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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冷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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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步步惊心 续集 玉朵朵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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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34 PM |只看该作者
改土归流已大张旗鼓开始了很久,又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心中有些迷茫他为何会满面不安,这并不是他的作风。

    转念又一想,既是令他担心,那也必定会棘手的事。我凝思默了一会儿,道:“这折子并无不妥,应该如此。”他沉吟了一下,道:“我担心推行过程中,如果用人不当,各地土司如果联起手来,那朝廷面临的将会是内忧外患。”这确是让人无法预料的事,这不是朝堂内部的勾心斗角,所发生的事都在边远地区,如果发生叛乱,没有办法即刻就作出对应之策的。

    极力搜索脑中那有限的历史知识,怎奈想了许久,仍是不知所以然。

    见他眉宇紧蹙,我张口道:“或许‘快’是处理这件事的关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出可靠之人,快速出击,根据土司本人对待此事的态度做不同的处理,对自动交出土司印章者,要下旨赏赐,或给予世职,如果世职太冒险,就是现任武职也行。对抗拒者重兵围剿,擒获后严重惩处,没收他们的财产,并将这些顽固分子迁徙到没有土司制度的内地省份,另给房舍安排他们过简单的日子。在设立府县的同时,一并添设军事机构,驻上兵士,以防部分投诚土司不甘失败,再生祸乱。”

    洋洋洒洒说完这番话,忽见他凝眸望着自己,心中一慌,怎可在政事上插言。急忙把折子推到他跟前,赔笑道:“这是朝堂上的大事,我不该多说的。”

    他却微微一笑,笑拉着我的手,坐在他的身边,道:“能拥有你,是上天对我的恩泽。你看事很透彻,一切如同未卜先知。你可知道,你说的这番话,十三走时,我们才谈过,你的政治眼光丝毫不亚于朝堂上的那群老臣。”

    他的话犹若惊雷响在耳边,我心有丝惊慌,转移话题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他凝目盯我一瞬,淡淡笑着道:“新年的第一天,你不想陪着我?”

    他表情有丝尴尬,我心中慢慢回过了味,现在的他对我的一切反应了如指掌。我轻咬下唇,默一瞬,道:“你就是留宿于坤宁宫也是应该的。”

    他默默地瞅了我一会儿,摇了摇头,低下头边翻开另一个折子边道:“等我处理完手边紧要的事,我们一起回去。”他许是早已看透了我,知道这番话并不是出自我的真心。

    高无庸放下清粥,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我一口一口喝着粥,他忽道:“这事说来容易,可实际操作起来却相当棘手,特别是用人,如果行差一步,或许就会令朝廷损失惨重。”暗叹口气,在政事上一向果断的他,居然会如此担心这件事。但自己已不能再说什么,况且这也不是今日就能定下来的事,遂静静地不作声。

    待喝完粥,却见他脸上倦色已难掩,伸手给他,他合上折子,笑着握住我的手站了起来,两人相拥着向外走去。

    出得大殿,风一吹,浑身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自觉地偎紧了他。雪似是比早上小了一些,雪粒子又变成了雪花,片片随风飞扬,许是风太大,天上飞雪和地下落雪搅在一起回旋荡飞,在半空中打着转,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他拥在我腰上的手又紧了些,我仰首对他娇媚一笑,伸手拂去他眉上沾着的雪花。心中忽地想起一事,我道:“元宵节,我准备和弘历、承欢一起出宫去观灯。”他愣了下,道:“也好,省得你又……。”

    他话未说完,我心中一酸,也不再开口。

    十几天的日子眨眼即过,元宵佳节转瞬而来。

    我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外套同色的狐皮子坎肩,一头青丝也只是松松地挽了个髻。带着弘历和承欢熟稔至极穿梭在街道上,许是我们三人打扮得甚是光鲜,路人带着疑惑的眼光不停在打量着我们。但转念又一想,今日应有许多达官贵人、富豪之家流连赏灯,按理说,我们不应如此招眼。

    顺着路人眼光转身看去,原来身后跟着的八个宫中侍卫,虽身着便装,但却分为两队排在身后,不引人注目才怪,况且这八人俱是面色严肃,哪像出来游玩之人。

    无奈笑瞟了弘历一眼,他似是也发现了不妥,返身低声交待几句,八人迅速混入人群。

    承欢却丝毫不顾及,也不注意这些,满面惊奇东张西望,弘历笑着摇了摇头,道:“离晚上观灯还有一些时间,你准备带我们去哪?”

    弘历他们不比康熙年间的阿哥们,他们极少出宫,因此弘历对京城周遭并不熟。想想历史上,他或许是最喜微服私防的帝王,不知道为何与现在的他反差会这么大。

    我笑着卖关子道:“到了自然会知道。”

    他眼中似是掠过一丝惊艳,我一愣,待仔细看去,却发现他依然是先前的那副表情。

    脑中蓦地想起熹妃相托之事,心中有丝担忧,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福晋了。”

    弘历微抬头看看阴沉幽暗的天色,脸上掠过一丝浅笑,我心中一沉,他心中似是有事,但他随即收回目光,斜睨我一眼,道:“不用你乱点鸳鸯。”

    不等我再次开口,他又道:“你领的地方不会令我们失望吧。”

    心知他并不想谈论那个话题,无奈轻叹,向前看看,已遥遥看见了那个小摊,紧握着承欢的手,笑道:“快到了,这个地方不会令你们失望。”

    三人坐下来,弘历微皱眉,瞧着这个四周露天的小摊点,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他一向对饮食甚为讲究,从未吃过这种路边摊,是以一脸失望。但承欢却是一脸好奇,不停地看着身旁的人,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羞涩。

    卖水饺的老汉记性极好,站在火炉旁,笑着道:“姑娘又来光顾了,这次带了家人?”

    我笑笑,道:“那是你做的‘煮饽饽’好吃。”

    弘历定定地看着我,压低声音笑着道:“宫里、宫外两副模样。”紧接着他大声道:“老人家,她常来光顾吗?”老人哈哈一笑,道:“姑娘这是第二次来,可她的朋友却是常来。”

    老汉说的应是张毓之,弘历面带奇色,盯着我,正欲开口询问,老汉自豪朝前一指,笑道:“你瞧,老主顾可不是又来了吗?”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过去,原来是上次见到的两位姑娘,她们依然是女扮男装。

    依稀记得他是朝廷大员的女儿,我凝思细想一瞬,心中一动,‘李荣保’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猛然间想起熹妃给我的名单,上面有他的名字,只是不知李荣保有几个女儿。见我一直看着他们,弘历瞟了一眼,不屑地道:“不过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又何奇怪的。”

    我收回目光,笑问弘历道:“你可知道李荣保其人?”

    弘历朝我这边探了探身子,仍压低声道:“李荣保是富察家族人,幼年时过继给李姓汉人为子,曾是阿玛幼年的侍读,此人虽是满人,却有着汉人的风雅,为人很是清高,性格孤傲,但在阿玛眼里,他是个贤人和才子。康熙五十年八月时,阿玛举荐他为察哈尔总管,现在他已过世,你无缘无故提他干吗?”

    我又看了她们一眼,接着问道:“你可知道他有几个女儿?”

    弘历默看我一眼,淡淡地道:“只有一女,排行第九。”

    听他说的流畅,我奇道:“你很熟悉他们的情况?”

    弘历面色一黯,我心中一愣,他随即轻笑一声,道:“阿玛是亲王时,曾去过李荣保府上,在他的书房中见过他女儿写的字,阿玛当日夸赞说是‘笔峰有欧阳洵之骨、柳公权之风’。并带回府一张,当天就把我们哥几个叫来,训诫说‘此字乃是一九岁的女童所写,你们如不用心上进,怕是连女童也不如了。’你说,我能不熟悉吗?”

    原来还有这么些典故,移目又望了那两个姑娘一眼,许是今日人较多,她们仍没有等到位子。见她们似有不耐之色,我忙抬手摆一下,道:“两位,如不介意,可以一起坐。”领头的姑娘面色一喜,朝后面的姑娘笑了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坐定后,领头的姑娘落落大方笑着道:“谢谢姑娘。”

    那姑娘很健谈,一顿饭下来,感觉越说越投机,许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居然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我道:“我叫晓文,如若姑娘不嫌,我们一起逛逛如何。”几人相互作了介绍,原来这姑娘名叫傅雅,很好听的名字。

    弘历许是不屑于和我们这帮女子胡侃,一个人缓步落在后面。

    话间,一行人已到了菊舍,望着门楣,傅雅道:“晓文姑娘真是文雅之人,连来的地方也是风雅之地。”我轻笑着道:“这也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我其实也没来过几次。”

    身后站着弘历仍是默着不言语,心中微诧,凝神细想,自他听到傅雅的名字起就变成了这样,难不成他心中早已知道熹妃名单中女子是谁,难道眼前的这个女子真得会是她的妃子之一,又或许会是他将来的皇后。

    傅雅笑着道:“晓文。”

    我回过神,回头瞅了眼弘历,却笑对傅雅道:“希望这里不会让你失望。”

    她抿嘴一笑,我领着众人径自上了二楼,那熟悉的座位上已有了别人,心中正在叹惜,待他一转身,心中又一喜,原来是张毓之。

    领着众人走过去,一行人落坐后喧嚷着各自介绍了自己,弘历默默无语、表情淡然,静静坐着。

    自弘历上楼,张毓之就一直不停地打量着他,弘历却恍若不知,目光一直投在窗外,对众人的谈笑充耳不闻。

    张毓之笑对弘历道:“公子似是喜静,不爱说话。”

    弘历回头,轻扯了下嘴角,但笑容未逸出,便湮没于淡然面色中,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张毓之一愣,面上蕴着丝尴尬,我忙笑为他解围:“他叫金弘,平日里就不爱说话。”

    这个名字是出宫前就想好了的,爱新觉罗本就有金的意思,再取他名字中的一个‘弘’。

    承欢看看弘历,疑惑地挤坐过去,瞧了瞧窗外,问:“弘……,弘哥哥,这条街太静,外面什么也没有,你瞧什么呢?”弘历淡淡一笑,刮了下承欢的鼻子道:“当然是瞧景色了。”

    承欢抚抚鼻子努努嘴,后拉扯着他的袖子,软声央求道:“我们出去再逛逛,好不容易出……,出来一次,你答应过这算是我的补偿的。”

