利眸轻扫,“全部带过去。”

    映月挤在众人之间,面色虽有些苍白,所幸是夜里,走到院外,才发现西南阁的丫鬟已经被聚到一起,守卫更是森严。

    东宫。

    “平日里少主都不许我们踏进这里,今儿怎么……”一名丫鬟走入东宫正门,好奇嘀咕道。

    “不是说了吗,有刺客闯入,只是不知道让我们过来做什么……”

    映月秀眉紧蹙,一手按在胸前后走入园中。豁然明亮的火光让她眼中霎有刺痛,宽敞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站满手持佩刀的侍卫,神色肃穆,布满杀气。极目望去,聚集到此地的丫鬟们均是战战兢兢,树林阴郁,漏下的月光更显惨淡稀疏。

    映月单手提起裙摆拾阶而上,行入殿内,才发现惜春同雅芳也在这。

    吵嚷的声音,均随着男子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而静止。

    四名侍卫跟在身后,玄烨并未换下衣裳,仍旧是先前的一袭黑色寝衣,夜凉如水,只不过在外头披了件狐裘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姿跨入大殿,俊目阴魅,眼光邪肆。

    “爷!”众守卫逐一行礼,满屋子丫鬟悉数下跪,映月单手紧握,慢慢软下双膝。

    玄烨坐上首位,长腿交叠,食指上,一颗巨大的白玉镶嵌在金属质地的戒指上,中间一点血红色,犹如眼泪的灼烫,分外耀眼。

    “起来吧。”男子薄唇轻启,雪白的狐裘袖口下,五指在桌面上轻击。

    映月起身,目光落在玄烨肩头,只见他长发披肩,东宫又是他的居住之所,而那一日,楼儿分明就是在自己眼前从这出去,白了头……

    心中的疑虑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得守卫上前,“爷,人已经到齐。”

    玄烨只是轻点下头,他眸光阴鸷,一一扫向众人,“东宫之中,竟然闯入刺客,家有内贼,而且,是名……女贼!”

    映月暗自唏嘘,她微微吃惊,敛下双目。

    丫鬟们面面相觑,更加小声耳语,“内贼?也不知是谁……”

    “嘘,说不定就在我们当中……”

    雅芳同惜春站在一起,离她也不过几步远,映月面容竭力平静,正在此时,守在外头的守卫突然将殿门阖上,苒动的烛火跳跃几下,遂而恢复静谧。

    随着砰一声,她心头大颤,看着男子从座位上起身。

    目光,在高大的身姿中睨视而来,映月不经意与之对上,男子只是瞅一眼,继而别向她人。

    一名丫鬟身着单薄,她紧压下脑袋,望向自己的脚面,双颊绯红。

    玄烨食指轻勾,扣起她的下巴后,将掌心横在女子跟前,挡住她眼睛以下的部位。慵懒的眸子波澜不惊,在睬上一眼后,面带不屑地随手丢开。

    映月眼见他以同样的动作推开雅芳同惜春,而那些丫鬟,则被分站到另一边。隔目相望,她原先杵立的步子想要退后,却已经触及到那些散落至一地的文书,她怔忡回神,才察觉男子已经站到了跟前。

    玄烨薄唇轻勾下,映月屏息,见他抬起了右手。

    藏在袖中的掌心紧攥起,却不想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男子举起大掌,映月强吞咽下害怕,逼的自己目光直视向前。他嘴角轻点邪佞,女子见他手腕僵硬,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刚转过头去,便见他指尖在自己光洁的前额处一勾。

    “你害怕?”玄烨将手指举到映月眼前,上头,沾着一滴晶莹的冷汗。

    她小嘴轻呼,手背在额头上擦拭几下,“外头天寒,奴婢到东宫后感觉到暖和,出了一身汗。”

    玄烨唇角含笑,俊脸微侧后说道,“这双眼睛,倒是有点熟悉。”

