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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舞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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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夜妖娆》——莫言殇著(完结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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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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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3 06:21 PM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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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恩,快点快点!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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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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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26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突然喜尚男风,于青楼之中以强权逼迫同是去青楼寻乐的俊美男子与其欢好,这一荒唐行径,早已在金国皇城之中流传开来,凡听闻之人,无不摇头叹息。

    皇城大街,两旁装饰精致华美的各式商铺,人声沸鼎,热闹非凡,远远望去,一片繁荣的景象。

    如陌带着鸾韵视察了几家云阁的产业,感觉有点微疲惫。这阵子,心有忧虑,夜里都不曾安寝,而金国太子还没有动静,她便趁此将金国重要官员的底细爱好以及党羽关系了解清楚,以便接下来行事。

    “小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还没来找我们,会不会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鸾韵看了看周围不断望过来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如陌手持折扇,于掌心轻轻拍打了两下,俊逸潇洒之态,引来无数人驻足回。她仿如未觉,依然面色淡然,故我前行,缓缓开口,低浅的嗓音,只有身边的鸾韵才听得到。”以他的身份,面临此等大事,怎可能轻率决断。总得给他几日,用来调查我们的身份底细。若我猜得不错,今日,就该来了。”

    金翎给她的感觉,纵然行事荒唐,但此人对待正事,应该会很谨慎。无论他是否真如她所见所听的那般无心朝政只知玩乐,她那日临走前的一句千万两白银,都足够令他心动。而这几日,金翎的暗中调查,也在她意料之中。

    鸾韵皱眉想了想,疑惑道:“小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边要隐藏身份,一边又要故意制造线索,让她查到我们是封国人呢?”

    如陌微微笑了笑,到:“在我们还没确定他的真实面目以前,不可暴露身份,但又来不及安排全无破绽的另一个身份,若是他调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你想他能安心与我们合作吗?让他知道我们是封国人,至少可以消除他最主要的一大顾虑,那便是,我们不是皇后的人。当前,封国战事紧张,为止息干戈,从而助他称帝,这对他百利无一害。当然,他也可以想象成,我们此行是为引他们内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无论如何,他至少会想要弄清楚我们的意图。”

    鸾韵连连点头,一脸崇敬的神色。”小姐想的真周到。”

    二人说着便已走到云疏客栈附近,顿住脚步。抬目望去,只见门口整齐立着的两排皇家侍卫,肃穆威严。周围远远围观的人群,正小声议论著。

    鸾韵见此大惊道:“不会是那个蠢太子为了邀功,把小姐的话全告诉金国皇后,然后带人来抓我们了把?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阵仗啊?”

    如陌微微沉吟,不动声色的赏钱随意的找了一人,问道:“请问,这客栈之中究竟生了何事?”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目中明显的惊艳之色,怔楞了片刻,如陌轻咳了一声,那人方觉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道:“你不知道啊,听说前几日在温香楼里被太子殿下看中的那位美男子就住在这个客栈里,太子殿下找了他好几天了,这不,刚知道那位公子住在这客栈,就一大早急急忙忙的带人过来,说是要接他去太子府,共享荣华富贵,以后天天陪伴他左右。这几年,围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美人,要什么样的美有,但是任凭她们用尽手段,太子殿下也就是玩玩就算了,没有一个能进得了太子府,这回真是怪了,竟然要带一个男人回去。还听说啊,自那一日之欢,太子殿下几日来茶饭不思,连最喜欢的青楼也不去了,甚至对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惦记着这名美男,这不,大家都是来看那名美男子,究竟美成什么样,能把太子迷的神魂颠倒。唉,我金国有这样一位太子,社稷堪忧啊……我说公子,你这相貌,最好还是快些回家,少出门为妙,要是一不小心让太子看到,说不定下一个带回太子府的,就是你了……”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正欲抬步往前,却听前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大声唤着:“美人——”

    随着声音,金翎一身明黄太子袍,在阳光下张扬着,华贵逼人。他大步朝她走来,面色喜悦到:“你终于出现了,本太子等得好心焦。”

    这一声唤,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先前跟她说话的那名男子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响合不拢,没想到她就是自己口中的美男子。不过,想想,虽然荒唐,但是这样的容貌,被太子看中也难怪了。

    如陌见他过来,便顿住脚步,也不上前相迎,只面色平淡,目光波澜不惊的望着他,不语。

    金翎身后跟来的一众侍卫,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隔开,连鸾韵也被拦住。

    金翎上来便要抓她的手,她稍微侧了侧身子,便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触碰,随声问到:“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找在下何事?”

    金翎目露痴情的神色,面去竟有几分憔悴的模样,仿佛真如传言所说的茶饭不思,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意,道:“本太子是来接美人你,去我太子府的。自从上次在温香楼,见到美人,本太子才知道这世间情为何物。虽然你我同为男子,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日……是本太子过于急噪,一时没忍住,动作有些粗鲁,结果伤着了你,你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他脸色微红,语声暧昧,听起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字字句句无不清清楚楚的传递到周围人的耳中。

    “……!”如陌怔住,蹩眉凝视,彻底无语。这太子,真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话他也能说?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见他说话的同时,还特意探头往她身体的某部分看了一眼,仿佛生怕别人不明白他说的是何意。顿时,心中恼怒,却又不得作,而这种话,更无从辩驳。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几乎要把她看穿了。虽然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在这等情形之下,一个女子,谁还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她怒瞪他,双手握的死紧,一张脸憋得微微泛红,然而,此情此景,在他人看来更像是暧昧不清的羞恼。

    金翎,等着。她恨恨的想。

    金翎似乎感觉不到她的不悦,仍在继续着他的深情倾诉:“这几日一想到这个,本太子就心疼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美人儿,你别怪我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太子府,本太子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太子有的,全都双手奉上。就算你要太子妃的位置,本太子也定会为你办到。”

    “……!”这岂止是荒唐二字可言,太子竟然要立一名男子为太子妃!!世所未见,闻所未闻,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但是,那名男子,确实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还要美得多,只可惜,再美又如何,终归是个男子。

    如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暗暗忍下怒气,自他身边越过,朝客栈内行去。金翎连忙跟上,趁他不妨,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面前那么一带,面对面,几乎身子相贴,待她觉察到时,闪身却不曾避开。心中微惊,原来他,竟是深藏不露。眸光遽然凌厉,句,冷冷的,出声警告道:“太子殿下,应懂得适可而止!”

    她如陌,可不是随意任人调戏的人,就算只是话语也不行,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若是再想当众做点什么,她保证,一定会让他明白,惹到她,不会有好下场。

    对视良久,金翎忽然松开她,对着客栈内大声叫到:“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美人的对象,到底收拾好了没有,还不给本太子快着点,不然,本太子让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话音刚落,客栈里立刻有几人快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行礼。金翎见她眯着眼望他,眼中冷光更甚方才,连忙对她笑着道:“原本你的那些物品都不用收拾的,我太子府里要什么没有,但本太子担心你的那些东西对你很重要,所以就着人去收拾了。美人,我们可以走了。”

    如陌冷冷道:“本公子有说过要去太子府吗?”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做法,她,非常不喜欢。

    金翎收了笑意,面现不耐之色,道:“本太子今日可是为了哄美人开心,自降身份,好话说尽。美人可别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陌冷哼一声,道:“本公子我,偏就不识好歹了,你待如何?莫不是,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要行强抢之实不成?”

    周围的人,吸了一口气,这男子,够胆量。不但冷颜冷语以对,还拒绝太子的要求,一定是那日太子做得太过火。但是,惹恼了太子,若是用起强来,估计不去也得去了。

    金翎挑眉笑道:“你说对了。本太子今日已经给足你面子,原想风风光光的接你入府,是你不识好歹,逼本太子用强,你可别怪本太子。”话未说完,迅的一个弯身,竟将她拦腰抱起,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间和双腿,令她动弹不得。极有气势的对手下一众侍卫吩咐道:“回府。”

    如陌挣扎着,用手臂不着痕迹的隔着点身子,对人群中焦急不安的鸾韵递了个安心的神色。任金翎抱着她朝停在一旁的华丽马车行去。

    看着她恼恨的眼神,他得意一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想不到美人你如此之轻,竟比本太子的任何一个妃子还要轻。瞧这腰,比女人还要细,还要软。”说着扣住她的腰间的手,便紧了紧,还刻意的捏了一把,得逞的轻笑出声。

    如陌咬了咬牙,又听他低笑道:“美人别生气,若是觉得被本太子占了便宜,等回了府,本太子脱了衣裳,让你全占回去。”

    如陌不怒反笑道:“何必等到回府呢,现在也可以啊。”

    她一只手缓缓抬起,葱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胸口,微微勾唇,妖娆的笑意蔓向眼底,看得他一阵失神。然而,她话音未落,他惊艳的眸光遽然一变,瞳孔收缩,身子一寒,双手剧烈的抖了抖,差点将她扔出去,原本张扬快意的俊美面容瞬间白,额头有冷汗渗出。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瞪着怀中之人,收紧的双臂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这人竟大胆至此!居然敢用针扎他,并且是扎在位之上,伴随而来的还有那带着内劲之气破肤入肉的尖利指甲,一手五指,一指不差,围绕着一周,还在深入。痛感,袭击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细密而尖锐。

    “你……!”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如何?”她扬唇笑问,容颜之上绽放的灿烂光华,遮云蔽日,耀人眼目。

    他怔怔的望着她,竟忽然忘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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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2 A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122章

马车内  ,舒适且宽敞,行走的途中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二人相对而坐。如陌不理会对面之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只自顾自的闭目养神,金翎也出奇得安静,望了她半晌,也闭上了眼睛。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下。

    金翎率先跳下马车,回身,张开修长的双臂,一脸明媚的笑意,对她道:“美人,来--”

    如陌皱了眉,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拨了他的手,却怎么也逃不开他所掌控的范围。一番挣扎后,在她的恼怒目光之下,被他张扬着在太子府一干下人的惊诧表情之中直接抱入了太子寝殿。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太子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要是有人敢擅闯寝殿,打扰了本太子的雅兴……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金翎对着屋里的下人,一个个的望过去,笑着吩咐,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下人们身子抖了抖,忙不迭的应声退了出去,远远得守在门口、门刚刚合上,如陌便一个翻身,立刻脱离了他的怀抱,立于十步开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金翎不以为意得低声笑道:“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已经抱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如陌不理他,无心与他周旋,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了,从怀中掏出一张拟好的条约,放在桌面,面无表情道:“我的条件,都在这上面。太子殿下,请过目。”

    金翎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两指轻拈纸张,无比优雅得举到眼前,淡淡得扫过一遍之后,随手放到一旁。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大幅度前倾,目光紧紧盯住她的双眼。面上仍是玩世不恭的表情,道:“第一个条件,本太子称帝期间,不许派兵攻打封国,这点本太子可以理解。但第二个条件,夺权期间,不许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伤及我国王后的性命,并且此人要交与你处理……这点,本太子很是疑惑不解……”

    如陌沉声打断道:“太子殿下不必知道原因,你只要说,答应,或是不答应。若是答应,咱们继续谈,若是不答应,那就后会有期。”