    弘历轻哼一声,拉着承欢的手,边起身边重复道:“对,这是补偿。”他口气有异,心知他话中意思,遂朝他讪笑了下。

    一直没说话的傅雅,嘴角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朝弘历浅浅一笑,道:“还是让小卓带着小姐去吧。”

    承欢看看弘历,又瞧瞧傅雅的丫头,似是犹豫一瞬,后放开弘历,走过去牵着小卓的手,笑着道:“弘……,哥哥也没出来几次。”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丫头已下了楼,弘历轻摇摇头,又看向窗外。

    张毓之抿了茶水,道:“令侄气质非凡,将来定非池中之物。”我一愣,还没回过味,弘历已回头笑掠我一眼。

    正不知如何解释,楼梯口已传来承欢的娇笑声,这丫头怎会去而复返,循声看过去,胤禛牵着承欢在前面,小卓跟在后面,高无庸随着最后,陆续上来。

    我心中诧异,晚间有宫宴,他怎会出宫。思量一瞬,心中一暖,微微笑着站了起来,弘历面色一黯也站了起来,傅雅、张毓之相视一笑,也慢慢起了身。

    胤禛掠了张毓之一眼,笑瞥着我,我让开位子,他在身侧坐了下来,众人依次坐下,高无庸便躬身站在胤禛身后。

    胤禛面色清冷,又天生威严,此时,虽面蕴浅笑,众人言语也冷了下来。

    胤禛扫了众人一眼,淡声吩咐高无庸道:“退下吧。”高无庸谦恭应一声,微垂着首疾步下了楼,张毓之大抵知道我来自宫中,见到这场面虽面露微诧,但不算惊奇,傅雅虽出身官宦人家,却仍是有些动容。

    见状,胤禛淡淡一笑道:“你们不必拘束。”众人这才开始娓娓而谈,中间加上承欢的插科打诨,气氛又活跃了些。

    看看窗外的天色,我轻声道:“晚上怎么办?”

    他幽黑双眸中掠过丝柔和,微微笑着道:“我已有安排。”我笑而不语,心中暗想,不管怎么安排,你晚上也必须出席。

    在心中暗暗叹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却忽听张毓之道:“令妹品茗味感极好。”

    我一呆,口中的茶水一下呛在喉中,捂嘴一边咳嗽一边悄眼打量他,他眸带嘲弄,轻摇了摇头,自承欢身上抽下帕子递给我,我忙接过,拭了拭嘴角。

    这也难怪张毓之会搞错,承欢称我姑姑,又称弘历为哥哥,而弘历却叫胤禛阿玛,任谁都会以为胤禛是我的大哥。

    张毓之和傅雅许是都觉得不对劲,一下全住了口,承欢瞧瞧众人,又看看我,娇声笑起来,道:“你们都错了,其实姑姑不是……。”

    弘历截住话头,面带浅笑,对我道:“额娘,阿玛很少出府,时间不多,我们还是出去逛逛。”

    ‘额娘’一入耳,我又是一呆,不解地看着弘历,但弘历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这儿,而在张毓之那。心中一震,看过去,张毓之眸露惊痛全面苍白,心中瞬间明白弘历为何会这么叫,也明白了先前胤禛那抹笑的含义。

    站起来,大方伸手握着胤禛的手,对张、傅两人笑着道:“恕我们先行一步。”胤禛眸中掠过丝宠溺的光芒,即而恢复清冷面色,紧握了下我的手,后放开,率先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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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37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章

    自满人入关,灭明建清,在治国理民的方针大计上都是‘清随明制’,一直强调‘详译明律,参以国制’。www.neiyu.com不管是顺治三年的‘大清律集解附例’,还是康熙十八年的‘现行则例’,都只是明朝法律的翻版延伸,没有实质上的清朝法典。自胤禛继位,就组织专人研究当前局势,精心修订,终于于年初完成,这就是‘大清律集解’,这是清朝立国来的第一部法典,这部法典也成为了后来‘大清律例’的蓝本。

    自律法颁行全国,胤禛一直心情愉悦,这么一来,连带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也步履轻快、眉眼含笑。

    今冬落雪较早,现虽是二月,但已温暖许多。前几日,霏霏春雨下个不停,以至今日虽是天已放睛,但天色仍是灰蒙蒙的,晕黄的日光被不薄不厚的浮云隔着,看上去模模糊糊、若明若暗。

    握着手中的物件,静静地站在养心殿的中央柔柔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他似是有些疑惑我今日的神色,他起身下阶,走过来拥着我,笑道:“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想我了?”听着他露骨的话,我面上一烧,道:“送你一个礼物。”他眸中有丝亮光闪烁着,接过我手中的锦盒,掀了开来。

    一大一小一对玉戒指出现在眼前,这东西在此时本也平常,可这戒指的独特之处却是在玉上面又镶嵌了一块玉石,那小小的、椭圆形的玉石通体透明,好像现在的水晶一样,玉的中央雕着小小的玉兰花,玉石下面的戒指本身的玉却是淡紫的,两种颜色交融在一起,煞是好看。

    他看了半晌,蹙眉道:“无事献殷勤,……。”

    他话未说完,我便作势要夺回来,他一闪,我摇摇头,让耳坠子在两耳下晃着,道:“我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被你想成这样。”

    他轻笑起来,道:“很别致,可就是有些不大气。”见我敛了笑,紧绷着脸,他又道:“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见他这样,我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正色道:“这是情人节礼物。”

    他微愣了下,反问道:“什么是情人节,这礼物有何特别之处?”

    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和心爱的人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可又明白今生这个心愿再也难以实现,因此只好选在这个特定的日子里,送他这个,但又不能明了地向他解释戒指的含义。遂含糊其词笑着道:“情人节就是爱人之间过的节日,而这戒指代表我们是相爱的两人,如若有一方不再爱了,就把戒指拿下来,另外一个人心里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敛了满面笑容,盯着我道:“这怎么听着像是暗示着什么一样。”

    知他听岔了意思,我轻轻一笑道:“这个戒指带上去,一生一世都不能取下来。”

    他板着脸,点点头,淡声道:“知道了。”

    完,拿起那个小的径自往我手指上戴,我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不是这样戴的。”接着,细细地讲了戴戒指的讲究,应戴在哪个手指上……,听着我啰嗦着讲了一大串,他笑道:“你哪里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不曾记得西北有这规矩?”

    一呆,道:“是你孤陋寡闻。”

    他不以为然笑笑,然后,动作极其轻柔的为我戴上,道:“此生不悔。”

    心中一阵感动,边给戴他边道:“无悔一生。”

    他紧握着我的双手,直盯着我,眸中柔情尽现无遗,我两颊火烫,微垂眼睑,笑推着他,道:“还有一案子的折子呢,你去忙吧。”

    他哑嗓一笑,笑拥着我,举步上阶,走到案子前坐下来,道:“在这陪着。”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已习惯他批阅奏折,我在这儿陪着打发时间,我起身,抽出张纸,他抬头道:“怎不坐着?”

    我笑道:“想写会儿字,两人坐在一起怎么写?”他一笑,复又垂首,我执笔凝神写着。

    大殿无一丝声响,他未抬头,忽道:“若是给老四选福晋,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比较适合?”心中暗想,当然是他喜欢的好,但他既是这么慎重,想来是有其他考虑,遂轻叹道:“如果单纯只是选福晋,只要他喜欢就行了,但如果有其他考虑,所选之人应不重容貌、重贤能。”他微点了下头,我心却有些许不甘,续道:“还是他喜欢的好。”

    满人选后一般是选贤能,因此我们今天看到有些清末清宫照片上的皇后并不是很美貌,除了现在和当时审美观不一样,其中主要还是满人立贤能的传统。或许此时弘历早已被秘密立储,如若不然,胤禛岂会如此谨慎,他这哪是为弘历选福晋,他是精心地为弘历选一国之母、统领六宫的皇后,这是非常富有政治色彩的。

    感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仍是低着头写,轻声道:“你不该问我的。”默了一会儿,他道:“我确实不该问你,但我又止不住想问你,这宫中我还有可以说话的人吗?”

    暗自苦笑,自古帝王都如此,你又怎会例外。

    忽觉他的呼吸吐呐声渐近,耳边热热的,抬起头,却见他正侧着身子低头看我的字,轻声重复着道:“兰葸,兰葸……。”他抬起头,蹙眉问道:“这女子是谁?”

    我笑道:“是对我很重要之人。”

    他目光一紧,默默凝思片刻,道:“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睨了他一眼,道:“到时你会知道她是谁的。”心中有些苦涩,觉得很无奈,当你不想要时,在不经意间轻易的得到了,但当你迫切想要时,却偏不能如愿。

    我轻轻叹了口气,脑中闪出那粉粉的小脸,他盯着我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对你最重要的人希望是我,而非别人。”

    我隐去愁绪,心中一暖,笑着点点头,他却轻叹了口气,道:“不知人是否能够轮回转世,是否**死后灵魂不灭?”觉得今日的他有些特别,确切的说是情绪有些低沉,我心中诧异,问道:“心中为何不快?”

    静默了片刻,他沉声道:“我已令十三去寻我的万年之地,先帝的陵墓建在遵化,因此十三也就一直在遵化一带寻找吉地。”心中霍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他是不希望百年之后和康熙葬在一起。我心头泛酸,默默思索一会儿道:“遵化一带土质含有砂石,好像并是很不适合。”他眸底一紧,看着我。

    不想再沉浸于这难奈的悲怆情感里,我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道:“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为你准备一个特别的晚膳。”

    ――――――――――――――――

    望着桌上的饭菜,他蹙眉轻摇头道:“气氛极好,至于膳食……,一块未切开的肉,再加上一截煮包米?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虽然材料有些难寻,可皇宫大内,费了点心思还是大致找齐了。忙活了这么半天,却被他这么说,自尊心颇有些受挫。

    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道:“这叫菲力,是用最嫩的牛里脊做成的。”闻言,他左右扫视了一下,他望着我道:“如何吃法?”