    映月眼睑压下,男子的大掌已经遮住自己面部,她心有惶恐,不免闪躲。

    “抬起头来。”玄烨轻声命令,女子不得已,只得对上他的双目,在紧张的对峙间,仍心存侥幸。

    黑亮如墨,透彻的明眸强装镇定,玄烨原先的试探突然转为犀利,大掌蒙住女子眼下部分,那双眼睛,同暗夜中的如出一辙。映月惊觉,想要回避,却已经来不及。她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浓密的睫毛在眼廓下打出一道很浅的暗影,忽然袭近的气息,更是让她下意识收回眸中锋芒。

    男子忽而抿唇微笑,笑容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涵义,生生使人发憷。

    映月嘴唇干裂,不经意抿了下,一双眼睛静若止水,玄烨右手落在她肩头,食指勾起后,慢慢顺着她粗麻布的丫鬟服落下去。

    女子贝齿轻咬,目光依旧平视,余光,却睬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划过自己第一颗盘扣。

    雅芳同惜春面露惊恐,凝神均盯着玄烨的动作。

    指尖的力度并不大,可胸口伤了重创,哪怕是丁点力气都犹如千斤负荷,映月心神紧绷,肩胛处刺痛袭来,男子食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蛇形镖刺出的血洞处。

    玄烨目不斜视地睇着女子,饱满的前额,布满冷汗,一张俏脸更是极力隐忍。

    食指微用力,她紧咬牙关,已经尝到自己嘴中泛出的血腥味,玄烨将另一手放到她肩上,在猛地一个拉近后,整个大掌贴合在她胸前,不留一丝隙缝。映月杏目圆睁,握在她丰盈上的手肆意逗留,在嘴角勾起一抹邪佞时,五指收拢,用力揉捏。

    简单包扎的伤口裂开,她惊觉内衣一片润湿,层层渗透出来。

    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攥成拳,聚起内力,事已至此,她唯能拼死,也好过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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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19 PM |只看该作者
玄烨睨着她苍白的小脸,掌心下的柔软让他墨黑的眸子渐沉,他喉间轻滚,凤目微眯下。

    映月刚要拉下他的手,却觉胸口疼痛在他放手时忽然散去,男子往后退一步,她随之望去,正好瞅见雅芳同惜春担忧的神色。

    所幸,自己先一步换了件厚衣裳,那血渍没来得及渗透出来。

    晦涩难安,依玄烨的动作看来,他应该是有所察觉,可又为何却在即将揭晓之时,松了手?

    燃起的宫灯将整座东宫照射的犹如白昼般,男子坐回到首位,边上,一名侍妾谄媚递上清茶。玄烨目光落在映月身上并未收回,他下巴点下,就着杯沿轻啜一口,眼中的兴味,更像是攫住猎物般,撕咬住后,很难放开。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瞥过来,原先挨着映月站的丫鬟更是唯恐不及,先后退开。

    “今夜,就到此。”玄烨朝着边上的守卫挥下手指,示意他上前。

    映月不敢乱动,伤口处的血正顺着胸口滑落下来,一动,则有可能将患处撕裂的更大。

    “半月之内,园中诸人不得踏出五月盟一步,刺客有伤在身,镖上更淬有剧毒,”玄烨漫不经心交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随之又展开,他目露不羁,形色更是阴柔邪魅,“这毒,只有靠绛珠草汁才能解,通知下去,凡是园中有人在医善堂想要领取此药的,通通记录下来。”

    “是,属下领命。”

    映月冷汗涔涔,心中的不祥,比那伤口还要折磨人。

    “都下去吧。”玄烨摆下手,身侧的侍妾摆弄风情,刚要倚身上前,却在男子一个冷眼中,畏畏缩缩退下去。

    一干人等系数撤下,雅芳同惜春靠近映月,静默着向外走去。

    殿内,就只剩下贾管家同玄烨。

    “爷,您心中,可是已有答案?”睬着男子的侧面,贾管家小心问道。

    玄烨单手搁在腿上,如稠的寝衣下,那一块在轿中被砸伤的淤青还未褪干净,“这么多年来,外头觊觎我五月盟内的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对方只是一人,倒是容易对付,我倒要看看,她是想要等死,还是要将这幕后引出来。”

    “爷的意思是……”贾管家面色凝重,在望见男子挑起的笑意后,遂又老脸舒缓,“爷高见。”

    “其实,我心中亦没有十足把握,”毕竟单靠一双眼睛的相似,很难吃准,“所以……我们只能等。”玄烨站起身,松开腰间锦带后,径自朝着内殿而去。

    “映月,你脸色好难看,”雅芳适时搀扶一把,让她靠向自己,“出了何事?”

