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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冷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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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步步惊心 续集 玉朵朵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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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9 04:51 PM |只看该作者
还未踏入房中,便听见弘瀚‘咯咯’的笑声,站在门前,长长出了口气,待心神静了下来,方走进房中。

    只见弘瀚裹在薄被中,胤禛坐于床边,拿着一块镀金怀表不断的在弘瀚的眼前晃着。弘瀚已近一岁,手脚已是灵活无比,此时早已手脚并用踢开薄被,嫩藕似的小胳膊高举着,嘴中‘唔唔’的看着胤禛。胤禛脸上挂着笑柔声道:“叫声皇阿玛,阿玛就给你。”我站在门口,心中一丝暖流涌出,他终于放下了。

    “小姐,别让阿哥着凉了。”不知何时巧慧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头未回,摆手让她退下,待身后没了动静,我走到床边道:“他还不满周岁,哪会叫阿玛。”

    坐在他的对面,拿起床上的衣服,抱起弘瀚,准备为他穿衣。大家伙大概是没能要到怀表,刚被我抱起来,就咧嘴儿要哭,伸出小手指着胤禛:“阿……,要……。”胤禛一怔,紧接着看着我笑道:“我们的儿子会叫阿玛了。”我点点头,笑着道:“再过两个月,叫得会更好。”

    他嘴角逸出丝笑,眼睛柔柔凝注着我,两人相望着静默了会,怀中的小家伙‘啊啊’的挣着身子,他摇头轻笑,然后把手中的怀表递给了弘瀚。我轻轻叹口气:“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玩,你太娇他了,娇子如杀子,早晚会宠坏他的。”

    他唇边依旧带着笑:“这就娇这几年,待他大一些,文要学武要练。如果那时该认的字认不下,该学的架势学不来,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谁也护不了。”

    话刚落音,弘瀚已举起手中的怀表掼了出去,‘啪’的一声,那表跌在地上,玻璃面儿立时摔得稀碎。我睨他一眼笑道:“儿子抗议了。”他看了我一小会,收起笑容盯着我淡淡道:“早膳后,我要往坤宁宫一行。”

    我撇开目光,眼光低垂,瞥到手指上的戒指,忽然从心中泛上一股苦水:“去吧,她需要你亲口告诉她,你并没有责怪她,她心中的结才会解开,身体才会好起来。”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伸手抚着我耳旁的碎发:“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我轻轻的靠着他的身上,任由他自发间抚向我的脖颈。

    ――――――――――――――――――――

    为弘瀚擦擦嘴角,对站在一旁的菊香交待:“对巧慧说,这阵子天干气燥,一个时辰后为阿哥喂些冰粮银耳汤,记得银耳要碎一些。”菊得应下后,抱着弘瀚走出了房门。

    在房中踱了两圈,内心依然一团糟,怎么也静不下来。

    “娘娘,奴才小路子求见。”房门外传来坤宁宫太监总管小路子的声音,我心中有些微怔,胤禛走了没有多久,应该还没有到坤宁宫。

    躬身进来的小路子道:“皇后娘娘命奴才请娘娘前往坤宁宫。”我心中诧异,浅笑着问:“可是有什么事?”他抬起头陪着笑道:“今日怡亲王、果亲王的福晋们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娘娘和怡亲王的福晋们素来亲厚,这才吩咐奴才过来请娘娘过去说说话。”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笑着道:“回去回你主子一声,我这就过去。”他应声后,匆促地走了出去。

    走进坤宁宫,却见岚冬站在台阶下,看见我,她向前走两步,对我躬身一礼,我点点头,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我盯着她默了一瞬,踏上台阶,向房中走去。

    那拉氏舒适地半躺在软榻上,胤禛斜身偏坐在榻边看着她,我匆匆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他们两人及宫女们外,没有他人。于是,我停下了脚步,人有丝尴尬,心有点微酸,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心中踌躇一阵,轻轻转过身子,欲举步出去,谁知刚刚转身却听到:“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已经到了。”心中蓦然明白岚冬为何如此,在心中暗暗苦笑,慢慢转过身子。

    那拉氏略显苍白的面孔竟有些微红,扭头望望我,又略显担忧的看看胤禛。而胤禛双眸凝视着我,眼中蕴着一丝怜爱。我掠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嘴角噙着着笑,向前走两步,矮下身子施了一礼,那拉氏支起身子道:“妹妹勿须行礼。”然后,吩咐身后的宫女:“为娘娘们备座。”

    待熹妃、裕妃等一行人进来,相互见礼后,我缓缓落座,盯着那拉氏笑问:“姐姐的身子可好了一些?”那拉氏恬淡的笑着:“身子轻了一些,也能下床了。”我轻轻咬了一下唇,依然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坐在身旁的熹妃笑着道:“医生和病人,看病和吃药也是要讲缘分两个字的,看来,这次为姐姐医治的太医医术相当高明。”

    垂着眼脸静静地听着,心中知道他的眼神不时的停在自己身上,可心中却不想抬头看他。

    心中突地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六十落水,不管是什么原因,历史注定他会死于今年;那拉氏生病,自己即使不来劝慰,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所有的一切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沿着历史的轨道发生的。自己不能阻止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自己何不生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守着自己心中想守的人,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吗。

    茫茫然的出着神,不知过了多久,幽幽回神,只听胤禛淡淡的声音:“……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娴淑的皇后,想开一些,好好调养身体。”那拉氏许是心中感动,哽咽着道:“臣妾有负皇上所托,也对不住年妹妹。”众人嘘唏感伤一会,那拉氏又道:“臣妾为着皇上也会支撑着起来的。”

    胤禛默了会,站起身子,环视众人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刻,然后淡淡地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处理,你们聊吧。”那拉氏直起身子,胤禛拍拍她的肩头,说道:“你只管躺着,不用起身行礼。”

    目送胤禛走出去,众人的话匣子才算打开。我默默的听着,脑中有些恍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便是十三、那拉氏……几乎每年他的身边都会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他,……。

    “姑姑,承欢很想您。”乍听着承欢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才猛然回神,收起飘忽的思绪,这才发现,原来十三及允礼的福晋们已经来了。

    众人各自见礼后,福晋们这才落了坐,我对对面的绿芜微笑着轻轻颌首,绿芜淡淡一笑,我收回目光,对站在我身旁的承欢笑着轻斥:“越大越没规矩,连礼都不知道行了。”承欢眼眶一红,低声道:“承欢害怕说错话,会令皇后娘娘更加伤心。”

    心中微微一怔,同时又有些高兴,默默看她一眼,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说话已经知道权衡轻重。只是不知道回府的这些日子,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竟好像长大了许多似的。

    我握着她的手,正色道:“说出你心底想说的,就行了。”承欢犹豫一下,便走到软榻前,乖巧的行了一礼后,便站在了榻旁。那拉氏笑着拍了拍身边道:“承欢,坐下。

    承欢坐于那拉氏的腿边,眼光便投向了我,我对她点点头。她迟疑一下,探着身子搂着那拉氏,声音有些哽咽:“您不要伤心,福惠弟弟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可和您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什么两样,他陪伴了您几年,他走了,您很伤心。就如若曦姑姑和我一样,她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是伤心归伤心,您要振作起来,就一定会有另外一个福惠来陪您的,就如承欢一样,现在就有了晓文姑姑。”

    顿了一下,承欢又低声续道“其实福惠弟弟心中也是很想他亲生额娘的吧,所以,我们大家都不要为他难过,他只是想额娘了,想去陪陪额娘。现在,他心中一定很高兴。”

    我一怔,向对面的绿芜看去,绿芜轻咬着下唇,两手藏在袖中,双臂却僵硬的绷着。她身边的兆佳氏浅笑着拍拍她的手臂,绿芜苦笑一下,垂首默盯着地面。

    那拉氏默一会,拍拍承欢的背:“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兆佳氏笑着道:“谢谢娘娘夸奖,这还不全是几位娘娘的功劳,承欢多年生活在宫中,很少回府,要不是几位娘娘管教有方,这孩子哪会这么懂事。”

    那拉氏直起身子,笑着道:“这我也一直很喜欢这孩子。”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问承欢:“你可愿意来坤宁宫陪我。”我心中一紧,承欢回府是自己苦心安排的,想让承欢离开京城前,也想在十三辞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能多待些日子,可是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在心中暗暗后悔让承欢过去劝慰她。

    但是心底又实在不想就这么让承欢再度回宫,缓缓吁口气,正欲开口,兆佳氏左侧的富察氏已尖着噪子开了口:“皇后娘娘,这恐怕不行,让承欢这孩子回府,可是皇上下了旨意。”

    那拉氏轻轻一笑:“竟把这档事给忘了。”她握住承欢的手,问:“承欢,只要你愿意,我会向皇上说的。”承欢掠了眼绿芜道:“娘娘,再过两年吧,佐特尔现在住在园子里,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待他游学两载,回蒙古后,承欢一定回宫陪您。”

    那拉氏笑道:“真是傻孩子,两年后你更回不了宫了。到那时,恐怕见你一面都要个一年半载的。”承欢一怔,面带迷茫神色,那拉氏笑意扩大:“蒙古伊尔根觉罗族的王妃,和苏完瓜尔佳王爷是姻亲,阿玛又是大清的王爷,承欢,福分真是不浅啊。”

    承欢满面羞色,双手捂着脸:“娘娘取笑承欢。”众人跟着笑了起来,熹妃边笑边道:“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孩子以前和弘历总是形影不离,这些日子,不在宫里,还真有些不习惯。两年后,再随着伊尔根觉罗族的小王子嫁到蒙古,还真是见面难了。”

    兆佳氏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承欢:“唉,儿女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只是,王爷怕是要难过了。”承欢红着脸站起来,快步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姑姑,别让她们再说了,羞死了。”我看着面若桃花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好珍惜这两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无法弥补了。”承欢一呆,疑虑地问:“姑姑,你为何这么说。”

    我握住她的手,看一眼对面的绿芜,再一次轻轻的叹气。

    “妹妹。”不知何时,思绪又开始了飘忽不定,扭头笑着问熹妃:“姐姐叫我何事?”她嘴角蕴着笑意轻声问:“妹妹一直眉宇不展,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我笑着摇摇头,道:“昨夜没有睡好,人有些困。”

    她温和的笑笑:“带孩子是很花精力的,我们面也见了,也聊了一阵子。不如你向皇后娘娘告个假,回去歇歇吧。”身边的承欢开心的道:“正好,也有阵子没见弘历哥哥和嫂嫂了,我随着姑姑一起走。”

    薄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左右摇曳的枝叶,柔和的洒了下来。望着身边不停说话的承欢,我轻轻叹口气。

