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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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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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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2 PM |只看该作者
“这是去年在宫里,映姐姐赋诗时得的赏,她一直藏得紧,好不容易才借来瞧瞧!”妤如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后来忘记还了!现在她指定很着急,以为不见了呢!”

  “这有何难,派个得力的婆子,送到她府上不就得了!”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事,妙如不以为然。

  “这是御赐之物,怎么能让贱奴们的赃手拿着!没得亵渎了这荷包,我得亲自还她。”妤如小心谨慎地把荷包收进了锦盒里。

  “要不,你写信邀她过来玩,再亲手交给她,不就得了!”

  “我跟娘亲提过,她说爹爹强调了,不准我出去,也不准请人上门。就是有客到了,也不准出院子去见,等把罚字写完了,才能解除禁足。”

  “来找姐姐,是想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妙如总算听明白了。

  “以你的名义邀请她过来玩,替我转交给她。”

  “这不太好吧!大过年的,这时邀请有点冒失。她府里规矩严,有长公主在呢!要不再等两日?汪家大姨那边,或许有人会过来,向母亲道贺。到时把人带到这儿来,你再亲手交给她!”

  “那大姨她们,不都得知道我被罚,不能出院子的事了?我才不干呢!要不你拿着,到时就说我上山祈福去了,不在家!请你帮着转交的。对了,得先跟娘打声招呼,省得到时说露了嘴。亲朋好友们全知道了!”

  望着她扭捏的表情,妙如好笑地摇了摇头,催道:“快拿来,说好了!若是下人来,就不替你交出去了,回头再还给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虚荣心?!”

  见她答应了,妤如吐了吐舌头,就放她回去了。

  果然,没过两天,汪夫人带着旭表哥就来到钟府。

  跟着母亲进正院向二姨行完礼,汪峭旭就前往春晖斋方向,去找姨父钟澄。路过妙如的浮闲居时,特意把脚步慢了下来。

  门口的小丫鬟一见到他,上前就来请安,并告诉他,大小姐有请!

  少年心中一喜,跟着就进了浮闲居的厅堂里。

  妙如早已等在那里,见他来了,忙拿出一个锦盒来,交到他手里。还没等她来得及解释,少年满脸涨得通红,迫不急待地打开了锦盒。

  然后,抬眼直直地望着她,嘴里却问道:“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

  妙如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会过意来,羞得满脸绯红。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四十八章 巧遇

  

  “少爷,夫人快出来了,您不是要去找钟大人吗?”他身后一个姿容俏丽的丫鬟进来催促,说完就自觉地避开了。(

  妙如只觉得心里憋得慌,朝父亲行过礼后,带着烟罗,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回家的马车上,妙如告诫烟罗,回去后不可将来此地的事,告诉其他人,还把这话叮嘱给了外面的车夫和莲生。他们应诺后,妙如这才放下心来。

  下山的时候,她邀请傅红绡来白家的铺子,一是想让她们交流交流绣技;二是想让三娘多结识个官家女眷。若是有缘,两人成为朋友了,也能帮着她留意一下可能的对象。这事由已婚人士做来,比她一个小屁孩更得心应手。听说傅红绡的祖父,还做过当地的学政,她娘家的人脉正好是这一块。

  因她父女的关系,使得白家的女儿误了嫁期,让妙如良心上有些难安。

  没曾想到父亲……

  嗯,找机会两边都暗示下,得避点嫌!免得将来成不了,图增伤心。家中现在已经够乱了,母亲还怀着孕呢!

  可这让她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怎么开口呢?

  还没等她难为情开口示警,杨氏已经知道此事了!

  跟钟澄闹过一顿,把气撒到她身上了。以为是她在中间牵线搭桥。不仅如此,父亲也以为是她告诉杨氏的,把她叫进春晖斋,教训了一顿。

  她觉得比窦娥还冤!

  晚上烟罗跑来请罪:说回来后,正院里的冬儿,看见她头上的新戴的花好看,就问是在哪儿买的?她一时口快,说是红庙街上一家铺子里找到的。被正好经过的步摇听见了,问她不是跟大小姐上香去了吗,怎么又跑到红庙街去了?她吱吱唔唔不肯说。步摇又叫来车夫,车夫以为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先招了,遂把去白家铺子的事,还有碰到自家老爷的事,全招了……

  “姑娘,你得赶紧向太太说清楚,解开这个误会,好不容易两人关系有些缓和了!”秦妈妈在一旁催促着。

  这怎么解释啊?

  白氏进钟府,是来做妾的。说这事她早就知道了?她会问,那年问话时,为啥要用过继的话来哄她?说她想为白三娘另觅门路,或说想劝她放开对父亲不该有的心思?这是个小孩该有的念头嘛!

  妙如发现她的鸡婆,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躲进被子里,妙如想了许多,反省进京以来,她为人处事上的一些漏失。

  第二日,妙如顶着熊猫眼,硬着头皮前往正院,去向母亲请安。

  杨氏像没看见她似的,拿着瓷勺自顾自地喝着浓黑的汤药,喝完后皱着眉头叫苦。旁边的丫鬟玉簪忙替上蜜饯,杨氏又开始慢慢吃了起来。
妙如站得腿都麻了!

  在旁的崔妈妈小声提醒她:“小姐,我看差不多了,她应该知道您的态度了……”

  取过步摇手中的湿巾,杨氏擦了擦唇角边的药汁,又揩了揩手指沾上的蜜糖。让玉簪取来妆镜和胭脂,在唇上补了补妆。才把人都遣了下去,只留崔妈妈和妙如在跟前。

  清了清嗓子,杨氏开门见山道:“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当你的母亲?”

  妙如刚想开口解释,她接着又出声了:“其实呢,我也不想!你看,我和相公又有了个孩子。显然,他还是更在乎我这个妻子些。其实吧!当初你要不回来,顺势过继给二奶奶,该多好啊!咱们既然相看两厌,你留在家中也讨不到一丁点的好。”

  她把眼睛挪开,摸了摸头上戴的红宝石赤金麒麟头面,漫不经心地接着道:“过去后,说不定将来出嫁时,我还能额外赏你点首饰,当作添妆!”

  她取下头上的金簪,望了着妙如的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瞧,你娘走时,没留半分嫁妆给你,又没个亲娘教养。与其在家里这么熬着,没个好归宿。不如跟着钟谢氏过去,还能乘早拨个才名,将来也好蒙个傻女婿!”

  “妙姐儿回去后,把太太的话放在心底,好好想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送她出门时,崔妈妈跟在她后面补充道。

  暗中攥紧拳头,妙如心里想着,这人还真不值得同情!形势刚有好转,就又开始故态重萌了!看来真高估她了,原以为她不说洗心革面,要能乘此机会,哪怕是装装样子,来挽回父亲的心,也让家里气氛能正常点。不说做到像汪夫人待庶子庶女那般体贴周到,哪怕不与她产生任何交集,由她自生自灭,也能接受啊!为啥非要逼她走人?

  过继给钟谢氏,就很好吗?不说父亲被人戳脊梁骨,就是到了三房,出嫁后不一样没个娘家人。现在好歹有个名正言顺的爹爹,在背后撑着。

  本想把昨天的事解释清楚的,但看到她此副样子,妙如放弃了。杨氏如何能相信,她只是去看望一下师傅?!关系太敏感了,这借口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转眼就过年了。新年第二日,钟澄和杨氏带着一家大小,要去杨家拜年。妙如懒得去看崔氏那张跟她女儿差不多的表情,就让秦妈妈向杨氏跟父亲禀告,她生病了!不能跟着去。

  临行前,钟澄特意来看望女儿。见她并无不妥的,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吩咐身边的人好好照顾,他们就离开了。

  等他们都出门后,妙如像放了假的学生,顿感自由了不少。叫来织云她们几个,在浮闲居的院子里,用早准备好砖头,搭起一个小灶,在上面支起一只锅。再让莲蕊把东西都拿出来。那是托她哥哥莲生,从外面买的羊肉、鱼虾、蘑菇、青菜等东西。又从厨房里找来些炭火和调料。浮闲居一院子的人,开始吃起火锅来。

  真是好吃,久违的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偷偷做前世的菜。每次午夜梦回,想起那些美味时,妙如的肚子就饿得慌。想起了第一次离家上学,大学寝室里每夜卧谈时,大伙聊起各自家乡的名吃时,也是那般的饿。那时类似的思念感觉,才让她时常想起前世。

  人总要为自己一时的放纵,付出点代价!

  这日钟澄回来后,发现女儿妙如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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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4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四十九章 病中

  

  妙如的意识始终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

  好像听到父亲的声音:“妙儿,赶快好起来,你二伯母来信,开春就要来京了。”

  又有个声音在耳边说:“此女体虚……忌口的东西,加之心中郁结……忌羊肉、大蒜、韭菜、生姜、豆蔻、茴香……什么,她还学过医?怎么不注意些……这等混杂吃法,身体弱点的大人都扛不住。还有好些食物,是不能放在一起吃的,你家小姐身子本就弱……我帮你抄一份……”

  转眼又好似看见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妙儿,你要是过得太辛苦,不如到祖母这边来。”

  旁边还有个美妇就势要过来拉她的手:“我的女儿,不是为娘的狠心,实在是被……”话还没完,就有人把她拉走了。

  梦中看到的都是零碎的场面。

  忽然画面一闪,变成了云慈寺,师傅笑呵呵摸着她的头顶责道:“小徒,为师不在身边,就不念经了,也不打座了?这是佛祖在警醒你……”

  退烧后的几天,意识算是清醒了,可身体却轻飘飘的,浑身使不上劲。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但妙如只能让心静下来,坚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你说,咱们姑娘自前年,上山学医归来后,在饮食上就开始注意了,为啥那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不顾地乱吃起来。别人都没事儿,她反倒病了?”

  “我听说,年前姑娘进香归来的隔日,进正院请安时,被那边留了很久。回来后就躲在院子里不出去了,比二姑娘禁足的人还安静,私底下找人在外购置了一些吃食。”

  “听正院的丁香说,初二那日太太回娘家,那边府里杨老太爷,特意把她叫进去关起门来……”

  “太太回来后,就派步摇来这屋里侍候汤药了……”

  朦胧中,感觉有只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妙如艰难地睁开眼,见到的却是张少年的脸。见她睁开眼了,忙把手收了回去。

  “你醒了,有没觉得好一点?”他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你怎么来了?我不要紧的。对了,等好了再做荷包,见者有份,到时大伙不要嫌难看哦!”妙如尝试着挣扎起来,却没成功。

  “还惦记这个!映儿还问起过你的病呢!怎么回事?知道自己身体虚,还不要命地把什么都往肚子里塞!”

  “呵呵,难得恣意一回,痛痛快快吃下去,什么烦恼忧愁都忘了……”她虚应道。

  “你开解人时可不是这副模样,怎么不用在自己身上呢?”

  “人对自己,总是比对别人宽容放纵,我也不能免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钟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大正月里生病是件让人厌烦的事,平日里虽然出去不多,但也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更何况是在正月,对于没正事的小孩来说,错失的可不是一般的精彩。

  妹妹妤如就是这样在她耳边,不停为她惋惜的。什么前日跟表姐在杨府放了烟花,昨日跟许家妹妹在院子里踢了毽子,今日被隔壁的狗追着满院跑……

  “唧唧啾啾”窗外是鸟儿鸣叫的声音。

  望着窗外女儿跟丫鬟们嬉闹的身影,回头望了眼刚进门的步摇,杨氏面无表情地问道:“她醒了?可说了什么?”

  步摇回道:“没说什么,正跟表少爷聊着闲话呢,姑爷就进门了。”

  杨氏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了。

  崔妈妈凑近身边说:“老奴后来向莲生打听了,大小姐那次,本打算邀丁家三奶奶去见那人的。后来对方推辞了,她才临时单独去的,应该不是特意约姑爷一起的。”

  “步摇也不多找个人问清楚,害得我说了些撕破脸的话,也不知传到相公耳里没有?”

