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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冷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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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步步惊心 续集 玉朵朵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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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32 PM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冷燃妃 于 2012-1-30 07:33 PM 编辑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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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35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三章

    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看见胤禛、承欢关切的目光,只觉得心痛莫名、头痛欲裂,昏沉时恶梦不断,一会是六十在水中挣扎着叫‘阿玛’;一会是绿芜怀抱着婴孩满身鲜血、目光哀怨的盯着我;甚至还有那面容模糊不清的侍卫在后面追逐我……。

    浑沌时,脑中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这丝意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这只是梦、是幻觉,只要自己清醒过来,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但自己已好像不再是自己,想醒时却总也醒不过来。

    “额娘,额娘。”一声声忽远忽近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本已困极倦极的身子一震,支撑着自己循声而去。一个白衫女娃站在花丛中央,微微侧着头面带暖暖笑意,软软的道:“额娘,额娘。”我心惊诧,环顾四周,只有我自己,我纳闷的问她:“你额娘是谁,为何你独自一人在这里。”

    女娃张开手臂,笑着道:“额娘,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兰葸,我是兰葸呀。”我细细一看,她眉眼之间甚像胤禛,我心中有丝恍惚,慢慢向她走去。她的身子却是越来越淡,我心中一急,大声叫‘兰葸’,她面容越来越模糊:“额娘,你不要兰葸了吗,额娘。”

    我扑过去,欲搂着她,怀中却空空如也,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我心痛莫名、欲哭无泪,只知道喃喃的叫着‘兰葸、兰葸’。

    “……,这样下去,大人还能撑得下去,孩子却是保不住了。”似是何太医的声音。

    “她身子既无大碍,为何会昏迷了这么多天。”是他的声音,我心中一酸,越发不想张开眼睛。

    “娘娘是心病,她虽昏迷不醒,但脑中仍有意识,她内心里不愿醒来,娘娘应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里承受不了,想逃避什么。只要她醒来,想通就行了。不过,既是娘娘会如此在意的事,相信也不易……。”何太医慢慢的说得有条不紊,胤禛已是口气焦躁截道:“难不成她会一直这么下去?。”

    我慢慢睁开眼睛,入目处,何太医锁着眉头道:“这个,微臣也无法预料。”胤禛蹙眉掠我一眼,我凝目盯着他,他面色忽地一喜,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我,我强扯出一丝笑,想抬起胳膊,但却一丝力气也无。

    他眸中渐渐沉痛,目注着我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坐在我身侧,拉起我的身子,搂在怀中,轻柔至极的抚住我的长发:“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房中宫女太监蹑着脚陆续退了出去,我贴着他在胸前,久久地不说一句话。

    胤禛瞥了眼仍立在旁边的何太医道:“可是有医嘱?”何太医忙躬身应‘是’,他轻轻放下我颌首示意让诊脉,何太医坐于床头,微闭着眼,过了半晌,何太医起身道:“皇上,娘娘身子极虚极弱,胎儿怕是不稳。需卧床两个月,待胎儿稳定,方能下床。”

    胤禛的满脸紧张方舒缓了些,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我的,眸中暖意融融盯着我,我精神不济,目光又有些迷离,恍惚中眼前似是又看到了那白衫如仙子般的女娃,她还是那样微微笑着叫‘额娘’,我满心欢喜,向她张开双手,她却又一次慢慢消失,我心恐慌,‘啊’地一声回过神来。

    胤禛担忧的目注着我,我虚弱的笑笑,他摇摇头,轻声道:“好好休息,我这就吩咐下去为你调理身体。”他起身向外走去,何太医随着跟了去。

    自那之后,我便一直待在阁内调理身体,说来也怪,自我身子恢复元气之后,那白衫女娃再也没出现,有时,我心里止不住地想,那女娃是不是腹中的孩子有关系,每每有这种想法,我就止不住在心中嘲讽自己,你真的曾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女姓吗?

    这日,胤禛仍在殿中忙着西北两路军马之事,晚膳过后,我摒退侍候的一干众人。抽出纸,展开,压着四角,默想一阵,提笔画起来。轮廓、脸型……,最后是眉眼。

    一个娇俏的小女孩跃然纸上,放下笔,默站在桌前,凝神细看,嘴角逸出一丝笑容。

    背后轻哼一声,我回过身,他摇头道:“该拿你怎么办,太医让你卧床两个月,这才过半个月。”我笑着道:“整日里躺在榻上,人都僵了。我只是临帖、画画,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腰,笑道:“总是有这么许多理由,不过,这次你该不会又把我画成执叉捕鱼的渔夫了吧。”他往桌子上扫了一眼,疑问道:“画中女娃肌肤似雪,如同不沾凡尘的凌波仙子即将随风离去一般,是谁,为何我从未风过?”

    我笑着依在他肩头道:“你再仔细看看。”他凝神细看一阵,把手放在我腹上,笑着道:“希望如你所愿,生一个格格。”虽知他希望或是我希望都无济于事,作不得主,但心里仍是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他拥我走到榻边,拉开薄被,我躺在里侧,他躺下伸出胳膊,我朝他抿嘴浅笑,移身过去枕在他肩头,两人默默躺着。半晌后,他仍是一丝声音也无,我心下疑惑,扭头看他一眼,他双眸直直盯着帐顶,不知想着什么。

    我默一会儿,困意袭来,脑中渐渐模糊,他忽开口道:“若曦,心结还不能打开吗,真得不想说出来?”我瞬间清醒过来,我能说吗?正如吕岚曦所说,在这个时空我们在都像是怪物,我能忍受他用异样眼光看我吗。

    我轻咬着下唇,不吭声。他轻叹口气,转过身看着我,道:“你嘴上伤口刚好,不想说就罢了。”我闭上眼,他又道:“你可知道,每晚听到你惊恐的叫声,我心中是多么难受,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难解之事,以至于每日晚上噩梦不断。”

    我踌躇一阵,身子向他靠近一些,脸窝在他胸前,默不作声,他轻轻一叹:“每次问到此事,你总是用沉默来回答我。”我依然恍若未闻,半晌后,他问:“睡着了?”

    我闭着眼,呼吸尽量保持均匀。他微不可闻又叹口气,手搭在我腰上,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着他已睡熟,我轻拉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来,背靠着墙,默默盯着他。

    睡梦中的他眉宇不展、薄唇紧抿,我伸手欲抚平他额头的浅愁,手到半空,却又垂了下来,仅仅抚平就可以了吗?这是问题的根本吗,自己说还是不说,说出来,自己未必能释怀,又徒增他的烦恼。此时只是自己痛苦,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他对十三会不会更加愧疚。

    趴在腿上,想了许久,‘说,不说’徘徊脑中,盘旋不去。

    一声鸟鸣,伴着‘扑棱棱’飞起的声音,我悠然回神,抬起头,窗外已初现晨色,我忙轻轻躺下来,门外已传来高无庸的声音:“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我忙闭上眼睛,他为我盖好薄被,下榻拉开房门,许是高无庸进来侍候着穿衣洗漱,又过了会儿,两人先后出门。

    关门声音未落,我已睁开眼睛,仍旧没有一丝睡意。大睁双眼,盯着帐顶,默躺在床上。

    声声欢快的鸟鸣,惊破了阁内的寂静,阳光透窗而入。我起身下榻,菊香已端着盆水进来,为我擦脸净手。

    一夜无眠,但脑中却依然清醒无比。我端起碗漱口过后,随口问菊香:“格格起床没有?”菊香笑着回道:“听红玉说,格格这几日都是早早起来,出阁散步去了。”

    我心中微怔,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有些忽略她了。阿玛、额娘相继去世,这个打击,她真能承受得了吗?虽听胤禛说,承欢自十三的丧事办完后已好了许多,可自己心中仍隐隐担心。自这孩子回府居住后,我竟是越发猜不出她的心思了。

    简单梳洗过后,我走出房门,向外院承欢房中行去。背后的菊香急道:“娘娘,你不能出去。”我头未回,道:“我只是去格格房里,并不远去。”

    菊香已疾步跟上来:“我还是跟着稳妥一些。”我跨出院门,走到承欢门前,推门而入,榻上被褥齐整,几上一尘不染。窗前桌上铺着纸张,我走上前,十三和绿芜的画像映入眼帘。

    画中的绿芜抚筝、十三吹笛,眉目之间深蕴情意。这是十三书房之中的他最珍爱的一幅画,我凝神默看一阵,心又开始钝钝的隐痛。

    “奴婢参见娘娘。”背后传来红玉的声音,我隐去心事转身问她:“格格独自一人去了何处?”红玉面含凄色,走到我跟前回道:“格格近些日子,几乎一句话也不说,每日只是出去散步,余下的时间都是望着这幅画,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她眸中泪花隐蕴着不落,哽咽着道:“这些年格格不在府中,不知道福晋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心中一紧,蹙着眉头问:“绿芜在府里受排挤?”红玉点点头,眼中的泪滑了下来:“如果只是受排挤,那就好了。”

    我心中一颤,绿芜的几次意外难不成都是人为,见了我的神色,红玉苦苦一笑:“格格长年待在宫中,而王爷又忙于朝政,根本无暇顾及府中之事。主子心善,受了委屈都是忍着,连身边的人也一再交待,‘千万不能对王爷提及,如有不遵,就不要待在我这。’”

    这个才情横溢的骄傲女子,为了十三竟如此低声下气忍着。

    我心难受,颤音问:“嫡福晋不是一直很照顾绿芜吗?”她还未及回答,我又续问:“格格可知道此事?”