    承欢侧着脸盯着我有解的问“姑姑,你今日为何总对着承欢叹气,可是承欢做错了什么吗?”我摇摇头:“你没有做错事,这些日子,你在园子里过得可好,开心吗?”承欢默了一会道:“我知道姑姑想问什么,姑姑你以后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静静望着她,她面容平静、目光清澈。过了一会儿,我抚抚她的头,点了点头,她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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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9 04:51 PM |只看该作者
斜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静静的看书,一边煮茶。

    耳边不时的传来弘瀚开心的笑声,我侧过身子,看着坐在石桌边的巧慧不停的逗着弘瀚,微微呆了呆,即而心中暖暖的。

    自那日坤宁宫归来,一直刻意呆在西暖阁里,一心一意过自己的生活。发现自己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的确心神平静,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微微笑着,盯着两人,巧慧望了我一眼,道:“小姐,水都煮干了。”我‘啊’的一声,慌忙直起身子,拿开壶盖,水面上已出现沫饽。小心的把沫饽杓出,置于旁边的熟盂之中,然后盖在盖子,继续烧煮。

    巧慧摇摇头,笑着道:“和我家小姐一样,喝茶也喝的花样百出,以前是泡茶,这几日一如着了魔一般,不停的练习煮茶。难道换换方法、换换不同的水,茶水还能喝出其他的味道。”

    闻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茶的色、香、味必须依靠好水才能显现。稍次的茶用特别好的水泡饮,茶性借之而充分显现,变成上好的茶;反之,用稍次的水泡上好的茶,茶性就不能充分发挥而成次茶。”

    “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品茶者为何会对煮茶的水极为重视,那是因为水的品质对茶汤的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你难道没有听到“龙井茶,虎跑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这些都茶与水的最佳组合。”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阵子,扭过头,却看见巧慧正抱着已睡熟的弘瀚盯着院门。

    胤禛站在院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巧慧抱着弘瀚微微施了一福便退下去,他缓步走过来,坐于我的对面。

    我拿开壶盖,水已然波滚浪涌,我将盛出的沫饽放入壶中少许,待茶汤煮好,均匀的斟入茶碗。然后,抬起头,笑着道:“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他嘴角微抿,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碗笑着道:“寓意不错,但味道比着以前泡的茶,稍微差了些。”我重重叹口气,皱着眉道:“真的不好?”

    他伸手抚抚我的额头,后拿起我放于桌边的书,轻声道:“许次纾,‘茶疏’。”我‘唉’一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用细品,就发现他说的不错,确实差了一些。

    他随手翻了几页,头未抬,淡淡地笑着道:“这几日你有心事。”我点点头,盯着他道:“在你心里,到底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他抬起头,眉毛轻挑:“你所指的以前和现在,以何为界。”

    我抚抚自己的脸,舒口气,皱着眉道:“以‘变脸’为界。”闻言,他好笑的盯着我:“‘变脸’前,我总在为你担心,因为你的脑中所有的思想都和其他女子不同,我是担心你有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

    他敛了脸上的笑容,默默看我一阵,才低声道:“而‘变脸’后,你平和了许多,有些时候虽然不是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想说的话,为了我,你都会去做、去说。这样的你,令我心痛。每次见你强迫自己改变,我都不由自主责怪自己。”

    我静静的注视着他,内心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原来自己在痛苦的时候,他也是感同身受着我的苦痛的。两人默默相望了一会,他道:“你只要做回原来的你就好。”我点了点头,他面色一松,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来。

    我吁口气,向后斜靠在椅背上,觉得整个人觉得轻松无比。用手遮住林木间隙透下来的阳光,眯着眼问:“十三回园子了吗?”

    等了一会,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疑惑的睁开眼,却见他两手抓着躺椅两侧的手柄,整个人探着身子站在我的面前,我面上一热,欲支起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却发现两人竟脸贴着脸。我抬起胳膊,推了他一下:“院门还开着呢?”他哑着噪子一笑,松开椅柄上的手,抓着我的手,拉我起身。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盯着我面带浅笑,然后,对我伸出了双手,我面上一热,匆忙向院门望了一眼。他微笑着摇摇头,收回了双手,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我轻咬下唇,略一沉吟,走过去关上门。回身,坐在他的腿上。

    他眼依然闭着,双手环在我的腰际,拉我入怀,靠在他的胸前。两人静静的不发一言,半晌后,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他确实太累了。轻轻的拉开他的手,欲站起来。

    “十三今日起身去江南了。”他睁开双眼:“估计得月余还能回来。”我一怔,盯着他问:“前些日子,你不是要说派侍郎王玑、彭维新去吗,为什么突然又要十三也去?”他眉宇微蹙,叹口气道:“清理积欠,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办完的差事,如果不让十三先去立立规矩,难免会发生地方官员、乡绅贿赂京官,如果他们有了一致的利益,积欠就不会到国库,朝廷的这个决策也将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但仍有一些不甘心:“果亲王允礼去难道不行吗?”他复又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朝廷里没有比十三更适合的人了。”

    心中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情,这种担子也只有十三能挑得起来。

    胤禛继位之初,财政混乱,经济出现衰退的趋势。为振兴经济,首先要整顿财政。他把这个带有战略意义的任务交给了十三,命十三总理户部三库事务,掌握了朝廷的财政大权,“专司各省事件及一切奏销钱粮”。这几年时间里,十三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朝廷的财政经济大业上。经过十三一番苦心经理,“稽核精密,出纳有经,径窦为之肃清,府库岁有余羡,国用益饶”。近两年,国库丰盈、国力大增,胤禛下旨分给他的庄田、并赏银二十三万两,支领官物六年。但十三奏辞不受,经勉谕再三,最后只接受赏银十三万两。

    默默出了会神,扭头看看他面带倦色,伸手抚抚微锁的眉头,在心中暗暗叹气。

    我起身坐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端起凉茶,默默抿着。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忽听院门外传来高无庸的声音,我心中一惊,看了眼已然睡熟的他。

    高无庸跟随胤禛多年,如果没有紧要的事,他不是会在这个时候来的。我急忙起身,拉开院门,高无庸垂着眼脸站在门口:“娘娘,广东、福建两省知府有急奏。”我接过奏章,交待他等在原地。

    轻摇摇他的臂膀,他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可是有事?”我点点头,把奏章递过去。他面容一肃,专注地看了起来。默默站了会,心中暗自揣测,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绕过他,静静坐在他对面。

    过了一会,他眉宇舒展,我暗松一口气,看来并不是棘手的事。他盯着奏章又默看一阵子,忽然淡淡地笑道:“我们大清所管辖的所有省份,语言都统一起来,你觉得怎样?”我微微一怔:“当然好啊,如果语言统一,沟通就没有障碍。没了这些障碍,商旅们通商、学子们的言论都没有了障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眸中含笑,默盯我一阵子,才叫高无庸进来,吩咐道:“给张廷玉说,朝廷不会更改已下的旨,朝廷还会再下一道旨,如若这两省的学子没有学习官话,八年以后停止其科举考试。”

    高无庸连连应‘是’,紧接着匆促的走了出去。我怔了一瞬,有些反应过来他为何会这么问,他应该是命闽粤人士学习官话。但转念想想,三百年以后的现代,东南沿海的依旧很多人说闽粤语,看来此次的决定并没有获得很大的成功。

    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却发现他静默的盯着我,两人静静对视一会,他浅笑着问:“处心积虑的为十三创造和承欢相聚的时间,本是一番好意,可是别因此让绿芜的日子更加难过。”

    我一怔,但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我微微一笑道:“虽然十三的其他福晋可能会对绿芜心怀不满,但有了你的亲口圣谕,相信她们也不敢造次。再说,绿芜也不会现在意这些无谓的事,只要能和十三、承欢生活在一起,她就是幸福的。”

    他抿嘴微微一笑,低下头端起了茶碗。我心中突然酸涩不已,忍不住在内心苦笑,喃喃地道:“比着生死离别,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手一顿,茶碗停在了半空,盯着我道:“若曦,为何会说样说?”

    我呆呆望着他:“如果十三有一天突然去了,至少绿芜和承欢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做个念想。”他面容肃然,静静地盯着我,眸中有丝冷意:“不准胡说,十三正当壮年,又怎会突然去了。”他顿一下,又续道:“以后休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朕继位之初,财政混乱,没有钱花,朕……我要想政治一新就是一句空话。皇阿玛留下的户部,历年‘库银亏空数百万两’,钱粮匮乏,国库空虚,管理上积弊丛生。十三弟将整理财政、清查赋税。为此殚精竭虑,夙夜匪懈,豁出命来理事。十三弟上任时,滞积案牍如山。他革除旧有陋习,奖励富有进取精神和创造能力的官吏和办事人员,并明确规定完成整顿任务的期限。一手悬鞭挥策,一手奖以利禄,效果异常明显。四十日期限一到,旧案数千,悉经理就绪,部务于是一清。我是不会让他这么早去的,我需要他,我,朕的江山也需要他。”他说得极快,以至于面孔都有些微红。

    我木然笑笑,十三仅用不到三年时间就查出户部库银亏空二百五十万两,并且不论王公贵胄,还是身居要职的官僚,只要造成朝廷财政亏空者,一概严惩不贷,绝不网开一面。姑且不论兄弟之情,就是如此涤弊清源、劳绩茂著的大臣,胤禛也是舍不得他离去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历史上,十三去后他会辍朝三日,悲恸不已。并亲自前往祭奠,对祭礼作出专门安排,并颁谕:“怡亲王毙逝,心中悲恸,饮食无味,寝卧不安。王事朕八年如一日,自古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朕待王亦宜在常例之外。”而且在十三死后第三日,谕示内阁,“凡告庙典礼所关有书王名处,仍用原名,以志朕思念不释之意”。将“允”改为“胤”,恢复十三原名胤祥,不避皇帝“胤”之讳。

    看了眼正在垂目沉思的他,我心中涌起一股悲哀,突地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或许自己不提这件事,是最正确的选择吧,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谁想留就能留得住的,自己这么说出来,不仅与事无补,还会徒增一人伤心。

    我静静出了一会神,心中突然一动,这些时日心中一直记挂着那拉氏的病,竟忘了李福一事。

    院中一片冷寂,没有一丝声音,而他依然是方才的姿势坐着,身上忽然觉得冷冰冰的。遂站起来,欲起身回房。

    他抬起头,语气平淡地道:“若曦,过来。”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拉我坐在他腿上道:“虽说生死有命,可我却不想看到你和十三都先我而去。”

    我轻叹口气,轻柔地贴在他的胸前。

    两人静默半晌,我道:“明日我想出宫去看看绿芜。”他抚着我的背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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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16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八章

    清晨,有点薄雾,京城的路上车和行人寥寥。

    一阵冷风自车窗外透入,身旁的菊香双手统入袖中,轻声道:“娘娘,还是放下帘子吧,莫要着凉了。”默默点点头,向后依在软垫上,拿出写着兮远玉器店地址的纸道:“吩咐一下,先到这间玉器店。”