    她轻摆下头,“没有。”

    “侍卫口中的爷,可就是东宫的主子?”惜春声音压低,想起男子方才的动作,面色忽而酡红,“长的极好看,就是太可恶了。”

    雅芳见映月似是有事隐瞒,她不说,她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我们送你回去。”

    “雅芳,”映月唇舌干燥,任由二人搀扶,“玥姬主子,可有为难你?”

    “我们都是下人,爬不到上头,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雅芳的声音,似乎哽了下,原先静谧的四周,更加显得阴冷阵阵。

    “映月,”边上的惜春感觉到冷,缩下脖子,“玥姬主子把雅芳的手烫了,起了好几个大泡,我原以为,离开了北荒营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映月顿住脚步,执起雅芳的双手,果见上头的疤痕还未褪去,“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是玥姬主子侍夜,却不过丑时就回来了,之后,她在红绡阁内撒气,刚好我端着一壶热水,”雅芳伴着映月朝前走去,“事后,她赏了几两银子,让我们三缄其口,说是在少主那呆到了天明才回来的。”

    映月顿觉蹊跷,那玥姬同亦主子,原来都没有在西宫过夜。

    “凡事,今后当心着点。”她轻声嘱咐,前途无路,更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走。

    回到小院,那些丫鬟均已歇下,映月让她们二人先行回去,她窝在榻上后并未立即躺下,而是缩到墙角,背对着月光解开前襟。

    一片血红,隐约可见其凝固的暗红色。

    她自袖中掏出一支短箫,双手轻用力后将其展开,刚要凑至唇畔,却又面色黯然地放下手。

    玄烨的诸多动作,就算没有确定,定也起了疑心。这个时候若是求助于九哥……

    她菱唇紧抿,将伤口用布条再度缠上,所幸那蛇形镖只是刺伤皮肉,没有见骨,若不是因为有毒在身,不过半月就可自行痊愈。映月靠着墙沿,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她小脸上,坚毅褪去,在痛苦的睁目间,多了几许寂寥。

    千姿园中,万般花绿点缀,映月跟在亦蔷身后,顺着花石铺着的小路向前而去。

    冤家路窄,迎面碰见的,正是红绡阁的主子玥姬。

    映月同她身后的雅芳对望一眼,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上前。

    “妹妹——”亦蔷嘴角轻扯下,语气却很淡。

    玥姬高挽起一个云髻,斜鬓上,一支金步摇熠熠生辉,身上的服饰倒是清淡雅致,五月盟内的侍妾均有地位悬殊,亦蔷唤她一声妹妹,自视为身份已高一等。

    “妹妹?”她美目轻眯,锦帕掩起嘴角后笑出声来,“呵,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老了不成?”

    亦蔷俏脸僵下,却又转变得极快,“五月盟内,这姊妹是不分长幼,只论地位的,玥姬,做了小主子,倒是忘记了你这该有的身份。”

    玥姬面色苍白,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走!”

    映月忙将身子侧开,这玥姬似乎很难沉住气,三言两语便被轻易的激怒了。

    亦蔷面目含笑,就在二人错身走过时,玥姬伸出步子一绊,女子整个人向前栽去。映月见状,忙伸手拉住,不想撕裂了伤口,疼的紧蹙眉头。

    “你——”亦蔷旋身睬着女子的背影,伸出的手指不甘收回,语带嘲讽,“也难怪,曾经是我的一名粗使丫鬟,现在爬到主子的位上,难免,狗眼看人低了。”

    二人剑拔弩张,映月原先抓着亦蔷的小手被甩开,整个身子趔趄几步,一脚踩在他人脚面上。

    “爷——”