    红玉拭去泪,道:“嫡福晋虽对主子极好,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身上,也少有时间去静月小筑,主子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对她说这些事。格格回来后,府里的其他侧、庶福晋虽收敛了些,但没想到会想出如此歹毒的主意,当日,娘娘腰间烧得血肉模糊,奴婢现在想想都觉得惊惧。格格亲眼目睹,又岂会看不出这些事,只是当日福晋哭着吩咐格格不得向王爷说。格格想是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自此之后,格格寸步不离福晋,奴婢心中还暗暗欢喜,想着福晋终就是苦尽甘来了,殊不知又发生这种事。”

    原来自绿芜受伤之后,承欢一次未来园子里,我心中一直以为承欢是因为服侍绿芜,却不想还有这层原因。

    心中的担心更多一分,急问道:“格格这些日子都去哪里散步?”红玉见我面色焦急,也急忙回道:“格格多是一人坐船在后湖。”我一怔,疑道:“她一个人?”红玉点点头道:“格格总是一大早吩咐湖上的摇橹太监,摇一船带一船,把她送在湖心,晚膳时再接她回来。”

    我快步跨出房门,门口立着的菊香忙上前欲开口,我摆摆手让她回去,她面带难色,我一皱眉,她嘟着嘴不情愿的向内院走去。我回身对跟着的红玉道:“你也留下。”她点点头,我疾步向前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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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37 PM |只看该作者
我立在船头,远远的望见两条船,一船在湖心随波逐流、一船在后面跟着缓行。两船之间虽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后面的船却如影子一般紧紧随着前面的船。

    我心微怔,前面的船是承欢的,可后面的呢?虽不清楚是何人,但有一样是明显的,船上之人也是担心承欢的。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但还是催促小太监快一些。

    后面船上的人似是发现了我,调转方向这边缓行,慢慢靠了上来。我以手放在额头上遮住晨光,还是看不清来人是谁。

    待两船靠在一起,来人一跃而上,走到跟前扎了安道:“佐特尔见过姑姑。”听到了声音,才知来人是他。

    眼睛被初升的太阳刺得晕黄一片,眼前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我闭眼默一会,才觉得眼前清楚了些,见他仍是躬立着,我忙挥手让他起身。

    佐特尔面色焦虑,眸中血丝密布,看上去无措又无奈。我睨他一眼,心里暗暗替承欢高兴。

    他虽人在此,心却挂念着湖心的人,一会功夫已回头望了几眼,我轻轻一笑,转身欲进舱。http://www.bubujingxinxuji.com/他看看我,又望望湖中船上的那抹身影,略一沉吟,对摇撸太监吩咐道:“你看着格格,有事叫一声。”

    太监点点头,他才放心地随着我一前一后进了舱。

    刚刚落坐,对面的他便急问道:“姑姑,我该怎么办?母妃已来信说,让我尽快带承欢回去,可承欢却连面也不见我。”自他入交晖园以来,每次跟着承欢进园子请安都是随着叫‘姑姑’,我也觉得这个称呼好,因此,也是极乐意的。

    想是敏敏也十分担心承欢,怕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才有此决定。我默想一会儿,看着他肃容问:“你确定真心喜欢承欢?”佐特尔一怔,似是不相信我会有此一问,他双拳紧紧扣着身前的几案边缘,面色通红,微怒道:“旁人不知道,难不成姑姑也看不出,我此生除了承欢,谁也不要,我已向母妃说过,承欢如果不随我回蒙古,那我会留下来,只要能和承欢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放弃。”

    朝野上下早已议论纷纷,都在暗自猜度这件事,揣摩伊尔根觉罗部和怡亲王联姻的政治意图。佐特尔在此两载,自是有所耳闻。

    见他面色铁青、气急败坏,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微笑着道:“王妃还有其他交待没有?”他微怔的瞅着我,明白我并非怀疑他,遂面色一松,讪讪地道:“姑姑不要责怪,我心里急,才会这么口不择言。母妃还交待,待她安置好手边的事,会马上赶过来,亲自来请旨按承欢回去。”

    我笑着轻摇头,这敏敏性子还是这么急,不过,来时的满腹愁思担忧已随之消失。但是承欢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她会这个时候走吗,她为何不见佐特尔,想到这一层,我心下又是一沉。

    但禛曦阁终就不是承欢的最终归宿,与其让她这么伤悲下去,倒还真不如让她早日离开,离开了这伤心之地,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

    默默想了会,外面太监禀报,已挨近了承欢的船。我抬头瞅他一眼,他已探身向外望。我轻声一叹,他忙回头讪讪一笑,我笑道:“你还是先待在舱里,不要出去。”他点点头,我起身出去。

    承欢坐在船头,凝神盯着前方湖面起伏的水面,双眸黯淡一脸神伤。

    太监慢慢靠上去,等两船并在一起,他拉着船,我走过去,回身吩咐他向后退一些。

    待船停在几米开外,我缓步走向承欢。承欢坐姿依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身边已多一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她才收回目光,茫然看我一眼,复又盯向湖面。

    两人静静坐着,我拉起她的手握着,道:“承欢,离开这里,去敏敏王妃那里好不好?”她回头,脸上挂着淡笑,盯着我问:“姑姑,我很恐惧。”

    我低头轻叹口气,她身子靠过来道:“而且承欢现在觉得很累。”我扶她依在我肩头,她挽住我的胳膊道:“我不想步额娘的后尘,也不想过得这么累。姑姑,就让承欢待在你身边,服侍你终老,好不好。”

    我拍拍她,道:“佐特尔不好吗,还有敏敏王妃,她会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她摇摇头,苦笑道:“他们都很好,可是,阿玛对额娘不好吗,还有额娘心里眼里装着的都是阿玛,可结果又如何呢。我这几日,一直想,阿玛是不是去天目山之前就已有了决定,不再回来,去陪伴额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爱和被爱都是最伤人的,承欢不愿意这样,我宁愿独自生活。”

    我心一颤,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原来这些日子一直困扰她的是这事,难怪她会对佐特尔避而不见。

    我默一会儿,推开她的身子,和她面对面的坐着,盯着她道:“只有爱过受过,才知道值不值得爱与被爱,承欢,只有你经历过才能下定语。”承欢怔愣的看着我,眸中满是迷茫。我盯着她静默无语,不知她能不能想得通。

    半晌后,她低头自领中掏出玉佩,默默看一会,最后一把握在手中,抬起头道:“姑姑,我随他走,但是,我不想这么早成亲。”我险些落泪,点点头道:“三年后,如果你还没有确实嫁不嫁他,姑姑亲自去接你回来。”

    她唇边终于有了丝笑意,我站起来,起身向几米外立在船头的佐特尔挥挥手。他劈手自小太监手中夺过浆,用力划了几下,船却没有向前,而是在原处打起了转转。小太监愣愣望着他,他又忙递过去,小太监划着疾速而来。

    佐特尔过来定定盯着承欢,承欢瞥她一眼,撇过头盯向湖面,佐特尔面色一紧,大踏步走过去,紧握着承欢双手,承欢用力抖了抖,没有挣脱,遂羞涩的瞅我一眼。

    我笑看着沐浴着晨光中的一对璧人,转身踏上我来时的船。

    我刚刚站定,身后的承欢又道:“姑姑,我走之前,希望能看到行刺额娘的凶手伏法。”

    我脚步一滞,身子一个趔趄,摇橹太监惊呼一声,飞快扑过来拉我一把,我被拉倒在地,他却因惯性‘扑通’落了水。

    佐特尔、承欢两人大惊失色,欲过来,但随着太监的入水,两船之间的绳子已散开,两船也慢慢越荡越远,小太监爬上船,浑身湿漉漉的,磕头请罪后,急忙向杏花春馆划去。而我在船头,脑中回荡的只有一句话‘希望能看到行刺额娘的凶手伏法’。