    说罢便欲起身,金翎也不阻拦,反倒是站直了身子,静静得望着她,没有应,也没有说不应。当一个骄傲的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惜配合另一个人,扮演着一个被强迫的男宠角色,可见此人,对这笔交易的重视非同一般,他就不信,他能就这么走了。

    如陌站起身,与他对视。见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目光沉静毫无浮躁之意,方觉自己近来行事,似乎越来越沉不住气,心有牵挂,果真是不同以往。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方淡淡得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对这笔交易没兴趣,那在下只好多费点劲,另寻他人商讨。”

    金翎一撩衣摆,稳稳得坐下。”本太子是皇室唯一血脉,除了本太子,还有谁能与你合作?若想推翻朝廷,亡我金国皇室,你该不会以为单凭银两就能办到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银两收买。”

    如陌也优雅落座,面色淡然,不慌不忙开口:“听闻左丞相一生风雅,喜欢收集先圣字画,以三百年前名传四海的画圣真迹为甚,但是可惜,这世上仅有两幅而已。”

    金翎挑眉,笑得随意,道:“看来另一幅在你手中?不巧得很,本太子手中也有一幅。”

    如陌心中微动,目光犀利,道:“想不到太子也是个风雅之士,不止懂得逛青楼,赏歌舞这么简单。”

    金翎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对视道:“所谓吃喝玩乐,自然不能只懂得吃喝二字,琴棋书画,也得略知一二,高雅低俗,无所不通,才能称作会玩,懂玩。”

    如陌心头微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略微沉吟,又道:“兵部尚书爱妻如命,其妻琴艺高,嗜琴成痴,却不曾有一把绝世好琴与之琴音相配而引以为憾。”

    金翎抬手,指尖轻扫鼻尖,眸轻敛。”你认为千聆如何?”

    如陌暗暗一怔,看来这荒唐太子手中宝贝不少。面色无波,扬唇浅笑,道:“千聆,琴身如玉,音质苍朴,聆听千遍而不腻,是为百年流传的好琴。”

    金翎眸光一亮,笑问:“你也懂琴?”

    如陌凝眸浅笑,道:“略懂一二。不错,千聆确实

    c是难得一见的好琴,但,若是与正吟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金翎微怔,笑意却半点不减,问道:“正吟在你手上?”他曾派人寻了多年而不得。

    如陌不置可否,依然无波无澜,道:“皇城守卫军统领是个有名的孝子,而他的母亲身中寒毒,一到冬季,便卧床不起,多年来寻访名医却不得治。”

    金翎笑意微敛,目光晶亮,口中却质疑道:“你还懂得医术?那不是普通的寒毒,你确定你能解?”

    如陌抬眸,答得干脆:“我不能。”

    金翎愣了一愣,扬眉。又听她道:“但是,有人可以。”

    “哦?那人是谁?”

    “太子殿下无需知晓。”

    四目相对,没有怒目横眉,只淡笑而不语,那笑容,意味不明,各不相同。

    一种,无声的较量。

    一时寂静,气氛沉闷而诡异。

    她要表达的,就是这些,更多的,勿需再说。她的目的,只是让他知道,她的资本,不仅仅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极为灵通的消息资源,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与他合作才能达到目的。

    金翎看了她半晌,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眼中兴趣越浓厚,却有一抹冷光一闪而逝,捉摸不到。伸手再度拈起那纸合约,收起玩笑之态,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习惯性的吩咐:“研磨。”

    如陌仿佛没听见,瞥了他一眼,依然优雅的坐着,一动不动。他看不出来吗,她没有伺候别人的习惯。

    金翎等了会儿,现她毫无动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干脆也懒得签名,直接盖上太子印玺,省事。

    “于妃,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但她音还未落,只听“啪“得一声脆响,跟着便是一道嚣张跋扈的娇脆女声:“大胆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阻拦本妃,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于妃娘娘恕罪,太子殿下有吩咐,谁都不准进……”

    “滚开。”

    金翎目光微变,立刻对如陌低声道:“上床。”

    他迅解开自己的衣袍脱了,散乱的扔在地下,全身上下,仅剩下一件白色里裤,精壮的身躯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以曝露于她的眼前。

    如陌一惊,连忙背过身去。金翎见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动,皱着眉过去拉她。她自然而然的反应便是躲开他的手,却听他又低声道:“她是皇后的人,快点上床。”

    红木雕花大床上,她死死得拽住自己的衣襟,以警告的眼神怒瞪着他。

    他无奈,只得罢手,身子往上移了移,扯过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连面容都被遮住了一大半,而他则露出光着的半个身子。抬手往身后一挥,一边的床幔便脱离了锦带的束缚,落了下来,将二人,半遮半掩。

    望着她露在锦被之外的一半面容,他忽然皱了皱眉,紧盯着她躲闪着不去看他的一双美眸,一时,竟有些怔愣。这双眸子……又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妃进屋时,一撩床幔,看到的便是他光着身子,头散乱,似正在与躺在里侧的人纠缠,却因为她的到来,而惊慌失措的慌忙起身。

    “爱妃……你,你怎么来了?”金翎立刻坐起身,正欲掀被,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将被子紧紧按住,神色惊慌的望着站在床前,气得脸色泛青的美艳女子。

    于妃怒气横胸,探头看了一眼躺在里侧的人,那微微散乱的还能看出是男子的髻,心中顿时又羞又怒。谁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竟然跟一个男人生这种不堪之事?起初听到传言,她还不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还是在太子府中,被她撞见。这叫她,情何以堪?

    望着他健美的身躯,她心头微跳,想起为数不多的欢爱,心头更是郁郁。嫁入太子府两年,他不是整日流连青楼夜不归宿,就是人在府中诸多借口,仿佛天生就喜欢外面的野食,对自己的女人不愿多看一眼,美其名曰,图新鲜。

    越想越气,伸手抓过被角,奋力一掀,却在他的按捺之下,依然将二人盖得紧紧地,无论她如何用力,丝毫不见波动。怒目圆瞪,胸口起伏不定,恶狠狠地大声叫道:“太子你松手,我要把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扔出去。”

    金翎连忙讨好的笑着,手却是一点也不见松,于妃正待飙,却听他道:“爱妃就算要扔也得先出去,等他穿好衣服吧,难道爱妃想乘机看别的男人的身子?”

    于妃一愣,怒气更甚,狠狠地甩开被角,退了几步,指着金翎的手指气得抖,直喘道:“太子你……你不知羞耻,竟然真的跟一个男人……你……我要告诉皇后……”说着便哭着往外跑。

    “爱妃,别,别……让皇后知道,不然,本太子该受罚了,看我受罚,爱妃也会心疼的不是?爱妃……”他连忙大声唤着,一脸祈求的神色。

    于妃愣了愣,回头怒道:“你既然敢做,还怕什么受罚?堂堂一国储君,整日流连青楼还不算,竟然还带男人回太子府行这荒唐之事,你……哼!”

    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接着往外走。以为他会立刻追来,但直到她走到门口依然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这一看不要紧,怒火更是蹭的一下直冲头顶,只见太子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追她,一边又恋恋不舍的回头望床上的男子。

    她再次怒哼一声,连最后的顾忌也没了,出门直奔皇宫而去。

    就在她出门之后,金翎大手一挥,两扇门自关上,红唇微勾,笑得讽刺,眸中尽含鄙夷,哪还有半点方才的慌乱之色。

    如陌隔着被子推开他,跳下床,背对着他,不冷不热道:“太子演戏的本领堪称一流,但是,往后这种事,你自己解决,不要再拉上我。”

    金翎不紧不慢的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衫,往身上一披,随意得拢了拢,也不系带子。半笑不笑道:“既然是合作,自然需要你我二人配合。你怎忍心丢下本太子一人独自面对困境?若是不小心,被现你并非是我的男宠,让她起了疑心,后果,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赔了我一条小命不说,你的目的,恐也难达成了。”

    说着已绕过她,径自执壶倒了一杯水,正送往唇边,似想起了她,便端着水走到她面前,递过。笑道:“本太子可是第一次帮人倒水。”

    如陌别过头,看也不看。

    金翎讨了个没趣,自嘲一笑,却不着恼,自顾自的喝了。室内又是一片寂静,他缓缓踱步,走到窗前,第一次,面无表情,眼眸之中,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神色。”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宫了,你得陪我同去。这一次,本太子一定要见到父皇。我已经,半年不曾见到他,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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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道深宫传召,二人立刻前往。

    永言宫,皇后居住的宫殿。金阶碧瓦,玉树琼林,奢华至极。

    精致景亭当中,冬日里并不浓烈的阳光透枝洒下,落了一地斑驳光影。

    岑心言安静的坐在亭中,面色看不出喜怒。身后垂立着太子侧妃于氏,两旁宫女挑着暖炉,不远不近。

    持续了九年的鲜红衣袍不知何时已换成雪白的狐裘,华美沉重的凤冠顺延了一袭珍珠串合的纱巾,三千雪丝尽数包裹其中。

    太子在外的荒唐行径,她无不知晓,却从来不管不问,他越是荒唐,她便越觉得有趣。但太子侧妃于氏之父于她有用,既然于氏来哭闹,她就不能再装做毫不知情,便命人召他们进宫教训一番,做做表面功夫,还是有必要的。

    一想到积压在心头之事,她便连教训太子的心情都没有。自从边境传来南宫晔还活着的消息,令她激动的几日无法成眠,嫣儿还活着吧,她一定还活着。但为什么她没有和南宫晔一起出现?

    她派人去封军之中打探消息,一点收获也无,而巫邪那边也毫无进展,这令她不由得忧心忡忡。

    她没再去见冷迟,只命人将他带离密室,却被他拒绝。他宁愿待在黑暗的囚牢,也不愿出来面对外头的阳光。

    于妃见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心里略微有些不安,隐隐有一丝后悔自己的冲动,太子毕竟是她的夫君,万一真的因此受了重责,到最后跟着倒霉会是整个太子府。

    这时,一个面色古怪的宫人进园子对亭边的女官瑾姑姑附耳说了几句话。

    瑾姑姑面色有异,连忙走过来,向皇后屈膝行礼,禀报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可是……”

    “说。”

    “太子殿下还带来了一名俊俏男子,二人看上去……似极为亲密。”瑾姑姑犹豫着,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心道,太子可真是不知道轻重。带男子进太子府已经够张扬了,如今,皇后召见,竟然也敢带人进宫。

    岑心言微抬眸,太子连人都一并带进宫了,他想干什么?难道是因为于妃进宫哭诉,怕她怪罪,带了人进来,将责任都推到那名男子身上?心里如是想,面色却丝毫不变,仿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让他们进来罢。”

    于妃一听说太子居然带着那名男子一起进宫,又急又气,这太子是不是昏了头了?