    由于他不喜油腻,因此我用了牛里脊上最嫩的肉,不含一点肥膘。并在牛排的一侧放入了一截两指长的煮玉米和一些切成小方丁的水果。本来以为刀叉要费一番工夫,可给高无庸一提,他却说宫中有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刀叉,只是不知合不合用,找来一瞧,还正是吃西餐用的。

    我左手执叉右手拿刀动作娴熟切了一块,举着叉子对他微微一笑,见状,他也尝试着切了一下,除了切的块儿有些稍大之外,居然似模似样。

    一脸紧张等着他吃下第一口,过了一会儿,他微蹙眉头道:“味道有些怪。”心中纳闷,吃了一口,心中暗叹,这凑合着找来的原料确实不怎么管用,味道确实也不怎么样。我放下刀叉,尴尬地笑笑道:“还是传膳吧,我也觉得不怎么好吃。”

    待吃过晚膳已是深夜,两人却依然没有困意,遂还是坐在桌边啜着茶,见他一直盯着我,我放下茶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他把我的手笑握起,道:“若曦,你总是让我惊喜,总是能让我不断地发现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些日子你似是变了许多。”

    我心下一惊,舌头便有些打结,支吾着道:“我一直就是这样,没有改变什么。”

    他凝眸注视着我,许久之后方道:“你的改变令我欣喜,这说明我可以保护你了,不若前些年,你终日战战兢兢、瞻前顾后,我虽有心,但却无力。”暗松口气,以为他看出了什么。

    见他依旧默默地瞅着我,我起身,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径自坐在他腿上,然后朝他浅浅笑了下。

    他揶揄道:“还死撑着没变,如若是以前,打死你也不会主动坐过来。那时,你口不对心的毛病可是让人恨的牙痒痒。”闻言,我回报他一个极为妩媚的微笑,更为主动地把头枕于他的肩头。

    他环住我的腰,道:“若曦,我答应你,我们的儿女不会入玉蝶。”心中一惊,慌忙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你可否再说一遍。”

    他轻叹道:“我们的儿女不会出现在皇家玉蝶里,但对外他们仍是皇子皇孙,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嗣不会过滇沛流离的生活。还有,你须应下,生下孩儿必须受封,当然这也不会入玉蝶”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也是极不合规矩,没想到他会答应自己。

    本应是欣喜异常,但不知为何,心头却是莫名一酸,想对他笑,脸上却僵僵的,扯不出来一丝笑容,只知道默看着他。

    他微微笑起来,淡声道:“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只当我没说。”

    闻言,一愣回神,忙辩道:“金口已开,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用力地把我拥在怀中,两人的脸孔紧紧地贴在一起。

    ―――――――――――――――――――――――

    紫禁城里一入三月,各宫各院已是春意盎然。

    缓步走在暖洋洋的春日里,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清爽滋味、欣赏着繁花吐蕊的美丽风景。此刻的我,心境万分愉快,就连步履也轻快地出奇。身侧趋步走着的巧慧,不时地打量我一眼,抿嘴无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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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浓绿葱葱,浓绿、淡绿、苍绿、翠绿,……,但凡绿色,应有尽有,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停下步子,深深陶醉于此,突见一个小太监站在对面,向这边探头探脑张望着,见我看了过去,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地上,转身匆促地跑开了,我心中微惊,还有丝纳闷,巧慧已面容一紧,道:“小姐,那边花已开了,过去瞧瞧去。”

    看样子,这小太监应是传什么讯息的。有心不管,随着巧慧前行两步,心中又略一踌躇,还是转身过去,捡起一个做工精巧的荷包。

    拿在手中细细地翻看着,这应该是女儿家的饰物。抽出荷包里的白色绢布,只瞅了一眼,便呆住了,字条右下角的印章是那么醒目,红红地灼着我的双眼。

    静静地默了半晌,才回过神看绢布上的字,‘弘旺已被发往热河充军,望姑娘救助。’

    心中一震,与弘旺有关,脊背瞬间涔出丝丝冷汗,时至今日仍有他的人留在宫中,他多年经营的势力果真不能小嘘,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的,心中忽地理解胤禛为何用这么强硬的手腕来对待他们。

    细细打量着绢布,上面的字迹娟秀、字体工整,应该是女儿家所写,既然能吩咐小太监送信,这个女子应是宫中之人。无奈叹口气,转念又一想,当日和八爷的谈话,只有十三和我知道,这个女子能找到我,说明八爷临去之前必是作了安排。

    我神思有些飘渺,精神怎么也集中不了,这些日子的轻松惬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身侧隐着一张无形的大网,自已站在网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陷入其中。想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抽。同时,心中又有些焦虑,毕竟弘旺是他唯一的牵挂,自己也曾亲口答应过他。轻叹了口气,把荷包掩入袖中,顺着路徐徐地走着。

    巧慧轻轻哼一声,我抬头一望,熹妃站在前面,脸上挂着她那副招牌笑容,她的笑容无论何时总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遂打起精神上前两步微笑着见了礼,她笑着道:“姑娘今日也得空出来了,以我看,咱俩的性子倒是有些相像,喜欢同样的天气,就连出来游园也总能不期而遇。”

    心中本就郁闷,又听到这一番虚虚实实的客套话,心中更是不畅,遂微微一笑,默着不作声。她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既是遇上了,就一起走走吧。”

    我点点头,道:“上次娘娘相托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她仍是微微笑着,道:“这本是我逾越了,这孩子的婚事我哪里作的了主,只是……。”她话未说完,敛了脸上的笑,轻叹口气,不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只是什么,这事都已成定局。

    我道:“皇上会为四阿哥挑一门好亲事,所选姑娘资色性情绝不会差,你无须担心。”

    她沉吟了了会,又看看我,欲言又止,没说什么。半晌后,她脸上又浮出如这暖春般的笑,轻一颌首,道:“也是,我本不该操这份心。”

    熹妃挥手摒退随后跟着的两个宫女,巧慧见状,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我,见我微一颌首,她便转身去了。熹妃许是心中有事,但不知如何开口,我则是无话可谈,因此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开口道:“皇家男子,最忌的是……。”

    “全后宫都知道皇上曾下过口谕,任何人都不能打搅晓文姑娘的生活,还是妹妹的面子大,居然能和晓文姑娘游园畅谈。”听着前方齐妃刁狠犀利的话语声,我的脑袋有些蒙,暗叹今日运气不佳。抬起头,脸上逸出盈盈笑意,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齐妃整个人似是清瘦了一些,面容略带一丝凄色,而她身边的娇小的美貌女子,却仍是风采依旧,不同的是眼中的凌厉神色少了一分,取而代之是有些黯淡,但这样一来,表面上看起来却温婉许多。

  熹妃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外表慈善端庄微笑示人,言语举止进退有度,此刻的她,早已满面笑容,道:“今日阳光很好,本想独自转转,谁知好巧不巧,刚出来就碰上了晓文姑娘,姐姐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也一起走走?”

    齐妃目光自我们两人脸上冷冷一掠,道:“还真是巧。”她身边弘时的福晋已笑道:“额娘,我们正好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一起走走?”

    齐妃一愣,弘时的福晋盯着她轻一颌首,齐妃面上嫌恶怨恨隐去,眸中只余凄婉,轻声道:“走走也好。”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四人俱默着不言语。我心中不耐,后背忽地涌起一股倦意,连缓步走着的双腿也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掩口悄无声息打个哈欠,感觉舒服的许多。

    微垂首默默前行,弘时的福晋道:“叫你姑娘好像有些不妥,可叫别的,又不知姑娘介不介意。”

    一时之间有些愣,抬头望望众人神色,反应过来她是说给我听,我浅笑着道:“叫我晓文即可。”

    她盯我一瞬,似是想从我脸上分辨我的真实意思,见我面色平静,她又道:“爷日日念叨,那件事确实不是他授意的,不知是哪个狗奴才擅自做了主。爷内心一直责备自己,为皇阿玛添了堵心的事,可这真的是个误会。”

    身侧的熹妃身形未动,依然恬静地浅浅笑着,犹若弘时福晋口中的事与她无关一般,齐妃看了眼熹妃,面色微怒双拳紧握,熹妃却恍若不知,弘时福晋面色一紧,忙轻轻碰了齐妃手肘一下,齐妃这才敛去怒容,恢复常态。

    心中苦笑一番,弘时福晋又道:“晓文姑娘,这事确实与爷无关。”

    我轻叹道:“女子不得干政,对这件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她眼中戾气一闪,即刻而逝,仍微笑道:“这哪是政事,这父子间的事就是家事,以爷的脾气说些悖礼僭越的话或是有的,可若说他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那爷是做不出的。皇阿玛对爷许是‘恨铁不成钢’,可爷毕竟也是皇阿玛的嫡亲的儿子,怎么说也不能让十二叔管着不是。”

    熹妃仍微笑不语,我心中无奈,不想再继续下去,遂站定,盯着她道:“他们虽是父子,但也是君臣,在宫中家事既是国事,国事既是政事,我们女子不便插手。”

    完,向熹妃、齐妃微微一笑,自顾转身离去。

    弘时交给允裪抚养,本来就是为了以后开恩预留余地的,胤禛对弘时不可逆转的怒意,其一是刺杀弘历,其二却是其参与了八王议政,这两件事都犯了胤禛的大忌,岂会轻易饶恕他。这件事无论谁提,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漠然前行,心里却翻来覆去地想着绢布的事,记得当初十三也曾答应八爷,会一直照顾弘旺。究竟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胤禛会下令将他发配充军,难以想象这养尊处优的孩子以后如何生活。蓦地,脑中闪出先前避雨时那个踢我膝盖的孩子,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心里万分沉重,自己既是已经答应八爷护弘旺周全,就必须尽自己的能力从中擀旋。

    抬头望望明媚的阳光,心中却是一片灰暗,那个女子究竟是谁?能与宫外互通消息,连我的事也知道。诸如此类的人宫中到底还有多少,想到这里,心里越发沉郁。

    静静地一边走着一边凝思想着,直到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这才发现,太阳早已过了顶。

    瞅着对面的弘历,收起满腔伤感,朝他浅浅一笑,默不作声,他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道:“你心里有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你这样了。”

    我依然挂着丝笑,乍装侧头细想了会儿,道:“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听了我的话,他敛了脸上的笑容,凝眸注视着我,我亦微笑着回望着他,许是我面色平静目光坦荡,瞬间过后,他一笑道:“没有就好。”

    两人默默向前踱着步子,我心中暗自思忖,这件事除了十三外,什么人都不能问、也不能说,否则也许会使弘旺的日子更加难过。

    心思既定,面上自是神态自若,我瞟了一脸落寞的弘历一眼,笑问道:“什么事令我们的四阿哥忧心忡忡、一脸愁容。”

    听着我刻意调侃的声调,他白了我一眼,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竟然疏远许多。”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说得我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了味他是什么意思。自和胤禛相认后,潜移默化中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小辈,角色变了,有些话自然而然也就有了顾及,心中思量一刻,不准备在这个话题过多谈论,遂微笑着道:“你没事了,整天瞎琢磨什么呢?”