  “姑爷要知道,也不是这样,早向老爷告状了。妙姐儿也不会生闷气,把自个儿撑病了……”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本事,让相公、爹爹、姐姐、旭儿全向着她说话,就是娘亲,也劝我不要跟她为难了。这家她的地位最高!受不得丁点儿委屈。罢了,以后不招惹她了!”

  日子眼看着过了上元节。

  一日,留在京城过年候缺的许大人一家,来拜访父亲。许大奶奶看望过杨氏,就来浮闲居里探望病人。

  昨晚睡了个好觉,妙如今日清晨一起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哪还有一丝病怏怏的样子?把许大奶奶迎进厅堂,主宾分位坐好,上茶后两人就聊开了。

  “大姑娘身上可好利索了?”她脸上流露一丝关切。

  “托婶婶的福,早好了,她们还非要我躺着,都快快发霉了!”妙如唇边起一丝笑意。

  许大奶奶也跟笑了起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多养养也好!小时候底子要打好,一生才顺遂。”

  又问:“听你母亲说,在老家时,侄女可曾寄名在灵慈寺方丈大师座下?”

  “正是!在淮安两三年,妙儿在慧觉大师的指导下,与佛祖结了缘。正打算病好了,上龙泉寺敬香还愿的。母亲身子不方便,爹爹怕我单独出门有闪失。正愁着呢!”

  “侄女若不嫌弃,就跟婶婶一块去吧,我正想明日上山拜拜菩萨。”

  妙如大喜,欣然应诺。

  两人又聊起在淮安时一些生活。许大奶奶是睢宁人,也隶属淮安府。聊着聊着,她提起钟家的二奶奶。

  “听说她如今出山了,开了个女子书院,霸州的一些太太们还向我打听呢!都想把女儿送进去。”许大奶奶感叹道,“可惜离得太远,不然我家那闺女,也要送进去跟着学学。侄女呆在老家时,可曾听说过?”
妙如暗想,看来汩润书院确实成功了,连一直呆在京师附近的许家婶子都听说了,这才多久的时间!

  遂向她介绍了些书院的情况,还告诉她,二奶奶几个月后就会来京城走访,若有机会,帮她引荐引荐。

  “我家老爷,也不知下月被派到何地去上任,怕是等不到了。她到京城后,请帮婶子问候她一番。说京城附近的不少大户人家,等着她开到北边来呢!”

  妙如应承下来。

  第二日,许家的马车大清早就来接妙如。进到车厢里,才发现里面坐了小姑娘。经许大奶奶介绍,才知是她的女儿,今年六岁了,一直跟着他们夫妇在任上。

  妙如这才知道,她就是前几年遇到的小男童许慎行的妹妹。前几天来钟府,跟妤如一起踢过毽子。搜寻记忆中她哥哥的长相,这兄妹长得还真有些相似,也是一副雪团可爱样子。

  两女童不一会儿就玩在了一起。

  因着是月初,上香的车马还不少。把上山的唯一通道,都挤得满满的。

  她们只好跟旁边的马车一起,等在路边。待争头柱香的马车先下来让出道了,再向上走。

  “姑母,大表哥下旬真要去西北吗?”一个声音传来,里面的不舍,让在旁听到的妙如,禁不住暗暗发笑。

  真是有缘,又碰到了……

  这声音她印象太深刻了,来古代她见到的十来岁的闺秀们,无一不是温柔谨慎,笑不露齿的。唯有在忠义伯府的后院,见到的那少女,如此的与众不同。

  “你姑父已经答应他了,乘着年轻,早点拼出点军功来,将来也好有底气继承爵位。”一个温和声音回答她。

  过了一会,又听那少女叹了一声:“唉!怎么等这般久,大表哥在山上,也不知订没订到位,午膳的斋菜可指望他了!”

  “会有位的,平日里一提到家中来了女客,他就没少找借口,跟神威将军家那小子出门,每次都说是来上香。该跟寺里的和尚们都混熟了吧,再订不到,看他拿什么当借口!”妇人压低的声音中,含着隐隐的不悦。

  前面终于有了松动,妙如她们的马车跟着车流,缓缓地朝上面驶去。

  到第二道山门处,大家都停了下来,后面该开始爬山了。

  “你病后初愈,能爬不?!别逞能啊,要不,给你叫台软架?”

  “没事,婶婶不用担心。昨日还跟妹妹踢过毽子,早好了!再说以前在云隐山时,每天没少爬过山,早练出来了!”下了马车,妙如一脸舒畅,正跃跃欲试,准备上山。

  走到半山腰,两个小的已气喘吁吁,许怡心嚷着要停下来歇歇。众人就退到山道旁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

  没坐下多久,又进来一拨人。许大奶奶带着妙如她们,让出半边桌子。

  为首的那人见亭子被占了,本不欲和人挤在一桌的。想退了回去,旁边有人提醒道,另处歇脚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些远。那几个人犹豫片刻,望了过来。见妙如和许大奶奶几个,穿着体面,气质不俗。还有三五个丫鬟婆子在旁立着,看起来也是官家女眷,遂踱了进来。

  见这僻静亭子里都是妇人女童,为首的妇人取下了戴着帷帽。旁边跟着仆妇赶紧伸手接过,另一边的丫鬟们,早已身手利落地擦干净了桌边石桌,铺上一个软垫。把她扶着坐了下来。

  只见她穿着绛紫披风,下着绿萝裙,精致的飞仙髻上绾着流云八宝珠玉钗。是个长得十分典雅的美妇,柳叶眉,丹凤眼,妆容精致,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女眷。通身的气派,让人有种仰望的感觉。

  她身旁跟着丫鬟婆子,也都是进退有度,行止不俗。一亭子人,安置好后,竟没有半点嘈杂之声。这气势把妙如和怡心两个,给镇住了。

  不一会儿,坡下的道边跑来个小丫鬟。向众人行了一礼后,朝贵妇禀报道:“夫人,霍管家派人另去找软轿了,他请您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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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6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章 敬香

  

  歇了一柱香的功夫,许大奶奶催着女儿和妙如动身。一行人从亭子里出来了,往山上继续前行。

  达到山顶大雄宝殿时,妙如和怡心已是气喘如牛,一众人只好歇在殿前的大树的树荫底下。

  这时左边山道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从山麓南边传来。随后,两匹高头骏马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快走近殿前的草坪时,只见那棕褐色马上的红衣少年,拉紧缰线,朝后面的同伴喊道:“薛斌,你到素菜斋房那里问问,看咱们订的隔间还在不在,遇到母亲先把她们引进去。我先去找个故人!”说完扭过马笼头,就往山下奔去了。

  跟后面的白衣少年应了声就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在一旁候着小沙弥,问明方向,朝右边的偏殿走去。

  见她们歇息好了,许大奶奶就带着妙如她们,理了理衣冠,让仆妇们带上香烛和供品,往主殿敬香去了。

  这龙泉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古刹。坐北朝南,背倚宝莲峰,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环护,规模宏大的龙泉寺就在宝莲峰的南麓。殿堂随山势高低而建,错落有致,气势宏伟。

  从主殿出来,许大奶奶告诉她们,下午还安排了去听经。前日已托人帮着订了斋菜,膳后再去找间禅房午歇去。

  到达素菜斋时,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妙如正担心未必有空位,只听见怡心在一旁叫道:“舅舅,娘,舅舅在那边朝我们招手。”

  听了声音,妙如朝右边望去,果然有个三十来岁,身形精干的男子在禅房门口,朝怡心她们招手。

  他长得神清气朗,目光中有股锐利的精光。举止却是不卑不亢,站在那里自成气势。

  一行人往那间禅房挪去。怡心跑过去后,扒到他身上,问长问短,显然是久别重逢的。男子哄了她几句,抬起头来,和后面跟来的许大奶奶打着招呼。后者向妙如介绍道:“这是慎行、怡心的亲舅舅,婶婶娘家姓郑,你跟着他们喊他郑大舅吧!”说完,又向男子介绍了妙如的来历。

  妙如向他行礼时,对方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眼,让她心生疑窦。

  进了禅房,仆妇们开始张罗用膳的事。

  这是一间大禅房,被隔成的几个小间,专门用来给香客用膳准备的。里面空无一凳,只有几个坐垫,中间铺着个案几。男人盘腿而坐,女人则席地而跪。像唐朝传下来的风格,后世俗称“榻榻米”。

  两个大人坐下后,就开始聊着别来之情。妙如在一旁陪怡心玩翻绳。仆妇们或侍立门外,张罗着素点和茶水,或跪在门口伺候。

  刚才见郑大舅打量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妙如留了意想观察他们的动静。

只见听许大奶奶小声问道:“长得像吗?相公前几天回来后,就提起过此事。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郑大舅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也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说完又朝妙如望了过来。惊得她赶紧扭过头去,装着跟怡心玩得正起劲的样子。

  是在说她吗?像谁?难道是林家舅舅?出了啥事?

  他们没跟她明说,妙如也不好冒然打听,只好独自在那里瞎琢磨,准备回去后问问爹爹。照说若是林大舅出了什么事,许大人应该跟爹爹来询问,怎么跑到这里来看她了?难道许大奶奶今日邀她上山,不是偶然,是早已筹划好的?专门让人来看她的?

  还没等她多作联想,隔间左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刚才山下塞车停下等时,在旁边马车里听到的那少女。

  “姑母,表哥还是有点本事!这么多人都能订到位。他人呢!怎么还不见影子?”少女的话语传了过来。

  “他跟薛家少爷说,去见他娘生前一个故人,过会儿再过来。小声点,这里只隔一道薄薄的壁板,在外面,不要咋咋呼呼的,小心失了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妇人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少女被噎住了,随之传来有人替她捶背的声音。

  “慢着点,你现在吃那么多,等下怎么能吃下素菜?”两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那边的动静,也提醒了这边的两个大人,他们也压了声音,开始聊起娘家的事情来。

  怡心正专心致志吃着案上的茶点,没功夫理其他人,妙如一人落了单,静静地坐在那里。

  “罗家哥哥,在这里!馨姐姐等你好久了!”有个跟妙如差不多大的女声,从右边隔间传了过来。

  “薛家妹妹原来也在这儿,你哥哥还说到处找不到人呢!竟是跟馨姐姐来这里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妙如听着,觉得有几分耳熟。

  房门被拉开,随着有轻巧的脚步声走了出去。想是刚才唤人的那女童出去了。

  “赶紧坐下吧!听说你自请去戍边了,真在京城呆不住了?被逼得这般紧吗?”清泠动听的声音传来,接着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早知如此,当初灵姨临终前,该给你订下一门亲事的。”

  “自她病倒后,是想张罗来着,都被我推拒了。虽说那时还小,但听说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找个乳嗅未干只会撒娇的丫头,有什么好的?馨姐姐难道不知道吗?”少年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些嘶哑和暗沉,正是男孩子变声期的状态。说到后面,几不可闻。

  妙如坐靠着右边的壁板边,还是有声音无意间传了过来。

  “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我都嫁人好几年了,况且一直是把你当弟弟看待,那些照顾也是受灵姨所托。”女子的声音也压了下来,像是在喃喃低语。
“可是我不是,跟姐姐在一块,心里才会安定下来,无比放松,少了诸多顾忌。”

  “你这是从小缺乏别人的真心对待,等再大些,就不会还有此等执念了,真是亲人之间的温暖,并非……”到后面几乎成了私语。

  妙如在心里叹了声,原来也是个缺爱的孩子,染上“恋母”情结。

  然后女子跟少年说了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还嘱咐他记得跟她报平安,免得自己惦记。

  一阵依依惜别后,接着隔间就响起了动身的细碎声音,那女子最后说:“姐姐的软轿不能用了,乘机提前上山的。要赶紧回去了。这顶软轿就帮你留在流觞亭那里了,我先走了!冰蟾,把帷帽拿来,菁菁,跟着你罗哥哥,去找你的大哥吧!姐姐先走了!”