    金翎与如陌并肩行走,挨得极近。出现在亭内之人的视线,仍是不断的扭头似百般讨好的逗身旁绷着一张脸的俊俏男子笑。直到行至亭前,方收敛了浪荡不羁的模样,一派肃然恭敬的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如陌跟着浅浅的行了一礼,没有开口,却早已是心潮起伏。暗捏的掌心,一阵刺痛,但,痛得不是手,而是心。低垂的眼眸,半点也不曾抬起,是不敢看,还是不想面对,她也说不清。心抽着,复杂的钝痛。

    岑心言信手接过身边婢女递过来的热茶,轻啜了小口。缓缓移目望过去,半晌才说了句“免礼“,却并未赐座。

    金翎站直了,恭敬有礼的笑问:“不知母后急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

    岑心言斜了身后一眼,淡淡道:“问问你的于侧妃不就知道了。”

    金翎望了一眼低下头紧咬着唇的于妃,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在太子府的嚣张气焰,一脸温顺而委屈的神情。暗自嘲弄,对着皇后一撩衣摆,双膝跪地,诚恳认错:“因儿臣之事,惊扰了母后安宁,是儿臣该死,请母后责罚。于妃,还不快过来,向母后请罪。”

    于妃满眼委屈,泫然欲泣,瞪了眼他身旁立着的比女人还美的男子,不甘不愿,但在皇后面前,却又不敢拒绝,只得温吞走过,在他身旁跪下。明明是他做错了,她只是来告状的,有什么罪可请?

    岑心言故作不见,任他们跪着,半晌不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随太子而来的如陌。孤清淡雅,出尘脱俗,其美貌气质,更甚天下女子。难怪太子会如此张扬,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带去太子府。

    平了二人的身,望着如陌,却是对太子问道:“太子,这就是你的新宠?嗯,太子这回的眼光,倒是不俗,只是不知,这次的新鲜劲又能持续多久啊?”

    太子喜新厌旧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这一次,女子变成了男子而已。

    如陌心口一痛,双手紧攥,缓缓抬眸,迎上那张绝色的面容,心中狂潮暗涌,眼中却半分也不见波澜,只有满满的,满满的平淡,掩盖了太多的痛与怨,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仿佛只是个看客,一切皆与她无关。

    金翎望瞭望她,她看戏般的脱淡然,令他觉得非常刺眼。心中一动,稍作犹豫后,恭敬回道:“回禀母后,这次儿臣,是认真的。儿臣,儿臣想……想……”犹豫着,拿眼偷瞧皇后,后面的话“想“了半天

    c,也没说出来,似是害怕惹皇后生气似的。

    岑心言盯着他,倒没有不耐的神色,只出口的声音不自觉的沉了几分,道:“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金翎一撩衣摆,再次跪倒,紧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很小,却清晰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一字不落:“儿臣,想立他为……太子妃。”

    “砰——“皇后两侧的暖炉脱出宫女的手心,砰然砸地,却忘了该立即伏跪请罪。其余宫人更是个个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竟然要立一个男人为正妃?!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皇室之耻辱。

    若是皇帝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于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看着金翎,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如陌也是一惊,眉间紧蹙。这太子,又想玩什么花样?竟然说要娶男子身份的她为妃,他是不是疯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岑心言站起身,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忽然心情大好,唇边有笑意浮现。太子娶男妃,这,很有趣。

    金翎抬头正视皇后,再偏过头望着身旁的如陌,一副痴情的模样,再开口,声音似坚定了许多。”儿臣想立他为正妃,请母后恩准。父皇那边,求母后帮儿臣说句好话,儿臣……这次是认真的。”

    岑心言围着他缓缓踱了一圈,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几转,方漫不经心道:“太子可要想好了。他,同你一样,是个男子,娶男子为妃,前所未有。”

    金翎十分肯定的回道:“儿臣想得很清楚。”

    如陌眉头打了一个结,她如此问,莫非是想要准了金翎这荒唐的请求?

    岑心言转向太子想要迎娶的男子,缓缓走过,目光却始终在他身上不动,有些嘲弄的问道:“那你呢?你也想要像女子那般,嫁给太子,做他的太子妃吗?”

    如陌心一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管她是谁,不去在意她的语气她的嘲讽,甚至是她曾带给她的伤害或是正在伤害,而她自己,正在筹划的事,恰好也是对她的伤害。眸垂得更低,不看那个满身贵气刺人眼睛生疼的女子。淡淡道:“我,不愿意。”

    “哦?”如此干脆的拒绝,出乎她意料之外。岑心言盯着她始终不变的漠然表情,那垂着的眸子,看不清神色,不为她所喜,冷声出口道:“抬起头,看着本宫回话。”

    如陌双手紧了又紧,稍微闭了眼,敛神,再睁开,目光中一片澄澈。抬眸望着她,短短二字,亦不带任何情绪。”不、愿。”

    说得斩钉截铁。

    岑心言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有什么在心头划过,一闪即逝。”为什么?”

    “不愿就是不愿,没有原因。若一定要一个理由,那么,同为男子,应该就是最好的理由。皇后,您方才不是也说了,前所未有吗?”

    她说着皇后二字,如一根刺,深植心底。若父亲另娶,使得她恨至用自己的女儿来报复,那么,此刻的她,金国皇后的身份,又作何解释?

    金翎忽然起身,抓住她的双臂,仿佛被她深深伤害甚至遗弃了一般,神情凄然,急乱道:“我们进宫之时都说好了的,你说你愿意,怎么突然反悔了?你是怕母后责罚吗?你别害怕,母后一向很疼我的。”

    那神情,如此逼真,连如陌都几乎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想甩开他的手,却几次尝试,未曾如愿,眼中已有怒意,冷声道:“太子殿下,你闹够了。”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若是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助南宫晔守护他的责任,她是断然不会答应。那将会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最大的悔辱。她相信,南宫晔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愿意。

    金翎神色不动,却暗暗朝她使眼色,双手的力道更是加大,指尖在她手臂下方模糊地写了一个字:假。

    如陌抿唇不支声,也不点头答应,却那么冷冷的望着。

    岑心言的目光,饶有兴趣的扫过二人。作为一个男子,拒绝太子也是理所当然,但他不知道吗?皇室从来都是有特例的,可以不依理行事,若皇室要他嫁,就算他是个男子,也必须得嫁。

    这,便是皇权。有人爱极,有人恨极的皇权。

    见二人僵持着,她若无其事地笑问:“你们可商量好了?”

    如陌别过头去。金翎,回了太子府,他最好能给她一个很好的解释。

    金翎转头望皇后,表情诚恳,道:“母后,儿臣……儿臣真的很喜欢他,望母后成全。”

    于妃这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相信了自己听到看到的事实。她与府中的另一名侧妃,一直在争夺太子妃的位置,想不到如今,竟然让一个男子给抢了去,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双眼一眨,哭的形象全无,扑倒在皇后面前,大着胆子,扯着她的衣角,无限委屈道:“皇后娘娘,太子竟然要娶一个男人为妃……璇儿身为太子侧妃,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岑心言淡淡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于妃累了,先带她下去休息。”

    于妃愣住,皇后一向疼她啊,为何这次会对她的哭诉无动于衷?还将她支开。纵有满心不甘,却又不敢忤逆皇后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的随了宫女离开。

    岑心言对那一步三回头的女子,看也不看,只对太子道:“成不成全,你还是自己去跟皇上说罢。”

    她想象着金翰在得知这不成器的儿子要娶一个男人时的表情,呵,应该,很有趣吧!

    金翎低下头,眸中神色被垂下的眼帘尽掩。身子似有些抖,声音听来很害怕的样子。”儿臣不敢。若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会震怒,说不定一气之下,会杀了儿臣……母后,到时候,您可得救儿臣啊。”

    岑心言讥讽一笑,复仇的火焰在眼底燃烧,深深看了一眼如陌,不置可否的转身,朝着皇帝寝宫行去。

    想见金翰,没问题。

    想娶男妃,她不止会成全他们,还会昭告天下隆重操办。

    无论男宠之事,是真是假,既然在她面前说了,那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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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3 A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帝寝宫,浓郁的药味四处充斥着,无处不在。

    龙榻上,曾经伟岸的身躯今已形同枯槁,俊朗威严的面庞再无往昔的一丝神采,双目凹陷,无神的盯着寝宫的门口,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四十七日了,她已有四十七个日夜不曾踏进这一方被幽禁的土地。

    他,已经被她遗忘了。如今,连嘲讽他,折磨他,都不能再令她获得一丝一毫的快乐了吗?

    那他,可还有活着的价值?

    “皇后娘娘千岁!”随着守门侍卫一声跪拜高呼,金翰双眼蓦地一亮,随即似想起了什么,又黯淡下去。跟着便是拜见太子的声音,金翰眉头微皱,太子?她怎会突然让太子来见他?

    岑心言径直走到龙榻前站定,也不行礼,只冷眸带恨,望着那曾经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如今还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他的皇族亲人,他的妃子,他的儿子,他的江山,他的万民,他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部掌控在她的手中,不杀他,就是为了让他慢慢品尝失去一切的痛苦,让他明白,何谓恨,何谓痛?

    微微昂头,慢声道:“皇上的龙体,近来可还安好?”

    金翰想坐起来,却很是费劲,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在她讥诮的目光中,颓然的放弃了挣扎,躺下,仍极力保持着帝王的威严,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气势,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托皇后的福,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岑心言嘲讽道:“那就好。不然,就看不到下面的精彩好戏,岂不可惜?”

    金翰拧眉,还未开口问她,已见她转头吩咐道:“让太子进来。”

    侍卫放行,金翎与如陌同进,双双向皇帝行了礼,立在一旁。

    金翎看了眼床上的人,身子真震了震,半年不到,他竟然变成这副模样,这……是那个英伟不凡的一国帝王?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值得吗?

    金翰望也不望金翎一眼,只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说了没朕传召,不许你进宫的,还不快滚回你的太子府去。”

    金翎低头看着脚底的地板,不语。

    如陌暗自疑惑,这两父子的相处方式倒是奇怪,金翎是皇帝的唯一血脉,就算他只知吃喝玩乐,也不至于如此不讨喜。

    “皇上,太子进宫见您一面可是不容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呢?”岑心言笑颜相劝。”再说,此次太子进宫是有喜事相禀,再过不久,我们金国就要多了一位太子妃,皇上,您应该很高兴才是。”

    金翰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朕记得,你说过只喜欢妾,不喜欢妻,为何突然又要立太子妃?你要立的是哪家大臣的千金小姐?”

    岑心言拿眼瞧他,等着看他如何回话。

    金翎用手指向身旁的如陌,迎上曾经万般敬爱的父皇凌厉的目光,神色镇定道:“回父皇,就是他。”

    金翰目光突变,猛地撑起身子,不敢相信的指着如陌,问道:“他,他……你,你要娶一个男人?”