    后头传来惊呼,映月听到这一声称呼,当即屏息,周身如坠冰窟,寒意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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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24 PM |只看该作者
胸口的伤,似乎愈加疼痛了。

    “妾身见过爷。”亦蔷同玥姬赶忙上前,齐声行礼。

    后背僵直,映月望着亦主子眼中的厉色,这才回神将踩住的脚松开,故作惊慌地想要跪下请安。

    手肘被托住,玄烨睨着她刻意压下的眼帘,薄唇性感微勾,“起来吧。”他的话语,犹如三月春风拂面,映月刚跪下的腿弯不得不直起,她双手微攥,在起身之时,却被男子将那一双柔荑包在了掌心中。

    “手很凉。”玄烨吐出这样几字来,更让她睁大双眼的竟是……

    他将那两手凑到自己唇畔前,呵着她的掌心,一股暖流顺着手指窜至心窝,映月神色怔愕,身后的雅芳面露犹疑,双膝跪地。她抽下手,却被男子更为用力地覆住,“是不是穿少了,身子一直不曾暖和过。”

    玄烨目露柔情,阴魅的瞳仁攫住她的身影,话语轻声,犹如呢喃,映月抬下眼,却并未从那双深邃的潭底看出丝毫情意,相反的,更像是突然聚起万丈波涛,“奴婢,多谢爷关心。”

    男子的笑意,并不达眼底,他将映月的手重新握回掌中,起身的玥姬面色得意,嘴角噙起嘲讽后瞅向边上的亦蔷。

    修长的食指拂过女子掌心,映月刚要挣开,却发现左手手臂竟然不能动弹,与此同时,一股内力正顺着两人相缠的掌心窜至自己臂弯。她大惊,醒目圆睁,男子却是悠闲慵懒,睇着的双目,脉脉含情。

    亦蔷双手藏于宽袖中,面上微笑,实则,却是银牙暗咬,尖细的指尖刻入掌心。

    映月难掩恐慌,原先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竟在男子的内力下再度裂开,她整条手臂发烫,像是被火焚烧一样,胸前,更如万蚁啃噬。

    玄烨松开手,映月握住自己的肘弯,左臂一阵麻木,垂在了身侧动弹不了。

    男子同她擦身而过,众人将本就不宽敞的道让出来,他负手在身后,锦色袍角扬过,站在边上的亦蔷面有希翼,却见他目不斜视,高大的身影不消几步便消失在众人跟前。

    “呵——”

    玥姬抽出袖中锦帕,身姿娇弱,面露嘲讽,“别一个劲说自己是主子,谁能天生是主子命呢?这丫鬟啊,指不定,一个个都能爬上枝头——”

    女子掩嘴而笑,扔下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红绡阁,雅芳顺目,在经过映月身前时,担虑地瞅了她一眼。

    亦蔷面色极为难看,在玥姬走远后,旋身对上映月,目光不善。

    她疼痛难忍,强打起精神,心头一动后,在亦蔷质问之前率先开口,“主子莫要生气,她恃宠而骄,也只是自己面上过得去而已,据奴婢所知,那日她在西宫侍寝,并未能留到天明。”

    “当真?”亦蔷面色微喜,将方才一事抛之脑后,“你从何得知?”

    映月并未将雅芳牵扯其中,“今儿一早奴婢经过前院,听玥姬主子的两名贴身丫鬟偷偷议论,这事,红绡阁内皆是守口如瓶。”

    “哈哈哈——”亦蔷喜逐颜开,重复几字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映月下唇紧咬,伤口的地方疼痒难耐,她上前一步来到亦蔷身后,“主子,我们先行回去,玥姬主子那,并不足以为惧。”

    亦蔷收回笑意,美目睇向身侧女子,“你很机灵。”

    她眼角微眯,映月见状,语气刻意卑微,“主子放心,奴婢并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跟了您,定当全心全意助您。”

    “不敢便最好,”亦蔷提起裙摆,目光尾随至玄烨走远的方向,“少主同爷,不是你们这些贱婢能攀上的,再被我撞见一次,小心我轻饶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映月跟在她身后,敛目,将眼中精芒压下,回到憩园阁,直到忙完园中事务后方回到小院。