  说着,就听见带上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女童的声音响起:“罗大哥,咱们找哥哥去吧!”

  那里面的人起了身,开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妙如这边的斋菜也上齐,左边隔间的人也聚齐了。两边都喧哗一片,一顿饕餮下来,吃得妙如心满意足。

  听完讲经,下山时已是傍晚时分,妙如牵着怡心的手,飞驰着朝山下奔去。在山道拐角的地方,又碰见骑在马背上的那红衣少年。只见他脸上没了来时俊采飞扬的神色,和白衣少年骑着马,老老实实护在两顶轿子旁边。

  妙如含着笑打量他们,觉得今日发生的事,特别有趣。只听见轿子里不时传来问话。红衣少年一脸不情愿地应付,而白衣少年则在后面低声打趣着他。

  在他们之前,妙如两个先到了那个亭子里,上面果然写着“流觞亭”三个大字,亭子外面真停着一抬软轿。

  妙如和怡心坐在亭子的一角歇着,等许大奶奶和众仆妇下山来。

  不一会儿,刚才在路边见到的那两顶软轿,也在一旁停了下来。

  前面那顶先出来个少女,转身又扶了个二十来岁的娇弱妇人,走进亭子里。妇人戴着顶青色帷帽,在原先那贵妇停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红衣少年侍立在侧。

  后面那顶小轿里,出来个身着果绿色杏领锻面直身长袄的小姑娘,清亮眸子左右顾盼,看见亭子里有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忙过来打招呼。

  红衣少年这才望了过来,发现妙如她们。想是又碰见了,有些惊讶,问道:“你是钟家妹妹?”

  妙如见躲不过去了,只好拉着怡心的手,过来见礼:“见过五谷……哦,罗哥哥!”

  刚才那小姑娘奇道:“罗大哥,你认识她们?”

  少年答道:“她是翰林院钟侍讲的女儿,上次回京船上碰见过的,她还出主意救过你谢家哥哥。”

白衣少年听到此话,也拢了过来,对着妙如左看右看,啧啧称奇道:“听玉廷说起过,想不到这般小,你那法子真管用吗?战场上受伤晕厥过去后,也能救醒吗?”

  妙如扑噗一笑,答道:“那法子又不是仙丹神药,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只是个帮人换气的小窍门而已,当不得真的。只能救落水的人!”

  那少年罗公子也笑了起来,本来长得剑眉凤眼,这一笑,色若春晓之花的俊脸上,泛出异样的光彩来,又恢复了先前在山顶上那份张扬和从容。

  “云儿,不跟母亲介绍介绍这两位小姑娘?”坐在一旁的妇人发了话。

  少年眸子一沉,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妙如领会他意思,拉着怡心,转过身来给那妇人行礼。

  罗公子忙在一旁介绍道:“这是我母亲曹氏,这是表妹曹瑜茜。”

  又介绍了白衣少年和穿果绿色袄子的小姑娘,乃神威将军府出来的两兄妹——十四岁的薛斌和八岁的薛菁。

  双方介绍完毕,那叫曹瑜茜的少女,上下打量着妙如,然后指着她说道:“好像见过你,不是在……”

  “是的,咱们在忠义伯府见过一面,当时还有丁家三奶奶,也就是傅家姐姐在一块。我是跟她同船进京的。”妙如应答道。

  “对,对!我说怎么有些眼熟,表嫂最近还好吧?!”她的样子只有十岁出头,性子是个爽利泼辣的。见到有共同的熟人,跟着妙如她们也聊了起来。

  曹夫人在旁见着她侄女也认识,而且年纪比侄女还小,小继子差不多五六岁,也放下心来。就没干涉她们互相认识和聊天了。

  等许家大奶奶慢慢踱下山时,几个小姑娘已聊成一片。

  妙如又给双方作了介绍,彼此都认识了,准备一同下山。

  往回走时,罗公子见妙如她们没有坐轿,忙嘱咐亭子边那顶轿子的脚夫,把轿抬到她们身边,邀请许大奶奶几个坐上去,一起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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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7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一章 疑云

  

  带着织云刚回到家中,妙如就听说杨氏出事了。

  听留守的烟罗描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过了三个月,大学士府那边担心女儿的怀相不好,特意从太医院请来擅长此科的刘太医,替杨氏诊脉。谁知诊完脉,老太医一脸怒色,大骂之前看的大夫是庸医,想害死她。说杨氏吃了大量相忌的食物,恐对腹中胎儿不利。最后用了温和的药物,把午膳吃的,都催吐了出来。

  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最近太太孕吐少了,说是遵医嘱,吃上给胎儿添些补养的食物,特意换了食单。谁知膳食中竟掺有相互冲突,且属性为寒的食材。

  老太医说,若不是他救得及时,重则小产,轻则胎儿出来后有问题。

  把妙如惊出一身冷汗来,提心吊胆地问道:“后来呢?都吐出来了吧?都吃了些什么?”

  秦妈妈一脸古怪神色,替她答道:“黄鳝中掺杂了螃蟹,就是姑娘最近补身子常吃的黄鳝。”

  望着秦妈妈的眼神,妙如觉得她今日怪怪的,百思不得其解。

  晚饭时,大伙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杨氏腹部。而她却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坐在桌边首位上,口里不停念叨:“怎么会有湖蟹,谁要买湖蟹的?一定得查清楚!到底是谁想害我……”

  等丈夫望过来时,杨氏特意望了一眼妙如,钟澄的目光随之也望了过来,看得妙如一脸莫名。

  “谁竟敢害娘亲,查出来后,爹爹一定不要放过她,这可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弟弟啊!”妤如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收到杨氏的目光,妙如心里虽是十分坦荡,但母亲眼中那种怨恨和不甘,还是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加之父亲面上那种的失意和痛惜,更是让她有些心疼爹爹。

  即便是不喜欢杨氏的个性和对她的态度,这个弟弟或妹妹却是无辜的。父亲快过而立之年了,膝下至今仍是无子。没人继承香火,对古代士族的男子影响还是不小的。况且他们五房三代单传,祖母临终前最遗憾的,也是这事……

  她的不安看在杨氏和钟澄眼里,却造成了不一样的解读。

  想起前不久,她把继女特意叫进来罚站,随后自己就撕破了脸,一顿数落下来,劝她早日离开家里。当时这碍眼的,面上虽没反驳回击,事后崔妈妈告诉她:离开时,小东西拳头攥得紧紧的,怕是心中怀有对她的愤恨。后来乘着年节里亲友间走得勤,特意放纵起来,弄出一身病,动静大得让大伙都拿指责的目光看着她。

  这回,她不会是再次有意报复吧?!

  借出门上香不在家的机会,提前要求厨房采买湖蟹,说自己回来后要吃,结果厨房里人多手杂,被人调包掺进了她的膳食里。

对,一定是这样的!

  等负责采买的海大娘她侄子回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看到时她爹拿什么护着她!

  想到这里,杨氏恨恨地望向妙如这边,把她惊得一个激灵,心中微颤起来。

  看在钟澄眼里,意味就不同了。

  与其说他是怀疑妙如谋害妻子,还不如说他是担心妻子又在使苦肉计,设局陷害女儿,想逼着他把孩子过继出去。

  太医是她们杨家派人请来的,厨房也是她在管,采买、厨子都是她的心腹之人。除了她自己,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支使得动那些人?

  听女儿身边的织云汇报,上次在白家无意碰到他后,第二日早晨妻子就把妙儿,关在她那屋,一起呆了很久。自那以后,女儿就不爱到处走动了整天闷在她那小院子里,她原来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之后他在请安晚膳时间之外,都鲜少看到她的身影。

  大年初二那天,女儿特意装病,不想跟着去走外家。

  带着几个下人,放纵地胡吃海喝了一顿,把自个整病了。想来她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听老妈妈秦氏说,自她跟慧明大师学医后,在养生和饮食上平时十分注意。

  她从来不是个叛逆、蛮横、放纵的性子!

  更非记仇、狠毒的秉性,此事铁定与她无关!

  怕就怕有人买通身边的人,设局让她无意间中了圈套。

  是得好好查查!

  若此事真是冲着她来的。也不再管什么约不约定了,直接找岳父摊牌。

  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都得要抬白氏进门,来个制衡了。

  他纳妾怎么了?岳父自己不也有三四房姨娘,还生了几个庶女。

  晚上,掌灯时分,妙如特意借回来汇报敬香的情况,想向父亲打探消息。

  “爹爹,林舅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提起许怡心她舅舅,那奇怪的表情和话语时,妙如担心地问道。

  “没啥事啊!上个月还接到过他的来信。说是身体好多了,正准备明年进京来参加春闱呢!”钟澄也是一脸不解。

  拿起案上的宣笔,妙如随手写起字来。这是他们父女间的默契,只要进屋,她都得写上几个字,让父亲查看下有没有偷懒。

  “要不,您找许家叔叔再问问,看着郑家舅舅那样子,好像刚从老家来的,说不定有他最新近况呢!”放下手中的笔杆,妙如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建议道。

  钟澄点了点头,采纳了她的意见。

  然后,瞅着女儿他有些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的犹豫之色。

  妙如望着他,体贴地主动问道:“爹爹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妙儿的?”

  “上次吃坏肚子病倒之前,可是因别人说了什么话,让你不痛快的?”

“都过去了,妙儿现在都想开了:只要爹爹不嫌弃妙儿,这辈子都要赖在家里,当您的女儿,谁也休想让我出这家门!那些烦恼,就当浮云算了!”她本不欲这样暗示的,刚想息事宁人,眼前又出现母亲刚才望她时,那种怨恨的表情。妙如还是觉得,提前备个案比较好。谁知道迎接她的,将又会是什么?

  果然如此!她还真恶习难改,都不屈不挠了!

  这天底下,不是只有她,才能替钟家生子继承香火的。

  钟澄心下了然,本来杨氏出事那会的担忧和愧疚,转眼间就烟销云散。

  回到浮闲居,妙如发现身边几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望着秦妈妈一脸怪异的表情,妙如细心分辨了一下:好像有担心,又有迷茫和无助,还不时闪过一些疑虑的之色,但她就是不开口。

  望着妙如,烟罗也是一副欲言又止,满是同情的样子。

  织云看到家中气氛不对,跟着战战兢兢,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

  锦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纳着鞋底,茫然不知的状态。

  锦缎则是来去匆匆,停在屋里的时间很少。

  知道烟罗是个爱打听八卦的,妙如决定从她身上入手,遂问道:“是又有你家姑娘什么传闻了?说出来吧!我扛得住!”

  烟罗讷讷地低声说道:“正院那边……”

  一听到“正院”二字,妙如的神经就紧张起来,忙问道:“正院那边怎么了,母亲又出事了?”

  “不是!我是想说,正院那边传闻……说姑娘懂药理……怀了身子的,不能将螃蟹,混进……黄鳝里吃,整个家中没……第二个人知道!”烟罗吞吞吐吐,总算把意思说明白了。

  终于有人向姑娘提起了!

  秦妈妈抬起眼眸,紧紧地盯着妙如的脸,生怕错失了任何表情。

  望着她们都瞅着自己,一脸复杂的神色,妙如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起,懂些药理,还成怀璧之罪了?!

  不过,也难怪她们起疑。刚过完年,吃完大餐,照说没人还有胃口,再吃螃蟹和黄鳝,只有需要补身子和母亲和她呀!家中就那几个人,不是故意的,那才奇怪呢!

  等等!上回她偷偷托莲生,在外面购置过火锅食材,不会也被怀疑了吧!

  对,还有动机!