    菊香接过,有些微愣,面色有些犹豫:“我们不去交晖园吗?”我闭上眼睛,淡淡地道:“先去玉器店,然后再去园子。”

    ――――――――――――――――――――

    ‘兮远玉器’四个大字挂于门楣之上,两旁悬挂着两个精致的八角玲珑挂灯。默默站一会,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娘娘,……,公子,人家还没有开门,我们还是走吧,怡亲王府也不会缺了这些东西。”菊香在身后说着。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装扮,在内心苦笑一番,此后出宫再也不可能无所顾忌了。

    回身望望车后跟着的几名侍卫,我轻轻叹口气道:“菊香,你领着他们找一家店歇息,待用过午饭再来接我。”菊香一脸惊恐:“那怎么行,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回宫……回府如何交待。”

    我面容一肃,她咂咂嘴,满脸不怀愿的走向马车。店门‘吱’地一声,我转过身,两个小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跨了出来。

    踏着沉重的步履走入店中,一名伙计麻利的走过来:“公子,我们店里都是上等的琅,你先过过眼,如果有合适的,小的替你装上。”我摇摇头,开口问道:“我找李福。”

    他一愣,上下打量我一眼,说声‘您稍等’便快步向里走。一会工夫,自店后疾步走出一年老者,也是上下打量我一阵,疑道:“姑娘找东家有何事?”我自袖子掏出小章,他接过一看,抱拳道:“小人李煜是这家店的掌柜的,里面请。”

    随着他进入店后,原来这间店后是一个院子,就如北京现存的四合院一样。李煜领着径直走向中间的房子。

    李福躺在床上,面如枯槁,见我进来,挣扎着起身道:“老奴怕是不能给小姐行礼了。”我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如此。他喘了会,哆嗦着自里侧拿出一锦盒,缓缓打开,递给我道:“这是王爷留下的产业,还有三成在翠竹手中。王爷曾经有吩咐,如果这些没有被抄,都留给小姐。”我默默接过来,盒内装着厚厚的一沓店面契约。

    李福又道:“王爷的产业以玉器为主,另外则全是酒楼,大都分布在京城,杭州、济南也有几间分号,这间店算是总店,李煜是大掌柜的。每家店都是由店里的掌柜独自打理,年底交利润。我们的玉都是上等,光顾的也都是达官贵人、豪门富户,因此每家店都赚钱。”

    “小姐现在身份尊贵,想是也不可能时常出来抛头露面,找一个可靠的人来总店盯着就行了,各店的掌柜都是当年王爷精心选的,王爷曾有恩于他们,您不用太费心。”

    我心中凄凉,苦笑着道:“我会把这些交给弘旺的。”李福摇摇头,满脸哀伤:“如今这些都是小姐的,小姐怎么处置都行。但是小公子今生怕是也不能回来了,小姐无须交给他,老奴不想让王爷的产业断送掉,如果不是小姐,小公子如今怎会在热河过着生活无忧的日子,王爷地下有知,也会安慰的。李煜是我的远房侄儿,对玉器颇有研究,小姐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他。”

    李煜想是知道我的底,躬着站在床头轻声道‘东家有事尽管吩咐’,我对他颌首,却找不出一句话来说,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想他苦心经营的这么多年,到最后一样是黄土一堆。真如他所说他就是为了那个位子所生的,没有了那个位子,那一切都没了任何意义。

    房中静静的,李福歇了一会又道:“煜儿,领小姐出去看看店在的货。”我点点头,满脸悲戚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背后传来李福喃喃的话语声:“王爷,小姐心中还是有您的。”我脚步一滞,身子晃了下,但未停脚步仍是向外走去。

    满腹愁绪,脑子有些迷蒙,默默听着李煜的讲解,“我们这店主要是翡翠,翡翠为玉中之王,属硬玉。颜色有红,绿,紫,黄,褐,白,黑等变化,因此俗称‘七彩石’。翡翠的色级,最好的是祖母绿,黄杨绿,苹果绿,翠绿,油绿和墨绿。……,从色调看,最好的是全绿透明,福禄寿,紫罗兰,藕粉地,蛋青地,虾仁地,……。”

    ‘啪’一声自身后传来,李煜似是一惊,猛地转过身子,我疑惑地转过身子。

    一通透的玉佩碎在地上,旁边站着一脸痞相的公子,李煜满脸惋惜:“翁公子,此佩为极品,你不该如此的。”那性翁的公子一摆手道:“我姐姐为四阿哥添了孩儿,我这个做舅舅的为我外甥送个礼物,谁知你们这里不长眼的伙计,竟为本公子找了这么个破玩意。我不摔了它,难解我心头之气。”

    翁哲愉刚为弘历诞下孩儿,而他又性翁,难道真的是她的弟弟。只是看他的样子,想是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煜想是极熟悉那人,正色道:“翁公子大喜,待会我自会为你寻块好的,只是这碎了的,请翁公子先付下帐。”那人冷冷一笑:“你知道谁是四阿哥吗,他的公子用你的东西,是你的造化,还敢要银子,你真是活够了。”

    经他这么一吼,门口很快围了一群人看热闹。在心中暗暗叹气,向后移了移步子,身子隐在众人后面。

    李煜许是怕影响生意,示意身旁的伙计劝退在门口的看客,小伙计想是经历惯了这种场面,麻利地陪笑走向众人。李煜对着那人道:“翁公子,平日里你来,李某人都是好生招待着,你偶尔需要些东西,李某人能送的没有向翁公子要过银子,可这碎了的,确实是极品,李某人当不了这家。”

    李煜为难的望望我,我点点头,李煜道:“翁公子如果身上银两不够,李某人可让伙计们随着你回府领。”

    此时门口的人已散了去,只有一年青人缓步走入店中,丝毫不注意店中的事,仔细地看着身前的玉。过了一会儿,他未抬头叫道:“掌柜的,把这块包起来。”

    姓翁的人一听,一脸震怒,转身吼道:“瞎了眼了,没看见掌柜的忙着的吗?”那人盯着玉又看了会,才缓缓转过身子。翁公子霎时一脸苍白,嘴张了几张,走到那人面前,矮身跪了下去:“奴才见过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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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17 PM |只看该作者
李煜面色一紧看向我,我浅笑摇摇头,示意让他瞧着,不用理睬。那人点点头,对着李煜说:“把这块包起来。”待他付过银两,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子道:“你起来吧,方才听掌柜的说,你买了东西,如果身上带的银两不够,让店里的伙计随着你回府去取,莫要失了你主子的颜面。这店的东家是你主子的朋友,以后光顾客气一些。”待那人走得身影不见,翁公子恨恨地站起来,连呼‘晦气’,对李煜怒道:“待会府中自会有人送银两过来。”

    李煜无奈地叹道:“没想到第一天,就让东家看到了这种场面。”我摇摇头,道:“以后这所有店还由你管着,我不会派人来,我会偶尔过来看看,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客气,直接报官。另外,不必称我‘东家’,叫我小姐就行。”

    他面露难色:“小姐,我们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事事都报官,这生意就不是好做了。”我浅浅一笑:“我是外行,外行管着内行,早晚都会出事,这些事你自己把握尺度,如果你解决不了,就报官,然后再去交晖园找怡亲王。”

    其实李福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心中就作了打算,这些店面所有的收入都交于十三,充盈国库。

    李煜一愣,然后又忙不迭的应‘是’。

    一个上午都在听‘外皮、水头、地张、坑口、俏色’这些评估翡翠质量的专用语,觉得头都有些蒙。

    店门口的地上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抬起望去,一人站在阳光中,看不清面孔,李煜忙迎了上去。两人走了进来,我微惊:“你怎么在这?”李煜看看我:“原来公子是小姐的朋友。”

    弘历掠了眼李煜,又淡淡地看着我问:“办完了?”看样子他早站在门口,是以听到李煜叫我‘小姐’没有任何表情。我在心中暗暗叹气,对他点点头,他淡淡笑道:“对面有一家酒楼,味道不错。”我笑着又点点头,两人刚转过身子,李煜又走过来,望望外面问:“公子说的可是斜对面的‘汀厢楼’?”弘历点头说‘是’,李煜笑着道:“小姐,那是我们的,你去了,只要出示一下你的章就行了。”我点点头,和弘历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汀厢楼

    我默默吃着,有些食不知味,心中清楚弘历明白自己的事,因此并不担心弘历知道这件事,但这个孩子越大越让人觉得琢磨不透,就如现在,坐在对面的他慢条斯理搅着自己面前的一碗桂花翅,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也对方才的事不闻不问。

    在心中暗暗叹口气,放下筷子,脸上蕴着丝微笑道:“我也该走了,菊香她们也该过来接我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注着我浅浅一笑:“还是找一个可靠的人,在店里盯着。后宫娘娘出宫要在内务府备案,您不方便经常出宫。现在不比以前,认识你的朝廷大臣、皇室子弟不在少数,万一被他们看见,难免会惹出闲话。”

    完,便收回目光,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他说得不错,出宫是要在内务府备案的,自己虽是已向胤禛说过,可毕竟还是不合规矩的。我点了点头,突地意识到他低着头,并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我道:“也是。”

    站起,欲提步往外走,心中忽然想起方才那姓翁的男子的事,复又坐下,默了一会,弘历抬起头道:“您可是想问翁性男子是否是哲愉的内弟?”我轻轻点点头,他眉宇微蹙道:“他确实是哲愉的胞弟,没有想到他如此不成材,待哲愉过了满月,我定斥责她,约束她的家人。”

    他面上带着一丝怒意,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眸子直盯着窗子。想起方才的事情,恨声说:“他居然打着皇子的旗号明着抢,确实不像样子,她们姐弟也太嚣张了些。”

    见他面色一沉,我轻轻叹口气道:“后来的那位公子是谁?”他默了片刻,待神情恢复平静,唇边闪出一丝笑意道:“这是这阵子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在旗的子弟,今日本来想在京城转转,刚到这里,就听说四阿哥的内弟在这里闹事,我吃一惊,心里还琢磨不知道是谁打着我的旗号在这撒野,这才过去看看。”

    他顿了顿,又道:“却看见你在店中,本想出面制止,我那朋友却说他要演一场好戏,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受受教训,我这才知道原来翁家是他家的包衣奴才。”

    想起姓翁之人狼狈的样子,我摇摇头,抑着笑容道:“以前总觉得包衣奴才永远低人一等,有些不人道,没想到这规矩还是有些好处的。”闻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边笑边道:“你哪里像四十的女子。”

    我随着笑笑,见他满面喜悦神情,我敛了笑容,沉吟了会,我理顺思路道:“你阿玛之所以能够全身心扑在朝政上,那是因为后宫有一位娴淑的皇后娘娘,为他打理着后宫的一切事物。”

    他一愣,笑容僵在脸上,默默盯着我,半晌后,他冷哼一声道:“额娘想多了,以儿子的想法,阿玛不仅仅是有了娴淑的皇后娘娘才会如此的。”