    他微抬头轻吁了一口气,道:“也是,自己的事还烦不完,哪还有闲工夫瞎琢磨别人的事。”

    心中怔了一瞬,有些迷糊他话中的意思,细想一下,弘历这些日子确实有些怪,这也难怪熹妃会如此担心。我道:“看来心中有事的是你,出了什么事情。”他默了一会儿,道:“你刚刚是否见到了我额娘。”

    他定是见到了巧慧,于是我微笑着轻颌了下首,他蹙眉盯着我,半晌不说话,他今日太过反常。

    难道是为了熹妃托我一事令他不快,我道:“你额娘为了你的婚事很操心,前些日子曾托我寻觅合适的女子,但我觉得此事或许皇上已有考虑,也就回绝了。……,如若你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不妨先和你阿玛沟通一下,也好娶一个中自己意的。”

    他眉宇舒展了些,但神情仍隐着颓废,道:“皇上指婚,作为皇子,我有商量的余地吗?即使有心仪的女子又有何用,不可能的,只能把她放在心底,……,我无须拥有她,她的幸福也根本不在我这儿。”

    他自顾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默立着。我心中却是一阵紧急思量,他究竟怎么了,很失意、无奈。

    本是万里晴空、风清云淡,鼻息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可眨眼的工夫已是阴云密布、冷风四起,路旁垂着嫩芽的柳条被风吹得缠绕着、纠结着,一会工夫便扭成了一条一条的麻花辫。

    身上忽生冷意,笑对他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回去吧。”

    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对周遭的变化恍若不知,看着我,道:“你是我的朋友,在我心里,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我希望你也是。”

    今日的他太不同于往日,我盯着他默了会儿,还未及开口,他又轻笑出声,自嘲道:“这也要考虑这么久,看来我真是强人所难了。”

    他本是天份极高聪敏过人,且又知我现今的身份,归照理说不应该如此的,我思索一会儿,心中霍然明朗,暗自一惊,默一会儿,理顺思路畅如流水的道:“朋友之间本就不分身份、年龄,虽然我在身份上也许算是你的长辈,可我们仍然可以算作朋友。”

    风狂吹,枝桠猛摆,我额前的头发也已凌乱,飘忽在眼前,挡在视线,他的表情看得有些不真切。

    他瞅我几眼,微抬头,看着天际,淡声道:“过几日,俄国使臣会来贺阿玛登基并商议通商事宜。”我微愣,不知他说这些的意思,可他却不再看我,径自举步前行,且步子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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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0 PM |只看该作者
自清建立,东南海疆就一直风起云涌,其中复杂的内涵没有哪一朝能比得上。自胤禛继位,南洋仍然禁航,但东南沿海是赖以捕捞海产进行贸易生存,禁航阻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因而沿海的地方官就不断上疏,历数南洋禁航的弊端和开禁的好处,请求取消禁令,允许民众赴南洋贸易。

    胤禛认为‘海禁宁严毋宽,余无善策。’也就一直没有恩准,但天公不作美,人多地少的福建省居然连续两年遇灾荒,社会动乱不安。为了稳定,也民众的生存,前些日子正式废除了南洋禁航令。但开禁的同时,也制定了相关措施,以防止出洋之人与海外的夷人串通危及朝廷。

    南方刚刚开禁,而北方已派出使臣洽谈通商事宜。

    心中有些明白弘历为什么会刻意告诉我这些,或许此时的胤禛内心应是焦灼的、忧虑的。国以稳定为重中之重,而此时的国家,在西方列强眼中已是一块肥肉,况且西方国家的殖民活动已相当猖獗,如果对外贸易不加以限制,那国家就得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来防“夷”。

    木然站一会儿,天色越发阴晦幽暗,望望愈压愈重的云彩,忙疾向养心殿方向走去。还未到,豆大的雨滴已直降了下来,滴在身上,竟凉馊馊的有些刺疼。

    手放在额头上遮雨,跑到养心殿檐廊下,把额前湿发捋上去,面带盈盈笑意跨入大殿,霎时头轰地一下,一下呆站在原地。

    胤禛居中坐在案子后,十三、张廷玉等大臣分坐在大殿两边,正在议事,十三以手掩口,抑着笑。胤禛嘴角微抿了下,面色淡淡。张廷玉面色沉静,端起身侧的茶呷了口。其他大臣皆面大惊、口微张,悄眼看看胤禛,再瞧瞧我。

    已过正午,殿外又没有高无庸守护,本以为就他一人,不想却有一干大臣在。我木木地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眼中掠过丝好笑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吩咐道:“晓文,去知会高无庸准备雨具。”

    我飞快看了一眼,暗暗记住了人数,快速转身向外走去。

    靠在偏殿里的墙上,抚住心口,暗责自己,这些日子是越发的不当心,昔日的谨小慎微在我身上再也寻觅不出,暗暗吁出口气,欲去找高无庸准备雨具。

    外面地上,雨水已汇成细溪,正欲下阶,小顺子已领着两个小太监抱着蓑衣和油伞小跑着过来,见我在这里,小顺子放下手中的蓑衣,打了一千道:“姑姑,皇上正在议事,你要稍等一会儿。”

    我微颌了下首,问:“雨具可备够了?”

    顺子笑着回道:“姑姑放心,只多不少。”说完,压着嗓子轻声指挥着小太监把雨具码在廊子里,然后,挥手让两个小太监退了回去。

    顺子笑道:“姑姑,你还是去偏殿茶房等,待议完事,奴才去叫你。”

    我道:“高公公怎会不在?”

    顺子见我面色古怪,忙隐了笑,肃容道:“皇上同大臣们一直议事,午膳还没用,皇上吩咐高公公准备去了。”

    我道:“皇上议事时,殿门怎能不留人?”

    顺子一呆,道:“皇上议事时,任何人不得靠近,没有人会进去,……。”

    我面色一紧,他慌忙噤了声,飞快瞅了我一眼,立在殿门前,再也不说一句话。

    静静站在偏殿门口等,临时决定来这,本想想些法子让胤禛开怀,不想十三也在这,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问问十三,弘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发配到热河。

    双腿酸麻,斜依着门框上,默默望着外面,天幕下已是条条雨链,从上至下,犹若是一条细细的白丝带,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大殿檐廊下传来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忙闪身入内,待脚步声渐远,出门,小顺子仍躬立在着,对他招了招手。他走到跟前,问:“姑姑,有何吩咐?”

    我道:“怡亲王走了没有?”

    他道:“没走,大殿中只有他和皇上。”

    两人站着,他用笔圈点着轻语,十三蹙眉看了会轻颌了下首,我站了会儿,两人竟一无所觉。

    举步上阶,朝案子上瞟了眼,是一幅大的地图,虽不是很标准,但看轮廓,仍能看出这是蒙古的边界。

    我探身过去,两人均抬头,胤禛笑道:“刚才去了偏殿?”

    我讪讪笑笑,点点头,十三瞟我一眼,抑住笑,想起刚才的事,面上一热,转身下阶,坐在椅子上,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两人相视一笑,复又低头,边看边说,言语之中尽是‘阿勒坦布拉格’、‘色楞格’、‘恰克图’等一些绕口的地名,我觉得极是无趣,却又不想打扰他们,遂向后靠去,仰起头望着明黄色的殿顶。

  紫禁城殿宇主色主要是黄红两色,所有宫殿都是黄色屋顶、红色的屋身。

    黄色是五色之一,《易经》上说‘天玄而地黄’,在古代阴阳五行的学说中,将五色与五方和五行相配,土居中,故黄色为中央正色。《易经》又说:‘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所以黄色自古以来就当作为居中位的正统颜色,为中和之色,居于诸色之上,被认为是最美的颜色。黄色袍服成了皇帝的专用服装。

    红色也是主色之一,明朝规定,凡专送皇帝的奏章必须为红色,称为红本;清朝也有相似的制度,凡经皇帝批定的本章统由内阁用朱书批发,也称为红本。

    想了一会儿,眼皮渐沉,脑子也越发浑混,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悠然醒转,望着黄色的轻纱罗帐,脑中瞬间有些迷茫,不是在大殿吗?怎会在这躺着?默躺了会儿,面上慢慢火烧,难不成是被他抱过来的。

    雨已停了下来,但偌大苍穹仍是乌云密布、幽黑如墨,看这天色,似是随时都会再下一场瓢泼大雨。疾风仍然劲吹,这几日初春的暖意也被吹得无影无踪。

    进了大殿,两人仍在议朝事,见我进来,胤禛舒展了眉头,面带笑容,端起案上的茶碗朝我晃了晃,十三嘴边蕴笑,强抑住,道:“烦劳嫂嫂了。”心中明白他为何如此,我面上一热,忙转身出殿门口,自顾朝偏殿茶房走去。

    自胤禛继位后,每逢议事,大殿均不留侍候茶水的宫女太监,这已是这几年以来的定律。

    提壶为两人倒上,胤禛笑掠我一眼,我抿唇扯了扯嘴角,十三目光在我们二人面上游离一瞬,微微一笑。我转身下阶,肚子却‘咕噜’一声。自清晨起床就滴水未进,此时觉得已是前心贴着后背,回身对他二人讪讪一笑,疾步朝殿门走去。

    “高无庸。”胤禛在身后沉声叫道。

    高无庸飞快自殿门进来,见我迎面而来,忙错开身子,道:“皇上有何吩咐?”

    他问道:“晚膳可备好了?”

    高无庸恭声回道:“奴才已特意交待了御膳房,随时可以传膳。”

    我停步回身,又是尴尬一笑,他嘴角蕴着丝笑,轻摇了下头,道:“十三弟,明日再议,如若无事,陪我们一起用膳。”

    十三点点头,笑道:“也好。”

    桌上菜色均是我喜欢的,顿觉馋涎欲滴、食指大动,胤禛笑道:“前几日,你一直犯困积食,什么也不想吃,今日却饿成这样,怎么回事?”