    ―――――――――――――――――

    禛曦阁内地上的草坪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绿,转眼之眼两百多个日子自指尖滑过。

    天已是初夏,太监宫女们早已是轻衫薄罗,而我却仍觉得冷意逼人,穿的厚厚的,在阁内的花丛之中信步踱着。

    前几日,承欢自蒙古来信,字里行间隐着佐特尔对她的浓情蜜意、敏敏对她的疼爱有加。我最终完全放心,承欢终于找到了她的幸福,十三、绿芜如果知道,想必也是安慰的。

    可每次接到她的来信,我耳边总会想起她的话‘希望能看到行刺额娘的凶手伏法’。不知她临行之前,弘历是如何对她解释的,使她自此之后从未再提及这件事。

    我心中虽迷茫不解,但也实在不愿再想起这件事,遂不再去管、不再去问。弘历见我如此,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于是,它就成了深埋我心底的事。

    熟悉的脚步自身后而来,我苦苦一笑,又来了。

    仍是赏着身旁的花,缓步向前踱着。身后来人轻声求道:“娘娘,随老奴回宫吧,自去年冬天你就孤身一人在此居住,皇上很担心你。现在小格格已经满月,想必娘娘的身子也经得住马车颠簸,所以皇上命老奴一定接你回宫,不然,老奴也甭想回去了。”听了这话,我在心里暗笑,你可是活到了乾隆年间。

    “娘娘,皇上待你之心,别人不知,老奴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背后又传来他的劝说,我回身淡淡笑笑道:“皇上政事缠事,又要操心钟粹宫那如花似玉的秀女们,哪还有闲心管我的事。”

    自去年秋天开始选秀女,我便拒绝回宫,而且理由相当充分,身子重,经不起车马劳顿。胤禛虽是焦急,但同样亦是无可奈何。自十三过世,他失去了左膀右臂,通过选秀拉拢重臣,虽是政治需要,但我心里仍是难受。我清楚的知道,宫里宫外,到处疯传着,‘兰贵妃恃宠而娇……’,阁内除了巧慧、菊香两人不闻不问一切如常外,其他众人面带惶色,似是违恐一不留神而跟着遭殃,毕竟我这个贵妃娘娘只是独自一人,没有娘家等任何外部势力。

    他身子一矮,依然不死心的磨着:“娘娘,小格格的满月,皇上命宫里的娘娘们都已准备好了。”

    我一甩手,微怒道:“我女儿满月与她们何干。”高无庸飞快瞅我一眼,‘扑通’跪在跟前:“老奴求娘娘了。”我心一软,闭目一瞬,道:“到时让巧慧带小格格回宫。”

    高无庸起身,轻声应下,疾步向外走去。

    这么一来,我什么心情也没有了,遂回房,抽出纸张,执笔重复着日复一日做的事。

    凝神专注的一笔一笔的画,待最终完成,悠然回神,房中宫灯早已点亮,菊香默立着门口,头垂着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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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07:38 PM |只看该作者
我放下笔,轻叹口气,菊香一惊而醒,揉揉眼走过来道:“娘娘,现在传膳吧。”我摇摇头,菊香蹙眉道:“这些日子娘娘身子清减多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奴婢命厨房的师傅等到这二更,你又是不吃。”我摆摆手,让她退下,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满脸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又默看一阵桌上的画,转身拿起桌边的书,回身躺在软榻上,一手支腮,一手随意翻着,‘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我暗暗失笑,这本是作者盼望自己抗敌救国、早日统一河山的事业能够实现,可却无法如意时所做之词,想诉说自己遭遇,却又不明言,只得借助陈阿娇长门之事得以实现,这许是就是文人玩弄文字的游戏吧。

    暗笑一阵,心念一转,不由自主的自顾苦笑,并在心里嘲讽自己。

    自己本就是自十三府中进的园子,十三刚刚去世,皇上就长居于宫中,甚至是自己生兰葸之时,他也未曾回来,皇后那拉氏身子时好时坏,也无法前来,只是熹妃领着傅雅及弘历新纳的侧福晋紫娴在此招呼着。

    知道内情的人知道,因曾静、吕留良案,自去年十月份开始陆续发生了徐骏诗文案、上杭范世杰呈词案、屈大均诗文案。并且这几起事刚刚平息,紧接而来的就是今年三月份钟祥县抗粮。此风一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规模的抗粮风潮,在大军西征之时,内乱频起,另外,改土归流也到了关键时期,胤禛忙得大概是焦头烂额,根本是无暇分身。

    可知内情的人也不过是寥寥数人,朝里朝外众人冷眼旁观,等待着这次脱颖而出的秀女究竟是谁,而秀女背后的势力自然也就是皇上所倚重的。如此一想,自己倒真成了陈阿娇,禛曦阁也自然而然就是长门宫。

    虽知并非如此,但心里还是一酸,甩甩头,强压下一腔愁苦,在心中暗暗告诉‘你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如果自己大方一些,不是一听到要选秀女就是这种态度,老老实实的随他入宫,自己又何必在此自怨自艾。可如今,自己就是想下来,却也发现没有台阶等着自己。

    ~~~~~~~~~~~

    默默发了会呆,把书放于榻上,侧躺着,过了许久,才有了些睡意。

    恍惚间,忽觉身边有异声,心中大骇,夜间没有通传而擅自入内的只有他一人,可此时,他应该在宫中,而不应出现在此间。

    心念转了几转,觉得还是装着沉睡未醒好。来人蹑着步子,慢慢坐在我身边,我一惊,翻身扬手打去,并大声惊呼一声。一下子被来人拉进怀里,随即唇已被他温柔的覆上

    心中的委屈霎时爆发出来,我狠咬一下他的唇,他闷声吭一声,抱起我向床上走去。我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胸前,多日一直忍着的泪流了出来。

    他把我放在床上,我翻身入内,给他一个脊背。背后的他伸手扳过我的身子,我以手掩面,阻止他和我四目相望。他拉下我掩面的手握住,哑嗓轻笑:“这气都生几个月了,现在还没有消?”

    我摔开他的手,他凑过来亲我面孔一下,紧接着又叹口气道:“少了十三弟辅助,我只觉身心俱疲,弘历虽跟着十三弟历练一阵子,但毕竟经事太少,没有十三弟思虑周全。”

    自听到十三,我一下子呆了,躺在床上默不作声。

    他又轻轻叹口气,拉我拥入怀中,抚着我的背,半晌没有一句话。

    听他呼吸均匀,想来他已睡熟了,我轻轻挣开身子,他却一把又我了拉了过去。抬头看他满面倦容,我心中一软,本想离开的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向后退了点,和我面对面躺着道:“本想着趁兰葸过满月,你会随着入宫。”他眸中现了一丝无奈,直盯着我。我瞟他一眼,轻声道:“我去干什么,去碍眼呀。”听了我的话,他眸中闪出一丝笑:“听了半年多官话,现在终于听了句想听的话。若曦,陪我说会话。”我一怔过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口中却说道:“臣妾遵命。”

    他轻叹一声,我心却是一酸,我如今不高兴了能发发牢骚,这不是全依仗他的爱吗?自古天子之恩宠没有长久的,我能平静的独自生活在圆明园,做着他身边只有我一人的梦,是不是已经该知足了,宫中选秀是自古规矩,岂会因我一人,改变些什么,话虽这么说,心里也明白,可每次遇到这种事,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苦闷难受呢。

    他拉开薄被为我盖好,柔声道:“早些睡吧。”我拉上被子,盖着脸闷声道:“我生产时,你在忙什么?是不是忙着去钟……。”他掀开薄被,一脸无奈的盯着我:“整日里忙得晨昏颠倒,哪里有时间去忙其他事。”

    我心中似甜又似苦,一时之间自己竟难辨滋味。没想到分别半年后,我最先脱口问的竟是这件事。在心中默默想一阵,轻扯嘴角苦苦一笑,原来自己终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见我默不作声,他哑嗓轻笑道:“以后诸如‘摸鱼儿’这种诗词不要再看了。”我面上一热,原来我发觉时,他已在房中多时。

    他许是夜行六、七余里路,身子乏,一会功夫便已睡熟,我虽是睡意已无,但却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默盯着他,一动不动。

    贤良门外,几辆马车并排停着。

    胤禛、弘历、张庭玉三人走在前面,边走边议着事。走到马车旁,张庭玉看看马车,又回头看看我,脸上略显犹豫:“皇上,微臣还是坐自己的马车入宫吧。”

    胤禛微笑的望我一眼,笑着对张庭玉道:“庭玉,路上还要交待你一些事。”弘历微垂着头,待胤禛和张庭玉转身,他随着转身走向第二辆车。

    巧慧牵着的弘瀚的手向第三辆马车走去,弘瀚挣着身子回头望了眼,忽地一摔手,蹙眉不满的嚷道:“我也是男子,岂能和妇孺同乘一车,我要和四哥一起。”他这话一出唇,众人皆怔,立在原地。巧慧初时面色讪讪,随即又似猛地想起了什么,面带喜色,赞赏的盯着跑向弘历的弘瀚。