    金翎十分确定的回答:“是的,儿臣要娶得,就是这个男子。”

    “你……!你疯了吗?娶一个男子,亏你想的出来,你这个逆子,气死你母妃还不够,还想气死朕?你……朕怎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一脸激愤,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昏过去,金翎连忙去帮他顺气,被他用尽全力推开。”你给朕滚开,朕就是死了,也不要你这个逆子过问……我们皇室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妖男,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指着如陌,拼命的对外面的侍卫大叫,可惜叫了半响,也没有一个侍卫或宫人踏进这间屋子,只因,皇后没开口。

    岑心言冷笑睇着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皇帝吗?一抬手,一顿足,令天地间风云变色之人,早已不是他,而是她,潜伏在仇人身边忍辱负重隐姓埋名数年的岑心言,见金翰叫不来人,愤恨的盯着她,她心头更是畅快。

    金翰,她就是要他恨,要他无力。

    皇室的尊严脸面,那是什么?她岑心言,就是想让他们皇室,尊严扫地,颜面无存。

    金翎默默退到一边,垂眸低声,道:“父皇息怒。他不是什么妖男,他很快就要成为儿臣的太子妃,父皇的晚辈,还请父皇给予尊重,不要随意乱叫。”

    “你!!!”晚辈?金翰被他气得昏了头,随手抄起床头放置的茶壶便朝他砸了过去,也不懂得分轻重。

    一声闷响之后,是瓷片落地的脆声,声声不息,回荡在这空旷寂寥的寝宫。

    剧痛传来,金翎只觉眼前一花,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额角血花飞溅,殷红瞬间染尽半边脸,目中一片血色,只余一眼视物。

    他不怨不怒,也不曾抬手擦拭血迹。任那腥甜入口,吞下。

    如陌一惊,见他额角已是血肉模糊,连忙走过去,查看他的伤是否要紧,却见他忽然笑了起来,半面惊目的鲜血下的带笑表情,谁也看不出痛有多深,只是说不出的诡异,只听他道:“原来我的血,是这种味道。”

    金翰震惊的望着这曾经引为骄傲,给予万般宠爱的唯一孩子,心狠狠一颤。他本是那般的出色,只是……说到底,都是他,造的孽。闭上眼睛,无力的躺回床上,活着,比死还要累得多。

    这样的一幕,令如陌想起曾深入她腹中的那柄剑的鲜血,也曾是刺目惊心。父母孕育子女,难道不是想要疼爱,而是用来折磨虐待的吗?

    她大步上前,对着床上闭目的金翰,开口,聚聚铿锵,字字掷地有声:“不论太子有何不对,皇上身为他的父亲,理应好好教导规劝,怎么出手伤人,还下如此重的手?为人父母,见子女受伤,难道不会心疼吗?皇上可曾顾及过太子的感受,您可知,被父母所伤,伤的是身,痛的是心。如此不懂得疼爱自己的孩子……皇上你,枉为人父。”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然有些激动,她说的真是皇帝吗?不,她最想说的,却是皇后,那个令她痛到不想承认的残忍绝情的母亲。

    岑心言眸中一痛,这每一字,每一句,更像是在指责她的所作所为。伤害子女之深,比起她,金翰远远不及。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她竟然没有勇气与之对视。是的,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何其正确。

    伤的是身,痛的是心。这一句话,震在金翎的心头,掀起波澜。没想到她竟会替他说话,忘了有多久,再也没人关心过他的想法,无人知他,浪荡不羁的外表之下,实则,痛比海深。

    金翰惊讶的睁眼看向这个自进屋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俊俏男子,即使在他叫人将他乱棍打死之时,也不见他面色有异,又怎会在太子受伤之时,却如此激动?难道,他们之间……是真?眉头紧皱,又觉此话虽是对他说,但目光却是看向一旁冷眼看戏的皇后,而皇后也勃然色变,目中隐有痛意,正在他疑惑之时,又听那名男子,语带嘲讽,道:“若是皇上想了解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感觉,大可不必亲试,只需向您尊贵美丽的皇后请教一二,便可知,个、中、滋、味。我说的对吗,皇后娘娘?”

    句,无比清晰。

    岑心言身子一震,险些没站稳。眼底是被人戳中痛处的震惊,所有伪装,层层剥裂,手不自觉的攥紧衣袖,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怎会知晓?

    痛吗?她会痛吗?如陌深吸一口气,唇角带笑,极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她的痛,可有她深?

    同样的十年,她于魔鬼面前,尸体当中求生存。而她于皇宫,荣华富贵之下争权夺利。

    金翰看着皇后,眸光微变,立时转头对金翎如陌二人,怒声喝道:“朕不想听你们这些废话,也不想再看到你们,滚……快滚。”

    金翎拉着如陌,头也不回的出门。

    走了没多远,便被叫住。无需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如陌不动,金翎转身道:“不知母后叫住儿臣,还有何要是?”

    岑心言缓步走来,不理会金翎,目光定定的望住如陌的背影,道:“这位公子,借一步说话。”

    如陌回身,淡淡道:“不必,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就这儿说罢。”

    岑心言一怔,望进她眼中,只见坦然不惧。又转头望了金翎一眼,示意他回避,金翎只当做不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岑心言脸色一沉,不再理他,只对如陌道:“你是何人?怎知本宫旧事?”知晓那件事之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认识她,这怎能不让她疑心他的身份,对这些事情全部知晓的目前仅有潇儿一人,但她很清楚,潇儿绝不会随意对他人言。

    如陌嘲弄道:“皇后娘娘怕人知道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狠心了一点,绝情了一些罢了。”见皇后眉头紧锁,目光痛意遂深,她掉转头,不去看。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满头白,吸了一口气,想起云先生交与她的东西,便朝她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白玉瓶,递给她。”您的故人托我交与您,他说,瓶中之药,可使白变黑。”

    岑心言一愣,看了那精致小巧的瓶子半响,这玉瓶,她认识。白变黑,想不到他真的研制出来了。伸手接过,随口道:“你认识他?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本宫怎知你有没有将瓶中之药换掉?”这世上,想要她死的人比比皆是,那人是不会害她,但是面前之人,却说不准,他可是太子的人。

    如陌望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忽然心头郁郁,一个将功力尽传与她,多年为她研制黑之药,这等深重的情意,即使无法回报,至少也会在听到对方死讯时有一点感触吧?而她,为什么就能如此的无动于衷?那爹爹,在她的手中,真的能好好活着吗?纵然活着,是否也是生不如死?

    “是不是所有爱皇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没想过这句话对于那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即使是在岑心言不知道是自己女儿所说,只以为是一个外人随意之言,也足够令她的心,抽痛窒息。

    所有爱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似乎,真的是这样。族人惨死,父母凌迟,丈夫,儿子痛不欲生,女儿受伤下落不明……岑心言扶住身旁的栏杆,手捂住胸口,半响才喘上一口气,接着便是一声重似一声的剧烈咳嗽,胸腔内空气似被抽干,揪成一团。

    冬日的暖阳打在她雪白的狐裘之上,依旧是冰冷凄凉的颜色。

    如陌一惊,自然而然的伸手想替她顺气,却又顿在半空,咬了咬唇,别过头,强迫自己不看也不听,但那咳声不停传进耳中,砸在心上,忍不住回头,却看到那殷虹的鲜血顺着那白皙的指缝,滴滴落下。心底一震,怎么会这样?立刻冲着不远处的宫女斥道:“你们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皇后回寝宫休息,传唤御医。”

    岑心言稍稍止了咳,侧目望了她一眼,便随着宫女的搀扶转身离去。喃喃自语:“心病,要御医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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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3 AM |只看该作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陌望着那背影渐渐在眼中消失,方才回头,吓了一跳,金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后,她竟无所觉,这一回身,险些撞上。

    金翎笑看她眼中来不及收起的担忧,好似随意问道:“你似乎很关心她?”

    如陌蹙眉,不置可否,只看着他那鲜血淋淋的额头,嘲讽道:“太子殿下若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多关心下自己的伤口,若是那些碎渣子嵌进肉里长住,到时处理伤口,看不疼死你。”

    金翎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居然还有心情调笑道:“若是得你亲自帮我处理,再痛我也忍着。”

    如陌白了他一眼,就当没听见,径直走在前头。

    回了太子府,伤口处理妥当后,金翎丝毫不在意脑袋上缠着夸张的白布条,还张扬着带她去皇城之中最大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上好的菜肴,两人仿似各怀心事,都吃得不多。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过了片刻,金翎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笑道:“晚上的宵夜可没你的份,你若不趁现在多吃点,夜里饿得睡不着,到时可没人管你。”

    如陌懒得理他,施施然吃得八分饱,便起身离开。

    两人回府,于寝殿商讨接下来的行事计划,讨论越深,如陌越是心惊。

    这个太子这些年来看似荒诞不经,实则韬光养晦,朝堂之事,莫不了如指掌,其母族暗中经营的势力亦是为他掌控,而那流连青楼行事荒唐,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一个掩藏的如此之深的人,真是不可小?。

    是夜,浮云蔽月,星空如墨。

    “太子殿下,您的宵夜。”婢女晓蓉叩门后,不等回应,便推门入内。见屋内的二人靠的极近,举止亲密,迅低下头,但面上却没有半分的尴尬之色,只恭敬的将手中的燕窝粥递到太子面前。

    金翎微笑着接过,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热气升腾缭绕,室内浓香四溢。

    婢女晓蓉并未出门,而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太子的动作。

    如陌微微皱眉,那粥里的香气……好像不只米粥的清香,还夹杂了一些奇异的味道,她心中顿时起疑。

    “等一下。”她阻止了金翎即将送入口中的一勺粥,立时感受到一旁婢女投来的紧张的目光,心中冷笑,口中却道:“我方才没吃饱,肚子饿了。”

    金翎一愣,拿眼角瞟了下晓蓉,笑道:“乖,别闹,你若想喝,我让她再去给你端一碗来。”说罢,还是将勺子举起送到唇边。

    如陌眉头一皱,对着金翎冷哼一声,不悦道:“看来太子殿下的甜言蜜语果真是信不得,还说我若进了府,想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可现下就这一碗小小的燕窝粥,你都舍不得,如此便试出了太子殿下对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金翎立刻放下碗,便来扶她肩膀,讨好的笑道:“美人,这话从何说起?听你这么一说,本太子可真要伤心了。本太子对你情自然是真,有天地为鉴。”

    如陌闪身躲过他的手,面色不悦,金翎是在她耳旁低声轻哄,两人俨然一副小情侣闹别扭的模样。如陌趁他不妨,伸手端过那碗粥,迅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还未入口,便被金翎一把夺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如陌第一次见他沉了脸,金翎轻斥道:“不要胡闹。这是母后专门赐予本太子的燕窝粥,未经母后的准许,岂可随意任他人享用,就算美人你是本太子的心肝宝贝也不行,这是对母后的大不敬,要是让母后知晓,动了气,本太子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乖了,你要是俄,我让厨房单独为你做一些,好不好?”

    果然是她!如陌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着恼的神色,看起来像是与他闹气,耍小性子,赌气道:“不给吃就算了。赶明你求我吃,我也不吃,说罢便背过身,余光瞥见那婢女面上的紧张神色一缓,显是送了一口气。

    金翎仰头将粥一饮而尽,还咋咋嘴,仿佛意犹未尽般。笑着将碗递给晓蓉,晓蓉端了空碗旋即告退。

    待她离去后,如陌才转过身,望着正细致地擦拭着唇角的金翎,蹙眉问道:“这种粥,你喝了多久了?”