    她解开前襟,内衣紧贴在伤口上,好不容易扯开,才发现胸口已经溃烂,玄烨所注入的内力,果然是要试探她,让伤口恶化,近而逼得自己有所动作。

    映月背靠墙沿,仔细将伤口缠绕后走出小院。

    医善堂外,一种清苦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她杵在长廊外,驻足许久,才提起口气后大步朝前而去。

    “白管事,你行行好,就支些绛珠草汁给我家主子吧。”刚走近,便见一名身着翠绿色袄子的丫鬟在堂外苦苦哀求,映月听到那几字,忙的刹住脚步。

    “不是我不给,你也知道,爷下了令,如今这绛珠草汁金贵无比,方才贾管家来此吩咐,就算是能记录在薄,医善堂也不能向外支出一点,”白管事面露难色,挥挥手示意,“你还是回去吧,你家主子活不了多长,那也是她的命。”

    映月隐退至边上,她不曾想过,玄烨会为了引自己出来而牵累上旁人。

    丫鬟耷拉着脑袋,面色沮丧从她身前走过。

    映月睬了身后的医善堂一眼,大步跟着女子上前,“你是哪个院的丫鬟?”

    怜翠怔忡回神,十指紧揪着衣角,“我是山月阁,慧主子手下的丫鬟。”

    映月同她并肩而走,女子见她面带善色,不像其它院里那些人一样恃强凌弱,当即便岔开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怜翠?”映月望着她的动作,微有不解。

    “我家主子得的是三月寒,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可如今医善堂不让支出绛珠草汁,守院的更加不让出去采买,慧主子她只能等死,”怜翠说到动情,不免落泪,“三月寒,更要命的,竟是传染病。”

    “传染?”映月小嘴轻呼,怪不得怜翠不愿意同自己靠近,“那你家主子,现在怎样?”

    “慧主子她足不出户,三月寒发作时都在身上,平日里,用下的被褥都是我清洗的,若不是今日主子病发,我也不会踏出山月阁一步,生怕害了她人。”怜翠抹着眼泪,委屈万分,“主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发作时,又疼又痒,抓挠过的地方经常血渍斑斑,其实,只要拿些绛珠草汁涂身,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映月听出丫鬟口中的埋怨,她双手落在女子肩头,轻叹一声后说道,“白管事也是奉命行事,那刺客一日不露面,看来是不会松口的。”

    “那该怎么办?慧主子等不了那么久……”

    映月望着她眼中的急迫,只得轻声劝慰,“你先回去山月阁,好好照顾慧主子,事已至此,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扭转的。”

    怜翠点下头,刚要迈步,思忖下后小心翼翼说道,“慧主子得三月寒的事,园中之人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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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27 PM |只看该作者
映月心想她方才也是情急了才会对自己脱口而出,想来也是,这样的病,若是被那些管事知道,那慧主子恐怕连个栖身之地都保不准,“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不会和她人提起的。
    怜翠目露欣喜,映月将她送出医善堂,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单手按在胸前,感觉到晨起的那一缕阳光,似乎格外耀眼,拂开了阴霾,迎出亮光。

    映月双目微阖,感受着突来的暖意,她明艳的小脸上,神情难辨。

    “咳——”

    “咳咳——”

    五月盟内,三两步之间,便能听到轻微的咳嗽声。

    贾管家行步匆匆,久经风霜的老脸肃穆庄重,他闯过东宫,直入内殿,“爷!”

    玄烨健臂展开,身后的侍妾正将黑色的长衫搭上他肩头,一条蟠龙腰带豪奢尊贵,围住了男子精壮的腰身,见到贾管家近来,男子眼眸微抬,“怎么了?”

    “爷,出事了。”贾管家面容凝重,脸色铁青。

    玄烨从他脸上瞅出些毫端倪,他大掌轻挥,屏退旁人后方开口,“说!”

    “园中很多人突然得了三月寒,病势严重。”

    “三月寒?”玄烨抚下袖口,俊脸阴暗,“那是什么?”