    十三眉头一蹙,默了会儿,忽地面色一喜,把手中筷子‘啪’一声放在桌上,抑不住兴奋道:“皇兄,莫不是……?”

    胤禛瞅了眼我,摇摇头,道:“不是。”十三笑容一僵,担忧地看我一眼,复又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心中明白十三指的是什么,悄眼瞅了眼胤禛,却见他凝目盯着我,目光一触,他淡淡一笑,我心头却有些微酸,难道今生真的和孩子无缘。

    他挟了箸鱼,细细地挑了刺、扒了皮,放在我面前的碟碗里,平日喜欢的,放在口中却淡而无味。不止无味,甚至觉得有些异味,想喝口汤压下去,忽觉胃里一阵向上翻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直吐得胃肠俱空,还很难受,似是要把五脏全部吐出,才能止得住。

    胤禛满眸担心,待吩咐过高无庸宣太医,轻抚着我的背,问道:“怎么了?”我抽下帕子拭拭嘴角,摆手道:“没事。”

    十三疑惑地挟了箸,细细品了会儿,疑惑地道:“这鱼没什么问题。”

    明明自己吃时腥味很浓,十三却说没问题,怎么回事?

    太医凝神细细地把了一会脉,眉头微皱站起来,对胤禛道:“姑娘阴虚内热,要好好调养一阵子,否则体内胎儿不保。”胤禛本是眉头轻蹙、面带浅忧,忽听到太医这么一说,眸中猛地奕奕闪光,面上难掩喜色,但只是即刻工夫,面色一黯,道:“不可能。”

    太医面色一呆,忙道:“姑娘脉象有流产征兆,现在应该还在见红。”我心下一惊,手不自觉已放在腹部,胤禛面上已逸出了笑,道:“下去研究方子,有了结果交给高无庸。”

    胤禛走上来,拥着我道:“若曦,我们终于有孩儿了。”十三见状,微一颌首,面带微笑退了出去。这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渴望的,但当真正如愿时,却完全激动不起来,此刻,只是想静静的偎他怀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

    自那日开始,身边的宫女太监就全部为我腹中的胎儿奔忙着,而我也没有了行动自由,高无庸吩咐众人,如若晓文姑娘有了闪失,身边侍候的人都要提头相陪。众人也就战战兢兢赔着万般小心侍候着我。我也适时又要回了菊香,其实心中还是挺喜欢这个丫头。

    本应安心养胎,可荷包绢布上那红色的印章一直徘徊脑际,几次想出去寻十三,怎奈每次都是还未走出院门,宫女太监已跪了一地,心中懊恼之极,但却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好一遍遍的央求巧慧,让她出去找十三。开始巧慧只当没听见,一日又一日,被我磨的苦不堪言,许是觉得我见不到十三,就无法安心,也只好答应。

    看着桌上的鸡汤,胃里一阵翻涌,侧过头,暗叹口气,这些日子一直喝这些说是添了中药的汤食,现在见到就觉得反胃恶心,站起来欲走开,立在身边的菊香‘嗵’地一声跪了下去,道:“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吧,这汤已换了三次了。”

    这丫头自回来开始就随着巧慧这么称呼我,见她微垂首跪趴着,我重重叹口气,道:“总让我可怜你们,你们也可怜一下我,这汤味我闻着就难受,怎么咽得下去。”

    闻言,她默着不言语,但仍跪着不起身。我坐下来,抑住呼吸,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菊香忙起身,拿起桌上的烤姜片,喜滋滋地道:“吃下去压压。”摆手让她下去,她笑着端起空碗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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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0 PM |只看该作者
“众星捧月的感觉不好吗?”身后传来十三的声音,我心中一喜,笑看过去,他双手抱肩斜倚在门口,面带微笑。我笑着轻摇头,道:“不是众星捧月,是深陷牢狱,……,我说,首辅大臣怡亲王,如今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十三缓步入内,在对面坐下,大笑道:“你说反了,现在能见你一面,跟登天的难度有一拚,真是不容易。”不理他的嘲弄,胤禛不在,正好可以问问弘旺的事,因此也就没有了客套话,直接径奔主题道:“弘旺为什么会被充军?”十三敛了笑,猛地直起身子,紧紧地盯着我,肃容问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我凝目看他一会儿,起身,自柜底翻出荷包递给他,他翻看了几下,从中抽出绢布,待看清落款印章,面色一寒,道:“是谁给你的?”这事我本也不想隐瞒他,于是简明扼要说了那日的情形,他听后,蹙眉端坐,半晌默着不言语。

    我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道:“当年八哥势力庞大,这你也曾亲眼目睹,他能笼络大批为他说话的朝臣,为什么?你想过吗?他虽受封早,但俸禄也极其有限,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财力物力。其实八哥私底下经营了许多产业,他虽然不在,但那些产业仍在。”

    皇们之争本就是只有成败、没有对错,不管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但祸不应该殃及弘旺,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道:“这些和弘旺充军没有丝毫关联。”

    他摇摇头,道:“怎会没关联,当初被八哥笼络之人,皇兄均没有重用,有这些产业养着他们,他们怎会不生些事。”

    我心中一紧,还未及开口询问,十三又道:“弘旺这孩子,被八哥的旧部怂恿,居然纠结旧臣散布谣言,说皇兄帝位来的不正。”我无力向后靠在椅背上,弘旺也确实够糊涂,现在八爷已死,那些旧部又怎会真心为他做什么,他们只是不甘心从此没落,且又没胆出头,才拉出了他。

    心头有丝忧伤回荡盘旋,又是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默呆了会儿,扭过头,凝目注视着十三,道:“难道皇上没有看出他只是替罪羊吗?还是他根本就是斩草除根?”十三盯着我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其实心中又何尝不知,如果斩草除根又何需发配,可以直接以大不敬的罪名入罪。但却不知为何,会张口说出那番话。

    我默了一会儿,苦笑着道:“我们亲口许诺,会尽力维护弘旺,八爷尸骨未寒,却发生这种事。”

    十三细细打量了会儿我的神色,面色一松,轻叹道:“我既已答应八哥照顾弘旺,就不会放手不管,可是,让他远离京城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这个荷包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现在宫中仍有八哥的人。”

    虽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仍有些不赞同他的观点,我道:“一个曾经显赫的皇孙,充军也算是好的吗?”十三沉声道:“你也明白,那是‘曾经’。我既然已答应了八哥,弘旺到了热河,可那仍是大清的国土,以我怡亲王当今的地位,难道还能苦了他不成。”

    他说的确也是实话,于是,我心中释然了许多,对他微微一笑,想要拿回那个荷包。见状,十三却把荷包掩入了他的袖中,道:“还是我拿着吧,否则被皇兄看到了你要如何解释?”

    我敛了笑,静静地瞅着他,他瞥我一声,轻叹道:“别这样看我,实话说了吧,我拿走它,一来是刚才说的原因,二来是想查查此人是谁?宫里还有多少这种人?为何会知道你?不给你明说,是因你现在身子重,不想让你再操这些心。”

    沉吟片刻,我轻颌了下首,道:“先不要惊动太多人,现在八爷已经不在,就算宫中仍留有人,那也只不过是为了弘旺。”

    十三轻摇了下头,叹道:“如果他们是为了弘旺也行,怕得是,他们想得不仅仅如此,……,我暂时不会告诉皇兄,你心中的人性太过美好,不要忘了,弘旺也是嫡系的皇孙,如果皇兄没有子嗣或是子嗣意外身亡,他一样有机会继承大统。即便八哥没有这样的意思,可宫里宫外这样的人多了,就难保不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事端。”

    心中暗惊,自己心中知道将来一定是弘历登基,可十三心中只是隐隐约约的明白,毕竟不像我这么肯定。他是从那场皇位之争走过来的人,当然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暗自叹口气,远离宫闱对弘旺来说也许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十三之所以不知会我,或许就是怕我有这种反应。

    默默思量一阵,决定把这件事情完全交给十三,自己插手只会越管越乱。待理顺思路,道:“他只能如此了。”

    十三面色一松,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浅笑着道:“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先顾及自个儿的身子。”我笑着点点头,他一笑起身,道:“抽空过来的,大殿上还议着事,我先行一步。”

    我笑而未语,轻颌了下首,待他走到门边,脑中却蓦地有了想法,道:“有了结果,来知会我一声。”他回身点点头,疾步离去。

    自俄国大使萨瓦务拉的斯拉维赤与朝廷达成协议,起程离京后,我就随着胤禛就回到了园子。

    ―――――――――――――――――――――――

    差徭和田赋是历朝历代封建政府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自清建立,仍沿袭明代的一条鞭法,把部分差徭摊派在田地之中,规定可以以银代丁,交了银子就可以不出丁役,朝廷用收到的银子雇丁服役,这么一来,差徭的征收主要落于有田人身上,减轻了众多贫穷农民的负担,虽是如此,但仍有弊端,即是丁银与田赋仍然同时存在,拥有众人田地的家庭与一贫如洗的家庭,虽然贫富悬殊极大,但只要人口相同,所交丁银仍然相同,这就使得少田或无田之人藏匿人口或是逃荒不在原籍居住来逃避差徭,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清初,征战连连,人口也就锐减,朝廷所收丁银相应随之大减,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康熙年间朝廷出台了一系列相对应的对策‘丁随粮行’、‘以田载丁’等等,但还是没有从源头解决。

    胤禛自继位起就着手此事,自批准把丁银并与田地之中,也就是‘摊丁入亩’,至此已过几载,现在已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摊丁入亩’对农民有益,改进了人头税的弊处,改为田多多交税,田少就少交税,这就从改善了农民的生活,解决了问题的根本。

    农民受益,有田之人势必受到损失,这就使得一部分有田之人,上下串通,隐瞒田地的真实数量,胤禛既已下定决心,当然不能容忍此事发生,连下几道诏令,命民间上报隐田,并明白诏示,瞒报之人,自己承认无过,一经查出,决不宽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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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1 PM |只看该作者
胤禛也越发的忙碌,穿梭于园子与皇宫之间,每晚回来的时间也晚了些,有时更是通宵呆在勤政殿。