    金翎愣了一愣,也没多想,便随意的答道:“三年。”

    如陌一怔,三年了,他竟然还能好好的活着!离魂,一种慢性毒药,以方才所估的分量,每日食用,不到一年,便会令人失去心智,成为一个疯子,在疯癫之中慢慢死去,临死前,浑身奇痒无比,在抓挠之中,肌肤烧灼溃烂,死的极其没有尊严,这对于一个皇室上位者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残忍的死法。

    金翎见她面色有异,望了她半响,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不只识得离魂,还很清楚它的效用。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本太子用了三年却还活着,因为从前下的分量极轻,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加重。所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稍稍顿了顿,架起一只胳膊,随意的搭上椅背,身子却是往她面前顷,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眼中有些许的疑惑与探究,又道:“有一点,本太子想不明白,你既知粥里有毒,为何还要争着喝?虽说离魂只用一点并无大碍,但毕竟是毒。于体内积聚,容易与其它药性相抗,对身体总是不好的。本太子与你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我,残害自己的身子。”

    他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深晦莫测,看似平淡的面容之下,却交杂着说不清的复杂。

    这是第二次,眼前的人对他表示关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仅仅只是出于为自身利益着想,但对他而言,也足够难得。

    记不得多久以前,也许是他第十次捧着这碗有毒的香粥,又或者是第十次,他最尊敬爱戴的父皇在那女人面前,亲眼看着他服用此毒,却不曾出手阻止。然而,更加悲哀的是,他如此清楚的知道,这种毒,没有人比他的父皇更加了解。只因,他的一个皇叔,便是死于此毒之下,是他亲眼所见那临死前的惨状,曾一度成为他年少时的噩梦,那也是他亲眼见证的皇室之中的第一起谋杀,而凶手,恰恰是他的父皇。

    从此,他记住了,那种独特的香气,醉人,却杀人于无形。

    如陌顿时愣住,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所食用的并非养身之物,而是一道道催命符。面对他的疑问,她不打算为其解惑。她不会告诉他,她百毒不侵的事实。于是,不答反问道:“那你呢?既然知道是毒,为何还要服用?”

    金翎自嘲一笑,站起身,绕过桌子,缓缓走到窗前,慢步行走间,步伐姿势皆是优雅,与平常的放荡不羁完全不同,她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以前就见过,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身上,映在她眼中的背影,隐隐有一丝孤寂和薄凉,只听他清淡的语气微带嘲讽,道:“你认为,我有得选吗?即使那碗粥被你喝了,也许就不是慢性毒药,而是能立刻让我毙命的剧毒。”

    无比平静的语调,却有着被刻意掩盖的辛酸无奈。明知是毒,却不得不服,还得服的欢快受用。

    这便是他,一国太子的命运,自八年前便已注定。是母亲的死,成就了他的生存以及他的忍辱负重,终有一日,他将不再受人控制,而这一日,也不会太远。

    如陌暗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起身,开口问道:“那你可曾试过解毒?”

    金翎摇头,回身看她,依旧自嘲的笑道:“她每隔一段时日,会召我进宫,派专人为我请脉,美其名曰,是关心我,呵,其真实目的,便是查看毒性进展。所以,即使可解,也不能解。”

    想不到,那人的心思如此缜密。如陌只觉心头有些沉闷,她这些年,杀人无数,却都是逼不得已。从不会残害无辜之人。

    “不早了,歇息吧。”金翎眉梢一挑,双眼微眯,笑得邪肆,又是那个风流倜傥,浪荡不羁的荒唐太子形象,“这里只有一张床,本太子是不会让给你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睡。本太子,其实并不喜欢男人,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睡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动你分毫。”

    如陌横他一眼,自然不会和他睡一张床,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子,就算确实他不会碰她她也不会与他同寝。所以只能打地铺了。

    夜更深重,窗外风打细枝摇曳。

    安静下来,她便想起南宫晔,以及封国的战况,翻来覆去间是三更已过,仍然无法入眠。干脆披衣起床,轻手轻脚出了屋。

    冬日夜晚,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踏着青石板,顺着园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冷月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在空寂的园角,停留在深青色竹林前。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放置唇边。

    婉转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空灵悦耳。

    晔他是这么吹的吧?可是为何,同样的竹叶,同样的空灵之音,甚至是同样的曲调,她却完全找不到那日他带给她的感觉。

    他吹出来的是甜蜜而幸福的感觉,而她吹出来的,却只有忧伤,无法化解的哀愁。

    不论她如何尝试,接过皆是如此,每一曲都只吹到一半,再重头来,如次反复不休,直到放弃,都未曾有过完整的曲子。

    长廊一头,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已于此处站立许久。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一抹月下白影,朗眉紧皱,心下沉沉。曲调随心,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情绪。而他,在想着谁?竟是这般怀念,这般哀伤。那明明是悠扬欢快的曲调,偏偏被她贯注了如此忧愁。

    他忽然很想上前去安慰她,然而,刚迈出的步子,却又收住。他自嘲一笑,他们只见不过是一场交易,不该用心,也不能用心。

    修长的指尖微微张开,叶片飘零落尘,无声无息,一如她的轻叹。

    找了石沿坐下,将身子靠上冰凉的墙面,抱膝埋头,任长垂落,愁绪千结。

    “晔,我想你了。你何时才能醒来?”没有他的怀抱,纵然窝在暖暖的被窝,亦如置身冰窖。

    等这些事情结束了,她愿与他,一起回到杏花林的竹屋,从此不问世事。

    而这件事情,何时才能结束?但愿一切都如她所料,然而,现实总是有意外生,隔日的一封赐婚诏书,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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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3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封国边境,煌城。战事绵延,烽火连天。

    别馆,辰王寝居。风透窗而入,寒气袭人,室内一片沉寂无声。

    昏迷多日的南宫晔气息稳定如常,只面色越的苍白如纸。双眸紧闭,昏迷之中眉间依然轻锁。

    城外敌军再次来袭,所有人整装应战,只留下易语独自守着他。面上忧心忡忡,开口低唤:“三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

    混沌不清的空间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他飘忽着,似在挣扎着寻找一丝半点的属于他的光明。

    “晔……”似乎有人在叫他。这般清浅温柔的声音,如此熟悉,就好似曾想念了无数个日夜一般。

    盲目四顾,无人无影,过了许久,那道声音再次想起:“晔,你睡得太久,该醒了。只有醒了,你才能追得上我。我就在前面等着你,你快些来,不然,来晚了,我可就走了。”

    陌儿?!是陌儿的声音,她在叫他。有她在前方等着,他不想睡了。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现怎么也睁不开,一双眼皮沉重似铅。

    黑暗,周围的一切皆在黑暗中,他寻不到出口。

    熟悉的声音又起,似是在引导着他,去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陌儿,你在哪儿?等等我……他想叫她,却叫不出声,心中很是焦急,寻音而去,却只有声音不见人。

    陌儿……

    陌儿……

    一声,一声的呼唤,喉咙却像是被硬物堵塞了一般,声音无法出。他越的急了,一定要喊出声,不然,陌儿会消失不见,她不能消失,不能。拼命的张着唇,以微薄的意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陌儿-”

    嘶哑的声音本是虚弱,却又沉沉的回响在寂静的空间,因着突兀,惊得易语腾地一下跳起来,怔愣当地,久久无法回神。

    狭长凤目,缓缓开启,短暂的迷茫过后,神智渐渐清明。因沉睡过久的缘故,身子绵软无力,浑身酸痛异常。微微侧头,见易语瞪大了眼睛看他,似是未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佯装轻咳一声,嗓子却如火烧般灼痛,强撑真身子欲起。

    易语这才回过神来,喜悦的神色顿显,立刻过来扶他,动作好不生疏,开心道:“三哥,你终于醒了。”

    轻轻一声唤,三哥!令南宫晔身子一震,原本醒后见易语在旁照顾已略微有些诧异,这又见她对他这个一直恨之入骨的哥哥这般亲近,竟然还叫他……三哥?!

    往事浮现,他曾寻她十几年,而相认之时,她执剑相向。当时的恨,那样浓烈,若不是因为如陌,他的心无法不寒。此刻,她又突然的转变,令他一时有些无措。

    易语这些天照顾他成了习惯,那声三哥叫了几次也顺了口,此刻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自顾自的扶了他,半起身,将软枕垫在他背后,再为他倒了一杯水,自然而然道:“你要是再不醒,我们都要急死了。”

    回身递给他杯子,却见他望着她怔怔出神,方想起以前相处的情形,这些天,她是习惯了,可是他一定不习惯。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道:“三哥,以前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听到她叫一声哥哥,过去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她也是因为紧张陌儿,才会那样愤怒,不怪她。如今,能得到她谅解,他已经很欣慰,毕竟,他的亲人只剩下她与傲二人。正待微微一笑,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收了笑意,以一个兄长的温和语气道:“语儿,你没有错。”

    说罢抬手接过杯子,放到唇边。易语听他如此说,心头顿时轻快,笑看他一口饮尽大半杯,又突然顿住。

    他的手……能动了?!南宫晔震惊的望着自己握住杯子的手,眼中难掩激动的神色,抬起另一只手,竟然活动自如。易语也反应过来,高兴的笑道:“三哥,你的经脉修复了!齐澈说过,只要你醒了之后,手能自由活动,那就是没有大碍。不过,还得修养些日子,最好是这段时间内别动武。”

    南宫晔点头,朝屋里看了一圈,隐隐的失落感,充斥心头,眸光暗了下来。他怎能奢望,她会守在他身边。

    易语一看便知原因,扬唇,明媚一笑道:“你在找如陌吗?她说有事要办,所以先离开了。不过,她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张字条。”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很小的纸条,递过去。

    南宫晔眸光顿时一亮,犹如夜之星子,接过字条的手,竟有些微颤,那么轻的一张纸,握在他手上,却感觉很沉很沉。很想立即打开,却又顿了顿,心潮起伏难平,几分希翼几分担忧。他自嘲一笑,几时他南宫晔只要一遇到有关她的事,便会患得患失,畏畏尾了?

    转眸望了易语一眼,易语撇了撇嘴,暗想,却也识趣的说去帮他弄些吃得来。

    门合上的?那,他终于展开了字条。

    月色透窗,洒落一地银白,与暖黄灯影交替融合。安静的室内,隐约可闻心跳之声,快有力。

    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夹着纸张的边缘,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会损坏一丝一毫。目光久久停驻在字面,严重的深情与激动,浓烈的似要溢出来。

    “晔,等我。”如此简单的三个字,他却仿佛要用上一生的时间来看,怎么看也看不完。那是她的笔迹,不会错。笔风飘逸,透着十分的认真,一看便知倾注了感情。

    陌儿,她让她……等她,是什么意思?代表她原谅了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与他重新开始?他可以这么理解吗?

    眼中是对未来期盼的光芒流动,咧着的嘴合也合不拢,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曾像这一刻这般,笑得如此的不顾形象。那种自内心的喜悦,令他苍白的面颊染上红晕,俊美绝伦的容颜变得更为生动。

    本以为此生无望,却不想绝处逢生。顿时,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在心。激动二字又何以形容得了他此刻的心境。

    这一次,他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任何人都休想破坏阻挠。

    易语再次进来时,见他面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容光焕,与她出去时他的虚弱苍白截然不同,哪里还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不禁欣然一笑,看着他喝完粥。

    南宫晔填饱肚子,精神更佳,向易语问道:“你可知陌儿去了哪里?去办何事?”

    易语一愣,旋即笑道:“如陌说了,让你什么都别问,只要相信她就好。”

    南宫晔怔了怔,让他什么都别问?难道她不是回了魔宫吗?”我不是不信她,我只是担心她,会不会有危险?”