    “是一种传染病,若不能及时医治,会全身溃烂而死,”贾管家语气沉重,稍顿后,复又开口,“而唯一能治愈此病的,只有绛珠草汁。”

    玄烨目光凝下,俊眉蹙起,“有多少人得了这种病?”

    “数之不清,先前的症状,只是咳嗽,要过三两天才会完全发出来。”

    男子坐上首位,俊脸阴霾的吓人,“这病是如何传入园中的?”

    “正在查,据大夫所说,应是衣物水洗之间传染,可是这样调查,难度太大。”贾管家摆下脑袋,束手无策。

    玄烨一双邪魅的眸子讳莫如深,微阖起的深邃暗涌波涛,“心,够毒的!”

    “爷,是否要放药?”贾管家小心问道。

    男子单手支起脑袋,似在考虑,贾管家站在身侧,并不多言,这毕竟关系着五月盟内成百上千条性命。

    食指顺过眉角,男子深思后,端起桌上清茶,“放,”他薄唇轻抿一口,眸子瞬间犀利如炬,“要领药的,到东宫来,从我手中亲自支出。”

    明媚高照,几点光阳斜射入五月盟内。

    “映月——”

    怜翠小步追上前头女子,“爷同意放药了,慧主子她有救了——”声音激动,映月手肘被拉回去,怜翠欣喜万分,“慧主子有救了!”

    “真的?”映月微愕,没有想到这么快。

    “方才贾官家吩咐下来的,我正要去东宫主子那领药呢。”

    映月听闻,毅然的小脸冷下几许,“东宫,管药的不该是医善堂么?”

    “上头是这么吩咐下来的,”怜翠低下声音,将映月拉到边上,“听说园里查的紧,这三月寒的病……我生怕是从慧主子那传出去的,前儿我洗衣裳,这才发现她的一件贴身衣物不翼而飞,我惶恐……”

    映月瞅下四侧,柔荑忙捂住女子小嘴,“这关系慧主子的性命,你休要胡说,不过是件衣衫,谁能查到山月阁来?”

    怜翠静默,心也随之安下。

    “快去吧,给主子领药要紧。”映月将她送出几步,女子来不及多想,便大步朝着东宫而去。

    背朝朝阳,映月拾起的步子有些沉重,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拢起前襟,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暖阳,她面容凝重。踏入五月盟,就已经注定了前路的坎坷,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不得不算计一切。

    接连两日,东宫内人群络绎不绝,大夫守在殿内,把过脉,确认是三月寒后方肯放药,且药量精准,绝不含糊。

    玄烨双腿交叠,耐性全无,余光扫过殿前时,忽然发现一抹娇小的身影。

    眸中闪过精光,男子不动声色,正起身来。

    映月望着纷至沓来的人群,面不改色地跟上前。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玄烨的双眼,前头的人领过药后逐一退出去,贾管家直盯着映月,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将手伸出来。”大夫指了指边上的脉诊。

    映月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后,将手伸出。大夫食指把上静脉,点上三下后朝着边上说道,“放药。”

    玄烨眉宇间聚起阴鸷,黑色的袍子垂在椅把上,“也是三月寒?”

    大夫不明所以,索性将映月的袖口拉起,“手腕上已有红色小点,是三月寒。”

    皓腕被扯过去,果见白皙的手臂上有红点,玄烨利眸对上女子,俊目微眯说道,“对自己都能这般狠心!”

    “奴婢不懂爷的意思。”映月声音清朗,半句话不多说。

    贾管家望向男子的侧面,深刻的轮廓下,他眸光晦暗不明。映月螓首,见他一瞬不瞬凝着自己,忙低眉顺目,“外头传染的厉害,奴婢不想死,求爷赐药。”

    贾管家上前,刚要有所言语,便被玄烨挥手制止,“给她。”

    边上人将一瓶绛珠草汁交到映月手中,她接过去,紧握住后,顿觉沉重不已。

    玄烨没有再开口,映月领过药后便退了出去,直到女子走过老远后,贾管家才谨慎说道,“爷,这样就将药给她了?”