  太太对她不好,院子外的人,可能也隐隐约约知道。但身边这几个,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以前在淮安,母亲无端生病,随后就出现了她命硬的传闻;过继的传闻;气病太太的传闻、杨老夫人上门来训斥的事、自己宁愿装病也不肯去杨家做客……

  一切恩怨,都成了她谋害继母的动机!

  有药理知识,又有过单独采买的行为,最重要的是有动机……
哦,还是时机问题:母亲三个月孕吐刚过,正要换点别的来补补。她也是大病初愈,也有由头找些材料来补补。

  最要命的是,她前两日确实写了份食单,交给了秦妈妈,叫她送到厨房去,让她们每日轮着来做,好像……好像就有黄鳝……

  妙如的头都大了……

  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秦妈妈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可能有不妥的情况,望了其他几个一圈后,对她说道:“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了!这种谣言,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事后还不都洗清了,次次不关姑娘啥事!”

  然后过来扶着妙如,帮她解开髻角,劝道:“姑娘今日又是爬山,又是坐马车的,想是累了,早点歇着吧!”言毕,转过头来,对余下的众人吩咐道,“咱们院子里的,不要掺和乱嚼舌根的!姑娘平日为人如何,对大伙又如何?自己心里都清楚,大伙不要谈论此事,都散了吧!”

  等人都退干净了,帮着妙如掖被子时,秦妈妈悄声在她耳边问道:“那份让老奴交给厨房的食单,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手不停地抖着,她的脸色煞白,眼睛死死盯着小姑娘。

  妙如伸出手来,摸了摸她那布满厚茧的手掌,安慰道:“妈妈不要担心,不是妙儿干的,出不了什么事!那食单明明写的是我食补所需要的材料,根本就没有螃蟹。”

  “不过,怕就怕有人把那食单涂改了,或者是假借我的名义,找人送来螃蟹。毕竟之前咱们吃火锅时,找人在外面这样采买过!”

  “或者最后成了个天仙局,查不到是谁动的手脚,却把矛头全指向妙儿,为了那点名声,让我自难而退?!”

  会不会是母亲呢?!

  前段时间她就用话逼过自己,生完一场病,妙如以为揭过此事了。她会不会还甘心,再下狠招布下局,以坏了她名声相胁,让她自动地走路,或者让她见弃于,为了子嗣的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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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8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二章 对质

  

  二月的京城,天气乍暖还寒,经过年节的喧阗,街面渐渐冷清下来。

  城东柳明胡同钟府不远的大街上,老字号百草堂药铺坐堂的廖大夫,应着一旁某丫鬟的要求,回忆着一个月前,去钟府出诊的场景,还在手底下的笺纸上记了起来,随后装进一个信袋,封好了递给旁边的那人。

  此时钟府正院的华雍堂内,杨氏正在听取贴身丫鬟步摇的禀告。

  “真的没人做过螃蟹?那我午膳吃的,被刘太医诊断出来的,又是何物?”杨氏不甘心地质问道。

  “或许太医诊断差了,残余的剩菜中也查了,确实没有半点螃蟹的影子。”

  步摇和崔妈妈,一整日都在追查此事。搜遍了全府上下各个角落,就是没找到丁点的蛛丝马迹。若不是刘太医进门前的那一刻,杨氏正在床榻上痛得打滚,后来又被催吐出不少秽物,没准此事会被人认定为子虚乌有,是她在装腔作势。

  “小姐,要不,这事就此作罢吧!省得姑爷以为您……”步摇一旁观察着她的脸色,随后建议道。

  “你先下去吧!”杨氏朝她挥了挥手,把她打发了下去。

  “奶娘,看来此次作案的那人,手法倒是干净利落。让人抓不到丁点把柄!这样一来,我岂不是生活在危险之中?随时可能被人再来一下!”她攥紧手中的丝帕,满脸忧色地望着不远处的婆子。

  崔妈妈走过来,把杨氏搀扶着坐回软榻上,安慰道:“小姐不要过于担心,都打草惊蛇了,想必那人没这胆子,再来一次。要不,咱们先住到别院去,等熬过这半年,小少爷出来了,小姐再回来?”

  “偏不!有些人巴不得咱们离开,好借上位和爬床,我得在家镇着。奶娘你忘了,外面还有个等着进门的呢!去年年底,不是还私下跟相公眉来眼去的!你说,会不会是小东西跟那白氏联手,里应外合的。此事只有她俩能从中获益……”

  “再机灵奸猾也只有十岁不到,况且,厨房那边,都是咱们的人,恐怕不太可能。”

  “对了,奶娘,不是说那边,也递了份食单给厨房吗?要不……把步摇叫进来!”

  ……

  “太太问,前几天的事发生前,你们浮闲居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曾有人跟厨房那边来往过密的?”韶华斋后院的树从中,有两个人影,正猫在那儿说悄悄话。那里自闲置下来后,鲜有人踏足。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秦妈妈递给海大娘一份食单,要厨房按上面列出的,每天换着花样做来。”

  “什么样的食单?”

  “我也不知道,就列了一些菜名,每样后面附着所需要的食材。”

“你们姑娘,是不是还有份单子,上面写着一些菜名的,听织云说过,她经常拿出来背的?”

  “是有这事,烟罗还笑着说过,要把那单子收好,很容易拿去当成养生的,反害了人家。难道是……不会的,姑娘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那种人,得经得起查探,你把那份悄悄拿来,到时跟厨房那张,一对照不就清楚了?也正好替你们姑娘洗清嫌疑!”

  夜灯初上,北边后罩房临街的一排屋子前,钟府的下人们,都在住的院子里忙碌着。

  这时,从左边角门进来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身上虽穿着丫头的服饰,料子却显得有些精贵,头发倒是挽的一丝不乱,戴了几样金珠钗环,脸上抹着淡淡的脂粉,衬得她的模样,有几分小姐的派头。

  只见她捂着鼻子,跨过院子前面一摊污水,来到左三间的屋子前,朝里面张望。见那里没动静,凑到窗台边,敲着窗棱轻声唤道:“海奎哥,在家吗?”

  没一会儿,里面走出个中等身材的汉子,长得虽不是贼眉鼠眼,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的横肉,说话时一抖一抖的。

  瞅见是太太的贴身丫鬟,主动找上门来,哟嗬一声,把她迎进了门里。

  “你是说,叫我明天拿出来对质?可不是按这份单子采买的,其他人不会起疑心吗?”

  “明天没厨房的其他人在,就海大娘在。放心吧!只要证明是那边的人给你的,说是按单子上送来的就行了。至于单子的真假,到时自然会有人证明。”说毕,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男人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一把捉住女子的手,顺势就要把揽进自己怀里。嬉笑着朝她挤眉弄眼,要她答谢自己。

  女子倏地变了脸色,挣脱开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汉子在后面喊道:“赶明儿就向太太讨了你,做我媳妇是跑不掉的!”

  向他那方向啐了一口,女子就往正院方面来了。边走边恨恨地揪着路旁的枯树枝,恨不得把它们都扯了下来。

  第二日,妙如向杨氏问安时,刚进院子,就看见厅堂里满屋子的人。杨氏端坐在堂上,身旁的人对着底下跪着的正在问话。下面站满了仆妇下人,爹爹竟然也坐在一旁。

  三堂会审?

  妙如顿觉形势不妙,刚想退回去,谁知早已被眼尖的丫鬟瞄见了。玉簪低下头,对身旁的杨氏嘀咕了几句。后者抬起头,朝她望了过来。然后对玉簪吩咐了几句。

  接着妙如就被请进华雍堂。

  在厅堂上的,原来不仅有爹爹,还有在学士府那边见过的,杨老夫人身边一位老妈妈,她屋里的秦妈妈和锦缎也在。

  “大姑娘也在了,你接着说吧!”崔婆子发话提醒跪着的人。
跪地上的,正是厨房管事海大娘的亲侄子海奎,专门负责厨房采买的。

  “秦妈妈交给奴才姑姑的这张单子,吩咐按上面的食材,每天轮着采买,姑姑还特意交待,是给小主子补身子的,要挑好的送进来。”地上的男人伏低身子说道。

  旁边一满身油污的婆子接着力证道。

  “把单子拿过来,给我瞧瞧!”一个深沉的男声响起,是钟澄在发话。

  小丫鬟丁香,把从海奎怀中掏出的纸张取了过来,递给自家老爷。

  钟澄紧着眉头,扫了上面字迹一眼,神情古怪地朝妙如望了过来。

  妙如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他为何是如此表情。

  她又望了秦妈妈一眼,只见她在那个角落里,脸色惨白,身子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小姑娘满脸狐疑,向父亲请示道,“爹爹,能否让女儿看一下!”

  “等等,妙儿看之前,得让她屋里人证实下这食单的真伪。免得让人哄骗了过去。”在旁一直不作声的杨氏突然出声道。

  说着,让人从钟澄手中取过纸张,递到在旁候着的妙如院里的丫鬟手里。

  “没错,奴婢一直看着姑娘,时常拿着这张单子,在那儿背着呢?”瞄了眼纸面,锦缎指认道,还有话正要补充,被杨氏快声抢过。

  “是她的字迹就好!”杨氏横了她一眼,阻住那未出口的话。

  “胡说!你又不识字,如何认识那单子?”秦妈妈出声反驳道。

  有些骑虎难下,锦缎犹豫着望了杨氏一眼,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虽不识字,可认得上面那团墨迹。不信,可找屋里其他人来辨辨……”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身子不停地往后缩了缩。

  “说那么多干啥,拿来本姑娘瞧瞧。”听了众人描述,妙如大抵心里有些数了,有人买通丫鬟,偷了她以前记下的东西,设局在这等着呢!

  拿起“食单”瞧时,妙如心中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没在面上显露出来,而是一副被人背叛抓包时最正常的表情。

  “单子是谁拿出去的,这是师叔叫我抄的手记,不是食单!”妙如一脸愤愤然。

  “老爷听清楚了吧!她都承认了!”杨氏一脸义正严辞地说道,叫人把她手里的单子取了过来,扫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字念道,“真有‘黄鳝’、‘螃蟹’的字迹。你看看!”

  说着又把单子向钟澄递了过去。

  “等等,女儿能问此人几句话吗?”指着地上那猥琐男人,妙如朝杨氏请求道。

  后者有些犹豫不决,钟澄哼了一声,她只得同意了。

  过去亲手拿回单子,妙如走到海奎身边,问道:“秦妈妈把我给的食单,交到海大娘手里了,怎么会在你手里的?”

“她……我姑姑她不识字,从来都是请人写了菜名,交到小的手里的……”

  “那意思是,你识字?也照着上面采买过?”妙如截住他的话,追问道,“你都采买过哪些?”

  海奎一下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望向杨氏。

  杨氏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装着一脸无事,也好奇地望向他。

  “你姑姑交待后,买了哪些食材,快点从实招来,太太还等着呢!”此时旁边的崔妈妈出声喝斥道,把“姑姑”“太太”两个称呼,特意着了重音。

  海奎听了,才反应过来,朝一旁的海大娘望去。她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这些眉眼官司,早落在有心人眼里。海奎刚开口,妙如却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识字,想必也会写字,就把采买过的,写下来吧!让玉簪姐姐叫人取些纸笔来!”

  海奎一听叫他写出来,魂都吓没了,赶磕头恳求道:“奴才没正经念过书,小时候跟隔壁秀才。识过一些字。这些年负责采买,才把几乎所有菜名认齐全了,要小的写下来,怕是动不了笔。”

  又补充道,“这上面的食材,是我按顺序送进来的,至于姑姑她们厨房,会不会按时做出来,小的就不知道了。”说着朝海大娘投去一眼。

  “好,就依你所言,买过哪些,你对着单子念出来!”

  海奎刚要松口气,又听得小姑娘接着说道:“海大娘把他帮你买回的,做给我吃的,到爹爹母亲那里先小声说一遍!”