    易语安抚一笑,道:“如陌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好了,你昏睡了这么多天,才刚刚醒过来,别太费神,好好休息。”

    说着就要扶他躺下,南宫晔摇头,想到他醒来之后只见到易语一人,有些不太寻常。按说,他的苏醒,傲与齐澈应该很快会来看他,莫非,有事生?想到这儿,蹙眉问道:“语儿,是不是生什么事了?怎不见傲和齐澈他们?”

    易语扶他的动作一顿,笑得勉强,犹豫着道:“他们……”

    “跟我说实话。”他撑着身子,坐直,目光落在她眼中,直透人心,令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对视中,泄气道:“他们在守城。这几日,金军每到晚上就会来攻城。他们兵力比我们多出那么多,这场仗越大越费劲了。”

    自从这次来边境,她算见识了什么才是战争,与此相比,江湖的争斗又算得了什么。她身为王室之人,理应为封国江山尽一份心出一份力,为兄长分忧,若不是大哥非得要她留下来照顾三哥,她也想一同上战场杀敌。

    南宫晔见她一脸愁容,伸手拍了她的手臂,凤眸微敛,神色泰然自若,无形中便给予人力量。战争,从来都不在他眼中,这世上,除了那个女子会让他无力之外,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他。”别担心,打仗,不是人多就会胜。有我在一天,任何人都休想侵我领土,犯我河山,他们打哪里来的,我就让他们滚回哪儿去。”

    铿锵自信的几句话,令易语心底振奋,一扫方才的忧愁,露出明朗的笑容。对啊,她怎么忘了,三哥是战神,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他才刚刚苏醒,又不适合动武,眼前局势已经很紧张了,怕是不能等。

    南宫晔掀被下床,易语一惊,连忙阻止道:“你干什么?”

    南宫晔道:“我出去看看。”

    “不行,你才刚醒,身子还没复原,要多休息。”她急归急,三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不能让他去冒险。

    就在这时,远处纷沓的脚步声响起,却不像是往这边来。南宫晔凤眸一转,对拉着他手臂不松的易语,道:“你去看看,若是攻城结束了,叫他们召集营中将领过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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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4 AM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妖颜倾国

辰王多日来的避而不见,令营中猜疑纷起。近几日金军的大力攻城,封军主力守城,明显处于弱势,军中士气难免有所下降。而今,一道召集议事的命令下达,各营之中,皆沸腾。

    南宫傲一听到消息,脚步生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推开门,见他已衣着整齐,端坐在主位,精神十足。大步上前,面色激动道:“晔,你醒来,太好了!”

    南宫晔起身,看他满面倦容,心生愧意,原本这些事情都该是他做的,却因他的自私,累了王兄终日受战事所苦。

    手臂相扶,两兄弟四目相对,情谊涌动,一切不需多言,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个头,心意各自明了。

    “王爷您可算是醒了。”齐澈语气轻快,他的医术通过这一次,又有了一大步的提升,侧目看身旁展颜而笑的易语,神色表情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自豪。

    冷意潇欣慰相望,对这个昔日的好友,从责怒,到感激,都只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嫣儿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很开心,想到此,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莫残歌神色冷漠,自的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南宫晔醒转,他终于可以离开了。自江湖一派门主到如今成为几万人军队的将领,虽是初来不久,但凭着高绝的武功,军中无人不服。尽管已经渐渐适应,却终究心不在此。

    各营的其它将领,一个月求见而不得,这会儿终于见着了,无不欢喜激动,神情肃穆恭敬。

    南宫晔打过招呼,简单说了句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之外,未多做解释。当目光触及面无表情的莫残歌时,微微一顿,来的那日,战场混乱,他的身子也只是处于强撑不倒的状态,因此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曾听说意潇在,却不知莫残歌也在。以他对莫残歌的了解,能出现在边关战场的唯一可能性,只有一个。

    易语一看这两人对视上了,眼中虽然没有硝烟战火,但毕竟是情敌,又各有心结,在这非常时期,生怕二人内战,连忙上前笑道:“三哥,这次幸好有残歌帮你逼出已侵入心脉的寒气,不然,只有齐澈一个人,可救不了你。你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南宫晔微怔,莫残歌也会救他性命?神情不变,面色却不自觉的缓和,还未开口,已听莫残歌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不必言谢,上次是我欠了你一条命,这次两清。”

    两清,南宫晔苦笑,即使他不曾救过莫残歌,相信他也不会见死不救。他们二人,不论谁救谁,也不过都是为了不让那个女子伤心而已。因为他们都很明白,他二人在她心中,不一样的位置,却是同样的无可替代。

    南宫晔点头表示赞同,于此话题不再多说,与南宫傲并排坐于上位。

    众人一一落座。

    齐澈将这段时间以来所生的大小战事,双方的军力,以及如今的局势,简单介绍了一遍,南宫晔静静的听他说完,挑了一些关键的问题进一步了解,得出的结论:第一,兵力相差悬殊,敌众我寡。第二,敌军驻守险要之地,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我军无法出击,只能固守城门,处于被动。第三,敌军赢多输少,士气强盛,我军只守不攻,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士气低迷。

    众人也各自表了见解,最后一致望向辰王,等着他拿主意。

    南宫晔一直都是军中的主心骨,这是多年来不可更改的事实。

    只见他俊容沉着镇定,微微垂下的眼睫在烛光中落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令人无法揣测他此刻心中所想。望着面前方桌上临时手绘的地形图,修长的指尖划过图中敌军扎营之地。三面绝壁环伺,可抵挡寒风侵袭,而山势陡峭,积雪不化,难以攀行,可防止敌军上山突袭。山谷两头各一个出口,易守难攻。

    按常理而言,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可惜,杨项遇上的是他南宫晔,偏偏就不能再照常理来推测。

    沉思片刻,抬头看过众人,目光炯炯,唇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语句铿锵,声带威严:“传本王令,今夜,全军将士连夜操练,不得休息,明日午时,本王将亲自领兵,与敌军决一死战。”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先不说我方军力,就说敌军所处地势,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

    “啊?王爷,这是为何……”一营副将置疑之语脱口而出,却在他投来的并不多见得多么冷厉眼神之中,打了个寒战,连忙停住话头,伏身请罪:“末将……知罪。”

    其它几位营将,也是神情疑惑,却无人敢问出口。质疑将帅的命令,在军中是绝不允许的。

    三营主将起身,单腿跪地,一手着地,抬头仰视中目光崇敬,坚定道:“末将尊令。末将相信王爷作此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有必胜的把握。”他在经历上次的动乱后,南宫傲念在他是个将才,又是受人挑唆,因此并未降职,只赏了他一百军棍。他话音未落,其它营将随后伏地一起领命。

    南宫晔伸手端过一旁的茶水,优雅的喝着,对于他们所说的必胜把握,不置可否。他的军队,就是要无条件的信奉他,无论他作何决定。起身,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来到一营副将的面前,深深看了一眼,手指松张,手中的杯子,连带半杯未喝完的茶水一同落地,茶杯立时摔了个粉碎,水花四溅,湿了一旁伏地之人的衣袖,完全是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薄热。

    见身前之人颤了一颤,他冷笑着背过身去,用无人可以置疑的语气,下令:“今夜,本王要听到最响亮的练兵之声,倘若谁的声音小了……军规处置。都下去吧。”

    众营将立刻领命,行礼之后,迅退了出去。而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六人。

    易语叫了人来,将地上的残片收拾了,然后很自然的坐到齐澈身边。

    南宫傲斜靠着椅背,邪美的面容是许多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笑望着南宫晔,问道:“晔,你有何妙策?说来听听。”

    齐澈也是一脸兴然的等待着他的解惑。素闻辰王战神之名,也见识了他在军中的威信,但还未曾见识过他的智谋计略。

    冷意潇清雅的面容是淡然的神情,不骄不躁。

    莫残歌依旧是冷漠的表情,仿佛当下所生的一切,与他并无干系,他只是个看热闹的而已。

    南宫晔不紧不慢的走回座位,重又坐了,伸出手,指向地形图中的一处,神色笃定,道:“若我没记错,这临绝谷,西面的一座山上,应该有一个湖,并且还不小。”

    金翌两国,为封国强敌。尤其是金国,近几年来屯兵边关,虎视眈眈。因此这些年来,战事虽未起,但是临近金翌两国边境的每一城每一山,他都派人仔细查探过,其主要地形山势,军用地势图上有的或是没有的,他无不了然于胸。

    齐澈听后,双目倏地一亮,边思索边道:“这山上竟然有湖?那么,王爷的意思是……”

    “炸湖。”南宫晔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决定了敌军的命运。腊月冰水,灌入谷中,不淹死,也会被冻死。

    南宫傲一怔,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那山,可不易上。微微沉吟后,拧眉道:“那几座山,我先前派人去查看过,山势陡峭,积雪成冰,根本上不去,又如何炸湖?”

    南宫晔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有机会,若是个人都能上得去,敌军也没那么容易退守山谷,那我们连夜练兵,又有什么意义?”

    南宫傲、齐澈几人恍然大悟,下令攻山,以及连夜练兵,其实就为缔造声势,也是为了让军中未清除完的奸细传个话。杨项此人行军打仗极为谨慎,目前为了方便夜袭,全营拔出谷外若是得知他们明日主动进攻,定会心生疑惑。多日来辰王不露面,这一露面就领兵送死,谁也不会相信,再探听他们练兵声势然,定然怀疑暗中有调派援兵,为保险起见,先退入山谷以守为攻,理所当然。

    敌军在第一次战败后,只退兵三里,驻守谷中,想必就是看中了那几座山山路雪滑,无法攀登,才放心驻扎,却不料百般算,却算漏了,山上竟有一个湖。

    冷意潇也不得不心生佩服,淡雅一笑道:“炸湖之事,就交给我。”

    “我也去。”易语连忙跟道,她也很想为这场战事出把力。

    齐澈面色微变,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力道极重,阻止道:“你别瞎凑热闹,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万一出了差错,丢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性命,而是几十万的军队,甚至整个国家都要因此遭受灭顶之灾。”

    他的话虽有些夸大其词,却也并非毫无道理,炸湖一事,事关重大,绝不可马虎。

    易语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虽然她武功比不上残歌,但怎么说也是一武林高手,他怎么能这么小看她。咬了唇,气呼呼的转过头,不再说话。

    齐澈知自己说的重了些,但也是出于对她的安危着想,不想让她冒险。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没法哄着她,只好无奈的低了头,不去看她生气的样子,以免心疼。

    南宫傲见她又耍小性子,摇头笑道:“语儿,齐澈是为了你好,你就别跟他斗气了。”

    易语哼了一声,齐澈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这次行动,她也知道有危险,但是,这屋里的几个人,有哪个不重要呢?