    他的言外之意,任何人都会听的明白。我轻咬下唇,苦苦一笑,站起来,默默向外走去。

    “这些店铺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近来宫中出了这么多事,虽说没有查出来原因,但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为自己留些退路。”身后的他淡淡地说,我停下脚步,默看他一会,疑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面色缓和了一些,轻叹道:“您手里没有其他进项,也没有当初八皇叔这样的姐夫,而且弘瀚年龄又小,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您总还有这些进项。”

    我琢磨了他说的话,禁不住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看我一眼,淡淡地笑笑:“您让菊香什么时辰过来接。”我看了看窗外,走过去坐下来道:“还有一些时间。”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容肃然、眉宇轻锁,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虽然十三叔没有查出来什么,但是这几起事都是围着皇阿玛转的。你刚才也说过,皇后娘娘娴淑,后宫的事阿玛省了不少心,如果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你可以想得出来,对皇阿玛意味着什么。另外,阿玛子息单薄,福惠的去世,对阿玛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我心中一个寒战,人也不由得一阵轻颤,当年那种熟悉的恐惧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你阿玛、十三叔都没有查出什么,这也许只是你的猜想,不会有人故意为之的。”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们没给你说,那是他们不想让你担心。如果这两起事确实是有人为之,那他只可能是生活在后宫的人。而且身份不会太高,没有机会出宫,更不要说去园子里。但此人一天查不出来,阿玛身边最近的人都应小心。”

    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有些说不出话。

    两人静静的默着各想各的事,帘子一阵轻响,一伙伴领着两人走了进来。我移目看过去,李煜和菊香两人站在门口,李煜躬着身子微微垂着首,菊香一脸焦急。待看见我,面色一松,疾步走了过来。

    “公子,你……。”乍看见弘历坐在对面,菊香一怔,瞬间过后,又猛在反应过来:“奴婢菊香见过四……公子。”弘历点点头,菊香走到我身后默立着,李煜挥挥手,小伙计麻利的退了出去。李煜上前两步:“公子,你府上的这位姑娘找你,小人就领了过来。”我笑笑道:“你回去吧。”他抱了一拳,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心中悲伤不已,已提不起精神去交晖园。默坐了一会,对菊香吩咐:“我们回去吧。”菊香迟疑的问:“不去交晖园了?”我点点头,她道:“我先下去,吩咐他们准备好。”

    我站起来,瞟了眼他,他依然慢慢吃着,我随口问他:“你不回宫吗?”他抬起头,目注着我:“我去看看十四叔近来怎样?”我心中一惊:“你去看他,他不是在景陵吗?”

    他面色未动,摇摇头:“十四叔回来两年了,就在京城,只是你长居园子里,不知道罢了。”

    在内心苦笑不已,真的是因长居园子里,才不知道这个消息吗?怕是因为曾和他‘夜宿一室、喁喁谈笑’,而让人心中不畅吧。

    抬起头,浅笑着道:“我同你一起去。”他静静目注着我,半晌后,才点点头。

    ――――――――――――――――――――

    站在台阶下,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殿阁,殿阁檐下明间悬满汉文的木匾额‘寿皇殿’,殿覆黄琉璃筒瓦重檐庑殿顶,上檐重昂七踩斗拱,和玺彩画。

    怔怔的站在那里,而身边的弘历一言不发,也默立着。一阵风吹来,地上的落叶随风起舞。我心中凄惶,抬起手,一片黄叶落入手心,未等合手,叶子已又随风飞了起来。

    轻叹口气,弘历淡淡的开口说:“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凉。”我点了点头。

    西侧传来脚踏落叶的‘吱吱’声,一个侍卫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他的服色,应是宫中的侍卫,他疾步过来打袖跪下行了一礼,“卑职见过四阿哥。”弘历一抬手,冷声问:“这寿皇殿的奴才是越来越放肆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院子里居然有这么多落叶。如果这一殿一山你都管不好,你头上的翔子也该换换了。”那侍卫一哆嗦:“卑职该死,卑职这就派人打扫。”

    我木然笑笑,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没有了战场;一个骄纵尊贵的皇子,远离了政治,那被囚于景陵,还是被囚于这一山一景中,不论什么样的环境,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我依然目注着殿檐上的三个字,淡淡的笑着问:“十四贝子现在何处?”那刚刚站起的侍卫闻声,身子一颤:“贵妃,……,回贵妃娘娘的话,十四贝子在殿后舞剑。”

    抬阶而上,径向殿后走去。

    十四斜靠在廊下,身旁了剑斜倒在身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慵懒的望着半空。我静静的看着他,而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身边的弘历越过我,向前走去。十四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收回目光,向这边看过来,他的目光自我脸上淡淡掠过,看向弘历。

    忽地,他面色一变,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半晌后,他淡淡一笑道:“你还是来了。”我点点头,眼有些模糊,强扯出一丝笑说:“我还是来了。”他看着我,却对弘历道:“弘历,为十四叔进去拿锦凳来,不,还是拿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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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17 PM |只看该作者
弘历默看我一眼,拿了三把椅子出来。待我和十四坐好,弘历坐在了十四的下首。

    我默默打量他一阵,淡淡笑着问:“近来怎样?”话刚出唇,心中就有些后悔这么问,他微微一笑,未答反问:“才知道的?”我在心中暗暗叹口气,毕竟是一母同胞,他太了解他的四哥了。

    见我点点头,他仰首长笑,笑过之后冷冷地道:“他还是这么怕跟她有关系的人见到我?”我微怔一下,心中明白了他心中的若曦不是我,于是我摇摇头,苦苦一笑道:“我们只能谈这些吗?”

    十四斜睨我一眼,嘲弄道:“你们这点倒是一模一样,在你们心中我们这些人怎么也比不上他。”我掠了眼一脸漠然坐在一旁的弘历,笑着对十四道:“弘历新添了阿哥。”十四面色缓了些,望了眼弘历道:“儿子好,大清的江山要有好儿郎来继承。”弘历笑笑没有作声,十四嘴角噙着丝笑问:“过得可好?”我点点头,他轻叹道:“他对你可好?”

    我又点点头,他微微一笑,面带落漠神色,不再开口说话。一时之间,三人静静默坐着。

    半晌后,他轻声问:“他是怎么处理曾静一事的。”我心中一紧,他也知道这件事,遂诧异的盯着他,他面色平静的回望着我。

    我长出口气,面容一肃,盯着他道:“我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他额头青筋乍起,面上有些微怒:“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诛忠……。’”

    我摇摇头,截住他的话:“谋父、逼母,你心中明白,当年圣祖确实,确实是传位于他的,若曦姑娘当时就在乾清宫,至于逼母,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当年德贵妃对你怎样,对他怎样,你心中不是知道的吗?德贵妃的心真在他身上吗?弑兄、屠弟,你不是好好的活在这里吗?”

    十四一怔,随即马上大声质问我:“不说我和十哥怎样,八哥和九哥呢?”我心中先前的悲伤一下子全没了,气道:“八爷死之前曾和我见过一面,他走得心甘情愿,至于九爷,有因就有果,他并没有死在你四哥手上。弑兄、屠弟,他至少没在玄武门直接杀了亲兄弟。另外,诛忠,那些仗着功劳权力胡作非为的巨贪国蠹,如果这也是忠臣的话,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十四冷冷的盯着我,眸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我深深吸口气,苦笑着问:“我们见面一定要争论这些吗?”他默盯我一会,恨恨地道:“他就真的这么好。”我无奈的叹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走了两步,心中难受,难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了吗?禁不住回头看了看,十四垂目沉思状,我苦笑着回身继续前行。

    “若曦。”背后传来十四略显犹豫的声音,我一怔,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子。十四面色肃然,眸中隐隐含着渴望,见我回身,他眉宇舒展,轻笑起来。我抿嘴笑笑,走过去坐在方才的椅子上。

    他凝神看我一阵,探起身子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仔细看起来,我面上一热,抬起手欲推开他,他挥手挡开我的手,以手支起我的下巴,又是一阵细看。他下首的弘历‘腾’地站起来,从上至下看着我们,皱着眉道:“十四叔不可无礼,她现在是阿玛的贵妃。”

    心中猛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的,我格开他的手,我道:“你相信易容这回事,再说,她的身后事是你办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十四掠了弘历一眼,盯着我道:“这种话除了若曦能说得出来,其他人谁有这见解、胆子。”

    弘历闻言面色一暗,缓缓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言不语。十四瞅了我一眼,扭头对弘历道:“你此次来,并不是单纯看我的吧,你去忙你的。”弘历看我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见十四依然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任他打量。他默看我一会儿,起身道:“我带你看些东西。”我一怔,他已大踏步向里行去。

    我默默随着他一路向前行去,过兴庆阁,最后到了一间屋子前。抬头见十四双眉上扬,嘴角蕴着丝笑,我心有不解,怔怔地望望这黄琉璃筒瓦、绿剪边重楼四角攒尖顶的房子。

    他回头看我一眼,上前推开了房门。我虽有疑惑,但心中还是有些许好奇,不知他意欲何为。

    “活泥猴、风筝、灯笼、莒翠玉的烟嘴……。”长长的案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致过了几眼,我蹙着眉头道:“就这些东西。”他盯着我沉默了会,眉头皱了起来,见他如此神情,我讶异的又细细看了一遍。

    灯笼有些眼熟,我走过去,拿起挑竿,十四在背后冷哼一声道:“总是还记起一样。”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突然明白了,我转过身子,好笑地道:“十阿哥为这还与十福晋吵了一架,我怎会不记得。”

    十四面色一暗,叹道:“这些东西都是自八哥府中运来的,八哥曾说,虽说四哥封他为廉亲王,可那只是暂时的。待天下一定,抄家封府那是早晚的事,所以把你和你姐姐的物件都收集起来,你姐姐的已运回西北,你的就运到了我那里。”

    我手一抖,灯笼顺手而落,十四掠我一眼,弯腰捡起放回案子上,淡淡地道:“这是八哥听闻你喜欢这种灯笼,特地派李福找遍全城才找来的。”说完,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锦盒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但双手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胳膊打开。他摇摇头,拿过我手中的盒子打开,放在我面前。盒子里一块红丝绒包着什么东西,我慢慢掀开,一只翠玉镯子出现在眼前,镯子上系着一根细金丝,垂下的两端穿着两个同色的玉珠,样子虽然别致,但以自己从李煜那里现学来的知识来看,这玉镯子不论是从成色,还是从质地上都不是上品。

    我从未见过这个镯子,况且八爷府中也不应该有这种东西。我拿起来,默看了会,忽然发现里侧刻着两个小字‘若曦’。我心中一紧,这应该是我来之前,若曦的东西。

    十四等了会,见我一言不发的发着呆,他叹口气,轻声道:“听八哥说,你姐姐嫁过来时也有这么个镯子,虽然她很珍惜,时常会拿出来看看,但却始终没有带过,八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整理你的物件时,也找出这么一个,八哥说应该是你们从西北家中带来的,就一并送了过来。”