    我一时之间,心中竟分不清是喜还是忧,怔愣的呆站着。

    “老臣贺喜皇上。”张庭玉笑看着弘历抱弘瀚上车,然后抱拳对胤禛说,胤禛掠我一眼,眸中蕴着笑意对张庭玉微一颌首。

    待月影洒在身上,我依然手捧茶斜依在椅上坐在窗前,想着白天弘瀚的事。

    房门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移目看去,菊香匆匆进来,行礼后道:“娘娘,太晚了,奴婢侍候着你歇息吧。”我抿口凉茶,道:“你退下,歇了吧。”菊香走到跟前,轻声求道:“娘娘,太晚了,歇了吧。”我把手中的茶碗递给她,道:“退下。”

    菊香接过,犹豫一瞬,转身向房门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问:“那奴婢把灯点亮?”我叹口气,她忙出门而去。

    向后靠了靠,仰首望着明月,呆呆的出着神。

    门被推开,他缓步走入房中,后面跟着的高无庸忙点亮宫灯,一抬头,看见我,低头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他嘴角含笑,走过来,拉我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然后拉我坐在他腿上,从后面搂着我。我缓缓靠近他怀中,身子侧过去,额头挨着他的下巴,两人默坐了会儿,他哑嗓轻笑,用手轻柔的抚着我的脸,道:“在等我?”

    有心隐瞒,但想想那晚他的话,遂轻声应‘是’。他抬头吻吻我的额头,我抬起头,盯着他,他一愣,即而吻上了我的唇。

    半晌后,他抬起头,直起身子,起身抱着我,走到榻前,把我轻放下去,凝神默看我一阵,褪去外袍,吹熄灯,躺了下来。

    他拉我入怀,边解着我的盘扣,边我耳边道:“这些日子,我很想你。”听着这话,我脑中突地想着独自在圆明园的几个月,心生一丝怨气,猛地推开他,他轻声一叹,忙道:“我不该提这些的,你莫要生气。”我依然背对着他,不理不睬。

    静了一会儿,他柔声叫:“若曦。”我一动不动,他又叹口气:“若曦。”我慢慢转身对着他。

    自窗透入的缕缕月光,使得房中也有丝光亮。只见他定定看着我,我忙把目光投向别处,他伸手过来,抚着我的脸道:“若曦,我答应你,不会再单独留下你,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

    我鼻头一酸,伸手搂着他,脸紧紧埋在他胸前。

    站在桌前,执笔画着杯子的形状。

    外面院门一响,我抬头透窗看去,弘历推门而入。我放下笔,弘历已步入房中,礼毕后,凝眸看我一眼,坐下来道:“雅儿昨日就想来看你,我想着昨日才到,怕你身子受不住,才没让她过来。”

    我坐在他对面,道:“不妨事,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这两天得空就让她来吧。”弘历点点头,默坐一会儿,道:“十三叔把那些铺面已交给了我,去年的纯盈利是八十万两,我已吩咐入了国库。”

    我点点头,在心中思索一会儿,道:“你以后的担子会越来越重,如若真的不能兼顾,把这些处理了吧,到时候要照顾一些李煜这些老人,不能让他们没了饭碗。”弘历神思似有恍惚,好一阵才开口道:“我会自个儿安排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

    想着这几日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恶梦,踌躇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吕岚曦的额娘还没找到吗?”弘历一怔,盯着我道:“你还是夜夜恶梦不断?”

    我无奈苦笑着点头,他眉头蹙起,默一阵道:“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背负自己身上,有些事并不是你的错。吕岚曦出事,不管瓜而佳.岚冬的阿玛、额娘与她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使把一切事说开,也不能改变什么。杀掉出事当日所有的侍卫,并不是阿玛的意思,是我的。”

    我心下微惊,目注着他,有些不相信。他嘴边逸出一丝浅笑,道:“只要是与禛曦阁有关的人,皇阿玛都不会轻易动的,况且他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呆呆盯着他,他面色淡然,嘴边蕴着丝笑,道:“这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仁慈。”我木然坐着,他又续道:“这些侍卫的家人,我都已妥善打点好了,他们不会有生活之忧。”

    怔怔地看着他起身向房门走去,直到外面院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这是弘历吗,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吗?

    心不由得揪成一团,脑中猛地又想起昨日弘瀚的那一番话,心里竟冷冷打一个寒战,自己选择‘不坚持’的结果,是让弘瀚也变成这样吗?

    坤宁宫

    那拉氏双颊深陷、面上黯淡无光,身上的珠钗锦衫遮不住眉眼的憔悴之色。毕竟吕岚曦是她宫里出去的,胤禛虽未说什么,但自此之后,却一次也未踏足坤宁宫,她心中自是苦涩凄楚。

    她自我怀中接过兰葸,用手抚抚怀中小人的小脸,兰葸咧咧嘴,她恬淡的笑着道:“脸形像皇上,眉眼像妹妹,长大以后也定是美人胚子。”我对她浅浅一笑,未接口。

    坐在我下首的熹妃起身走过去,俯身看了会儿,笑着道:“这么个小可人,看着心里都喜欢。”那拉氏把兰葸递给她,吩咐道:“你带着小格格领着她们出去闹腾去,我和晓文有些话要说。”

    熹妃笑着应下,抱着兰葸边走边道:“外面日头正好,我们带小格格出去走走。”十三嫡福晋兆佳氏起身接口道:“也是,现在御花园正是百花齐闹的时节。”众人随着款款走了出去。

    我端起茶碗啜着,静等着那拉氏的下文。她呷口水,润润微干的嘴唇,才开口道:“晓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我心中微怔一瞬,一时之间竟想不出答应过她什么事。

    见她脸带紧张之色,我心中一动,细细想一会儿,苦笑着道:“我不会忘记。”她面色松了下来,笑着点点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皇上。”

    我默坐着,眼光无意识地投在地面上,她轻叹口气道:“我看走了眼,一直以为岚冬那丫头只是外表清冷,如果不是我的提议,十三弟就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受惊。皇上没有斥责我,那是看在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上。”

    “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待我去后,我本想把后宫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但心里又清楚,你并不在意这些。想来想去,后宫也只有熹妃了,她性子太软,能不能担起来,我有些放心不下。姐姐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后宫有什么事时,你能帮她一把。我能为皇上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完这些,她已用帕子掩口轻喘起来,我静静坐了会,待她恢复过来,我道:“皇上继位之后,后宫的规矩已好了许多,这个担子她能担的起来,你不要过于担心,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她默一会儿,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等了会,她却重重叹口气,摇摇头没说什么。我心疑惑,问:“有事不妨直说。”她又默了会,道:“她被禁足这么多年,也算是惩罚过了,你给皇上说说,放了她吧。这些年,西藏的事,鄂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这些年,竟把此事给忘了。我忙点点头,道:“我一定会说的。”她笑着颌首,我见她用两胳膊支着身子,似是已支撑不住,我起身扶她起来道:“你躺下歇息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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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发表于 2012-1-30 07:40 PM |只看该作者
她慢慢移到榻前,躺下来,无力地笑道:“你去寻她们吧,我躺会儿。”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坤宁宫,信步踅进通往御花园的胡同里,缓步走着。长长吁出一口气,心中依然闷得难受。停下步子,转身往回走去。

    随着的菊香问:“娘娘,小格格还在御花园,我们不去了?”我脚步未停头未回,淡声吩咐她:“你去回熹妃一声,我身子乏,直接回去了。”兰葸的满月宴中午已结束,此时自己回去,也不算失了礼数。菊香应一声,转身离去。

    ~~~~~~~~~~

    坐在院子里,一边煮茶、一边翻着书,巧慧坐在对面,轻摇着摇篮打着瞌睡,她这两年日渐显老,头发已白了大半,我多次提出,给她一个宫女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却不同意,而且还坚持带兰葸,用她的说法是‘小宫女们哪有我有经验’。拗不过她,遂暗中吩咐菊香,多多打点她的生活。

    待茶清香四溢,我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放在鼻端,轻吸一口。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小顺子的声音:“娘娘,奴才小顺子求见。”巧慧一惊而醒,先看了眼兰葸,见兰葸并没有醒,这才起身站起,走过去,打开门,小顺子对巧慧微一颌首,笑着提着一盒东西走进来。

    他站在跟前,左右打量一眼,我移开茶壶,他轻轻放在桌上,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后又过去打开,道:“这是奴才去看着官窑的大师傅亲自烧制的,只此一套,奴才回来时,把样稿也带了回来。”