    “我去。”简短二字,沙哑却十分肯定。莫残歌低头看着手中的烈焰,说话时,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为了她,冷意潇绝不能有事,所以这一趟,他必须要一起去。

    “好。就这么决定,辛苦二位了。”易语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南宫晔已经话。如果他们二人都不能安全返回,那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这次的任务。站起身,在冷意潇肩上一拍,无比真挚,道:“天亮前,你们就得出。炸湖之时,肯定会引雪崩,你们……要小心,我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喝庆功酒。”

    看着他举起的手,冷意潇伸手握住。两个男人的交流,全部化为手下的力道,融汇。他定定的望着南宫晔的眼睛,句,异常认真,道:“晔,无论我回不回得来,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一定要记得,我此生唯一的心愿,是嫣儿能得到幸福,而她的幸福,只有你,才能给。”

    门外寒风骤起,呜呜声不绝入耳,屋内残烛摇曳,暗影洒落一地斑驳,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伤感,似极了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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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4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兄弟,就一定要回来。”南宫晔的手用力一握,眼中是对他满满的信心。

    冷意潇点头,与莫残歌一同出去,为即将出门而作准备。齐澈与易语也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莫残歌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疑惑,这一整晚,莫残歌一言未,始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何以突然会主动要求去炸湖?

    意潇说,他唯一的心愿,是嫣儿能得到幸福!

    嫣儿?!他心底一震,意潇怎会唤她嫣儿?

    她曾经说:“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大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女儿推下了悬崖。”

    她还说过:“我有个哥哥,他长得还很好看,像仙一般,很疼很疼我……他总是温柔的唤我嫣儿……”

    意潇曾说:“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已的鲜血对上苍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意潇十二岁,正是冷将军迎娶长公主,将军夫人携女消失的那一年。而半年之后,他遇到的如陌,小小年纪却给人一种历尽苍凉之感。

    在她失忆的日子里,偶尔想起的往事却是那般的快乐。

    还有曾一度令他疑惑的封后时间之中靖国侯的态度转变。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着同一个事实,意潇,是她的哥哥!

    “有爹爹的宠溺,娘亲的温暖,哥哥的保护,还有晔,你的爱,我一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爹爹再不会出去打仗,便不会受伤;娘亲也不用日日担忧,背着我们偷偷流泪;哥哥不会因为别人欺负我而与大打出手……我们一家人,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实,但是很幸福……”

    那是她的愿望。意潇,不能去冒险!想到此,他已顾不得其它,抬步欲出门阻拦。

    南宫傲见他要出去,忙拉住道:“晔,外头天寒,你身子为愈,不能出去。”

    南宫晔初醒不久,又熬了大半夜,已感觉疲惫,体力有些不济,被他这么一拉,险些站不稳。南宫傲忙扶着他,他稳住身子,回头叹道:“傲,让意潇回来,他不能冒险,否则,一旦出了差错,我无法向陌儿交代。”

    南宫傲一顿,昏黄烛影中,邪美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怔怔的望着他,沉吟半响,方道:“晔,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在国之大事面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会瞻前顾后,而今,凡是与凝儿有关之事,你便诸多顾忌。”

    南宫晔默然,变了吗?他只是随心而为罢了。

    南宫傲又道:“你只担心意潇吗?那莫残歌呢?若是他出了事,如陌就不会伤心了?这几人当中,有哪一个,是凝儿不在乎的?”

    “不一样。王兄,他们不一样!”他俊美的面容逐渐白。莫残歌的重要,他又怎会不知。那日他躲在暗处,清晰的看见她伏在莫残歌身上哭的那般伤心,他的心,痛得无以言喻,但他从没后悔过,救了莫残歌一命。而今,他只知道,她的愿望,绝不能因他而破灭。

    南宫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一样,但此次行动,关乎我封国存亡,而众人之中,除莫残歌之外,还有谁,比意潇的轻功更高?”

    “我。”他坚定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虚弱无力。

    南宫傲瞪着他,已有了气,沉声道:“你真的把自已当成神了?你是想让你的手彻底废掉,还是想把你的小命玩完?齐澈救得了你第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他微怔,照他目前的状况,以剑上冰山,却是很难,炸湖之后的雪崩或者引起山崩石裂,想安然回来,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那又如何?

    南宫傲见他面有决然之色,丝毫不为所动,扶着他双臂,无奈叹道:“晔,你只知道意潇出事,凝儿会伤心,你可知那日,你生死未明之际,凝儿她……有多痛苦!我从未见到过她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生死相随的决绝。你若真为她着想,就老老实实的躺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等你的身子大好了,才能去她的身边,保护她。况且,以意潇的武功,只要没意外生,定能平安归来。”

    这些他都知道,知道他们几人,无论谁出事,陌儿都会伤心。

    南宫傲见他眉头紧皱,定定的站着,不动,便狠了狠心,趁他愣神之际,抬手在他后颈用力一击。

    南宫晔不妨,本就疲惫无力的身子顿时一软,未来得

    netbsp;临绝谷,雪山环绕,寒风刺骨。

    金军果然如南宫晔所料,退回谷中,驻守谷口要塞。

    北边出口,齐澈率部分大军绕过山谷,摆阵以待,阻截敌军的后路。南方入口外数十丈,十几万大军气势雄浑,南宫傲易容成南宫晔的模样,于主位泰然安坐,等待时机。

    西山,雪松盎然,冰湖如镜。深浅不一的雪中脚印,连成四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昂然肃立,纵目远眺,三队大军形成一字,黑压压一片。

    他们也已准备妥当,待午时降临,冷意潇握了握手中的火石,往准备好的火捻处行去。

    莫残歌面色微变,烈焰一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去。”

    冷意潇一愣,自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深知莫残歌为人,生性冷淡,却惟独对他另眼相待,究其原因,不用说他也知道。轻轻摇了摇头,淡雅一笑道:“此湖之冰,没有三尺也得有两尺之厚,这些火药必须全部用上,火捻长度不够,以你一人之力,纵然度绝,恐也难以全是而退。”

    莫残歌动作不变,只微微抬头。无边的天际,浮云飘散又凝聚,他面色不改,唯眼底情意悄然浮现,哑声道:“她蛊毒已解,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安然无恙。”

    冷意潇讶然,望着眼前一贯冷若冰霜沉静内敛的男子,想不到他内心的情感竟如此深厚浓厚。为了不让心中的女子有伤痛,连她在意的人,他都可以以性命相护!

    情深至此,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

    如莫残歌这般出色之人,也应该是光芒可蔽日月,但为了她,甘愿隐于其后,收敛锋芒。

    冷意潇望向远方,目光渐呈凄迷之色,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意中人,从不言爱,却爱得彻骨生悲。而另一种人,有爱不能言,苦胆甘尝。沉默半刻,目光不移,淡雅而语:“一起吧。这个世上,不只有你一人,在乎她的感受。而你莫残歌的性命……于她而言,同样重要。”

    莫残歌顿了顿,收刀,回身。望了他许久,第一次如此用心注视着除她以外的人。只见他立于茫茫白雪之中,淡雅如仙,飘逸出尘,与她风姿气质竟有几分相似。略微微怔了怔,居然从那淡雅的绝世双眸中,看到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愫。

    不到片刻,便释然。聪明人之间,往往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能确定对方心中的坚持。

    莫残歌举起烈焰,难得一笑,道:“好。同进同退。”

    冷意潇以剑相击,清然一笑,道:“为了她,我们都要活着!”

    达成共识,双双行至已布好的火药两边,掏出火石,对望一眼,点头,皆是决然的神色。

    谷底。众山环绕,金军于出入口要塞处把守,只等封军来攻,却迟迟不见动静,等了许久,不由得有些疑惑。

    “杨将军,你看封军为什么不进攻呢?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一名金军将领耐不住性子,问道。

    杨项皱眉,手扶着山羊胡,沉思不语。

    另一名将领摇头晃脑,不屑道:“什么战神,我看也就是一个花名头。说是来决一死战,却没料到我们会进谷,一时没了主意,攻又不敢攻,退也不好意思退,所以就在原地等着我们出去。”

    “那我们到底出不出去。”

    “当然不,出去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就这么磨着,看他们怎么办?”

    “对,如果他们不进攻,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去,也能磨损他们的士气,如果他们进攻,那也只会有来无回,死路一条。”

    杨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浓眉皱得更紧,多年前的那场仗,虽然不是他亲历,但是那些战况,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一年,南宫,才十四岁,如今时隔多年,他只会进不会退。而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将其当成是自已最大的敌手。伸手敲了敲桌子,制止他们的谈论,沉声道:“事情绝不会像你们说得那么简单,你们可以轻视任何人,但绝对不能小看南宫晔。此人战术,天下间少有人能敌,我们绝不可掉以……”

    “掉以轻心“四字还未说完,只听——

    “砰——!!!”彷佛天崩地裂之声自头顶上方传来,众人大惊,连忙出账,一望之下,眼瞪大如铜铃,惊骇得无以复加。

    只见一大股水流带着奔腾的寒气,自西边山顶兜头急灌,彷如天上银河破漏,呼啸着欲将整个大地吞没。而被冰水砸中之人连叫一声也来不及。

    整个山谷之中,惊恐之声遽起,数十万人,因这一瞬的遽变而慌乱逃窜,早忘了军规为何物。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火药爆炸之音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雪体以迅疾之姿,铺天盖地而来,声势凌厉。

    军人,面对敌人,可以无畏无惧,抛头颅洒热血,但是,当他们面临庞大无敌的自然之物,毫无生存机会时,便只能选择逃命。

    原来有时候,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想跑都跑不动,有人挤有人推,倒地,便再也爬不起来。

    脚底,踩得都是自已人的头颅,眼珠爆裂,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都停住,不准乱!”杨项最先恢复镇定,大声下令,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就连将领们都乱成一团。

    他咬牙暗道:好一个南宫晔,够狠,够绝!

    山顶。冰水,像是沉寂了千年,一朝得到释放,凶猛异样。

    雪崩一而不可收拾,整座山都在颤抖,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莫残歌与冷意潇点燃火药之后,连忙离开,正欲下山,却在临近边缘之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开裂竟是黑幽一片,似是深洞。

    二人心中大骇,因脚下并无支点撑点,便控制不住身子,朝着黑暗的不知深浅的山洞中,沉沉坠去,而头顶,是无数雪体土石,滚滚而下。

    不能落入洞中,否则,山塌地裂,任是他们武功再高,也只有被埋的份,生存的可能性,渺茫无几。

    莫残歌将烈焰往冷意潇面前一横。”借力上去,快!”

    冷意潇一怔,手中的剑也递了过去。”同上。”

    眼色互递,同时脚尖轻点,二人便纵身破层层雪雾,往上跃去。眼看就要出了洞口,却遭逢山石摇动,崩裂,一块巨石受力,朝着洞口迅滚落,向冷意潇当头砸下。

    莫残歌大惊,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聚全身之力,扬起烈焰直劈巨石。

    石分二班,一半落空,一半偏离半毫,正中冷意潇的肩膀,只听他一声闷哼,身形再次飞下坠,莫残歌一骇,想拉他都已经来不及。顿时,面色煞白,眼前立时浮现心中的那名女子在得知消息后的哀绝神情,心中一窒,就要伸手往下,却听道:“告诉嫣儿,不必为我伤心,只要她幸福,我便会幸福……”

    冷意潇昂凄然一笑,看头顶雪雾翻飞,映在他眼中,却是空茫一片。

    嫣儿,对不起,哥哥无用,说要永远守护你,到头来,却要你为我伤心……

    我的嫣儿,不必难过,不必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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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34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临绝谷一战,金国二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封国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战神之名再一次遍传九州岛。然而,封军却并无庆功宴,也无应有的喜悦,只因本次战役的功臣,两位英勇的将军在炸湖之后,踪迹全无,生死不明。大军全部出动,几乎将整座山谷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他二人。

    南宫晔立在谷口,看数十万人的尸体横积,脑浆肝肠早已凝结成冰,随处可见,其形惨烈,实乃空前绝后。战争的胜利,并没有为他带来丝毫的欣慰,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二人的失踪,令他的心一如这满目的疮痍,悲凉得无以复加。

    陌儿,对不起!