    我心中一转,姐姐如此珍爱却未在王府带过一日,那不是她不想带而是在王府她不愿意带,而且两只玉镯子来自西北,这极有可能是若曦的母亲留下来的,那应该是她送给女儿的陪嫁之物,姐姐之所以不带,那只是她嫁的不是自己心中想嫁的。

    我轻轻叹口气,拿过盒子,把镯子包好抱在怀中,浅笑着道:“我们走吧。”十四没有说话,又转向柜子,拿出一个小匣子,直接打开,拿出一物递给我道:“说物归原主也行、说送给你也行,总之,给你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暖暖的,气笑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既是物归原主,又何来送我之说。”十四瞥我一眼,把匣子也递过来,淡淡地道:“说是物归原主,那是你给我的感觉你就若曦。说是送给你,谁知你到底是谁,哪有人已到了中年,面容还如双十之年的,况且正如你所说,若曦的身后事是我操办的。”

    我无奈的看看他,他眼中闪着笑意,我摇摇头道:“没有想到你还留着。”他敛了笑容,冷哼一声,怒道:“说起来,你名义上也是我老十四的福晋,他居然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连用过的笔墨纸砚都没有留下。如果这不是那次你刺马时沾了血,我这里没有一件你的东西。”

    我心中百般滋味齐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是觉得心中堵得难受。静默一会儿,我放下手中的盒子,依在案子上瞅了他一会儿,他微怒的面色中夹杂着一丝烦燥,我轻叹口气:“时局不同、背景不同,有些所谓的立场也就称不上立场了,这时候何不调整自己的心态,在自己现实的条件下过好自己的日子呢。”

    十四静默了会,冷冷地道:“你不必劝我,他是什么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心中有些微怒,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拗,也冷冷笑道:“以已之心去猜度别人,你可知他的克己是他人远远所不能及的。他一心为国,却不似其他人会收买人心;他推行没人喜欢的新政,对民族有益却博得一片骂。他从内心里心疼他那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可是他天生的孤寂性格,注定了他不会表白,让别人误解,而惹一身骂名。”

    十四怔在原地,久久的出着神,半晌后,他摇摇头,自顾笑了会,盯着我道:“这些都是你的,你想拿走就拿走,不想带走就留下。”我点点头,拿起盒子道:“还是留下吧,我还会来的。”

    他摇摇头,道:“他不会再让你来的。”我一愣,他又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曾静的案子仍需防微杜渐,文人们一般喜串联,虽说我大清国基稳定,不怕这些读书人,但文人们可以左右百姓的舆论导向,虽说强压不被明君所用,但牵扯到这种事情,强压还是最有效的办法。”

    我呆呆盯着他,有些不相信这番话出自他的口,见我如此表情,他眼光一闪,转过走了出去,边走边辩道:“既是别人这么心疼我这个弟弟,我也不会不识好歹。”我心中一阵高兴,抑住笑意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十四瞪我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弘历自对面疾步而来。

    弘历看了眼我手中的盒子,微笑着道:“十四叔,过阵子我再来看你,额娘早上就出来了,我们这也该走了。”十四看着我,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淡淡笑着:“若曦。”我应了声,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弘历,走上前抱他一不,他身子一僵,随即伸出双手紧紧抱我一下,后两人面对面站着,我道:“在自己现有的条件下过让自己舒服的日子。”他点点头,笑笑道:“希望弘瀚侄儿像你多一些。”

    ――――――――――――――――――――

    隆冬时节,天干冷干冷的,没有一丝要下雪的意思。

    坐在房中,围着炭炉子,默默发着呆。本想着等十三回来,问问承欢的事,可他一回来,就忙得不见踪影,让小顺子去盯了几次,每次回来小顺子的回覆都是‘怡亲王说了,等手头上事忙完,就会来。’可这一等就是半个月,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在心中暗暗叹气,不知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这近一个月,胤禛也面色凝重,眉宇深锁,我开口问了几次,他都避开了话。

    一阵风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吹了进来,我收回心神,向房门看去,小顺子缩着头统着手疾步走了过来,走到跟前躬身行了一礼后,笑着道:“娘娘,怡亲王现在正和王国栋等大臣议事,议完事后就会过来,王爷让奴才前来先知会娘娘一声。”我点点头,随口问:“他不是浙江整俗使吗?现在回京了?”小顺子一顿,开口回到:“他没有回京任职,早在一年前他已是湖南巡抚了。”

    我一怔,‘湖南’,心中一惊,直起身子,肃容问:“王爷他们所议何事?”小顺子大惊,后退了两步,抬头望我一眼,轻声道:“皇上在湖南设了湖南整俗使。”

    在心中暗暗苦笑,两个书生又耽误了湖南整个省的学子。当年浙江文化发达、官员散布朝内外,幕客布满各衙门,因在摊丁入亩实施过程中,乡绅们反对阻碍重重,又恰逢汪景祺、查嗣庭的案子发生,使胤禛震怒不已,他曾说‘浙江风俗浇漓、甚于他省’,缙绅‘好尚议论’,并派光禄寺卿、河南学政王国栋为右佥都御史兼浙江观风整俗使,查问浙江风俗,稽察奸伪,务使缙绅士庶有所儆戒,尽除浮薄嚣陵之习。这么一来,浙江官员纷纷上疏,使胤禛更加震怒,停了浙江乡会试。并说浙江士人‘挟其笔墨之微长,遂忘纲常之大义,则开科取士又复何用’。王国栋到任后,遍巡浙江府县,到处召集缙绅于孔庙明伦堂训话,宣布圣谕,对浙江人士来历整顿一番。使浙江士人‘战战栗栗、叩头谢恩。’

    这王国栋早已做过这类事,十三怎还会如此兴师动众。小顺子静静等了会儿,见我仍不言不语,他轻声道:“娘娘,奴才这就退下了。”我又轻叹一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小顺子身子一抖,声音细若蚊蝇:“听闻给事中唐断中的幕客唐孙镐为吕姓之人辩论,说当今天子不许别人说话,这种治国为霸道治术,还说皇上治国不如唐虞之治。因此,皇上设立了湖南整俗使,可这样一来,宫里宫外又疯传起了查嗣庭、汪景祺的事,说,说……。”

    未说完,‘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颤音道:“娘娘不要再问了,奴才实在不能再说了。”我苦笑一下,让他起身,见他满面惊恐之色,我挥手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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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19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九章

    顺子走后,我茫茫然的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又默默坐了会,心里依旧乱糟糟的。于是,起身走到桌前,铺开纸张,慢慢的开始研磨。

    执起笔,不由自主的随手写着‘吕留良’、‘吕四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曾静案一出,‘吕四娘’这三个字就如刺在了我的心头,时不时的就令我惊恐万分。

    写了许久,背后一阵风吹来。我心中一喜,转过身子,见十三脸上挂着笑已走了过来,他瞅了眼桌上的字,微怔了一下,随即正容道:“我已经调查过了吕府中人,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我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有一些不放心,追问道:“是所有的人,包括不在吕府居住,但仍是吕府的人。”十三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蹙着眉头盯着我道:“确实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她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的她。”

    我笑笑不吭声,十三默看我一阵后摇摇头,也不说话,喝起茶来。半晌后,他睨了眼我道:“吕留良的七个儿子,没有女儿,七个儿子之中,除了大儿子一家先后死了,其余六个儿子都在,所生子女也都在,没有你所说的吕四娘。”

    我点点头,对他笑笑,十三仍然喝着茶水,好像很渴的样子。我笑问他:“说话说多了吧?”他点点头,又灌下一口,才叹道:“我大清虽非汉人,但自入关,民众的日子过得比崇祯年间可是好多了,我们满人怎么就不是正统了。”

    我听得一怔,十三这些年已稳重了许多,很少能听到他这么发牢骚,想是这阵子为此事确实有些心力憔悴。

    我沉吟一会,浅笑着道:“老百姓只要过上好日子,才不会管满人或是汉人谁做皇上,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只是一部分前明的一些士大夫,这些人都以气节相标榜,私撰一些怀念前明的诗文集,并在这些人手中流传,也成不了什么事。”

    十三两手按按鬓角,后抬头轻笑道:“忙晕了,居然在你面前发了牢骚。”我笑笑,在心中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问:“事隔几年,为什么又说起了查嗣庭、汪景祺两人?”十三眉梢一扬,扭过头盯着我问:“你也听说了。”我点点头,看着他不吭声。

    他轻轻一叹,端起茶壶为我倒一杯茶,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喝,他放下茶壶,靠在椅背上道:“当年查嗣庭是隆科多举荐,而汪景祺是年羹尧的幕客,这两人又都是浙江人,设立了浙江整俗使后,许多士子们都说是皇兄是为了打击隆、年两人而迁怒于浙江一省人。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了,可自设湖南整俗使,这股流言又传了起来,另外,曾静的诽谤之词是什么,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其实曾静的本意并不是‘夷夏之防’,他真正的用意是对皇兄的嗣位、对待诸王态度、严惩年隆朋党表示不满。”

    我心中震动,原来自己所知道的仅仅是一点皮毛,自己并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在心中苦笑一番,难怪胤禛这些日子面色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隐隐透着恨意,曾静指的每一样都是他的痛处。

    怔怔的出了会神,抬起头,却见十三眉宇微蹙看着我,见我回神,他微笑着道:“这事以后不要再问了,好好的养身子,赶快为弘瀚添个弟郎才是正事。”我脸一热,笑骂道:“你只要操着绿芜的心就好了,莫要管人家的闲事。”

    十三笑着瞟我一眼,笑容甫落,脸上即现出一丝无奈神色,苦笑着道:“自上次进宫,承欢这孩子虽说也时常去陪绿芜,可这丫头不知为何,好像一下子长成大人了一样,在绿芜面前礼节十足、俨如别家的小姐进了我家的府门一样。”

    我心中难受,低头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眼十三道:“过几日让承欢来一趟。”十三叹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承欢最听你的话,由你来给她说,她也许会理解绿芜的良苦用心的。”

    我点点头,心里突地想起一事,在心里细细琢磨一番,方盯着他开口问道:“国库的银钱可否充盈?”他一怔,凝神望着我,半晌没有出声,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晃,笑着道:“我脸上长花了。”

    十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嘴角逸出一丝笑,笑着问我:“问这做什么?”我笑着撇撇嘴:“我不会用国库的银钱,你不用这副表情,我是想送你几十万两银子,看你有没有地方放。”

    闻言,他一顿,杯子里的水洒了少许出来,落于他的袍角,我笑着递给他帕子,他放下杯子,未接帕子,瞪着我正容道:“以前八哥府中的人找了你。”