    我嘴角噙着一丝笑,拿起两对杯子中的一个放在眼前细看,淡青色的底色,一侧平滑如镜,一侧弧形,弧形面正中一个小女孩面容栩栩如生,那是我梦中兰葸的模样。

    我抿嘴而笑,又拿起同色的另一个,把平滑的两面对在一起,一个心形的图案显出来。杯子两侧弧面上,兰葸、弘瀚对我微微笑着。

    看一阵,见小顺子仍站在原地,手中拿着我画的样纸。我笑着伸手接过,放在桌边,笑着赞他:“做的很好,知道把样稿带回来。”小顺子一喜,乐滋滋的道:“这上面有皇上、娘娘的画像,奴才岂敢马虎,这几日,奴才寸步不离的跟着师傅,怕出什么纰漏。”我点点头,笑斥道:“不用标榜自己了,我知道你做事周全。”他讪笑着揉揉鼻子,小跑着转身离去。

    放下手中的一对,拿起另外一对。月白色的底色,弧形面一侧胤禛一袭青衣,面色看似清淡,细细看,就会发现他眸中隐蕴笑意,而另一侧的我,则面隐娇羞,满面喜色。

    我笑盈盈的目注着看,巧慧低头为兰葸擦了擦嘴角,见我依然翻来覆去,看个没够,她笑着摇摇头,抱起兰葸走向房门。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我把杯子收入盒中,道:“进来。”

    鄂答应身着一袭鹅黄色的旗装缓步进来,几年未见,眼前的她,身子瘦峭,眼角已隐隐现出几道鱼尾纹。

    她矮身施一礼,道:“奴婢前来向娘娘道谢。”不管当时什么事因,她被关了这些年,始终与我有关,我心中有丝歉意,摆手让她起身,道:“你不必谢我。”

    她一怔,一脸诧异看着我,似是不相信我会这么客气平和。看她没有走的意思,我指指对面的椅子,微笑着道:“坐下吧。”

    从她脸上神色来看,心里清楚她并非心甘情愿过来道谢,遂默默等她开口说话。

    两人静默了会儿,她看着我道:“有些话,我说了,娘娘心中肯定不快。但如果不说,我这辈子都不能敞开心胸开心的过日子。”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朝她浅浅笑笑,道:“但说无妨。”

    她沉吟一会,目光投向前面兰葸的摇篮上,道:“自古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况且皇上不是普通的男人,拥有三宫六院也是理所应当。而宫中的女人,大多是各方势力的代表,皇上为了平衡、使用这些势力,才把这些有权势的女人娶入宫中。当然,也有例外,而例外的这部分常常是皇上钟爱的女人。”

    “上次选秀入宫的女子,没有一个真正得到过皇上的宠幸,而我这个曾单独和皇上待过一晚的,却又被禁足这么多年。这意味着什么,皇上不需要我们,还是有人容不下我们。其实,如果真的不需要或是容不下,大可不要透秀,这样,我们也可以找到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也能过上夫妻恩爱、子女绕膝的美满生活,可如今,却只能待在宫中,寂寞一生。”

    我听得一呆,瞅她一眼,她眼眶有些红,仍是定定地盯着前方。

    见她如此,我心中突地有些难受,她又道:“今年又有新的宫女入宫,不知她们心里会有所何感想,不知会不会如我们一样,心里也满载憧憬。”

    她收回目光,眸中带丝嘲弄神色望着我:“我不知该羡慕你,还是该记恨你。”心中本来就对她有丝歉意,又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好受,默一阵,心头涌进一丝苦涩,轻轻笑道:“你想羡慕,还是想记恨,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心里的话已经说了,也容我说两句。一是皇上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包括我在内。二是,我没有容不下你们。再说,选秀时,如果不想入宫,办法多的是。”

    她手一顿,茶碗中的水洒出少许,瞅我一眼,放下茶碗,盈盈站起身子,漠然行一礼,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放我出来。”我朝她微微一笑:“你不用谢我,说来,你被禁足也是因为我。”

    她瞅了眼我的脸,轻叹道:“那是我应得的,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给你说清楚。当时,皇后得病,宫中疯传是因为你,你们错怪了我,散布谣言者并不是我。”我心中一怔,她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垂着首道:“虽不能确实是谁,但我心中最怀疑的是坤宁宫的岚冬姑娘。”

    经她一说,前尘往事一下子全连了起来。

    那拉氏自圆明园回去后,病倒在床,齐妃、鄂答应两人又正好出事,而往来这两个地方最多的正是皇后身边的岚冬。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皇后那拉氏如果一病不起,那罪魁祸首就是我。到时候,千夫所指,纵有胤禛维护着我,那流言飞语也会埋了我。

    宫中人人都在算计、都在谋划,但没有想到,隐藏最深的居然是她,是姐姐的妹妹。

    待我回神,身边已无她的影踪,想是早已离去。但她的这番话,却使我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直到月上树梢,我轻吁一口气,起身,沿着廊子往回走去。

    如果不是在这里摔碎了镯子,如果不是凑巧让她看见,如果没有一系列的巧合,那丢的不会是三条人命,死的也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苦苦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缓缓地走着,步子却越发沉重。

    终于走出了慈宁宫门,又向前挪动几步,竟有些提不起步子、迈不开脚。

    望望前方的胡同,一边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边被高高的宫墙遮得黑乎乎的。又站了会儿,慢慢移到墙边,把自己隐于车黑暗中,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娘娘,老奴终于找到你了。”前面突然传来高无庸的声音,他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撩着袍角,小跑着赶过来。

    我停下步子,无力地道:“扶我回去。”

    他忙上前,扶着我的胳膊,道:“晚膳前皇上就吩咐奴才们找你,你常去的地方,奴才吩咐着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最后奴才想到这慈宁花园,没想到你真会在这里。”

    我已无力开口,只是任他扶着,慢慢向西暖阁走去。

    胤禛身着便袍,站在桌前,手中拿着那对杯子,正聚精会神来回翻转着看。

    高无庸放开我的手臂,退出去顺手掩上了门。听到关门声,他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杯子,回身过来。

    他哞中含笑,抿着嘴角看着我。

    我想笑,但微微咧了咧嘴角,却笑不出来。见我如此神色,他敛了笑,直视着我,默默地不开口。

    我向他伸出手,他眉目间又慢慢逸出丝温和,走过来,拉我入怀,紧搂了会,他道:“若曦,发生了什么事?”我把脸埋在他胸间,闭着眼睛,轻声道:“没事,只是觉得很累。”

    他松开手臂,握着我的手,蹙起眉,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一日比一日瘦,话也越来越少,不是待在西暖阁,就是独自一人出去晃,若曦,你整日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我抿嘴微笑,正欲开口,他又续道:“你这身子,也越发弱了,似是一阵风都能吹走,明日我宣太医来给你瞧瞧。”我忙摇了摇头,摇摇着他的袖子,道:“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清楚,不用瞧。”

    他皱眉道:“别人穿春季的衣衫,你穿冬季的。现在已是伏天,你却仍裹得严严实实,你如果心里清楚,倒是给我说明白,你这是为什么?”

    我垂目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开口,难道说自己心里很冷,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好受点。

    闭目暗自苦笑,他轻叹口气,无奈地道:“自十三弟出事,你就一直这样,你这么折磨自己,有何理由?”心中愧疚,以至于无法开口,遂靠在他身上,道:“只是心里觉得怕。”

    他抚着我的背,柔声问:“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听他话语虽温和,但说话口气中却透着无庸置疑的坚定。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拥我走到桌旁,扶我坐下,道:“吃些东西。”看着桌上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两碗清粥,还真有了些许饿意,遂拿起了筷子。

    吃了几口粥,心中蓦地想起一事,抬头问:“可否给我一张令牌?”他慢慢咽下口中的东西,又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想出宫?”