    男子起身朝内殿走去,身后之人疾步跟上。

    “若她真是闯入东宫的刺客,如此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这三月寒的传染,绝不是空穴来风。”玄烨双手环胸,倚在窗前,俊容在想起映月那娇俏的身影时微皱起,若她真是那人,这样的女子,未免有些可怕。

    “爷,既然您心中还有怀疑,为何不索性将她逐出五月盟,或是……”贾官家语带凛冽,做了个下手的动作。

    玄烨并未言语,食指在薄唇上轻抚过,须臾后,才冲着贾官家说道,“你去憩园阁一趟。”他微压下身,轻语吩咐,被阴影挡住的半边面容,只露出浅勾起的嘴角,深沉魅惑。

    映月紧抓着瓷瓶,细碎的脚步转为小跑,不消一会便回到小院。

    她原以为在东宫,玄烨会诸多为难,望着掌心中的绛珠草汁,映月心头这才释然,总算躲过一劫。

    伤口的地方擦拭过后便不再溃烂,映月将纱布裹紧胸口,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开始愈合。

    收拾妥当后,她小心迈步赶往憩园阁,园内静谧无声,走入大殿方看见亦蔷坐在贵妃塌上。

    对上的目光,竟露凶狠,女子贝齿轻咬,起身后,朝着边上说道,“贾官家,有什么事非要当着一名丫鬟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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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8 03:38 PM |只看该作者
映月微愕,不明所以地上前,“贾官家有何事,尽请吩咐。

    “姑娘客气,是爷特地让我过来走一趟,”贾官家睨着她面上疑惑,戒备的神色不曾松懈,“姑娘福气好,被爷看上,从今日起,您就是东宫的侍夜妾。”

    映月大惊,她双目圆睁,边上的亦蔷率先尖声,“贾官家,你说什么?”

    “月主子收拾下,今晚就入住东宫,”贾官家并未重复,见映月面色怔忡,遂又补上一句,“这都是爷的意思,您可千万莫耽搁。”他语气不善,从当初在北荒营内,她伤了玄烨,尔后的东宫遇刺,以及后来五月盟内传染的三月寒,他自认同映月脱不了干系,故而,对她的印象更称得上极差。

    贾官家在得知玄烨的意思后便担心不已,他不明,既然爷心有怀疑,为何又亲手将这隐患留在自己身边?

    “贾官家,您是不是……”映月张下嘴,犹豫后,脱口而出,“您是不是弄错了?”

    “爷的意思,你也敢质疑不成?”贾官家面露不悦,抬腿欲向外走去。

    传闻中,五月盟的掌权者,面有绝色之容,手握翻手为云之势,他不轻易踏出山庄,见过其真容的,除了园中诸人,更是寥寥无几。

    亦蔷满腹不满,心胸本就狭隘,她眼见贾官家即将迈步,赶忙追上前去,“她只是一名丫鬟,爷要的人,可真是她?”

    “亦主子,老奴绝没听错。”

    映月杵在原地,才包扎起的伤口因着男子的一句话,仿佛再度崩裂,贾官家说完便走出了憩园阁,亦蔷小手紧攥,想起玥姬先前那一番嘲讽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心应付,映月折过身后,径自走出憩园阁。

    她想过步步为营,玄烨虽然危险,自己却不得不接近,只是,她没有想过,一声命令,她,会成为他的侍夜妾。

    心有恍神,园中诸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见到她,莫不是点头哈腰,奉承行礼。

    回到小院,已有管事的嬷嬷候在那,陪着收拾些东西后便带着映月一路朝东宫而去。

    行过回廊,东西两宫虽比邻相接,因地方大,看上去却遥遥相隔,映月随在几人身后,在路过西宫正门口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来,刚要有所闪躲,肩胛处却已被猛地推开,步子踉跄几下。

    润泽拾阶而上,明眸不经意睬见身侧的女子后,原先急促的脚步顿下,逗留在她身前,“你不是那个粽子吗?”