  那仆妇立时脚就站不稳了,慢慢踯躅过去,到主人们那边小声说了一遍。

  这边海奎拿起菜单,手都抖了起来,磕磕巴巴地念道:“羊肉跟栗子,什么跟木耳,兔肉跟橘子,洋什么跟蜂蜜,什么肉跟菊花,螃蟹跟黄鳝。”他念到后面那对,就停了下来。

  “什么肉跟菊花啊?洋什么啊?”妙如追问道,嘴角含着笑意,从他手里取过单子数了数,讽刺地望着众人道:“念出了六对,其中三对认不出,是如何采买的,还买回来了!你成仙了不成?!”

  然后她朝钟澄那边施了一礼:“爹爹跟母亲,想是已经听过海大娘列出的食材了,可以公布了!”

  钟澄当众宣布了些“猪肚”“桂鱼”“香菇”“黄鳝”之类东西。一旁的杨氏则涨红了脸,一副快晕厥过去的样子。

  “看看,不仅跟人窜通捏造证物,还撒谎污蔑主子,你这采买怎么当的?!”妙如施施然回到父亲身边,当众对海奎讥笑道:“心里觉得奇怪吧!上面写食材的字,为何都不认识?”

  “当初慧明师叔教平日里的那些避忌时,我怕记不住,特意写了些错字,只有自己识得,其他人没谁能认得出。就是怕有人无意间捡到,误食了,没的害了人家。”

  还好当时留了个心眼,全是用简体字记下来的。

  那男人闻了此言,浑身无力,摊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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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19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三章 夜影

  

  出酉入戌,星星点点的灯笼在四处点了起来,钟府东南角的春晖斋里,也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

  一群小厮和婆子们,扭着个青年男子正从屋里出来。

  妙如进门,看到的就是此番情景。

  审完了,这是押往那里去?她停下脚步,一脸疑惑。

  经人通禀被请进屋后,施完礼她刚要坐下,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在案后响起:“你平日爱写错字,没想到此次还真让你逃过一难。”

  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钟澄的嘴角抽搐着,看着好像快憋不住了。

  她私底下经常一不小心,就会习惯性地写出几个简体字来。虽然被父亲纠正过许多次,但还是改不过来。

  不过好在她机灵,随口搪塞说,这样偷懒也有好处,可以自成一体。以后拿来当独特的标记,记些隐密的东西。还可以当成父女间传递暗讯的密码,说不定哪天还真用上了呢!

  钟澄没少训斥她,还讽刺地说,懒人歪理多!

  所以今天上午父亲见到那张纸单时,表情才会那般怪异。想笑又得憋着,怕人瞧出端倪来。遂才不动声色,等着她一步步反击,为自己洗清嫌疑。

  “爹爹又取笑人家了!是慧明师叔教的。那时刚识字不久,好些字不会写,师叔就让妙儿用自个的方式记录下来。当然也有怕人误拿的担心在里头。”妙如解释道,省得他真以为自己总愉懒,底下写的全是些错字。

  “这次就放过你,以后写字时,不可图省事再那样了。成习惯可就不好了。被人家看到,会让人瞧不起的。以为我钟澄的女儿如此不济,字都写不对!”他警告道,“再让爹爹发现一个错字,罚抄一百张佛经。”

  闻言妙如呻吟起来,讨价还价道:“不要啊!这是要慢慢改的,一下子罚那么多,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方一脸严肃,驳回道:“没什么好讲的!惩罚记在心里了,才会重视起来!越早注意,越易纠正过来。若习以为常了,到时你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妙如耸了耸肩,腹诽道,早成习惯了,又不是这几年的事!

  ……

  灯影下,妙如背靠着高脚软椅,双脚悬离地面,在那儿不停地晃来晃去。

  “您是说,妙儿长得像他们故人的孩子,那人不会正好是林大舅吧?!”

  “他们所提的不是他,为父也没好再多加追问。”

  聊过许氏一家人,钟澄把话题转到今日家中之事上来,问道:“你母亲这次出状况,妙儿是怎么看的?”

  见父亲的神色,不像是在安抚她,也不像是质疑她,而是纯粹要跟她交流看法。

  妙如精神一振,端坐起来,恭敬地答道:“女儿觉得背后动手的人,无非有几种情况:一是忌恨母亲;二是有人想挑拨咱们家人的关系,三当然是爹爹您,被人惦记上了。从获益方来推测动手人的想法,一般**不离十。不过,前提是刘太医前来问诊,真的只是巧合!”

“是临时起意的,为父特意去太医署打听过,当日宫中后妃大多出门,到西山泡温泉去了,刘太医临时有时没跟去。被你外祖父碰巧遇上,才请到咱们家里来的。”钟澄证实道。

  见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沉吟半晌,他又补充道:“还有种可能,或许有人不希望杨氏生出为父的嫡子来,不希望爹爹靠杨家太紧。”

  妙如心中一惊,以前她也猜想过。据道听途说来的一些线索,好像有传言说,圣上对杨阁老和当年的靖王背后残余势力,颇为忌惮。上次旭表哥也略提过。难道说爹爹也是被双方争夺的棋子?对了,应该是!他是圣上亲点的探花,却又娶了杨相的女儿。

  “现在有这风向吗?听旭表哥的意思,他爹爹醒不来,也有被人忌讳的因素在。”

  她的话让钟澄有些惊讶,盯着女儿的眼睛,他问道:“这话是他告诉你的?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是见过他爹爹了?”

  “嗯,那次住在他家时,探访过一次。我猜可能是中了蛊,还把症状写进信里,找师叔问去了。爹爹,没什么不妥吧?!”涉及到系派争斗,妙如觉得,她那点头脑不够用,还是问清雷区比较好。

  “做都做了,才来问,是不是有点马后炮?”点了点她的翘鼻,钟澄宠溺地嗔责她,随后安慰道,“也没太大问题!汪家如今已难成气候,就是你姨父醒来了,怕也是独木难支。圣上素有仁孝之名,想来不太会为难长公主这一房的。”

  妙如也为旭表哥他爹爹祈祷,希望他早日醒过来。这一家人过得太抑郁了。

  “下个月爹爹将会把你白师傅迎进门来,这事早前跟你外祖父提过。她进门后,你带着妹妹们好好跟着她学针线,不可调皮跟她作对,还有,劝劝妤儿。为父还托了你许家叔叔,从霸州请来一位夫子,下旬应该就能到京了。你们的学业也该捡起来了。”

  望着他用两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带过纳妾一事,妙如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几句话就决定了两个女子的今后命运,当事人还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她还是难以认同此等做法,默不作声地呆在那里,半晌才问道:“是因为妙儿吗?其实没必要,女儿已经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了!”

  “也不是完全是为了你!家里也该找个明白事理的,来照顾一家子的生活了。部分是为了你祖母临终前的嘱咐,部分也是为了做出姿态来,当然你们姐妹也在考虑当中。”

  “做出姿态来?”妙如有些不解。

  “你祖父生前是清流一党,维护正统而亡,为父也是科甲出身。咱们钟家一直与权臣保持距离,可惜当年走错了一步,几代人的清名……”也许觉得女儿太小听不懂,或是悔意,让他说不下去了。
 见他情绪不对,妙如赶忙转移话题道:“爹爹,审那海奎,问出什么没有?”

  “他只招了是你母亲授意的,派人给了那单子,暗中教他说的。他跟海大娘都是杨家那边过来的陪房,爹爹也无法处置他们,只好赶走了事。”

  “爹爹,在他走之前,最好派个人跟着,说不定能把幕后黑手挖出!”

  “哦?此话怎讲?你可是发现了些什么?”

  “不多,前日睡觉前,妙儿突然记起上次病得迷迷糊糊时,听过的一段话,找百草堂的大夫写了封陈情书。”说着,取出怀中的信函递给他。

  钟澄的眉头紧锁起来,沉思半刻后,问道:“是步摇吗?这祸害不能留在府内了!”

  “爹爹别急嘛,现在证据还没集齐,要打发她,母亲未必肯依。不如等捏住把柄后,安置在关键位置上,她能发挥更大作用!”妙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所以请您派人盯着海奎,他俩一块长大的,听说平时往来甚密,说不定能知道些内幕。”

  愕然地望着女儿的脸庞,钟澄突然觉得那场大病后,她好像长大了不少。

  时值夜半三更,钟府早已就绝了人声,灯火陆续熄了下来。唯有一抹月色,从树梢间泄洒下来。府里前院左前方倒座房墙外的小门前,出现了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害得小爷被赶出钟家,你倒过得逍遥快活!在这等了半天,[粗俗词语过滤-#0024]还想往哪儿走?”

  “都是为太太办事,能怪我吗?不是被安排到庄子上了,你也不算太惨!”

  “庄子上能和钟府采买相比吗?要不,你也陪小爷到庄子上过活去?”

  “这能怪人家吗?是自个儿蠢,也不事前先看看,把字认清楚了再说!”

  “识字的也不只有我一个,你为啥不来提醒一声,是故意的吧?让小爷想想,你是想让老爷彻底厌弃太太了,好被她推出来争宠?”

  “住嘴!你这腌臜人吐出腌臜话,没得污了我的耳朵!”

  “你做出来都不嫌赃,小爷如何就说不得了?几天前让你哥哥买螃蟹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早想当他的小妾了吧?!才一直对小爷不理不采的!当年要没梳篦,爬床的不会是你吧?!还想懒到人小姑娘头上!”

  男人一步步逼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份上,就不去揭穿你了。只要能陪我一晚!”

  “你休想……尽管把赃水……往我身上泼,看人信你不……滚开……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唔……救……救命……唔……”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了!

  “谁在那边?哪来的?”正门那边值夜的守卫,望着这边有动静,忙提了灯笼赶了过来,高一点的那影子匆匆逃走了……

几日后,在钟宅西侧的一座小院里,草木都淋浴在初升的月光下,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美。不远处厨房的炊烟还没散尽,正慢慢从屋顶上轻袅地飘了过来。

  此时的宁静被几声零乱的琴音给打乱了。

  声音像是像鼓棰一样,声声都敲在步摇的心上,让她加快了脚步,闪进了韶华斋。

  被锦缎偷偷找去传话,说大姑娘要在此地见她,当时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

  这段时间运势不太好!次次都只差一点……

  若不是行事的手法干净,又留了后手,迅速抹去痕迹,怕是早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此次不成,以后就再难下手了。就是等到机会,也难找来替罪羊了……

  “让我猜猜,上回哄锦缎把单子偷出来时,也是在这儿吧!嗯,此处风水不错!真是谈判密谋,联络感情,花前月下之必备良地也!”妙如打趣道,用戏谑语调起了个轻松的开场白。

  “那都是遵主子的指令行事的,姑娘不必怪在奴婢身上!”她微抬起头,一副宁折不弯的姿态。

  心理素质不错!妙如心里暗赞道,是干卧底、间谍的好材料!

  “哦?蟹粉也是主子让你磨的?不知是哪位主子突发奇想,要吃蟹粉小笼包了?”声音带着一丝好整以暇的闲适,言毕,妙如漫不经心地拨弄起琴弦,是零落版的《十面埋伏》。

  立在阶下的少女,惊恐睁大眼睛,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脖子,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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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21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四章 收伏

  

  夜,静得有些清冷,月光像朦胧的银纱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地面上,人的脸上,蒙上一种庄严而诡异的光。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琴音早已停了,只剩下一个女声从屋里传来,“多亏正院里的丁香,有样学样也拿剩菜去喂小黄,才让我注意到!”

  “剩下的小笼包,扔进二妹新养小黄的食盆里,证物转眼成了狗粮,被吃了下去!反正蟹粉也吃不死它。上面问起来,也好有个正当的去处!”