    肚子渐,我整个人已臃肿许多。掐指算算,肚子里的孩子已五个多月了,虽然行动已极为不便,但我依旧幸福甜蜜。特别是每一次抚住肚子,感觉到她的动静时,更是兴奋不已。

    初夏的傍晚,空气里氤氲着各种叶子的清香味,还夹杂着丝丝温润。身侧亦步亦随的菊香轻声提醒:“小姐,估莫着汤食已送到阁里了,我们回吧。”

    细风吹来,丝缕清香弥撒在鼻息周围,我道:“湖边可是种了荷花?”菊香点点头,微皱眉道:“小姐若是想再走会儿,那奴婢回去用食盒把汤提来。”

    我点点头,她犹豫一瞬,交待道:“你不能远离这里,我马上回来。”说完,撩着袍角小跑着回去了。

    湖边凹出一洼碧水,水中栽着一小片荷花,心中一喜,轻声吟道:“初夏湖边荷微露,瘦柳枝下人细语。”话音未落,荷花旁边已传来女子的细语声:“听说这次选出的秀女虽少,但大多都是名门望族……,这是皇上继位以来第一次选……,所以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

    距离太远,听得不真切,但意思却似是宫里选了秀女,想退回去,但步子却不由自主循着话音慢慢走过去。

    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是,皇上也该选秀了,这都几年了,一直宠着那个宫女。她既无背景,又目空一切,连后宫妃嫔也不放在眼里,相信结局也好不到哪去,听说,有个鄂答应,姿色出众,……。”

    我头轰地一下,觉得心神俱裂,身子也趔趄了下,忙后退两步,支撑住自己的身子。捂住心口,眸中泛酸,肚子里的孩子似是觉察到了我的难受,也不安的踢腾着。抑住泪,转过身子,木然往回走去。

    难道他频繁回宫竟为此事,‘即使丑陋,也要真实。’原来做不到的不只是我,他也同样没有做到。心中微怒,用手撑着腰,疾步向前走。

    迎面而来的菊香大骇,叫嚷着冲过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推开她伸来欲扶着我的手,大声吩咐道:“快去备马车,我要进宫。”她似是被我的神色惊愣了,竟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我,我轻喝道:“还不快去备车。”

    她一惊回神,道:“小姐,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备车,但你不要再走这么快,待会奴婢自会找人来接你的。”我点点头,她才放心疾步走开。

    坐在马车上,心中却踌躇不定,这么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想证实他没有做到,还是心中隐隐不甘,只是想要亲眼证实宫中确实选秀了,但即使是真的,自己又能怎样呢?为何不能心平气和、镇静自若把她们视作齐妃、裕妃呢?无力地靠在软垫上,闭上双目。

    养心殿,没人。

    西暖阁,还是没人。

    东暖阁,檐廊下高无庸躬身立在门口,我木然站了会儿,苦苦一笑,转身往回走去。为什么要来,如若没有看见,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不是更好吗?但真的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可能吗?

    木然笑笑,微抬头,望着夜空,心中一阵悲凉。脚下似是绊着了什么东西,身子直向前倾去,身后跟着的菊香惊惧地叫了声‘啊’,我已双手先落地,缓冲了点身子的冲劲,跪坐了地上。

    菊香冲过来,边拉我边压着声问道:“小姐,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姑娘,我怎会在这?”背后传来高无庸的声音夹杂着匆促的脚步声。

    我一手拽着菊香的袖子,一手抚着肚子,对菊香道:“我们回去。”

    菊香搀着我,担忧地道:“还是先回西暖阁,让太医瞧瞧,明晨再回园子。”高无庸已走到我另一侧,扶着我,轻声道:“老奴这就请太医过来。”

    我朝他浅浅一笑,道:“好好去服侍皇上,还有那……,姿色出众的鄂答应吧。”他一愣,飞快抬头看我一眼,道:“老奴去请太医。”

    全身力气似是突然被抽走了一般,依在菊香身上,边慢慢前行边抚着肚子,轻语道:“兰葸,最起码额娘还有一个完整的你。”腹中的胎儿也似是感应到了一般,不停地踢着我。

    腿间似是有股热流,一丝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隔衣一摸,手粘粘的,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趁着两侧殿阁檐廊下的宫灯亮光,菊香看清了我手上的颜色,又是一声惊叫:“小姐,是血……。”前面疾步走着的高无庸身形一顿,然后,撩袍向前疾跑。

    躺在床上,木然看着来回穿梭的太医,桌旁站着的高无庸满面焦急,搓着手来回不停的走。最后他面色一转,疾步向外走去。我的意识已渐渐回笼,嘴角逸出丝苦笑,道:“高公公,不要扰了皇上,如若不然,我这就起身回园子。”高无庸张翕着双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想为难他,我叹口气道:“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他走过来,站在床边,微垂眼睑道:“请恕老奴多嘴,老奴并不是怕皇上怪罪,只是姑娘这样不让皇上知道,明日皇上会更自责难受,皇上对姑娘的心,姑娘不明白吗?”

    怎会不明了呢?正因为太明了,才会这么跟过来,来证实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这样做的同时,又止不住在心里鄙视嘲讽自己,明知选秀早晚都会有,是必须为之,可是,心里即使明白,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或许是两人一直过着彼此相随、日日相伴的日子,竟忘了他是万人之上的皇上。想到这儿,我苦涩浅笑了下,道:“明早上过朝之后再禀,你去吧。”高无庸许是见我面色已恢复平静,谦恭地道:“如果有事,让菊香去知会老奴一声。”我轻颌了下首,他转身匆促地离去了。

    折腾了一宿,血终于止住,庆幸的是胎儿没有问题。但唯一令我难受的是,太医交待要静养一个月,这就意味着必须在宫中生活一个月。

    太医退下,我紧绷的神经一松,人却极乏,意识渐渐迷离,……。

    梦中,在蓝天碧草间,胤禛骑一棕色良驹慢慢前行,手中牵着一匹白色小马,马上端坐着一女孩,胤禛回头满眸溺爱,道:“兰葸,要开始跑了……。”觉得口中似是被灌入汤食,我却愿醒来,仍沉溺于自己的梦境中。

    耳旁传来重重叹气声,我心中一抽,但脑中仍闪现着他们二人在草地上策马飞驰的情形,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清醒了。

    “若曦。”是他的声音,我从似醒非醒的遐想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眼前是他眉头紧蹙的脸,双眸蕴着丝丝缕缕的东西,有些说不清,似是怜惜,又像是歉意,还像不安。

    他自锦凳上起身,坐于床边,看着我,道:“本想等你生产之后再说,今年春上选了秀女充盈了后宫。但大多都充了女官,留下的只有几人。”

    我默默听完,收回目光,翻身向内,苦笑着道:“以后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带回园子,或是住在宫里都行,不用隔三岔五来回奔波。另外,我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重要。”心中明白,自己这样说是有丝赌气的成分含在其中,但又抑不住,言语之中已没了思量,觉得自己理当如此对待他。

    他道:“这些日子,我之所以频繁回宫,是因为西藏噶伦内讧作乱,阿尔布巴要起兵造反。”我迟疑片刻,慢慢转过身子,垂着眼睑,不依不挠地道:“既是如此,还有精力……。”话未说完,幽幽看他一眼,就住了口。

    他默了会儿,眉宇间忽现出丝倦意,道:“我派了副都统鄂齐去西藏先行调解。”

    心中蓦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鄂答应必定是鄂齐的亲人,就如同当初的年妃一般。此时的鄂齐的作用就是胤禛在那里的耳目。

    忽地觉得自己的反应极其迂腐可笑,为此差点伤及腹中孩儿,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悲伤,只觉得这里再也没有一丝洁净之气,到处都是浑浊的气息,让人无法躲开,甚至无法呼吸。

    半晌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心中再一次暗暗安慰自己,这是1727年,并不是自己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再退一步,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

    他和衣躺了下来,侧身看着我,鼻息之气呵在脖颈上,热热的、庠庠的,我翻身面向内,背后的他道:“若曦,你不想见我,但是孩子说不定会想见阿玛呢?”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心中居然充满后怕,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眸中一酸,泪成串落下,道:“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他抚住我的头发,轻叹道:“没有我,你哪会有孩子。”心中越发沉郁,遂默着不言语。

    他知悉我心中想的一切,也明白我想要的他永远也无法满足。

    两人静默许久,他沉声道:“园子里永远都会是你一人,我心里的人是谁,你也知道。”我转过身子,透过朦胧泪眼盯着他的双眸,他眸中神色坚定,我心中一暖,把脸贴在他胸前。他一手环住我的肩,一手抚着我的肚子,道:“我已命小顺子回园子接了巧慧过来,好好休养一个月。”

    半月时间转瞬而过,许是他吩咐了众人,从此我耳边再没有自己不想听见的言语,也没有看见不想见的人,只是中间皇后、熹妃等差人送来了一些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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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七章

    八月的紫禁城是百花争闹、万蕊吐香的季节,就连宫墙四角的天空,也是无比晴好,蓝澄澄的犹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一群不知名的鸟儿结队飞过,煞是迷人。

    此时的我,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静静地享受着这怡情的时刻。

    身侧坐着的巧慧边剥着荔枝皮边道:“小姐,如果你这一胎生出个阿哥,那就好了。”笑瞥她一眼,轻轻摇头,没有作声。巧慧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依旧续道:“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母以子贵,生了儿子的妃嫔哪一个不是耀武扬威的,她们凭的不就是有阿哥吗?”我心中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一暖,轻声道:“圣祖爷有多少儿子,可真正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人。”

    巧慧手一顿,手中的荔枝顺手掉了下去,她慌忙四处打量了下,压低声音道:“你还年轻,皇上万一……。”我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以防隔墙有耳,落人口实。”她轻叹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自己的再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他一人而生,他如果不在了,我还有在这个时空生存的理由吗?我想应该没有了,苦苦一笑,可真的没有了吗?垂首看着隆起的腹部,她该怎么办?八年,只有短短的八年,那时候这孩子还不到八岁,真的能撇下她吗?闭着双眼,苦思冥想,却如钻进了死胡同。

    许是我脸上出现了异样,巧慧焦急地道:“小姐,你怎么了,以后这话我再也不说了,你不要这样,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睁开眼睛,朝她一笑,道:“回去取些清粥过来,我在这里等着。”巧慧犹豫一瞬,又啰嗦了数遍后,终于快步离去。我站起身来,顺着长廊信步向前慢慢踱着,默默地想着心事。

    看着米白色的布靴停在眼前,移目向上看去,却看见弘历一脸的落寞,默站在跟前。

    我脸上逸出丝笑,道:“好久不见。”他似是也想挤出丝笑容,却没有如愿,只好轻轻地摇摇头,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我怎么回答呢?说好,可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情并不好。说不好,我又怎能在他面前说这些呢?就是说,又如何启齿呢?难道说是为他阿玛有众多妃嫔而苦恼吗?思量了片刻,我轻轻地颌首,道:“我很好。”

    他脸上逸出丝笑,在我看来,还不如不笑,那丝笑太苦涩,令人不忍多看,他道:“既是很好,又何需想这么长时间才回答,各人有各人的苦恼,我不问也罢,况且你的烦恼只能你自己解决,任何人也帮不了你、也插不上手。”当然,我的烦扰都来自那高高在上的一人,确实只能我自己解决。

    我暗自叹口气,笑对他道:“满面愁容、情绪低沉,你有何难事?”