    听他口气淡淡,不知他内心真正的意思,是给还是不给,但这是我近日一直考虑的事,又岂能轻易放弃。

    弘瀚这孩子越来越大,却从未接触过宫外的人和事。长此以往,他会和其他的皇子如出一辙,把权力看作他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我放下筷子,有些不死心,道:“在宫里待久了,想出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他眸中一黯,似是有些不悦,但随即隐去,笑着道:“明日我吩咐高无庸给你送来一块。”

    我朝他一笑,他凝目注视着我,道:“抽空我会陪你。”我心中微怔,细量一瞬,全然明白了他的担心。

    心中一暖,我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还未及开口,他便轻哼一声,轻笑着道:“好像某人心里并不想让陪。”我轻笑出声,移凳子到他身边,依在他手臂,仰脸笑道:“谢皇上圣恩,只是臣妾有人陪,不需皇上屈尊。”

    他伸手揽着我,笑叹道:“不知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我娘子屈尊陪。”

    这场这景这笑,我心中一时之间恍惚,这是我吗、这是他吗?他许是见我面带迷茫,也隐了笑,盯着我,不动不动。

    半晌后,猛地回神,发现和他脸对着脸,面上一热,身子向后退了退。他嘴边漾出一丝笑,道:“是谁?”我道:“瀚儿。”

    他双目平静清澈,想是心中早猜出了是谁,是以,听到我的话,没有一丝惊诧。

    我垂下首,握住他的手,默默抚弄着他的指头。他忽地开口道:“你的恐惧中,也包括瀚儿?”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稳声道:“包括。”

    他似是微微叹口气,轻得让身边的我都有些听不清。

    他摇摇头,皱眉道:“瀚儿天资聪颖,小小年龄对事就有自己的论断,将来必有成就。”我心中一急,脱口道:“我不要他有多大成就,他只要做一个正直坦荡,又能自食其力的人就行了。况且,这也是你早就答应过了的,金口已开,不得反悔。”

    他无奈地盯着我,我目光灼灼和他对视,他摇摇头,站起来,走向床榻,我紧随着后面。

    他躺在榻上,以手支头,看着帐顶。我站在榻边,盯着他。

    半响后,他收回目光,拉我坐在他身边,道:“瀚儿还小,我们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不要强迫他,长大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心下一松,忙点点头,虽说他没有答应什么,但自己还是有机会教育弘瀚。

    在他身旁躺下,脑中默默思索,该怎么做,才能让更快让弘瀚明白,其实这世间有比这皇宫更好的地方。

    他转过身子,漆黑如墨的眸中透着暖意,道:“两对杯子烧制的别出心裁,好些年,你不曾在这上面上心过了。初看时,竟想起好多年前,你用各色的盘碟为我们几人做冰镇酸梅汤的情形。”

    我脑中闪出当时的情形,在心中暗自叹惜,当日在场之人,如今却……。

    他脸上笑容一僵,我心中一沉,我想的,他肯定是了然于胸。我忙扯出笑脸,掩口笑起来,他微怔一下,对我神色的大转变有些不明所以,狐疑地盯着我,我笑着道:“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个,是那次往你茶里添了东西。”

    见我笑得不可抑制,他重重叹口气,搂我入怀,道:“我的娘子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为夫不担心。”

    我硬扯出的那丝笑僵在脸上,这些过去,留下来的不仅仅只是记忆,而是沾着血的回忆。

    心中有丝苦涩,遂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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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1 06:24 PM |只看该作者
看步步惊心的时候只看的心也碎了,
好在玉朵朵续了前缘..
谢谢楼主分享,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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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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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12-1-31 06:32 PM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16# 雨翼
   

   谢谢支持!! 续集的结局应该会让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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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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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1 06:50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四章

    走在京城的街上,弘瀚看看如梭的人流、又看看路边珍罕希奇的小玩意,眼中虽透着惊奇,但仍一会瞟一眼弘历,人小鬼大的迈着方步,缓步走着,有样学样学着弘历,傅雅瞅了眼他们哥俩,朝我笑笑。

    我掩口轻笑,闻声,弘历回头看了眼我和傅雅,笑道:“娘……,姑姑,我们一直这么转悠,待会瀚儿的脚就要遭殃了。”

    他牵着的弘瀚,抬起头,一脸不满道:“我才不会呢,四哥小瞧我。”

    弘历挑挑眉,嘴角噙丝笑,继续领着弘瀚逛。

    逛了许久,我腿都有些抽筋时,弘瀚才大嚷着累。

    我们三人相顾失笑,弘历笑指前方的酒楼,道:“我们去歇息一会儿。”我移目望去,‘汀厢楼’三字映入眼帘。

    心中疑惑,记忆中的汀厢楼并不在这。但又想想,自己已多年没有出宫,变化太大,自己记错了方向也未可知。朝斜对面看看,并没有‘兮远玉器店’。

    这会功夫,弘历和弘瀚两人早已走到了酒楼门口,转身向我们抬着手,身旁的傅雅拽拽我的袖子,道:“姑姑,有何不对?”我回过神,对她笑着摇头,然后提步向前走去。

    四人直接上了二楼,坐于临街边的窗前。

    早已赔笑跟着身后的伙计,问弘历:“爷,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弘历手一摆,随口说出几个菜,伙计的腰弯得更低了些:“原来爷是熟客,小人刚来,走了眼,望爷恕罪。”说完,哈着腰小跑着下楼去报菜。

    伙计刚走,弘瀚便急问弘历:“四哥,你经常来这?”弘历笑着正要回答,我心念一转,忙截住话头,笑问弘瀚:“喜欢外面吗?”

    他点点头,但仍继续看着弘历,大有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见状,弘历笑着道:“也不能说是经常,只是办差出来时,有时间会转一转。”

    他又是点点头,面上露出喜色,侧着小脑默想一会儿,忽地抬头,又问弘历:“那我长大办差时,也能出来玩?”弘历轻颌下首,弘瀚更是高兴。我心一动,问弘瀚:“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常住在外面?”

    他想了会,努努嘴摇头道:“不愿意。”没有想到这小家伙会一口回绝,满腔希望骤然落空,我一呆,收起脸上的笑,叹了口气。

    弘瀚瞅着我,嗫嗫的道:“瀚儿说错了吗?”我摇摇头,没心思再开口说话。

    弘历默看我一眼,目光淡淡投向窗外,傅雅似是没听懂一般,依然左右打量着。心知她已几年未出宫,遂见怪不怪,也默起来。

    弘瀚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两眼盯着我,一脸怯色,道:“如果额娘、阿玛随着瀚儿一起,那瀚儿当然愿意住在外面。”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温言安慰他,道:“额娘没有怪你。”他这才展颜一笑,安心坐着。

    一阵争吵、哄笑夹杂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似是还有若有若无女子的轻喝声,但嘈杂声太大,有些听不清楚。

    弘历自窗外收回目光,皱眉坐了会儿,终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向楼下走去。弘瀚跳下椅子,随着跟了去。

    傅雅看看我,面带担心,道:“姑姑,我还是跟着瀚儿,人多,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我点点头,傅雅疾步跟上了弘瀚。

    一个人等了会儿,三人都没有没有回来。我站起来,往楼梯口走去。

    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一楼的一切尽收眼底。

    正中一桌,四个锦衣公子围坐一桌,桌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一把胡琴站着,她身后站着一个面带惊恐的老者,老者手中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娃。

    那姑娘伸出手,冷声道:“还给我。”

    四个之中距该女子最近的男子,轻浮的笑着道:“爷喜欢你唱得曲儿,也喜欢这唱曲的人,这方锦帕算是你我定情之物,本公子收起来了。”

    着话,他便把帕子往怀中塞去。那姑娘一急,身子一探,欲夺回帕子。

    岂料,一下子被那男子顺势抱个满怀。围观众人哄笑一片,背后的老者一急,放开手中女娃的手,自身后包袱里抽出一条鞭子,叫道:“小姐。”

    听了他的称呼,我微愣,细细一看,这三人衣衫颜色虽退了些,但料子绝对是上乘货。心中有些难受,不知又是哪家落难的小姐,出门受此闲气。

    那姑娘推开男子,向后疾退几步,接过老者手中的鞭子,扬手在空中抖开,收鞭,再次甩出去,鞭梢已绞上了那男子的辫梢。姑娘手稍微一用力,那男子狂嚎起来。

    姑娘伸手,又道:“拿来。”那男子苦着脸自怀中掏出锦帕,递过去,姑娘接过,手一抖,鞭辫分开。

    姑娘把帕子小心翼翼收起来,回身对老者说:“走吧。”老者应一声,转身找女娃。背后却无女娃影踪,老者一急,在原地团团转起了圈子。

    那四个男子相互使眼色,然后溜着边踉踉跄跄跑了出去。我心念一转,暗呼坏事,这姑娘三人现在不走,待会势必吃亏。

    忙寻弘历三人,扫了一圈,发现弘历在柜台低声同一人谈着,看装束,应该是汀厢楼主事的。

    弘历身后,柜台内,傅雅牵着弘瀚,弘瀚却牵着那个女娃,不知说些什么,两小娃都是眉眼含笑。

    人墙之中的二人仍左右找着,我忙踏阶而下,试着叫了几声,除了身前的几人回头看我一眼,没起上任何作用。

    没办法,奋力挤进人群,一把抓了那姑娘的手,就向外挤,那姑娘一怔,但许是看我的样子不像坏人,手中的鞭子没有举起来。

    但她却拒绝随我向前走,她样子娇媚,但力气却是奇大。我放下她的手,回身道:“你在找的人在柜台。”她绷着的脸才算松了下来,随着我向外走。

    围观的众人见热闹已散,也谈笑着各自散去。

    随着身后跟过去的老者,忙把小女娃拉到身前,蹲下身子,温言问:“二小姐,可伤着了?”