  “姑娘是主子,想安个罪名在奴婢身上,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什么蟹粉,什么小黄的?奴婢听不明白!”一副被人冤枉的表情,步摇进到屋里,补充道,“要有证据,大可交给太太,自当由她这苦主来发落。”

  “看看,刚提了句蟹粉,一下子就能想到母亲是苦主了,蟹粉对孕妇不利,你很熟嘛!”妙如嘴角上浮起笑容,起身围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把步摇看得心里直发毛,强装淡定地回应道:“当然熟了,跟崔妈妈查那东西,把整座宅子都翻遍了!”目光警惕地追随着对方,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对方话里机锋给诓了进去。

  “嗯,言之有理!不过……”妙如又停了下来,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瞧了又瞧。

  果然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证据当然有的,兴隆米铺的老板,在磨蟹粉证词上还画过押呢,去的那人是你兄长吧?他也亲口承认了!”

  “不过,我突然还记起,上回病里听大夫提起过,抄了份什么单子。后来查问了她们,都说没见过。才想到当时在场的,可能是另有其人。况且她们知道我不需要那东西,本不会多此一举的!”

  听到提起这事,少女脸上表情开始破碎了,眸子深处闪着幽幽的火光。

  “为此,我特意让人到大夫那儿打听过,还找来证词。谁知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人在你屋里找到了这个……”扬起一张薄纸片,妙如赞道:“不知原来你还真识字呢!”

  一见到那张被她藏在床脚下的单子,步摇脸上的血色倏地消失怠尽。

  小姑娘却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当场见到时,我就纳闷了!明明是女子的字迹,不是大夫那份。但谁会这般傻,再抄一遍还自己留下来了?不是等着人来抓吗?特意打开大夫的字迹一对照,这才恍然大悟!”

  “世人诚不欺我也!大夫的字体,通常是神鬼难认,果真如此。想是怕日后认不出,凭记忆你当时又誊了一遍吧?!”

  步摇浑身发软,踉跄了几步,抓住门上的把手,瘫靠在门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妙如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完事后还不想毁掉,是自恃揪不出你,还是所谋甚大,想留着以后继续再害人?”
 少女的身躯,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个不停。她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念道:“不想这样的……是她逼我的……要我嫁给海大娘的侄子……没想到太医来那般快……人算不如天算……”

  “为何要害胎儿?他跟你没过节吧!孩子没了,你就不用嫁了吗?”她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她语不成句地问:“你……你不会也……也想当……姨娘吧?!”

  原先只想到,杨氏待人刻薄,与人生了嫌隙,才有人起意夺走她最在乎的倚仗。没想到又是……

  步摇脸上的浮现一抹红晕,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却在想,早知道她聪明,没想到小小年纪,对人的心思竟能参得如此透彻。看来今天难以善了……承不承认呢?会怎么惩罚她?只要不告诉太太,就还有一丝生机……

  一阵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脑中灵光一闪:对了,眼前这个也被太太逼得很惨。要是能说服她,扶持自己跟太太争宠就好了……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她真没带其他人跟来,心中就升起了几分希望。

  独自前来,还专挑个僻静的地方,她不像是要把事情抖出来的样子。

  该不会是也想……或许……还有转机……

  迅速调整情绪,步摇朝妙如扑嗵一声跪下,用头不住地猛磕地面,苦苦哀求道:“求您饶过奴婢此次,这辈子做牛做马,下辈子结草衔环,婢子也要报答姑娘的活命之恩。”

  反正被她猜出来了,不如向她臣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听下人们说,她最是心软,对自己人尤为照顾。当初要是从她这边下手,说不定早成了老爷的……

  “起来,起来,没听人说过?我最烦人下跪磕头了……”妙如也不扶她,盯着冷冷地说道。

  步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见她不为所动,自个讪讪然地起来了。

  “还有个疑问要你解答一下。”妙如也不管她真假,问道,“既然识字,为何明知不妥,还要把有错字的单子,给了那姓海的?”

  步摇心想,机会到了,此时装装可怜,若信了她的话,再乘机提那想法,或许能成……

  “奴婢是杨府的家生子,家人都世代为奴,见过后院不少腌臜事。”她没正面回答,却从身世往事讲起,妙如正好也想多了解些旧事,就由她说了下去。

  “就是现在那个杨府,也没个庶子。姑娘该明白其中的意思吧?”说到这里,瞄向对方,见她没反应,一咬牙,把何姨娘的事也抖了出来,“府里以前那个何姨娘,也是被人不明不白害死的,断气时腹中胎儿已有六个月了。她也是陪嫁进来的,跟奴婢一起在杨家长大,侍候太太的。也没逃过……”

  妙如心道,来了,果然开始出卖她主子了!
“对从小侍候她的心腹,尚且如此,奴婢哪里有活路!当拉拢人心的礼物送出去还是好的,若被她收在屋里作邀宠的工具,下场也好不过梳篦。要么是一尸两命,要么是留子去母……”脸上近乎绝望的表情,想是身边姐妹的惨死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那你还敢背叛她?当通房既然没好下场,你为何……”妙如不太明白她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自老太太被气倒后,老爷就开始厌弃她,姑娘还不知道吧!就现在这胎,还是老爷酒醉,她去书房……”不好对她把话说得太白,神情扭捏地望了妙如一眼。

  声音停下了,妙如不解地望过来,见她脸上满是尴尬,突然顿悟了。小姑娘的脸也红成番茄状,催促道,“厌弃她后,你就有机会了?”

  “奴婢不敢说会被老爷收房,但至少她不会拦着,她需要把人留在屋里。老爷已经半年都没在太太屋里过夜了……婢子才想着,为了巩固地位,她或许会网开一面,让我替她怀上……”

  “那也不能对胎儿下手啊,别忘那也是爹爹的孩子,盼了多年的。”

  “若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婢子此生难以逃出升天了!杨家就只有一个子嗣,不会再给我机会的。您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姑娘可还记得那年落水的事?若您是个男童,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几年来她对姑娘做的那些事,还不能证明吗?”

  妙如长叹一声,摇摇头说:“以暴制暴是行不通的!可曾想过,这样做会伤及无辜,事败后牵连家人,说不定他们也会因此丧命?”

  “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她脸上又呈现出那种宁折不弯的绝决来。

  “所以你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故意不提醒那人单子上的错漏,是想母亲曝露在人前。好逼她推你上前?那我是否还得感谢你,没那惊艳的一招,还洗清不了嫌疑了?”

  她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讨好道:“婢子不敢,求姑娘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饶了这次吧!保证今后认姑娘为主。只要您发话,婢子惟命是从。”

  “背主之人,谁还敢用你?不过……”妙如顿了一下,接着说,“若是你幡然悔悟,留在母亲身边,在她要对别人下手时,及时劝上一劝。或是传讯出来,找人救上一救。或许能赎回一些罪孽!俗话说,立地成佛!虽不指望你转身就能变好,若不再作恶,还能阻止人犯错,也不失一件功德。”

  听她态度有所松动,步摇以为得计,再接再厉地拍她马屁道:“姑娘就是心善,难怪能被高僧一眼相中,收为弟子!有姑娘感化,奴婢从此再也不作恶了,您可在一旁监督!”

  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妙如心里想,还真会顺杆爬,从此再不作恶?当初也是这样信杨氏的,可结果如何?若没敬畏的顾忌在,有几人能马上洗心革面?
嘴上却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晚的话,这单子,还有大夫的证词,你哥哥找人磨粉的供词,我都要收藏好。若你以后违背诺言,莫怪本姑娘没给你机会!”

  “姑娘,若是太太让奴婢去伺候老爷呢!可不可以……”

  妙如心里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刚喘过气来,又贪上了,真是本性难改!

  “你认为父亲会让步,还能让你们来伺候?”丢下这句,把琴盒收进里屋,妙如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浮闲居,她让人找来锦缎。

  “当初她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在淮安时,那次姑娘带着烟罗住到山上去了。奴婢被找去,帮着晒了一天书。太太私下答应,帮她传些消息,等到了岁数就放我脱了奴籍,让剩子哥娶走,过自己的日子去。”

  “前个条件,只有我才能答应。你们的卖身契,都转交到我手里了。前些年还小,祖母临终前暂时交给爹爹代为保管而已。”妙如解释,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婢子今年十六了!”

  难怪,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她心里随后又是一惊,习惯性地以为,她们只不过是中学生般大小,却没意识到,在这里,都已是嫁人的年纪了。

  看来,得找机会挨个问问,提早为她们安排好出路才行。还得新进批年纪小的,不然等她嫁人时,连跟过去的心腹都没一个。

  望着妙如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锦缎心里暗暗着急,问她年纪后就不作声了,不会卖了她吧?!锦缎忙跪了下来“咚咚”地磕起头来。

  “姑娘,饶了奴婢这次吧,是我鬼迷心窍了!看在伺候过老太太和您的份上……”

  “饶你不是不可,咱们这浮闲居,要没点规矩,以后人人都想着朝外递话了。”妙如崩起脸来,沉声说道,“也跟了我有些年头了,把你打发出去,还是有些不忍,也会寒了其他姐姐的心。这样吧!就到三妹院子里侍候去吧!好好待她!视你的表现,若等过了几年,还能让我满意,再帮你安排出路,卖身契就放在浮闲居,你算是借过去的!”

  “姑娘,就这样放过她了?”锦缎走后,织云进来,一脸愤愤然。

  “不然还能怎样?只是一时胡涂,她也不算坏人,没铸下大错,总得给次机会,让她改过自新吧!不过,咱们浮闲居,怕是不能留了。若能真心对待新主子,过几年等三妹大些了,再把卖身契转给她。你去跟秦妈妈说一声,让她的儿媳妇多盯着点!卖身契在这里,又有错处被咱们捏着,比太太派过去的那些人,还是可靠得多!”

  第二日,妙如就向父母禀报了此事,还提议把院里的莲蕊,顶锦缎的缺,先进屋里侍候,作贴身丫鬟培养。

  刚在继女面前丢过脸,杨氏也不好说什么,钟澄却是极为赞赏。女儿小小年纪,处理家务上,已初露锋芒。过两年,她也能帮着管点家了。

  没过几日,钟澄的老友许坚,许大人迁任的职缺下来了,妙如跟着父亲,去了城郊的十里坡,为许家人送行,跟许大奶奶和怡心妹妹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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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22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五章 送别

  

  初春京郊的十里坡,那里一片荒野,河里水面清澈,绿色苍茫,不知名的野草才刚冒出嫩叶,水鸟在河面上来回盘旋鸣啼。岸边的芦苇摇曳,微风拂过,此起彼伏,犹如浩翰的大海,景色颇为壮观。

  望着此情此景,妙如想起了淮安乡下的风吹麦浪的场面。

  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怎么样了,如今她一人操持着女子书院,不知忙不忙得过来,何时才能在京城里看到她?

  “妙姐姐,在想什么?”身旁的许怡心见她走神,拉着她的手摇醒她。

  “怡妹妹,此次你爹回江南任职,听婶婶讲,会送你进淮安的汩润书院,到时你就有许多新玩伴了,开心吗?”

  “怡儿开心,我的君表姐就是在那儿上了半年学,听说可好玩了!妙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淮安,还可见到你吗?”

  妙如面有难色,心想,怕是一时半会儿,自己很难再回去了,不禁有些怀念!

  她解释道:“姐姐的父亲是淮安人,不能在家乡任官。许叔叔是扬州出来的,不算祖籍在那儿,故而被派到邻近州府就任……”

  不对,听说明清时期的籍贯回避制度,得“南人官北”。当时有人还打趣过,江浙出的才子再多,也只能派往陕、甘、滇、黔等欠发达的地区去。因而他们才十分拼命,都想挤进头甲,或考上庶吉士。争取进翰林院,或留六部、都察院的名额,以图将来。像许家叔叔,就是在蓟州、霸州任职多年,这回怎么会派往淮安呢?难道大楚的官员回避制度没那么严格?