    他若有所思地瞅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廊外的花上,默了半晌,才道:“你可否帮我退亲?”

    我心中一紧,他曾说过,作为皇子,对皇上指婚是不可能有意见或是不满的,他明知如此,却想着退亲,难道所选女子确实不尽人意,于是,疑惑地问道:“为你选得是哪家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他神情微愣,收回目光,打量着我的神色,苦笑着道:“我们都见过,况且你和她还一见如故、相见甚欢呢?”

    我惊问:“难道竟是那个叫傅雅的女子,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

    他眸中隐着丝怀疑,似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恍然憬悟,他许是以为我早已知晓这件事。

    斜瞥他一眼,道:“说亲这件事跟我无关,退亲这事也不要找我。”

    他面色微赧,讪笑了下,道:“几个月后,不知我是有个弟郎,还是有个妹子?”

    唇边不自觉逸出丝笑,但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微笑着道:“感情是在接触中慢慢产生的,虽然如今你不了解她,也不喜欢她,可当真正生活在一起时,时间越长,了解越深,她身上会有吸引你的地方,你一定会发现她身上美好的一面。世上的男女,能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宫里的阿哥、格格们本就没有婚姻的自主权,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娶谁就能娶,想嫁谁就能嫁。虽然如此,却也不乏有成亲后建立感情而生活的美满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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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4 PM |只看该作者
脑中蓦地想起那对欢喜冤家,轻笑着补充了一句,“就像你十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呆看我一会儿,眸中一黯,道:“你和皇阿玛……之间也是如此吗?”

    当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侧头细想一会儿,盯着他微笑道:“还真是如此。”

    他笑了下,面色更暗淡了些,两人静默前行一会儿,他忽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十皇叔的事,他在你入宫之前就离京了。”

    心中微惊,竟忘了这一层,笑着掩饰道:“听你阿玛提过。”

    他黑亮的眸子奕奕发光,道:“阿玛对任何人都不会说这些,另外,你也不是多事的人。”

    心中挫败,确实,胤禛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刻意向别人打听这些,不是弘历太过通透,只是自己的谎话说得太过拙劣。我双颊一烧,尴尬地朝他笑笑,不再言语。

    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踢腾,轻轻抚了会儿,我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阿玛都不在了,这孩子就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抚养他成人。”

    他身形一顿,停下步子,我在心中暗叹声气,继续前行,背后的他默了会儿,疾走上来截在我前面,道:“你为何说这些?怎么听着像是安排后事一样,你还那么年轻,再说,皇阿玛身子骨还结实着呢?”

    我道:“人早晚都是要去的,我只是提早安排。”

    他盯着我躲闪的目光,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朝他一笑,淡声道:“那我托付他人。”

    其实心中明白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十三会在三年后去世,承欢是女孩子,终有一天会嫁人,错身绕过他,向前行,他在身后道:“不知道你整天都想些什么?”

    他跟上来与我并行,两人都沉浸于自己的思虑中,默默地走着,有些漫不经心。手机登陆:在凉亭石阶前站定,石阶栏杆外密密匝匝栽种着各色的草花,在阳光下显得郁郁葱葱,美艳不可方物。

    听着左边廊子里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循声看去,却是十三拎着食盒大步而来。身边的弘历已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十三挥了挥手,道:“你怎会在这儿?”弘历道:“走到这里正好碰见,就说了一会儿话,额娘吩咐我今日过去一趟,我这就走了。”

    十三看看弘历的背影,又瞅我一眼,默了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举了举食盒,笑道:“你要的清粥。”

    两人走到亭子里,坐定,我笑问他道:“你今日怎会有空过来?朝堂上的事忙完了?”

    他笑瞥我一眼,打开食盒,为我倒出一碗粥,递给我,道:“受人所托,你先吃一些再说。”

    我喝了几口,笑道:“巧慧托你?”

    他微愣了下,随即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去西暖阁寻你,恰好见巧慧提了食盒准备过来。”

    我敛了笑,心头泛酸,默着不言语。十三也敛了笑,正色道:“皇兄对你的心,宫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他毕竟是皇上,有太多身不由已的无奈,他想伤害你吗?他也不想,况且你身怀有孕。”

    嘴角漾出丝苦笑,撇过头,看向亭子外的盆花,木然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十三‘嗤’地轻笑出声,道:“真的正常,要不要我亲口说出来?”我面上一烧,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些他会告诉十三,这些日子,虽和他日日相见,但在夜里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他进房,让他宿于别处。不是和他怄气,只是脑中每逢想到那句话,心里就隐隐难受。

    十三见我微垂首,笑道:“有些不相信你会这样做,自大清建国以来,你是第一人。”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佯怒道:“你是来取笑我的?”十三掩口抑住笑,忍了半晌,才道:“每次只要遇到感情之事,你的理性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固执之极。你也生在官宦之家,你应该知道这是抚慰功臣最有效的办法,再说,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十三轻哼两声,我面上更烫,嗫嚅一下,没有作声,又静静地默了片刻,才抬起头,问道:“西藏的事处理得怎样了?”

    他愣了下,道:“**七世年龄很小,但声望影响却很大,其父族势力又过大,皇兄的意思是让他们迁居内地,过得几年,待西藏情势好转,再让他们回去,……若曦、……若曦。”听得十三叫了几声,飘离的意识一下子回了过来,十三又道:“刚刚我还纳闷,你居然开始关心朝事了,原来却是你没话找话,看来此刻的我也是讨人嫌的人,我走了。”

    他刚行两步,又回身说道:“希望我能不辱使命。”说完,大踏步地向前行去,细风撩起他的袍角,看上去背影煞是潇洒,这一年来,由于绿芜的回来,十三似是年轻了许多、开朗许多。

    红日西沉,暮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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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4 PM |只看该作者
一阵莺呢燕啼的女人细语声在不经意间灌进我的耳朵,打断了我的遐思。循声看去,原来是齐妃和弘时的福晋一行人,齐妃的身边围着四、五个妙龄女子,看衣着饰物应该是这次选的秀女。我不由自主的仔细看去,紧挨着齐妃的是一个身材细挑、柳眉小口的妩媚女子,只见她一脸的幸福状,其他几个则是围在周围,有的满脸羡慕、有的脸色淡然。

    那一脸幸福状的女子眼光掠来,那眼神有些目空一切,她只是鄙夷地望我一眼,低头和齐妃说起了话。我也收回目光,喝了口已经凉透的粥。

    “姑娘,好久不见。”耳边传来齐妃的说话声,我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见我并没有起身,几个女子面露诧异神色,而齐妃身边的女子已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不起身见礼。”

    见我欲要起身,齐妃和弘时的福晋面色一紧,齐妃顿了下还没有出声,弘时的福晋已疾走了两步扶着我道:“姑娘,我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这就要走了,鄂答应初来,不懂规矩,望姑娘不要怪罪。”原来她就是那个女人,我微抬下巴,脸上的笑容又柔美了几分,但却不看她,只是目注着齐妃,道:“不知着无罪,况且她也没说什么。”那几个秀女听后,脸上都变了颜色,最后眼睛盯都在了我的肚子上,而那鄂答应一愣,紧接着身子轻颤了下,结巴着道:“她……她就是皇上有口谕,不能烦扰的女子。”

    对齐妃微一颌首,举步向前走去,刚走过廊子的第一个弯儿,背后就传来弘时福晋的声音:“姑娘,请等一等。”回身,见她面蕴浅愁、眸含希望,暗暗叹口气,待她走过来,我道:“如果还是三阿哥的事,恕我帮不上忙。”她面色微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眼眶有些微红,哑着噪子道:“你也即将为人母,三阿哥也是你孩子的大哥,难道你忍心让他知道,是他的阿玛逼死了他的大哥。”我心中一惊,道:“三阿哥身体抱恙?”她眸中的泪唰地落下,凄声道:“爷自被拘禁,心情一直很低落,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这几日更为严重了,连人也不见了,只是托十二皇叔送出一封信,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低头沉思一瞬,弘时并不是心机狠毒之人,只是行事过于卤莽,作为男人来说,这本不是一个致命的缺点,可他毕竟是皇子,这也就成了他要命的短处。

    我想了会儿,道:“我可以开口为他求情,但他必须远离宫廷,不能再次伤害四阿哥或是任何一个人。”她面上一喜,道:“从此之后,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皇子皇孙,不会参与朝堂的任何事情。”她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离开了皇城,他们根本就没有生存能力。我接口道:“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她面上忧色隐去,换上庄容,道:“只要你开口,定会事半功倍,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礼。”说完,不容我拒绝,就谦恭矮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弯月初升,我踏着朦胧月色慢慢往回走去,感觉胃里空空的,却没有吃的**。

    前面的石板路上响起‘蹋蹋’的脚步声,抬头望去,高无庸急急地走过来。他走到身前,躬身道:“皇上已候了姑娘多时。”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在哪里歇息的?”高无庸轻声道:“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是通宵批阅奏章,实在累了,就在养心殿里的耳房里休息。”轻轻叹了口气,举步往回走去,高无庸则是趋步跟在后面。

    我站在门口,默默地打量着他,他微闭双目,手支着额头坐于桌边,脸上倦色重重,而桌子上则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过了半晌,他猛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在了我的身上。垂首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他面色淡淡,向我张开双臂,我静静地站一会儿,还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脸紧紧地靠在我身上,道:“若曦,只想这样抱着你,时时感受你在我身边那种温暖的感觉。”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享受着这醉心的时刻,但肚子却煞风景的‘咕嘟’一声,他忙道:“开始用膳。”这么一来,还真的觉得饥肠辘辘,仍坐在他腿上端起汤腕,大口地喝了几口,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抚着我肚子,轻笑着道:“你不只是虐待我,还虐待我们的孩儿。”

    本已平复的心情再生微怒,轻咬下唇,默盯着他。见我如此,他攥紧我的身子,笑道:“为夫知罪,这就为娘子布菜,以示愧疚之意。”

    一愣,蹙眉道:“几晚没见,连这些话也会说了。”他也是一愣,无奈地道:“这是十三教的。”他这么一说,我面上一热,撇过头望向窗外,声音轻若蚊蝇:“那些事你也对十三说。”他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道,道:“不如实说,你能消气吗?”