    女娃摇摇头,又转回头,牵起弘瀚的手,道:“我叫博尔济吉特.桑丹,那是我姐姐。”弘瀚道:“我叫……。”

    出宫前曾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他,不能说沾上‘皇’、‘宫’、‘爱新觉罗’字眼的话。

    他犹豫了下,似是不想撒谎,抬头,为难的看我一眼,我轻摇了摇头,他一脸失望的回头,对着小女娃道:“我叫金瀚。”

    三人道谢后,转身欲走,弘历道:“姑娘止步。”

    那姑娘回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弘历淡淡地道:“如果姑娘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地,我有个建议,在下的朋友开了间茶舍,现在正缺人手,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先去帮帮忙,待姑娘找到了落脚处,再走也不迟。”

    那姑娘打量了我们几人一阵,然后点点头,对弘历施一礼道:“谢过公子。”弘历扫了眼汀厢楼主事的,他慌忙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

    待他们走出酒楼,弘历笑着道:“折腾了一阵子,瀚儿饿了吧。”弘瀚还望着门,像是没听见。傅雅摇摇他的手,他收回目光,问我:“额娘,兰葸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一样漂亮。”

    我们几人一怔过后,都忍不住笑起来。

    用过午膳,弘历掠了眼楼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几个穿着便装的侍卫或站或坐神情自若散在楼下,看似闲散,实际上站的位置恰好团团围着这酒楼。

    收回目光,笑问弘历:“如果有事要办,你放心去吧,有他们在,不会出什么岔子。”弘历微一颌首,欠了欠身子,没起身反而又坐下来,面带迟疑,道:“还是抽时间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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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1 06:51 PM |只看该作者
我摇摇头,道:“你以后能抽出来的时间不会太多,还是趁这空当,办了吧。”抬头看看外面刺目的阳光,笑着道:“这会儿也不能出去逛,我们找间茶舍,歇息一会,你办完事后,来找我们也就是了。”

    弘历听到‘茶舍’两字,一怔,默默瞅我一眼,道:“张毓之办完那事后,就出了京城,听说是回天目山了。”

    本想找他问问十三最后的事,没想到他竟不在。弘历又道:“菊舍现在也由李煜代管,刚才那姑娘就是去那个地方。”

    我笑了下,心中一阵难受。

    他身边的弘瀚却向前探着身子,道:“额娘,我们去喝茶去,好不好?”我落寞的点点头,弘瀚坐回到位子上,抓着弘历的袖子,笑道:“四哥,送我们去。”

    弘历看看我,对弘瀚笑着摇头道:“四哥有一个更好玩的地方,你去哪边?”弘瀚犹豫着,是去那边,还是随着弘历走。

    身边的傅雅自开始,不是浅浅笑着,就是开口逗逗弘瀚,好像我们谈论的跟她无关。

    她忙摇头,道:“那不是你编造的,你在阿玛心中确实谁也无法替代。”

    我笑而不语,她正要开口,忽听外面李煜的声音:“爷,你怎站在门外?”傅雅一呆,面上一慌,忙站了起来。

    弘历进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直接问弘瀚:“瀚儿,可算好了?”弘瀚翻完最后一页,合上帐簿,脆声道:“八十二万四千陆佰零三两。”

    李煜一呆,愣在原地,满脸惊诧。弘历笑着点点头,弘瀚却随手拿起一本,翻开道:“只是这帐记得乱了些,没有额娘教的好用。”

    李煜忙上前,躬身站在弘瀚身边,问:“小少爷,可否教一下小人,怎能才能不用算盘,而算得又快又准。”弘瀚得意的抬起头,道:“这是我额娘教的,不能给你说,不过你的帐簿,我能为你指点一下。”

    众人忍着笑,李煜却认真的看着弘瀚手中的笔。

    这孩子话说的奶声奶气,可手下并不含糊,一会儿工夫,便画好了复式记帐法的表格,并似模似样的讲了起来。

    ~~~~~~~~~~~~~

    自此之后,每隔几日,我必会带弘瀚出去,胤禛虽未说什么,但却是眉宇微蹙,满面不悦。

    皇后那拉氏的身子越来越弱,这几日,更为严重,以至于滴水不近、意识模糊。我每日必会坤宁宫探望,可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连何太医都摇头,拒绝再开任何方子。

    我虽心里清楚她大限将到,但仍是心急如焚。

    不只后宫气氛沉闷,前面养心殿更是人心惶惶。

    由于讨伐准噶尔的西路大军人员增加太多,导致粮草牲畜缺乏,不能出战。噶尔丹策零探得消息后,遣了三万大军攻打北路,而北路主帅傅尔丹听信敌方故意放出的消息,以为来人只有一千人。做出错误作战方针,只派了一万兵马,被敌诱到和通绰尔,噶尔丹策零却倾巢而出,一万兵马被团团围困,而赶来支援了科而沁兵却临阵退逃,清兵军心大乱,溃不成军,最后只冲出来三四千人。

    西路将领岳钟琪上书请战,要求进攻乌鲁木齐,以分敌势。胤禛批准了,但满大臣却一致上书,要求派人去牵制他,以防有不测。胤禛震怒不已,质问大臣究竟是防人重要,还是大清的安定团结重要,接着便是不顾众人反对,同意钟岳琪的请求。

    岳钟琪自驻地出发,越木垒、渡阿察、直抵额尔穆克河,兵分几上,进攻乌鲁木齐,大获全胜。

    可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时,那拉氏却静静的去了。皇后娘娘殁,仪式甚是繁琐,待忙完一切,已是两个月后。

    熹妃坐在我对面,用帕子拭拭眼角,为难地道:“妹妹年纪虽小,但身份高。如若我管理后宫,怕是不能服众。”

    瞧了眼她手中的佛珠,我暗自叹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为难了她。可是,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她都要主持后宫。况且,如果弘历登基,傅雅性子软弱,定会振不住,如果没有她这个太后撑腰,日子又怎会好过。

    我默一会儿,瞅她一眼,扯出一丝笑道:“早点接手,省得以后仓促间手忙脚乱。”她面色一紧,手中的帕子自指缝中滑了下去。

    我盯着她,仍微微笑着。

    她一呆过后,忙俯身捡起帕子,道:“姐姐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轻轻一笑,她心中应该早已有谱,但现在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既然如此,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四阿哥和瀚儿一样,是我喜欢的孩子。我不想避讳什么,也不想猜人心思,后宫的事你现在多操些心,以后只当是帮四阿哥了,还有,雅儿性子太软,到时还得你在后面撑着腰才行,我不想她受排挤。”

    房中陷入沉寂中,她默默沉思着,半晌后,忽地起身,肃容向我施一礼,道:“姐姐谢妹妹想得这么周到,这么为弘历那孩子着想,我一定会遵娘娘吩咐,会把雅儿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我忙起身,拉她坐下,展颜一笑着道:“姐姐不要这样,这么做,也是帮我自己。”

    她坐下,眼角有些许湿润,道:“我虽信佛,但在这些方面,仍不及妹妹,妹妹才是真正没有私心的人。”

    我淡淡笑笑,我真没有私心吗?我只是希望,她会看在今日的份上,以后的日子里,她也能善待弘瀚兄妹俩。http://www.bubujingxinxuji.com/

    ――――――――――――――――――――――

    寒暑交替,光阴荏苒。转眼工夫,弘瀚已是五岁的孩童。

    弘瀚推开窗,片片雪花旋转着飘了进来。他关上窗子,走到我跟前,央求道:“额娘,我让小顺子随着去,再跟上几个侍卫也就是了,你不用过于担心。”

    我小心把擦拭干净的杯子放在原处,回身,一口回绝道:“不行,这六、七里路虽然是你常走的,可今日下着雪,马车也不易走。”他嘟着脸,有些不高兴,默了会,又道:“额娘,那就准我去园子前面的玉器店吧。”

    这间玉器店是李煜去年底刚开的,距园子不是太远。我点点头,嘱咐道:“让小顺子跟着。”他欢快的应了声,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去年底,历时几年的吕留良案终于审结,以焚书鞭尸而告终。

    本以为这事到此会告一段落,却不想给事中唐继祖的幕客唐孙镐却继续为吕留良,为天下读书人不平。说这种焚书行为,‘读书明理之士无不为之心寒,孔孟在天之灵亦应为之流涕’。并且,宣扬‘朝中已无诤臣,朝野复生孽畜’。

    胤禛自是震怒不已,这几日,眸冷脸寒,令人不敢近身。

    正在出神,巧慧牵着兰葸了手掀帘进来。

    巧慧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我放下手中的抹布,埋怨道:“都说了几遍,让菊香带着她。”兰葸走到跟前,抬着头,道:“我喜欢让嬷嬷陪,我也听额娘的话了,不让嬷嬷抱,我自己走过来的。”

    我点点头,蹲下身子,抚着她的小脸道:“额娘知道你乖。”她眼睛一眨,笑着叫:“额娘。”我瞅她一眼,柔声问:“怎么了?”