    果然是说不出一句好话。她俯身行礼,“奴婢映月。”

    “姑娘,您已是爷的侍妾,这称呼上可要改改了。”边上嬷嬷适时提醒,却不料一句话传入男子耳中,润泽那双略带倦怠的眼眸忽而睁开。

    “侍妾?”

    他睨望着只及自己胸前的女子,语露不屑,“我才出去几日,你竟能爬上这么高的位子。”

    嬷嬷双目在二人间巡望,识相的不说一句话。

    润泽的语气中多多少少让人察觉出几许暧昧,他似是出远门归来,风尘仆仆,“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在东宫过完夜后,明日便来西宫。”

    高大的身影斜挡在跟前,不免令人感觉到压抑,映月微惊,他的话语荒诞不羁,可边上那几个嬷嬷似乎已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无异色。

    直到男子走出很远后,映月才柔声开口,“少主,说的可是玩笑话?”

    先前开口的嬷嬷示意她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呆久了,自然就能明白。”

    映月碎步而去,前路看在眼中,分外迷茫。她别过头去望一眼,凉梢寂寞,润泽躲在边际,望见她眼角倾泻出的隐忧,那一回眸,他却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猛地绊了一下,涟漪阵阵。

    水雾烟袅,她赤足踩在水池边沿,丫鬟嬷嬷已被悉数屏退,偌大的寝殿,独留下映月一人。

    背靠壁沿,胸前的伤口开始结痂,绛珠草汁去了毒,只等其愈合。

    映月小心擦拭,伴着水花四溢声,她突然顿下动作,天生的尖利敏锐使得她竖起双耳,提起戒备。脚步轻声,高大的身影在火烛下被拉得极长,透过巨大的浴池将女子的小脸笼罩其中。映月藏掖在水面下的双手紧攥起,在身后的脚步顿下之时,右手迅速捞起置于矮榻上的寝衣,裹住肩头。

    “九哥?”在看清楚来人后,女子诧异万分。

    路易犹入无人之境,黑纱外的眸子攫住映月,他上前一步,女子却是不自觉退后一步。

    “有伤在身,为何不告诉我?”他声音醇厚,辨不清是担心还是斥责。

    映月杵立在池中央,望着逼近的男子,两手下意识拢紧前襟,她目光沉了下,眉头细微拧起,“九哥怎会知道?”

    路易单膝屈下,修长手指掬起温暖的池水,如此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在男子挥手间演绎极致,凝成冰块的水珠迎面而来,正中映月前额,趁着她闭目间,路易语气阴戾说道,“我当初和你说过什么,忘记了?”

    水流滴过细嫩的面颊,她擦也不擦,额头处更是传来刺痛,兀自点头,“记得,只有听从,没有怀疑。”

    路易睨着女子,密长的睫毛犹如半月扇形扑打在她小脸上,男子顺着池岩坐下,大掌执起示意女子过来。

    映月上前,却并未将手放入他掌心。

    路易薄唇勾下,收回手,似乎并未介意,他从袖中取出药瓶,“把衣服脱了。”

    “这只是皮外伤。”

    男子鹰目尖锐,狭长的眸光扫视而来。

    映月并非有意激怒,她将散落在肩头的墨发披向一边,食指纤细,点着胸口有条不紊说道,“这儿有什么,你最清楚,降龙烙印见血方能隐退,这伤口若是好了,只要有人见到这复苏的印记,我的身份自然也就被拆穿。”

    路易五指把玩手中瓷瓶,熟稔的动作悠闲自在,而这一幕看在映月眼中,却满含它意,她静默,索性等着他开口,须臾后,果不其然——

    男子动作咻地收住,浓郁的药味全部倾洒在池水中,“东宫遇刺,你带伤侍寝,莫不是想要不打自招?”

    “若我身带降龙烙印,岂不是更容易暴露,”映月螓首,路易竟能对五月盟内的事了如指掌,难道,自己身边还有他的人?“况且,侍寝一说,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想要留在五月盟,我唯有设法先取得他的信任。”

    “这信任,也包括陪睡?”路易弯腰,擒住女子一缕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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