    再说下去,面红耳赤的可能就是我,遂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吃,他却挡住我的手道:“今日我给你布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日子的不快已丢到了九霄云外。

    我边吃边柔声道:“你这么对待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他边挟了箸菜边道:“为了你们两个。”心中不满他这么说,不死心地追问:“只能说一个。”他说了我,我不愿意,说他不疼爱孩子,他说了孩子,我还是不愿意,说他不疼惜自己。到了最后,他再也不肯开口回答,只是满脸溺爱的微微笑着,被我磨得实在受不了,他只好抱起我,放在了床上。

    两人相互偎着躺在床上,他抚住我的肚子,叹道:“真希望你为我多生几个。”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子息确实单薄了一些,如若弘历出现了什么意外,对于他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毕竟能继承大统的,自目前来看,只有弘历一人具备条件。

    我静默了一会儿,侧着身子,看着他,轻声道:“听闻弘时好似病得很重。”他淡淡地望我一眼,握着我的手,道:“希望你不要管,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我仍然续道:“他……。”我话未说完,他看着我,截口道:“我不想让你牵扯这些阿哥之间的事,不想你像当年一样,左右为难。”

    自那晚后,他好像很忙,我再也没有机会向他提这件事,不想让他事后后悔,他此时虽是不能原谅弘时,可当弘时真的走了,不在这个世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

    云破处,红日悠然跃出。

    走在清晨的青石路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觉得身子轻松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胎儿过大,才刚刚六个月,肚子已大的惊人,只好不停在锻炼,并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脐绕颈’之类的,这里可是没有什么剖宫产。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我转过身子看去,果然是巧慧和十三。

    十三脸上难掩倦色,道:“让巧慧特意去寻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正欲开口,却发觉他眸底蕴着丝焦虑,踌躇一瞬,压下心中想问的事,道:“出了什么事情?”十三叹道:“三月份俄国使臣来时,我们双方已大致谈好条款,可在实地勘察边界时却发生了一些事,双方达不成一致意见,我们又没有成形的边界地图,无法在朝堂上做出决断,最可气的却是我方派去的两位大臣之间的意见也不统一,没有了耳目,怎么作下一步部署。”

    这关系着国家领土,确实是一件大事,我随口问道:“派的大臣是谁?”十三道:“是胡比图与隆科多,隆科多以为‘西边为贝勒博贝所属乌梁海,与俄罗斯乌梁海接壤,其地绵延多长不甚清楚。若不亲临查看,亦不问博贝,实难与俄罗斯会议。’而胡比图则以为‘该乌梁海乃新划定之地,易于议定。而位于额尔古纳河湾之地因原定界之人将额尔古纳河误议为东西流向,故归俄罗斯所属。’要求重点勘察东部边界,后因路程关系,决定先勘察西部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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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04:45 PM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一世纪的蒙古已不属于中国,且那些地名自己又不清楚,听了一遍,脑中并无概念。

    我道:“隆科多不是被降职了吗?”

    十三脸上闪出一丝笑,道:“他熟悉俄罗斯事务,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我笑着轻颌了下首,他又道:“找我来有何事?”

    他既是忙于朝事,相信自己所问之事应是没有眉目,遂嫣然笑着道:“只是想找人来陪陪我、说说话,没想到你这么忙。”他疑惑地睨了我一眼,道:“果真如此。”我笑着点头道:“当然如此。”十三笑着大声道:“皇兄刚刚下朝,已经回去了,要找人说话,还是找皇兄吧,我可是失陪了,昨夜议了一夜,困得不行。”说完,径自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他又转身回来,凝目注视着我道:“荷包的事还没有眉目,宫里的小太监很多,你描述的又不甚详尽,我会一直查,有了消息,会给你说的,你不要过于担心。”

    完,又是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我这次真走了。”我‘嗯’一声,他加快步子身影转瞬消失。

    ――――――――――――――――――――

    世事无常,我还没有再次向胤禛开口,弘时却已抑郁而终。

    消息传来,胤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他面上却并不显得忧伤,他愈是如此,我越是担心,宫中规矩虽好了许多,但此事一出,宫里众人明里虽是没有大肆议论,暗里却流言四起,把当今皇上逼死亲生儿子的事件、场景传得神乎其神。直到连温婉娴淑的皇后也忍无可忍,杖毙了坤宁宫两个嚼舌根的宫女,并吩咐下去,如再出现,不问缘由,直接乱棍打死。

    如此一来,众人谈论内容由此事转向那拉氏杖毙宫女一事,一天一天的过去,慢慢也就淡了下来。

    自弘时过世,胤禛夜里几乎整宿整宿不歇息,甚至有几日竟不分昼夜在养心殿批阅奏章。我心中难受,但又苦无他法,对他的照顾却越发细微起来。

    躺在床上,盯着帐顶,身边的他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我心中一痛,扳过他的身子,盯着他的双眸道:“汉景帝用侵占祖庙的罪名,令酷吏郅都杀死了曾经是太子的刘荣,为得只是为刘彻扫清继位障碍。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射杀亲兄弟而登上了皇位。他们不是好皇帝吗?他们没有功在千秋吗?他们没有造福百姓吗?他们依旧是人民心中的好君主,天下人看到得,不是小义是大义。三阿哥之死,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有及时救治而自责,可心病真的能治好吗?他许是早就没有了求生的愿望,他许是为了自己曾做过的事而赎罪才如此的,你不必耿耿于怀,这样说是有些不尽情理,可你的身子却是关系着大清的基业,孰重孰轻,你应该分得清。”

    他的眸中依然暗淡无神,脸孔依旧忧伤难抑。我抱起他的头,搂于自己胸前,轻抚着他的背。他声音嘶哑,道:“若曦,我这时的心情就如皇阿玛临去前交待我那一番话时的心情一般。”我心神俱震,没有想到先前一个心结,此时竟变成了两个。

    捧起他的脸,向他的唇吻去,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僵直、紧绷。我用舌头撬开他的双唇,在他的口中探求,过了许久,正当我要放弃时,他才拥起我,热烈几近粗暴,后慢慢转为轻柔开始回吻我。

    心中一松,愁绪散去。

    ―――――――――――――――――――――――

    艳阳高照,白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巧慧也被我打发了去,独自一人歪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院门被‘砰’地推开,我心中一愣,是谁这么毛糙。

    弘时福晋双眼红肿,咬牙恨声道:“就是怀了龙种,也是一个卑贱的东西,居然如此大喇喇地目空一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她声音尖酸刻薄,几步已冲到我跟前,我心中一阵难受,起身,道:“请节哀,我还没来得及给皇上说,却不想三阿哥已过世。”

    她重重‘哼’了声,看着我,一脸嫌恶仍旧恨声道:“爷留给我的信中说你心肠极好,不会记仇,他去后,如若我有了难处,额娘说不上话时,让我找你。我不只是瞎了眼,还竟傻得相信了。……,这么多天,你居然说没有机会,你究竟是没机会说,还是根本就不想说,难道是为了你腹中的那块肉吗?”

    我的嘴张了几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遂闭上嘴,任她随意说、随意讲。

    见我默不作声,她脸上逸出丝怪异的笑,盯着我,道:“曾听爷说了件事,觉得皇阿玛应该很有兴趣,我一直没有机会说于外人听,现在说出来也让晓文姑娘参详参详。四年时,听闻宫中御前奉茶的宫女无故失踪,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在八皇叔的别苑里藏匿了一个月,听闻,八皇叔和十四皇叔还曾夜游别苑,十四皇叔更是夜宿于此。”

    我心中微怒,冷笑道:“那个宫女为何会无故失踪,皇上早已知道是谁人所为。”

    她微抬头,轻笑起来,笑过之后,道:“这宫女真是不简单,还曾为皇阿玛挡了一刀,众人均以为是八皇叔授意、九皇叔派人所为,其实不然,皇上虽然知道,可两们皇叔依然被赐自尽,据我所知,皇阿玛这是一怒为红颜。”

    盯着她,默默想着她的话,她知道的太过清楚,心念一转,头轰地一下,后退两步,颤着音问:“是三阿哥所为,而且对象竟是皇上。”她面上有些疯狂,还有丝扭曲,大笑着道:“不错,是我们。可那是他应得的,爷是长子,但他明里暗里都偏着老四,我们当然不服。”

    心中的怜悯一下全部消失,我冷声道:“他们不是被赐自尽,那药是我带过去的,是他们寻求解脱,与皇上无任何关系,也谈不上一怒为红颜。至于其他的,皇上立谁为太子,那是皇上的考虑、决定,谁不服都没用。”

    她面上已有些狰狞,慢慢向我走来,我心中暗惊,向后退了几步,猛地想起房中没有人,遂慢慢转过身子,向院门退去。她仍是一步一步紧随着,猛地自袖中抽了一一把刀,快速地向我腹部刺来。

    两人距离太近,我已躲闪不及,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腹部,厉声叫着:“不要。”整个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脑中只闪着那个名字‘兰葸’。

    ‘啪’,刀落地的声音。

    ‘啊’,弘时福晋的尖叫声。

    “十三弟,把她带下去。”是他的声音。

    身子软软的落入一个人的臂膀中,我身子轻颤、双唇抖动,但却说不出一句话,仰望着他的脸,泪一下全涌了出来。

    他抱起我,但我却依然回不了神,只是任由他抱进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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