    我在内心讶异不已,但转念一想,十三知道我这么些年并没有什么积蓄,况且又是几十万两,他想到八爷的铺面,那是常理中的事。

    我收回帕子,挂于衣襟上,看着十三点了点头,十三收回目光,默默思索了一会,蹙着眉头道:“倘若皇兄知道这些铺面八哥交给了你,这些钱他是不会收的。”我苦笑几声,道:“我知道他不收的,可是我一个居于深宫的人拿着这么些银子又有什么用,他若不收,我吩咐他们撒在京城的大路便是,如此总会解一些人的燃眉之急的。”

    十三呆了一下,随即笑着道:“皇兄即使怪罪,我也接了便是。”笑过之后,他叹道:“偌大的国家,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皇阿玛在位时,四十八年时户部存银五千余万两,到了六十一年,就只剩下八百余万两,官吏贪污日益成风。按旧制,新君登基恩诏天下时,应该豁免官员亏空,可皇兄继位,国库几乎没有存银,没有办法,皇兄刚刚继位便向户部下达了清查钱粮的诏令。”

    他苦笑了下,又续道:“挪用轻罚、侵吞重惩,这是皇兄当时下得口谕,但是吞下的银子,他们又怎会轻易吐出呢?‘不取之于民,将从何出?’皇兄惟恐这些人填补亏空时苛派民间,责令其不许复留原任。为此,皇兄可是得了不少的骂名。”

    十三面带微怒,双眼直直盯着前方,久久不发一声。我也默默出着神,自古称孤道寡之人为了身后之名,治下宽松,造成吏治**、民不聊生的何其多。而胤禛却因正吏治而得恶名,甚至直三百年后,人们仍认为他是‘暴君’确实是有些冤。

    两人默默出了会神,十三忽然道:“曾静这类妄议之人,杀了也不可惜,本是读书人,却不做学问,诱导不知道内情的百姓,指诬天子。”我木然望着他,脑中空空的,怔了一会儿,我轻声道:“我们满人以异族入主中原,按汉族文化的传统观念此即所谓的‘异族称王’,不算正统,为此,少些士大夫对这有着敌视情绪,也是常理中事。曾静其人,不知内情,却妄议朝事,确实罪无可恕,可是……。”

    我在内心默默想着,十三啊十三,怕是你皇兄不会杀他,他会留着曾静,为自己正名。我在内心苦笑一番,不再开口。

    十三目注着我若有所思的看了会,笑着道:“若曦,你变了很多,以前我们之间从不谈论这些,而现在,跟你说话,竟像跟朝堂上的老臣子一样。”我隐去心中那丝酸涩,淡淡地笑着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越来越不像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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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19 PM |只看该作者
十三一愣,即而哈哈大笑起来。我脸上挂着丝笑,心中却默默想着,以前总想着熬到年龄就能出宫了,在宫中小心翼翼、言行谨慎,惟恐一个不留神而惹祸上身,又怎会敢对他人说真话。而现在,早已决定把心已留在这里,人也就不自觉得想着身边的事,另外,现在的我,心境平和许多,也懂得了珍惜身边的人,自然会想着、也会担心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因此,十三说我变了许多,这确是实情,其实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变化。

    失神的想了会儿,忽闻十三道:“臣弟见过皇兄。”我微怔一下,抬眼却见胤禛和高无庸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口,胤禛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我朝他笑笑,起身拿来一锦凳,他淡淡的从十三脸上掠过,边走过来边笑着问:“和李国栋谈妥了?”十三起身点了点头,待胤禛落坐后随着坐下。

    站在门口躬身而立的高无庸轻声道:“皇上,午膳是否就在这里用。”他端起我的杯子啜了口水,缓声问十三:“没什么大事的话,一起用吧。”十三侧头默想了一瞬,微微笑着道:“这会手头没有紧要的事。”

    他看了高无庸一眼,高无庸利落的转身出去了。三人扯了会早些年的事,一时之间三人竟若回到了从前。直到高无庸领着人端着午膳鱼贯而入,三人这才相顾失笑,回到了现实。

    高无庸轻声的指挥着众人,麻利的摆好后一行人蹑着脚,迅速的退下了。他为我夹起一箸菜,笑着对十三道:“这些年想聚在一起吃饭,也成奢求了。”十三点点头,望着两人发辨之中已掺华发,我心中有些许难受。暗暗叹口气,低头自顾吃起来。

    我用完膳,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胤禛微笑着问:“用这么一点就好了。”我微笑着道:“半天没有起身,不怎么饿。”十三抚了抚下巴,嘴角蕴着丝笑看我俩一眼,即而仍低头用膳。

    胤禛喝口汤后,问十三:“今年国库存银有多少。”我一呆,默盯着了他一眼,十三回望我一眼,道:“现在已逾六千万余两。”胤禛双眉一扬,微笑着道:“终于缓过劲了。”我暗松一口气,十三淡淡地瞟我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胤禛却眉头一皱,人虽笑着,眸中却是冷意慑人,道:“西藏的事,也该是时候管管了。”

    十三默了会儿,面带犹豫神色,抬头看着胤禛道:“皇兄,臣弟觉得时机不妥,待手头的这件事过去也不迟。”胤禛微微摇头,说:“我们政局稳定、财力充足,而准噶儿噶尔丹策零刚刚继承可汗之位,这才是最好的时机。况且只有准噶儿平定了,西藏才算真正安定,西藏安定了,青海、蒙古也就安定了。”

    阿拉布坦在雍正五年年底殁,其子噶尔丹策零继承可汗之位刚刚一年,在权力交替之际,如果讨伐,确实是个好的时机。

    十三蹙眉想了会,道:“虽说这几年他们不敢侵犯边境,可这确实是与社稷民生休戚相关,而且正好可以借助其父拒不奉诏讨伐。”十三虽是这样说,可面上依然略带忧色,我心中知道他为何如此,古人有云‘攘夷先安内’,十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胤禛淡淡地掠了眼十三,说道:“你忧的也是关乎人心向背的事,是得想个法子。”十三点点头,面色舒缓了许多。

    准噶儿扰边和各地土司动乱一直是贯穿雍正朝的两件事,我坐着默默听了半晌,担忧的问:“准噶儿是游牧民族,他们长于骑术、骑兵精良,作战速度迅速,行动灵活。况且西域旷远、戈壁荒滩阻隔,环境恶劣,粮食供给怎么办?”

    胤禛嘴角蕴着丝笑看着我,过了会,忽然伸手抚了抚我的脸,我面上一热,偷眼看着眼十三,却见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和我对视一眼,他脸上笑意加深,移目望向别处。

    我脸滚烫,再也坐不住,起身欲出去。胤禛拉我坐下,笑着对十三道:“她倒是挺会长别人志气。”十三收回目光,忍住笑道:“嫂嫂不必担心,皇兄早在一年前就已河南、山西、山东三省督抚,在步军里各拣选两千人,他们不必擅长弓马,只要能放鸟枪就行。”

    胤禛瞟我一眼,摇摇头笑着道:“我们用特制的战车,一人推辇,四人保护,即一车五人,五车一伍,伍五一乘,四乘一队,十队为一营,行军时载军粮军衣,驻防时兼做营盘,战场上冲锋陷阵。”

    十三正襟端坐着凝神听,听完,他以手支着下颌默默沉吟了会,起身道:“我这就去命蒋廷锡进宫,详细算算需要多少银两。”胤禛看我一眼,笑着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派你出去一个月,她埋怨了一个月,你下午就回去陪陪绿芜她们吧。”

    十三脸上挂着笑看看我,我瞪了他一眼,十三笑着告退,还未转身,胤禛又道:“蒋廷锡这样的大臣,朝廷应给于褒奖,去年年底库银不足六千万两,这才两个月的功夫,已六千万余两。”十三一怔,讪讪地望我一眼。

    我朝他笑笑,示意他先走。他略带担忧的睨我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胤禛淡淡看我一眼,问:“可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我轻咬下唇,在心中琢磨了会儿,暗暗思忖,这事早晚他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还不如自己亲口说的好。我拉过锦凳,紧贴着他坐,搂住他的一只胳膊,望着他道:“我说了之后,你不要生气,你答应了,我才说。”

    他凝视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我盯着他,直到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他才叹口气,无奈地答应:“我答应你。”

    ――――――――――――――――――――

    我坐在他对面,趴在榻上的小案子上,默默盯着他。他斜依在榻上,专注的看着书中的书,丝毫不受我的影响。

    我轻轻叹口气,起身下榻,拿起一张纸,回头,走过去,依旧坐在他的对面。细细打量他一阵,执笔画了起来。

    画了许久,已显了大致的轮廓,放下笔,以手支腮,凝神望着他。他依然头未抬、面未改,我心中有些恼怒,伸手拽过他手中的书,他抬起头和我对视半晌。我眼眶有些热,抬了抬下巴,不让蕴在眼中的泪落下,他轻叹了口气,起身过来。

    他揽着我,为我拭了拭面孔,我推开他的手,朝外坐了些。他轻摇摇头,拉我过去,我依在他胸口,轻声道:“你说过不生气的。”他拍拍我的背,轻叹道:“我是答应了,可是我心里的确有些不痛快,以后你不要为这些事出宫,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抬起头,心中的一丝委屈散去,目注着他点点头。

    他脸上逸出一丝笑,凝目默默望着我,我面上一热,把头侧向里,埋在他的胸前。他哑着嗓子一笑,用手抬起我的头,缓缓低头温柔的吻了过来。

    我轻轻移动身子,两人唇齿相交着,缓缓面对面并排躺了下来。他摸索的解开我的扣子,自唇边一路吻下去。

    他的吻停在我的胸前,我弓起身子,口中喃喃的轻声叫着:“胤禛……,胤禛。”他闷哼一声,翻身上来……。

    绻缱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榻上,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抚着我的长发,道:“这些日子太忙了,觉得精神都有些不济了。”抬头望望,他眉眼间隐隐透着倦意,我暗自心酸,但又知道自己亦无可奈何,遂轻柔的抚着他的前胸,道:“每日都忙到三更,五更又去上朝,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趁这空当睡会吧。”

    他拥紧我的身子,轻叹道:“这些日子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今天什么也不管了,就陪着你。”我心中一暖,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柔声说:“还是睡会吧。”他轻笑两声,头往我这边靠了靠。

    “小姐,小阿哥哭闹着找你,奴婢把他抱来了。”房外突然传来巧慧的声音,我‘腾’地一下坐起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笑着摇摇头,我急忙下榻,理好衣襟,走过去打开房门。

    巧慧看我一眼,微微一笑,把弘瀚递过来,反手拉住了门。我心中微怔,即而面上一热,抬手摸摸头发,心中大窘。

    弘瀚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向房门口边挣边口齿不清的说:“额……娘,……花,……白花。”我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瀚儿乖,瀚儿不闹。”怀中的小家伙松开手,看着我,小手指向外面:“花,……看花。”