  妙如却不知,许坚此次调职,在吏部官员中确实引起过争议。有官员指出:此举破坏了太祖传下来的规矩。而另一拨人就出来反驳了,早在七年前,规矩就已经被杨首辅带头给破了。他女婿钟澄就是江南人氏,先后在江西、浙江等地任过职。先前那拨人就说了,这不一样,人家本来是要进翰林院的,对方却反驳道,他没留京,与回避制度何干……

  扯来扯去,一地鸡毛!

  妙如她们聊着闲话,不远处的马车车厢里,许大奶奶闭目养着神,靠近岸边的一处隐藏之地,许大人正跟钟澄在悄声聊些什么?

  突然一阵战马的嘶鸣声,打破了埠口边的宁静。妙如想着,又有人来了,还骑着马儿来乘船的,应该是个武官。

  没等她多想,树林那边就出现了三五个影子,都是骑在马背上的,正朝妙如这边奔了过来。她赶紧拉着怡心避到一旁,给他们让道。

  只听见为首的那人嚷道:“凌霄,别看了,不会来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你家的船还没来吗?”

  另一个声音接着问道:“擎云表哥,这次拜祭完姑母,真就直接去西北了?你不再回京了?”

“嗯,不回了!直接往西边去!有空在家多陪陪阿婆,别到处晃了。你明年要回扬州考秀才吧?表哥在这里提前预祝你旗开得胜。”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说道。或许是到了变声期,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声线低沉而粗砺。

  等人马都靠近了,妙如她们才发现,都是老熟人!上次在龙泉寺下山时碰到的两人,都在其中。那个叫薛斌的,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缎袍,还是坐着那头黑马。而罗擎云则换了匹红马,他穿着专为骑马设计的墨色劲装,外面一件紫色披风。

  还有一位小少年,也是熟人,上回在船上救起的谢玉廷。

  见他们聊得正欢,妙如也没出声打招呼。可身边的小怡心却按捺不住了,不禁唤出声来:“妙姐姐,你看!是上回遇到的罗哥哥和薛哥哥!罗哥哥——”

  他们这才转过头来,发现了这边。

  罗擎云也认出了她们,有些意外。

  见是向他们打招呼,肃穆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当作回应。

  还没出声答话,他身后的小厮就赶了过来,驾着装满行李的大车。

  许怡心好奇地问道:“罗哥哥也是要远行吗?怎么不见瑜茜姐姐!她不来送行吗?”

  妙如忙捂住她的小嘴,想阻止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被那个名字刺激到了。少年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语气不善地回道:“她来不来关我何事?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大人们的事!好好呆在家里做好针线!”

  妙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腹诽道:“还大人呢?!才刚变声!”

  罗擎云脸上的晦色更浓了。

  本来使计把表妹困在家里,不让她来送行。就是打算早早过来,说不定能见上馨姐姐最后一面,谁知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心里正憋闷着。

  刚到岸边气还喘过来,就被两小女孩嗤笑了,让他更加抑郁了!

  全是因为表妹!要不是她总缠着自己,也不会被继母凑成堆。他也不至于这般早就出去历练,还被人当笑话!

  好几次表妹缠着追着他时,恰好被钟家这小丫头碰到了。

  刚才问起表妹的那位,该不会也是她多嘴告知的吧?

  头次见这小姑娘,就被她耍得团团转。刚才还笑出声,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罗擎云脸上挂不住了。带着警告的意味,朝妙如别有深意地剜了一眼。

  被他那眼神噎住了,妙如忙敛住笑容,转过脸去,装成看岸边树木!

  谁知他们俩想息事宁人,旁边的谢小少年却忍不住了,骂道:“就那缠人的东西!没她,表哥也不会早早就离家了呢!你是她朋……”

  “玉廷,休要再提此事!”罗少爷几乎要崩溃,恼羞成怒地喝斥道。

“为啥不能提!要让全京城人都知道,你所受的委屈!”谢玉廷嘟着个嘴,为表哥打抱不平。

  “然后呢?她名声坏了,嫁不出去,更有理由懒到表哥身上了!”压着怒气,罗擎云沉着脸说道。

  见他们争了起来,怡心傻了眼,知道自己的话惹人不高兴了,神情怏怏起来。妙如见了,连忙悄声安慰她。

  一直没作声的薛斌见了,在一旁劝道:“算了,玉廷也不是有意的。看你们,把人家小女孩吓着了!”

  罗公子闻言望了过来,见许怡心哭丧着脸,妙如正在一旁低声劝慰着她。

  虽然觉得有些过火,是自己心情不好迁怒于人了。但想到刚才被两女童取笑,怒气实在难以压下!

  看着他满脸别扭的样子,嘴巴一直嗫嚅着,妙如猜想,可能刚才提起曹瑜茜的名,刺激到他了。加上自己那一笑,更是火上浇油,以为她俩合伙在取笑他。从随后望过来的眼神看,他极有可能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边都要离开此地了,今后还不知会不会碰到。

  可不能因她的一声笑,引起了误会,彼此间留下坏印象,以后埋下心结。还不知啥时能解开呢!

  不过看他样子,想是不愿再提及他的表妹了。

  怎么解开此结,说清误会呢?

  说是冒充大人的语气引她发笑的?可自己还他小五六岁,哪有资格笑话他那个呢!

  说怡妹妹的话好笑?那不是明摆打他的脸,戳他伤口吗?

  妙如急得汗都快滴出来了!

  对面的谢小公子见此情状,以为妙如真吓着了,随即出声安慰道:“钟妹妹不要多心,我表哥是恼旁人,不是针对你们来的!”

  有了,借用眼前这些人打开话题。

  只见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三人的马前,向他们盈盈一礼,致歉道:“请几位哥哥见谅,许家妹妹是童言无忌,在京城没认识几个朋友,好奇才问的。小女刚才那一笑,是因为听到罗哥哥的声音,想着今日可巧了,碰到的三位都是熟人……”

  边说还边露出“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表情。

  罗擎云望着她的小脸,心里纳闷,这小姑娘头次见着她,就觉得不简单。耍起人来,骗你没商量,完全不像此般大的孩子。尤其是她露出两个小酒窝时,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谁知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她能屈尊前来道歉,想是为了全他面子。看她刚才安慰那个小的,还有上回不顾众人轻视,特意主动上来救人,事后也不居功。想来也并非浅薄之人。

  是自己想偏了!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妙如望着他的脸,上头神色变化不定,本就长得轮廓分明,在阳光照射下,原先刚毅俊朗的面容,因冷冽的神情,显得如刀削斧砍般硬朗。

  罗擎云收起愠色,翻身下马,岔开话头,对她们沉声问道:“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们家的大人呢?荒郊野外的,也不怕出危险!”脸上换了副家长般的严厉表情。

  真是个别扭的少年,想换话题就此带过,也不用装作成年人的样子吧!

  这人傲得连接受道歉,都要湮灭痕迹。想借安全的话题,用年纪优势来压制她们,以掩饰刚才的尴尬。

  妙如了然一笑,回答道:“来送人啊,许叔叔一家要离京赴任了,我跟爹爹来送他们。”

  “你爹爹也来了,我一直想谒见钟探花呢!”一旁的谢玉廷插话道,旁边早已下马的薛公子,也凑拢过来了。

  望了一眼岸边父亲的身影,见他跟许大人作完辑,正停在那儿,望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想是话谈完了。

  这边许怡心见母亲已从车厢出来,在向她招手。遂放下妙如的手,奔了过去。妙如见他们要走了,向这边告了一声罪,也跟了过去。

  钟澄送走好友一家,正往回走,就被女儿拉了过来,见到了几位陌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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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23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六章 争议

  

  送走许家人没几日,钟府里就开始纷纷忙开了。在为白氏进门作准备,一副要大操大办的样子。

  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正院。

  在院内发一通脾气后,杨氏派人请来了杨景基和崔氏。

  杨景基一进门,还没来及得坐下来,跟女儿问清情况。就被女婿请进了书房春晖斋。

  “纳妾一事,贤婿该如何自圆其说?”杨景基满脸怒色,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片刻也不放松。眸子深处还有隐隐的火光在跳动。

  “澄是遵照一年前的约定在行事,岳父大人何出此问?”钟澄一副早等着你来问的表情。

  “老夫记得,当时说好,再等上一年。若雅儿还无音讯,你再自行纳妾!如今她已怀上了,你还有什么说的?”他一生纵横官场,还从没人敢这样对他阳奉阴违的。

  “白氏将在三月十九进门,此诺是去年三月初十许的,不知澄可有记错?”

  “可雅儿不是已经……”他的气势也硬不起来了,杨景基突然想起,前几日有人告诉他,雅儿因遭人暗算,差点流产。她不去追查凶手,却借机给那孩子下套,又闹出一场风波,还被当场揭穿。

  “音娘确实已有孕,不说是男是女,因之前被人动了手脚,生出来的,还不知有无不妥。但都不是理由,去年向岳父大人陈情时,澄记得说的是,小女缺人照顾,加上咱们房三代单传,先母遗命,自当早谋子嗣。”提起母亲,钟澄的语气陡然锋利起来,“如今澄已有三十,膝下无子,如何不能纳妾?!朝廷可有规定,此等状况还禁止官员纳妾的?!泰山大人家中的大姨娘,好似在岳母进门三年后就纳了。”

  杨景基的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手气得发抖,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想他当年权倾朝野时,何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如今刚有颓势,他竟然敢……

  “那也得等雅儿生下后,是男是女都还未知。就这般着急,几个月都等不及了?还是想另投门庭?”杨阁老的语气也是不善,沉声讥讽道。

  “非小婿等不得,音娘自恃有孕,设套污我女儿的名声,是她等不及了!难道潘婆子没跟您汇报过吗?海奎那狗奴才,都被我赶出家门了!”知道他会质问,钟澄早已等在那里。

  “澄当时答应的是,缓行纳妾,并非不纳。您阻挠的理由却是,怕庶长子出来后,地位尴尬。如今音娘已怀有四个月,抢不了她腹中孩子嫡长的名头。若还是闺女,早日进门不是更加应当吗?”

  杨阁老喟叹一声,跌坐在圈椅上。没想到女婿,在此处等着他。当时的话被这般一解释,他才惊觉,对方早已存了心思。说不定就是冲着他话中的歧义,才应承下来的。原以为是不敢驳自己的面子,才作妥协的,没想到……托大了……
 杨景基抬头望了钟澄一眼,发现眼前这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弱不经事的少年郎了。在外几年的历练,不知不觉成了个应对有度的成熟政客,自己不仅弹压不住,反而还被他所制。看今日此番作为,不会也是听到了风声……

  罢了,只要女儿这胎能保住,生下外孙。想与他们父女俩敝清关系,怕是不能了!万一有那天,好歹能保住雅儿她那一脉。

  送走杨阁老,钟澄开始安排人手,通知同僚旧友预订席面,还特意请来了,与之相善的上司庄翰林的夫人,帮着代为主持操办。

  遣媒上门下聘,写好纳妾文书,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吉日一到,抬进门来,行礼敬茶。

  妤如听闻此事,跑去父亲那里,大闹了一场,被当场训斥了。又跑到红庙街白氏的住处,准备阻她进门,谁知被早已候在那儿的钟澄,逮了个正着。被拎回来后,妤如又被禁足在院里了。钟澄发话让大女儿去劝上一劝,免得白氏进门后,妤如给新姨娘没脸。妙如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是不是你!”妙如刚进门,就被她指着鼻子问道,“你一向与她走得近,娘都已经怀上了,爹爹为何还让她进门?!分明是有人在作伐!这家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希望她进门的?!”