    这一次,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计谋,是他所出,人选,为他所定。结局,是好是坏,也要由他来担负。

    冷风如兵刃,刺穿他的肌肤直达心底,一片透心冰凉。生命之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光明,在短短的一日不到,再次熄灭,回归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

    雪芒反射而出的惨白日光,将他俊美绝伦的面庞映得苍白如纸。

    南宫傲立在他身后,看他漆黑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嘶吼,无声的宣泄着主人难以言喻的悲绝。

    张了张口,终是无力唤了一声:“晔……”

    没有任何回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怕晔怪他,他只担心晔的身子未愈,是否能承受这寒风的侵袭。意潇与莫残歌的生死未卜,他又何尝不难过,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一切只能以大局为重。凝儿,若要怪,就怪他吧。

    南宫晔面上是死一般沉寂的表情,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缓缓抬头,远处天边有乌云几许,印在眼中灰蒙蒙的一片,遮盖了本该属于他的耀目光华。

    “启禀王上,启禀王爷,整个山谷都翻遍了,还是没有现冷将军和莫将军的尸体……”

    一名士兵奉命来报,但他话未说完,南宫晔转头一记冷光射来,那士兵身子一抖,直觉背脊寒,头低得更低,脑门已挨着冰凉的地面,只等着被训斥。

    南宫晔冷冷道:“一群废物!谁让你们找尸体?本王要的是活人,滚回去,接着找。”

    “是,是!”那士兵忙磕着头应了,连滚带牌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易语红着眼眶,上前轻轻唤道:“三哥,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在就行了。”

    南宫晔仿若未闻,只定定的望着那座崩塌的西山上堆积的乱石,脑海中全都是她悲痛欲绝的表情。莫残歌,意潇,请你们为了她,一定要活着。

    易语见他没反应,无奈的回头望向齐澈。

    齐澈叹了口气,走上前,却是对着南宫傲,请示道:“王上,我军在此搜寻已有数日,您看是否抽调一半兵力,趁着金国还未来得及调派援军之前北进,夺回我们丢失的城池?”

    南宫傲看着南宫晔的背影,沉默无声。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凉气再吐出,依旧没有温度。就那么背对着他们,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和声音,道:“齐澈,你去点五万精兵,本王要亲自前往,收复失城。”

    三人面色皆变,易语急道:“三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已的身子啊?”

    齐澈道:“敌军主力已被歼灭,其留守在那三座城池的兵力不会很足,我们要夺城应该不难,王爷无需亲自前往,又何必……”

    南宫晔转身,冷冷截口:“这是命令,你只需照办即可,不必多言。本王身子如何,自已心里有数。”

    齐澈微微一怔,立刻按军中礼仪行事。”齐澈领命。”

    易语蹩了蹩眉,道:“三哥,齐澈也是为你好啊。”

    齐澈拧眉,忙给她递了颜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军中命令不同于平常的相处,本就该无条件服从,没有好意歹意之分。

    南宫傲却开口劝阻,却见他一眼瞥来,不是冷厉,而是不可摧毁的坚定,令他所有的话语全部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南宫晔自他二人之间擦身而过,丝毫不见停留。寒风凛冽,将垂散的长吹往一边,凌空飘摇,袖袍摆动,随着稳健的步伐,出簌簌之音。他挺直的背脊是坚毅的线条,投在地面被拉的细长的影子,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南宫傲望着那孤寂萧瑟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晔,我……对不起。”也许这一回,他又错了,他可以打晕他,保住他的命,但是没能救得了他的心。

    南宫晔顿住步子,却并未回头,只面无表情,淡淡道:“王兄,你没错,勿需自责。”

    作为一个兄长,王兄没错,作为一个君主,王兄也没错。

    那么,是他错了吗?错在他不该记得有那么一个湖?错在他想要早些解决封国的困境?还是错在他不该不知道意潇是他的哥哥?又或者错在他不该没有防备以至于被王兄一击昏倒?

    没有,也许都没有错,但是……这个结果,就是错了。

    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张看了无数遍的字条。短短三字,承载着两个人的全部感情,令他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如今再看,只剩下满心的悲凉,无处宣泄。

    难道,要和相爱的人相守,真的就这么难吗?

    长叹了一口气,收起手中的字条。大步前行,伴着他的,始终是身后拖得长长的影子。

    封国辰王亲自领兵,收复失地。三座城池留守的金军,因临绝谷一役的惨况,无不闻风丧胆,或弃城而逃,或死守不出。不论是哪一种情形,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凡辰王所到之处,金军一个不留。每收回一座城,便会留人安抚,将金军自城中百姓之处搜刮而来的钱粮财物,返还于民。每过一处,百姓臣民无不欢呼?喊,视他为神明。

    金国并未派援军,只于边关屯兵防守,北方战事暂歇。南边翌国听闻金国战况,也暂缓攻势。而翌国王上,身体每况愈下,几名王子之间,明争暗斗,愈加激烈。

    封国危机暂解,又逢除夕降临,家家户户,皆是喜庆之气。城中各富商官吏难得一见这等惊世人物,便欲巴结讨好,争相大摆筵席,欲请辰王赏脸,却屡屡遭拒,也不气馁,反倒变着法的,将美酒佳人送往辰王暂住的别馆,结果,不但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反倒差一点连命都搭进去。自此,再无人敢提。

    南宫傲直接从煌城带部分军队班师回朝,齐澈易语与南宫晔一起,暂留边关宜城,以防金军再度来犯。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仍然下落不明。

    宜城别馆,冷月如水洒满遥台。南宫晔立于高高的瑶台一角,彷如遗世独立。

    目光望向城里千家万户灯火通明,面色沉默,心中寂寂。

    陌儿,她在哪里?

    她此刻在做什么?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会有多伤心?

    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如此多的波折?用生命和他所有感情成就的一丝希望,再次灰飞烟灭。

    幸福,总是来得如此不易,却又消失的那般容易。

    抬起头,泛着青白的指尖夹着的一片竹叶,就唇。依旧是空灵之音,却再也吹不出往日的曲调。

    陌儿,真的很想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抬头望,漆黑的夜空,没有半颗星,只一弯残月被浮云半掩。

    忽然,一点白影自眼前飞过,定情一看,是只信鸽。凭着过人的目力,那鸽脚上绑着红黄相间的缎子,在夜空中依稀可辨,那种颜色,在云阁之中,代表着重要事件。不知与她可有关系?

    他心中一动,手中竹叶划空,以最合适的力道将白鸽击落,飞身向前接住。

    取下字条之后,才想到这信鸽是从北方而来,应是云阁在金国分阁传来的消息,又怎会与她有关呢?不禁自嘲一笑,但既然已经取下来了额,就不妨。

    指动,展开字条,一眼览过。?那间,只觉脑中轰鸣一声,顿时,天旋地转,眼色昏黑一片,身子却僵硬如铁,屹立着,不倒。

    白纸黑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映在他眼中,是狠狠的一痛,就在这一刻,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伪装的平静,瞬时被撕裂,支离破碎。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字条自脱力的指尖滑落,缓缓的漂浮着坠地,僵硬的身躯,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反应。

    “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易语和齐澈本想找他商讨除夕之事,见他房里没人,便出来寻,却见他的神情是少有的怔愣,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一般,一动也不动。还有那凤眸之中流转的惊天痛意,使得他们一惊,随即见到只白鸽安详的躺着,腿脚上红黄缎带依旧在。

    易语立刻皱眉,不悦道:“三哥,你竟然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拆看我的信件?你太过分了!”

    南宫晔木然的立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无。

    齐澈疑惑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递给易语。

    易语接过,一看之下,大惊道:“啊?这,这,这……”

    齐澈看过也是一惊,只见字条上写着:魔宫宫主自愿入驻太子府,除夕日嫁为太子妃。

    二人面面相觑,这次如陌去往金国之事,并未告知易语,而易语先是忧心南宫晔,之后又是战事和冷意潇莫残歌的事情,因此,对如陌的去向,也未曾多加追问,还一直以为她回了魔宫。

    两人的目光,双双望向一呈呆滞的南宫晔。

    这样的事实,于他而言,真真是残酷。

    他不愿相信,但不信,又能如何?可能改变得了什么?

    浮云飘过,残月如钩,冷光普照,照出他面上血色尽褪后的苍凉灰败的表情,唇角止不住的颤抖,竟……惨笑出声。

    “三哥……”易语担扰的唤了声,看着他那无比慌乱的惨笑,感觉心都在抽着,忙安稳道:“也许这消息不是真的,或者是有人认错了人也说不定……”

    她忽然觉得自已说的话很无力,云阁的消息,真不真,她最清楚,可她实在看不下去他那样伤痛却隐忍的表情,不由眼眶一红,祈求道:“三哥……你别这么笑,我看着……好难受。”

    唇含苦涩,笑音抵哑,仿如喉咙被强硬撕裂的感觉,悲恸之感,入人肺腑,直击人心底深处。他想停,却现已停不住。

    不是说让他等她吗?为何转眼间却又要嫁与他人?为什么?难道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

    齐澈叹道:“以如陌对王爷的感情,即使这个消息是真的,我想,也应该事出有因吧。”

    事出有因?!为了冷意潇和莫残歌的生死不明而放弃与他之间的感情,从此划清界限?或是非她所愿,只是被逼无奈?总之,不可能是因为爱,她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想再妄做猜测,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为何要在留给他光明之后,再亲手将他推往无边的黑暗,任他一人独自沉浮。

    离除夕日,只剩下短短五天,片刻也耽误不得。二人连忙跟上。

    一声带痛的嘶鸣天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随之狂奔而出。

    易语惊道:“三哥,你去哪儿啊?”她话未说完,南宫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当中,不曾有过任何的回应。

    齐澈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无奈叹道:“他这是要连夜赶往金国,即便不能阻止那场婚礼,至少也要寻个答案。”可是,他忘了,他是封国战神,不久前才歼灭了敌军二十余万,早已被金国之人恨之入骨,如此独身一人前往敌国,是多么的危险。

    整整五个日夜,大道之上,一人一马,疾驰如飞,未有丝毫的停顿。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他,一代战神,名动九州岛,曾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极尽狂傲自负,以为这世间之事莫不在他掌控,然而,世事难料,本以为是无情之人,却终究逃不掉情之一劫。如今,因多日积压在心头无法纾解的郁痛,加之这一足以摧毁他所有信念的震撼所带来的沉重打击,竟然令他在一夜之间,斑白了两鬓,于如此年轻的面庞,平添了百年的沧桑之感。

    那空蒙的眼神,望不尽前程茫茫路,看不见身后的烟尘滚滚。

    他多想要问她一声:“陌儿,你想要我活着,可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我活得比死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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