    胤禛身着中衣,走过来接过弘瀚,推开了窗子。一股冷风挟杂着几片雪花灌入,原来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

    弘瀚兴奋的拍着小手、踢着小腿道:“花,花。”我和胤禛相视一笑,胤禛低下头,向窗外伸出手,小家伙一看,也探着身子,向外伸出手,几片雪花落于两人手中,瞬间不见。小家伙怔怔望着自己的小手,撇着小嘴盯着胤禛:“阿玛,不见,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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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20 PM |只看该作者
胤禛眉眼蕴着笑,看我一眼,温言对弘瀚说:“儿子,这是雪花,雪花。”弘瀚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听了两遍,已重复着说‘雪花,雪花。’

    胤禛关上窗子,对满脸不满的弘瀚道:“阿玛、额娘陪着瀚儿出去赏雪可好?”弘瀚一听,身子径向外挣:“出去,出去。”我轻摇头,嗔怪道:“你会宠环他的。”闻言,他敛了笑容,睨我一眼,哼一声道:“你多生几个,我就不会独宠他一人。”

    我白他一眼,欲伸手接过弘瀚,并对他道:“你还是睡会,我带他出去即可。”小家伙看看我,又看看他,竟像是听懂了我们的话,小嘴又是一瘪,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挑眉一笑,我叹口气,无奈的去拿两人的衣服。

    两人穿上外衣,他为我披上斗篷,我系好带子走到镜前,梳理长发。他走过来,要过梳子,放在桌上,笑着道:“这样就好。”我对镜一看,长发垂于肩后,心中蓦地一阵恍惚,如若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梳这发式竟像回到了现代一般。

    呆了一下,强扯出一丝笑,瞥他一眼,把长发随手挽一个髻于脑后,插上簪子,拉起斗篷,带上帽子。对他嫣然一笑,他凝目注视了我会儿,逗着弘瀚道:“瀚儿,额娘好看吗?”小家伙抚掌连声道:“额娘,好看。额娘,好看。”他抿嘴淡淡的笑笑,一手抱着弘瀚,一手拥着我,一行三人,向外行去。

    飘忽的雪花,左一片、右一片,在风中摇摆着。

    我们缓缓走着,两个人默契的不言不语,我偎着他,静静的看着飞舞的雪花,心中暖融融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阵笑声响起,弘瀚高兴得‘咯咯’的笑着,伸出双手接着落雪,身子左右扭个不停。

    我笑着看他俩,胤禛忽地眉头一皱,口中闷哼一声,我探身一看,捂着嘴瞟他一眼,笑着道:“一个还少吗?”他斜睨我一眼,轻哼一声道:“被儿子踢一下怎么了,一个是少。”我搡他一把,见我如此,他眼角隐着淡淡的笑,看我一眼,继续缓步前行。

    “皇阿玛,岳钟琪、傅尔丹两人求见。”背后突地传来弘历的声音,我们转过身,弘历脸上挂着浅笑,躬身请安道:“儿臣见过额娘。”我点点头,向弘瀚伸出手。

    家伙不知为何,今日却执拗的粘住胤禛,我柔声叫了几遍,小家伙依然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见胤禛面露焦急神色,我哼一声,假装生气厉声斥道:“瀚儿。”小家伙许是觉得情形有异,嘴巴瘪了瘪,但还是乖乖向我伸出了手。

    胤禛微不可闻的叹声气,柔声说:“瀚儿乖,随着额娘,阿玛忙完就来陪你。”说完,看着我,说:“雪下紧了,随我们一起回去吧。”我摇摇头,笑着道:“这可是瀚儿第一次看到雪,让他再玩一阵子。”

    他转身行了两步,又转身交待:“过会就回吧,天冷,莫冻环了身子,朕回去就吩咐高无庸来接你们。”我笑着点头,转身的一霎那,忽地发现,弘历虽面带着笑,眸中却落寞无神。我脚步一顿,心中忽生默然,该做的该说的,自己全都做了、说了,如今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木然走了会,怀中的弘瀚挣身要下来。我放他下来,他蹒跚着走了两步,回身看我一眼,我笑着鼓励他‘往前走’,小家伙咧嘴一笑,慢慢向前走去。

    “小姐,你怎么让小阿哥坐在地上。”话音刚落,小跑着过来的巧慧已弯腰抱起了弘瀚,站起来不解地望着我。我走过来,笑着道:“让他自己起来多好。”巧慧诧异地看着我,指着弘瀚腿上沾着的泥,怪道:“这也好。”

    我笑笑,随口问她:“皇上让你来的。”她裹好弘瀚身上的小斗篷,道:“本来万岁爷让高公公过来的,可养心殿正在议事,离不了人,这才让我过来。”

    现在已近三月,也就是就说,再有月余,胤禛就会命内大臣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率兵32000余人屯阿尔泰,出师北路,命川陕总督钟岳琪为宁远大将军,率兵36000屯巴里,出师西路,为再征准噶尔拉开帷幕。

    今冬不冷,雪落在地上,即刻化成了水。因此,房顶上、路上,到处都是**的。来此十载,早已看惯了冬日里的银装素裹、习惯了冰天雪地里的刺骨寒意,乍一出现这种情形,不知为何,心里有说不出的烦闷。

    静静的依在软榻上,以手支头,默默听着案子对面弘瀚的稚嫩童音:“咱堵丝、风娘蜜、……。”

    我轻笑了一下,对仍认真教着弘瀚的巧慧道:“他刚刚过一岁,发音还不准确,‘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这好好的三字经,被瀚儿念成这样,还是别教了,让他下榻玩一会。”巧慧放下手中的书,放在小案子上,诧异的问:“小姐,小阿哥早一些学些东西,有何不可。”

    我起身拿起巧慧放在的书,合上,放在身边,苦笑道:“等他再大一些,想再让随心所欲的玩,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巧慧微怔一下后,随即点点头,笑着道:“是啊,皇上不是说了吗?小阿哥满两岁就要进上书房读书。”我暗暗叹口气,苦笑着向后靠了靠,仍斜依在榻上,默默的出神。

    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这是清朝宫中的祖制,任谁也无法改变。但自己并不想让弘瀚‘与师傅共席向坐,师傅读一句,皇子照读一句,如此反复上口后,再读百遍,又与前四日生书共读百遍。凡在六日以前者,谓之熟书。约隔五日一复,周而复始,不有间断。’因为,自己从内心里并不希望他学什么治国权谋之术,或许早晚有一天,我们终会离开这个皇宫,到了那时,他学的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另外,我和弘瀚虽没有入皇家玉蝶,但任何史书,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提及,这有点不正常,这也是自己无法猜的透的。我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无法知晓弘瀚以后将会怎样,他会生活在哪里。

    八岁,生活在宫中的八岁孩子是怎样的,我心中还是清楚的。心中突地如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办,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双拳紧握,觉得那团东西搅在一起,把心填的满满的,有些呼吸不了,胸口闷得难受。

    “额娘,额娘。”耳边传来弘瀚怯怯的叫声,我慢慢睁开眼睛,弘瀚已被巧慧抱了过来,正坐在我的腿边呆呆的看着我,脸是有丝惊恐。

    榻前站着的巧慧蹙眉道:“小姐,你吓着小阿哥了。”我叹口气,抱弘瀚入怀,头紧贴着他的小脸,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瀚儿,如果有一天额娘走了、离开你了,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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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21 PM |只看该作者
他恍若未闻,用力的抓我腿下压着的三字经。我轻摇摇他的身子,小家伙抬头茫然看我一眼,口中叫着‘阿玛’,我眼中一热,转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面望着我,我又问:“如果阿玛也走了,瀚儿怎么办?”

    家伙咧嘴一笑,低头继续愤力用手抓书。我重重摇摇他的身子,大声道:“瀚儿,你该怎么办?”

    弘瀚被我摇得头左右晃了一下,看着我,‘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扭着身子身巧慧挣去。巧慧伸手欲接,我猛地把他抱在怀中,痛苦的咬着嘴唇,泪顺脸而下,涔入弘瀚的衣服中。

    弘瀚惊恐的撕扯着我的衣服,扭过头,望着巧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巧慧伸出手搁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擦擦泪,轻声道:“小姐,皇上正当壮年,你又年轻,说这些干什么,孩子又听不懂。真到了皇上、小姐百年之后,那小阿哥也长大了,况且皇上这么宠小阿哥,以后说不准小阿哥……。”

    我心中一惊,未及拭泪,低声喝道:“以后不许胡说。”自我以晓文的身份来到此间,从未向巧慧说过重话。是以巧慧一怔,呆怔的立在原地。

    我抽下帕子,为弘瀚拭拭泪水,小家伙趁机挣开,扶着案子站起来,沿着向前走向巧慧。巧慧看看我,我点点头,巧慧伸手抱起了弘瀚。弘瀚扭头噙着泪望望我,委屈的瘪瘪小嘴,一下子趴到巧慧的肩头,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心中哀伤,并伴着丝丝疼痛,身子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没有一丝力气,强压下一腔愁苦,吩咐巧慧:“以后不要说这些话,皇上宠弘瀚,那是因为弘瀚还小,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巧慧点点头,抱着弘瀚转身而去。

    随着雍正八年的渐近,我整日整日的想着他们一个个最后的结果,十三走了,绿芜必不会独活于这个世间;他走了,自己在这个时空相信也是生无可恋,可弘瀚怎么办,一个八岁的孩子,随承欢去蒙古、还是托付给弘历。

    我捂着胸口,整个人弓着榻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并爱上这里的人,如果不知道他们的结局,相信活到生命的终结,自己仍是快乐的、幸福的。可如今,明明想放开心胸,想在他有生的日子,开心过好每天,可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那结局。

    不知道电视剧中演的因头撞伤而失忆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时候心中居然有种冲动,想试一试,可又怕真的失忆了,连胤禛和弘瀚也不认识了,那该怎么办。想来想去,没有办法,脑中却是越发乱了。

    “若曦,若曦。”耳边传来他关切的声音,我睁开眼,与他四目相望,他面色淡淡的凝视我一阵子,撩袍坐于榻边,拉我起身,拥入他怀中,两人静静相拥了会,他柔声道:“发生了何事,瀚儿像是受了惊吓,你也是泪水满面。”

    我抬起头,泪水不受控制流了下来,但却嫣然一笑,柔声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心中难受。”他听后一愣,摇头轻笑:“没事又何来难受。”我环住他的腰,头依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在这世间,我的生活中只有你和瀚儿,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有多好。”

    他听后,默了半晌,握着我的手,仍柔声道:“既然就这个心,就可以做的到。不要想这么多,过你想过的日子,心中有什么事,说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不要总憋在心中自苦。”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俯在我耳边道:“我和瀚儿都想你开心的过日子。”

    真的可以开心的过日子吗?我心中暗暗苦笑,明明知道十三不久于人世,可自己却无能为力,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也罢,可他偏偏是我在此间最好的朋友。

    我环住他腰的手紧了紧,觉得这样才安心一些,他轻笑一声,温柔的抚着我的脸道:“你这阵子就像我们的瀚儿一样,学会腻人了。”我依然紧紧的搂着他,柔声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他低头看着我,眉头轻蹙,问我:“这阵子,心里有事?”我摇摇头,笑着伸出手,轻柔的抚着他的面孔,眼睛直直盯着他。他眉头皱起,抓住我人手,问:“若曦,你怕些什么,前些阵子,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我一愣,他叹口气道:“你担心十三弟会突然出意外。”

    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呆怔的瞅着他。他轻叹道:“你这脑子里不知到底想些什么。”咧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遂苦笑着转移话题:“我不想让瀚儿去上书房读书,我自己教他,可好?”