  妙如也不出声,独自走到妹妹的书案前坐下,提起上面的宣笔,犹自写了起来。

  见她不回应,妤如走到书案前,想看她写的是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案上两张宣纸上,簪花小楷的字迹跃然其中。小姑娘望着妙如,一脸不解的困惑。

  “要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那肯定是假话!姐姐也不怕向你承认,确实与我有关!”妙如抬起眼睛,直直地望进她的眸子里说道。

  “二妹还记得,上回气走白师傅的事吧?!因着你赶走了她,后来我出门上香,回来时特意拐到了白家,探望过一次!”妙如一脸平静,缓缓道来,“谁知竟碰上了爹爹。回来后,不知怎地被母亲知道了,以为是我从中牵线?他们还需人来搭桥吗?白姨婆一家,本来就是祖母的旧友,爹爹早十年前就与之相熟了。”

  妤如一脸不解,惊讶中带着怨恨,指责道:“不是你喜欢她,多过喜欢娘亲,爹爹会起那个心吗?还不是你的错!”

  “我再喜欢她,也只是欣赏她的手艺,把她当作师傅在敬。妹妹可还记得,她们来京之前,你要住进汪家,姐姐可有拦过你?明知在自己屋里,比呆在别人家中好,我还是依了你,这是为何?”

  又扯上到长公主府里寄宿的事了,妤如不知她何意,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我早知爹爹的意思,想抬白氏进门。她们来京里,明面上的目的,一半是为了开铺子,另一半是当咱们的女红师傅。暗地里却是进门为妾来的。故此母亲会支持你住进汪家,家中才可不用开闺学了。那时就猜到,她是想阻止白氏进门。也就没坚持留在家里,配合着她,跟你一起住进了汪家。还不是想多给母亲留些时间,让她好好跟父亲相处,早日怀上弟弟。等她地位稳固了,心中也另有寄托,少了些惶恐和不安,或许放松下来,能让家里的氛围好一些。”

像听天书一样,妤如睁大眼睛,望着家姐,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般。

  “那你为何还与那女人走这般近?”妤如死死揪住此点不放。

  “其实说来你也不信,这些事从我刚回到京中家里,秦妈妈转告父亲的安排时,我就猜到了。爹爹虽然品级不高,咱们好歹是文官之女,以后嫁人,决计不会与人为妾。当人正室的,有谁会愿意自己的相公,另纳新人的?”妙如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妻妾问题她迟早会面对,晚说不如早说。

  妙如拿起那张纸,对她解释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与人为妾的滋味,你我不知,想来无论是白师傅,还是母亲,妻妾相争,都是不好受的。让人当自己夫婿的妾,为妻的理应心中会有不快。姐姐一直就是这样想的……”

  即便听的不是全然明白,妤如小时候也见过娘亲,为何姨娘大动肝火的情景,当时还纳闷,以前她做丫鬟时,娘亲也是没那般不喜她呀!此时她也能隐约明白,妾这种身份,必定是正室的威胁。

  “后来呢?那人离开了,你又特意跑去探望!这又是为何?”她已过七岁进八岁,有一定推理能力,没被前面那些话绕晕。

  “后来,本想打听下白师傅的现状,想试探她是否改了初衷,谁知却碰到了爹爹。回来后没多久,母亲就知道了,以为是我怂恿爹爹去的,叫我叫进去训斥了一顿,还逼……总之,就是闹僵了。母亲又开始对我冷眼冷语,你该知道的,后来还病过一场……”

  妤如脸上的神色缓了下来,同情地望着姐姐,似乎有些明白她的处境,和爹爹纳进新人的初衷。但还是心有不平,指责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若讨好母亲,让她喜欢你,也不会到这一步!”

  “妹妹这话说差了!”妙如目光一黯,回道,“我还没讨好母亲吗?没正名之前,姐姐地位跟丫鬟差不多,爹爹亲女身份曝光后,又何曾要求过半分,要与你有同等待遇。虽然我跟她不亲密,但事无巨细,一切还是把她当亲母在敬。祖母生前,我待她也不过如此。与其跟我说这话,还不如去母亲那儿多劝解劝解。”

  妙如拾起写有“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纸张,裁成字条,拿在手中把玩。

  望着那行字,妤如心中若有所悟。妙如见她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才提起此行的目的:“爹爹让我劝你,白师傅进门后,好好跟她学针线,不要再为难她了。”

  一听见提起白氏,小姑娘的怒火又升了起来,愤愤道:“为何?就不喜欢她!以前是因娘亲的缘故,今后更没理由给她好脸色了,让她等着!”

  “这又何必呢!你也赶她不走,还坏了自己的名头!”妙如劝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娘亲是你生母,整天为妾室郁郁寡欢,你会来这儿劝我吗?”妤如一脸不屑,“她跟娘亲斗时,不要让我看见,到时有她好果子吃的。你若维护她,咱们亲姐妹也没得做!”

  她撂下狠话,把妙如推出了房门。

  就知道是个吃亏不讨好的差事,妙如心中叫苦。虽然她早知道白氏进门,就意味着麻烦进门。这中间矛盾和心结,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开的?

  怎么会发展到此等地步的?

  妙如开始反思,看来今后家中,不是愁云惨雾,就是烽烟再起,自己想独善其身,怕是有些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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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3 11:24 PM |只看该作者
卷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七章 棒喝

  

  这日下午,妙如正在屋里练画,杨氏那边的丁香来请她到正院去,说是汪夫人来了,特意想见见她。

  妙如听了,腹诽道:“我既非圣母,也不是活雷锋,要割肉喂鹰、卧冰求鲤吗?是想要关系亲密来着,可也得让人接近啊!双方都使劲才有用!这还没怎么着,就诬陷我在食物上动了手脚。躲都来不及呢!”

  望着她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汪夫人继续道:“释家有云,佛渡有缘人!可你真渡过她吗?你师傅教的那些佛理,暗地里找机会,让她听过没?想过办法让能劝得住她的人,去劝过她没?像妤儿,像我,你有想过说给我们听吗?”

  “哪有做女儿的,主动在长辈面前,非议自己母亲的。熟话说,疏不间亲,妙儿怎能在妹妹面前,说她娘亲的不是,姨母把妙儿当成什么人了?”

  “一直觉得,你有成年人的想法和矜持,让母女俩难以真正亲近起来。这也是来劝你的原因。姨母发现,你不仅听得懂,还会自己思考。若是我家馥儿,遇到此等情况,她早就撒娇耍赖地粘上来了。哪还管其他的,她不也非我所出,她娘还……”汪夫人欲言又止,眼色一黯,神情低落了下来。

  此话有如当头棒喝!让妙如突然有了新的领悟。

  真的是这样吗?成年人的矜持,让她没法跟母亲主动亲近。

  好像有点道理!当初不知钟澄是她生父时,她也是此般避着他的。后来身世大明,再加上他频频流露出真情实意,才让父女俩慢慢打破隔阂。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不至于真对亲女下手。有了这层信心,妙如才放下心结,敞开自己。跟爹爹亲昵起来。

  可是杨氏,拿什么保证她是真心待自己呢?!

  曾一度也以为母亲真的是改了,可结果呢?一有了倚仗,就开始变脸了。能靠得住吗?难道真要自己装嗔卖傻,利用她的母性,才能让自己被她所喜欢,想想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妙如不禁抖了抖。

  汪夫人见她神色游离不定,知道刚才的话,她多少听进去一些。再接再厉道:“既你都明白,姨母也没把你小孩待。说句心里话,女孩总归是要嫁人的。母女关系不好,不仅影响说婆家,就算是碰到不错的人选,你当如何处理婆媳关系?婆婆也非亲母,总有那些好似要抢走儿子的厉害婆婆,对儿媳有天然的敌意。也这样疏远着?!即便夫妻相谐一时,日子久了,婆媳不和总归是根刺,幸福也不会太圆满。积在心里,总有天会暴发出来的。”

  说完她沉默下来,脸上露出些许悔意和隐隐的失落。

  听到这里,妙如心中若有所动。

其实杨氏过得不好,她也难以心安。家里鸡飞狗跳的,不仅她过得不畅快,妹妹们也直接受到影响。不是双输,而是众输,正常生活搅得一团乱糟。

  回去后再劝劝父亲?有步摇这枚窃听器在旁监视着,母亲就算再有动作要害别人,也难以成功。

  纳妾真能伤到很多人,对,就这样!

  从宴会上出来,要分手时,峦映妤如两小姐妹难舍难分。妤如想到回去后,自己还得被关起思过。非要拉着姐姐,跟着汪夫人到掇芳园,再躲上一阵子。看着她那副可怜样,妙如就答应了。

  走到半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不妥:不事先打声招呼,这样冒失就住到别人家中,会被人看低的。人家长公主未必会乐意,汪家也非姨母一人说了算。

  最关键的是,若在外住上几天,她怕来不及劝阻父亲了。

  妙如向汪夫人请求,让她分辆马车送自己先回去。

  “刚才已经派人到钟府通知你父母了,就安心在姨母家住着吧!”汪夫人极力挽留。

  妙如也不好说明原因,好似父亲纳妾与否,全凭她一句话似的。成与不成还得两说呢!毕竟还有政治上的考量。

  她再三恳求,汪夫人无法,只得派两个婆子和护卫跟车,送妙如独自离去。再三叮嘱他们,得把人好好送到她父亲手上。

  看着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婆婆替她们担着心。想到那两人也是稳妥之人,汪夫人也没多犹豫,在半路上就分了道。

  钟府正院华雍堂的里间,遣开下人,杨老夫人正劝导着女儿。

  “早跟你说过,不要在那小东西身上多作纠缠,就是不听!任凭她再刁钻,过两年也要嫁人了,还能留着碍你的眼?!到时嫁得远远的,十年八年都回来不了一趟,能碍着你什么事儿!”

  “女儿本来也想通了,谁知她竟乘着学女红,和那女人搭上了关系。还特意跑去探望她,暗中肯定有所勾结。早就想到让那女人提前进府,会有不妥,我还特意把女儿们送到姐姐那儿。本以为她们不会再来了!谁知那负心郎,竟用冬至节的由头,把妤儿她们又接了回来。年前剩的那几天,真把闺学开了起来。”

  “进门又如何!你爹还不是一样有三个小妾!不都被我治得死死的,半点不敢动弹。清儿嫁过去时,你姐夫成亲前的屋里人,还被留了下来呢!那人还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情义颇深。在旭儿出生没多久,还替他生了个儿子,清儿不还是忍了下来。跟女婿也没闹僵,后来还有了映儿。长公主还不是见人就夸耀你姐姐大气!”

  “她嫁的是高门大户,我的是蓬门小户,岂能相比?”

  “你甘愿女婿出不了头,真打算一辈子当低阶官眷?不指望封诰命了?越往上走,越要装得贤惠大度。不然你指望怎么跟那帮贵夫人、太太们交往?会有人在背后笑话你的,说他畏妻如虎。妻妾争风吃醋,治家不严,在官场上,人家也难给他尊重,在女眷圈里你也会受到排挤的。这些道理,娘也是花了四、五年时间才明白过来的!”

  “京城这地界上,流言能影响官运!不比彭泽、淮安乡下,也不比杭州那远地方,时刻有御史盯着各家后院,等着揪人错处呢!”

  母亲的话,让杨氏陷入深思:在杭州时,虽然时间很短,确实被那帮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过。后来梳篦走后,她们目光中的不对就更明显了。她一直不知是何原因,以为是忌妒自己的好出身和相公的体贴专情,还洋洋得意过一阵子。

  见女儿脸上,似乎有些松动,杨老夫人最后加了一把火:“进门了在跟前看着,由你辖制,总比养在外头好!她家是开绣坊的,经常接触一些官眷。要养在外头,到时给抖了出来,看你们两口子的面子往哪里搁!前些年你闹的那事,至今还有人不时地提起!”

  杨氏正要答话,突然外面匆匆进来个人影,差点撞到崔氏身上,杨氏正要喝斥,只见那人在地上跪倒,急道:“太太,不好了!听汪家姨夫人遣人来说,大姑娘出事了!怕被其他人知道,想单独面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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