    他默了一会儿,扶我坐好,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的桌边,静静看了会,回身问我:“你画中的人是我吗?”我起身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中的画,放在他侧面,看看他、看看画,看了一阵,自己觉得还是挺像的。于是,点点头,把画放于桌上。

    他扭头又细看一会,回头,脸上挂着丝笑问:“我在你面前整日里都板着个脸吗?”这画是那日为了我出宫之事,他心中不快时画下的。闻言,我咬唇轻笑着点点头。

    他也摇头轻笑,笑过之后,凝目看我一会,隐去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你的学问深浅,我虽知道,但有一样,你是教不了的。瀚儿这孩子聪慧异常,早些入上书房,对他有好处。”

    他说的那一样,我心中当然明白,那是治国之术,我心中难受,眼眶有些热,刚才就强忍着的泪,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站在那里,呆呆盯着他的地面。

    他揽我入怀,我头贴在他胸前,无声的啜泣。轻叹道:“我大清入关已近百年,言语早已汉化,通满文的寥如晨星。瀚儿是大清的皇子,不入上书房,那怎么能行。”

    我收住眼泪,抬起头,蹙眉道:“那也不能两岁就去。”他目注着我,拿起我衣襟上的帕子,轻柔的为我拭拭脸孔,温言道:“不许再闹了。”

    我心中虽是苦涩不已,但既是已经开了口,就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和瀚儿多待一些日子也是好的,我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摇,道:“那就和别人一样,六岁。”

    他抿着薄唇,蹙眉望着我,我一脸恳切的看着他。最后,他轻不可闻的叹声气:“看看再说吧”

    我皱眉问:“你这么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抿嘴笑笑,把帕子递给我,道:“再大一些,说不准瀚儿自己想去呢?”我脸一挎,这是我没想到的,轻声嘟囔道:“这孩子不知随了谁,这么小一点,竟对书本这般着迷。”

    闻言,他笑着拥我回到榻过,待两人坐好,才道:“当然是随了他阿玛。”看他眉眼含笑,我在心中暗暗叹气,脸上却盈盈笑着。

    两人又说笑了会,他突然叫我:“若曦。”我抬起头,他静静的注视我一会,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作为皇子,他对大清的子民有责任、对大清的江山也会着责任,若曦,窝在小院子里过普通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不现实的。既是如此,何不让他早日学些本事,对他的将来更有利。这些话我本不想给你说,可这些日子,你一直为此事自苦。”

    我心中凄惶,或许他说得不错,自己洞悉历史的走向,可弘瀚毕竟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皇子,自己确实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的身上。还是随他吧,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好好的引导他就好了。

    我默默想着,他站起来,瞅我一眼,又走到桌边,凝神看了会画,又抚抚自己的下巴,最后抿嘴笑笑,提步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淡淡地道:“我还有些折子,你先睡会,晚膳我在这用。”掀开棉帘,他又道:“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说完,缓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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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2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章

    承欢还未入宫,便传来了交晖园失火的事,急急去寻十三,发现十三已两日没来上朝。听胤禛说,原来是绿芜亲自为佐特尔、承欢两人做饭时,小厨房着了火,火势起得猛,虽说绿芜被及时救了出来,可腰间却烧得皮肉模糊,烧火的丫头也当场死亡。

    心中暗暗吃惊,同时又迷茫不已,这到处都是**的,火怎么就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了。难道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佐特尔身份尊贵,而绿芜与承欢的关系,十三的福晋们又心知肚明。

    胤禛看了我的神色,口中淡淡的安慰我,说是十三已经派人捎口信了,已查明原因,是烧火的丫头不小心引起的。话虽这样说,胤禛也是面带疑色,他许是也想到了我心中所想的。但如果真这样,这种府中争风吃醋的事,相信十三也不好往外说。

    胤禛派去了几名太医,我也吩咐巧慧随着去了,但菊香确实不是细心的人,正要苦恼之际,脑中蓦地想起一人,遂谴了菊香找高无庸要人——

    坐在椅上,拿着本书,过了半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知道绿芜这几日是不是好了一些,十三进宫上朝,也是脚步匆匆,有时更是带了胤禛阅过的折子,回园子办理。

    轻轻‘唉’一声,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只希望不要因自己的提议而害了绿芜。

    “娘娘,四福晋求见。”心中正在懊恼,房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心中微怔,正哄着弘瀚的笑伶已快步走向房门,掀开棉帘,傅雅恬静的浅笑着走了进来,后面随着抱着小格格的宫女。

    我起身,笑着道:“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了孩子。”傅雅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孩子,走过来,笑着道:“额娘,这孩子又长大不少吧。”我摸摸孩子的小脸,笑着道:“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确实长大不少。”

    我接过孩子,走到榻边,她也跟了过来,待两人坐下,笑伶走过来,笑着道:“娘娘,奴婢抱过去,让小阿哥看看,也不打扰主子们谈话。”

    我点点头,递过去,她往下拢拢孩子的裹褥,边走边道:“小格格长得可真好,随了额娘的白,又随了阿玛的大眼睛。”傅雅微微一怔,看了眼笑伶,扭过头噙着笑道:“额娘这里的连宫女都如此乖巧。”

    我瞟了眼笑伶的背影,抿嘴轻笑着道:“你若喜欢,让她随着你回去也就是了。”她慌忙摇头,急急的说:“雅儿怎么给额娘争人,她这么灵巧,又是阿玛身边奉茶之人。”

    见她眼神慌乱,我心中不忍,忙笑着道:“给你说笑呢?”脑中想想傅雅入宫之前的女扮男装模样,单纯可人,可如今脸上虽挂着笑,眉眼间却蕴着浅愁,十几岁的女子,放在现代,那该是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可如今,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但又想想,这里哪一个女子不是这般活着,遂在心中苦笑一番,不再打趣她。

    她坐了会,忽然轻轻嗅了嗅,看看熏炉,不解地问:“额娘,你这香料,气味如兰似麝、清香怡人,是什么?”我轻轻吸了口气,道:“这是在秋天在园子里差人采得花,晒干后,自己做的。你若喜欢,走时拿一些回去。”

    她忙笑着点头,左右打量一眼,说:“额娘,你房中的挂件又换了。”我笑着点头,道:“我们这些人,如果不自己找些事做,那日子只剩下吃吃睡睡了,又有什么意思,亲手做些东西,装饰一下自己住的地方,那也是一件乐事。”

    她听得一愣,呆呆看我一会,眸中闪了一丝落寞之色,嘴角含着丝笑说:“额娘是有福之人。”我想起她和弘历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心中突地酸涩不已,觉得胸闷得难受。

    两人默了一会,我握住她的手,站起来,微笑着道:“我们出去走走。”傅雅看看我,点了点头。

    天不知何时飘起雪花,地上已薄薄了覆了一层,脚踩过去,雪便化了,两人背后拖着几行脚印。

    两人一路向前,走了会,傅雅停下脚步,笑着问:“我们进去赏赏梅如何?”我抬头一看,‘揽胜门’三字映入眼帘,原来到了慈宁花园。

    空气中隐隐含着淡淡的梅花的馨香,我点点头,两步缓步进园,走进咸若馆,站于廊下。现在慈宁花园是乾隆年间扩建的,因此眼前园子的规模并不是很大。

    廊下几株梅树开得正旺,两人默看了会,身边的她忽然道:“额娘,你真的很有福,阿玛这么疼爱你。”她没有说宠爱,而说了疼爱。

    我瞅了眼她,心中酸楚难奈,瞅了眼她,别过头,望着枝桠上那一抹抹的红,默默的不开口。

    两人静默一阵,她忽然柔声叫:“额娘。”我回头,她眼神有些许闪烁,面色微红,我有些愣,不知她为何这样,不过,她这般模样,看样子应是有些话无法出唇相问。

    我浅浅一笑,说:“问吧。”她又默了会儿,才轻声道:“额娘,为何你和皇阿玛这般恩爱,据闻,你也是入宫不久,便跟了皇阿玛的。”她满面羞涩,看看我,又马上垂下了头。

    十年之中的点点滴滴在脑中快速闪过,默默静想一会,我道:“给你讲一个故事。”她一怔,抬头看着我,我苦笑着道:“一对男女相爱了,两个人的爱情开始在冬天,两人过得很拮据,约会时也只是一遍一遍的在路上走,那时,他总是把她的手笼在袖中,在袖中两人的手十指相缠,那时,两人一直以为幸福可以一直到永远。”

    她默默盯着我,我浅浅一笑,续道:“但是世事又岂会如人愿,很快,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并不费力的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你应该能猜得到结局是什么。”

    她点点头,满面感伤,我轻叹口气,继续道:“分手之后,过了很久,他渐渐感到疲倦,觉得和身边的女子没有什么话说。他开始怀念她的温暖平和,而这个时候的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过了许久,才知道女子已不在人世了。因此,以后的每个冬季里,只要有北风凛冽吹过,他手心里的暖都会褪去,直到全身冰凉。”

    她依然默默瞅着我,半晌没有作声,又过了会,她才恬淡的笑笑,轻轻一叹道:“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一阵风吹来,风裹着几片梅花落在两人身上,我轻掸去她袖上的花瓣。她确是聪颖可人的女子,可是弘历为何发现不了她的好呢。我心中又悯又闷,但却又无话可说。

    她扯扯我的袖子,疑道:“你和皇阿玛曾分开过吗?”我瞅她一眼,握住她的手,点点头,我这么一说,她更是不解,我笑笑,道:“往前走走如何?”

    两人默行了会,她忽然低低地道:“不奢望他能全心全意的对我,但哪怕是像对哲愉她们一样,多陪陪我和孩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在心中暗暗难受,但仍是扯出一丝笑,柔声安慰道:“四阿哥会对你好的。”她落寞的对我笑笑后,便一直默默的走着。

    刮了会风,前面台阶的雪已上了冻。

    她身子一个趔趄,便向后摔去。我急忙转身,拉住她的胳膊,地上很滑,结果没有拉着她,我也随着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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