    她摇摇我的手,道:“兰葸想阿玛了。”我站起来,叹口气道:“兰葸乖,阿玛很忙,咱们这会不能去,待晚膳时,阿玛自然就会回来了。”

    她瘪瘪嘴,委屈地道:“额娘骗人,阿玛已经三日都没有回来用晚膳了。”

    巧慧道:“小姐,小格格闹了很长时间,奴婢没办法,才领她过来的。”我点点头,笑对巧慧道:“这丫头的性子我知道,你下去歇息一会吧,我带她过去。”

    巧慧点点头,缓步走出房门。我牵着兰葸的手,交待道:“待会如果阿玛正在接见大臣,我就要乖乖随我回来,不得胡闹。”

    她忙点头,催促道:“兰葸一定听话,我们快走。”

    勤政殿大殿门口,高无庸垂首躬立着。

    待我们走近,他抬头一看,忙上前两步,轻声道:“奴才见过娘娘、格格,皇上现在正批阅奏折。”我轻一颌首,低头瞅了眼兰葸,微微摇下头,小丫头不理我,问高无庸道:“那是皇阿玛一人呢,还是大臣们也在呢?”

    高无庸腰弯得更低了些,道:“是皇上一个人。”兰葸松开我的手,手指放在嘴上,轻声道:“你不许去通传,我悄悄过去,吓一吓皇阿玛。”说完,蹑着脚向大殿内慢慢走过去。

    高无庸一急,为难地看着我,道:“娘娘,这……。”我看着兰葸,无奈地摇头,道:“你下去吧。”他依然满面为难,我心中一怔,莫非现在不适宜进去,可兰葸已走到了大殿门口。

    我忙快走几步,上前拉着兰葸。她满脸不情愿,还是挣着身子向里,我弯腰把她抱起,返身向外走。

    ‘啪’地一声,大殿内似有茶碗破碎的声音,我心下一紧,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迟疑了会儿,还是抱着兰葸,走进大殿。

    台阶下,笑泠摔倒在地,身旁茶碗的碎片散落一地。

    台阶上,几案后面的胤禛依旧低头写着什么。我心中疑惑更甚刚才,这么长时间,笑冷居然还没有起来。

    我放下兰葸,正欲过去扶她起来。案子后的胤禛却忽地起身,走过去,拉她起身,扶到一侧的椅子上,待她坐好,又自她身上抽出帕子,递到她的手中,淡淡地问:“要宣太医吗?”笑泠接过帕子,轻声道:“不用了。”

    我心中震惊,这场面……。

    我的目光移到她的腹部,心中猛地一抽,身子一个趔趄,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兰葸似是被我的脸色吓着了,呆呆站在原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胤禛,怯怯地叫:“额娘,你怎么了?”

    她声音刚落,胤禛马上看过来,我扶着身后的门框,支撑着身子。

    他快步走过来,欲拉我起来。我甩开他的手,嘴角闪出一丝笑,道:“圆明园里原来并不是我一个人,我确实是一个人在做梦。”

    完,浅笑着叫兰葸:“葸儿,我们回去,不要在这儿妨碍你皇阿玛。”

    兰葸呆呆地走过来,牵着我的手,道:“额娘,我再也不闹着找皇阿玛了,你不要生气。”我抚抚她的脸,柔声道:“额娘也只有你们了,额娘不会生气。”

    我脚步蹒跚,慢慢向殿外走去,他在身后道:“若曦,……。”我无言笑笑,未回头。背后一阵脚步声,笑泠越过我,眼泪蕴着泪:“娘娘,一切都是笑泠的错,不怪皇上。”

    我惨然笑笑,错开身绕路向前,这种事,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走到湖边,身上已无半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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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1 06:58 PM |只看该作者
随着跟来的高无庸扶我上船、入舱,趴跪在我跟前,道:“娘娘,这事确实是跟皇上无关,这是皇后娘娘临去前,给皇上捎的话,这么做,只是想给齐妃一脉留个希望。”

    兰葸坐在我身边,紧紧拽着我的袖子,我低头看她一眼,抬头笑着对高无庸道:“他是皇上,他有权力这么做,你下去吧。顺带着捎话儿给皇上,从此之后,禛曦阁只是我们母子三人的寝宫,如果皇上还体谅我,就请不要为难我阁内的人。”

    高无庸脸色苍白,没有回话,只是‘砰砰’地一下接一下磕着头。我惨然一笑,道:“你下去吧,这个话不用你传,待会我会派人给皇上送信。”

    他趴跪着退下去,我笑着搂着兰葸,泪却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兰葸在我怀中,仰着头,用小手边为我擦着泪,边奶声奶气道:“额娘,你不要笑了,你这样笑着哭,兰葸害怕。”

    ――――――――――――――――――

    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阁内除了扫出了一条路外,到外都是白茫茫的。

    我坐于窗下,愣怔的盯着外面。身边的菊香边往炭炉子加炭边偷眼瞟着我,我头未动,嘴角逸出丝笑,道:“有话就说。”

    菊香放在手中余下的炭,走过来,道:“皇上整日都歇息在外院,只是一墙之隔,娘娘不要再坚持了。”

    我笑容一僵,默默出起了神,自那日后,他一直都在弘瀚的房里歇息,而弘瀚只好住在承欢先前住过的房间。一切就如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外人看来,他仍每日夜宿于禛曦阁,只有阁内的人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我不说话,她脖子一缩,轻声道:“娘娘,奴婢不会再多嘴了。”我笑笑,依然不言不语,她蹑着脚退了出去。

    端坐一夜,间中外面似是有人轻叹一声,未待他走到窗前,我便起身关窗熄灯,在黑暗中,我大睁两眼,在内心不停问自己。自己心里究竟恼怒什么,是为了他曾对自己说过圆明园永远只会有我一人,是这个承诺吗,我心中有丝不确定,还是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精心编织的梦,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思来想去,思绪越来越乱。

    门被轻轻推开,菊香端着盆缓步入内,放好后,她掀开纱帘,乍看到我趴在膝头,大睁双眼坐在床上。她一脸惊骇,道:“娘娘,你一夜未睡。”

    摇摇头,掩饰道:“不是没睡,是早醒了,不要大惊小怪。”她点点头,服侍着我下床洗脸漱口。

    她拿起白色斗篷,边往我身上披边道:“娘娘,吃些早饭再出去吧。”我低头看看身上的斗篷,解开,递给她,道:“不穿这件,把王妃送我的那件拿来。”菊香疑惑地问:“娘娘,你不是喜欢这件吗?”

    我淡淡一笑,不吭声,默默想着送斗篷的人。

    难怪她一直强调,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求我不要离开胤禛,她安排的这一切,会有什么结果,她早已预料到了。

    我无言苦笑,这个看似娴淑的女人,心里却这么有数。她清楚的知道胤禛和我的心思,所以才会早在四年前便安排笑泠接近胤禛。没有效果后,又在死前捎话给胤禛,抓住了胤禛对弘时的愧疚心理,在这点上,她比我更了解胤禛。

    菊香拿来敏敏送的斗篷,为我披上。

    出了禛曦阁,一路行去,外面的积雪已被扫得干干净净,地上只留下薄薄一层刚飘下的雪花。

    缓步慢行,出了杏花春馆,没着湖岸漫不经心地踱着,忽闻前方一声叹息声,我抬头一看,正好碰上她回身欲举步往回走。

    我一笑,收回目光,仍不疾不徐向前走着。在越过她的那一瞬间,她开口道:“娘娘,奴婢解释给你听,只要一会儿工夫。”

    我摇摇头,浅笑着道:“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扶着肚子快走几步,路上有些滑,她一闪身,差点摔倒。我停下步子,道:“还是站着说吧,你摔伤了,我可担当不起。”

    她眸底一黯,轻声道:“我进宫时,姨母一再交待,要我好好报答你。可进宫一阵子后,却发现你并不需要这些,皇上对你的恩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发现,我们这些人,永远也不可能接近皇上,所以我求了姨母,姨母又求了皇后娘娘,我想只做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想在宫中待一辈子。本想着这事皇后很难答应,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而且还到了御前奉茶。”

    她笑笑,又道:“本想着待这次选秀过后,我就会放出宫,可皇后娘娘却诏见了奴婢,我这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我一怔,原来她当时也不知道。我叹口气,问:“你心里有皇上吗?”

    她一慌,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我摇头苦笑,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跟来。”

    身后的她,大声道:“开始我只是单纯想早日出宫,但后来我却越来越不确定,每次看到皇上即使正在批阅折子,也会不自禁的抚着手上的戒指时,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他,因为我知道他那时一定是在想你。你们之间令我感动,令我羡慕,他是皇上,可你们之间却如平常夫妻,任何人都挤不进你们。他高高在上,却又这么专情的男人,我平生是第一次见,……。”

    我步子一滞,脑中一阵恍惚。闭目默一会儿,快步向前走去,不想听,也不想再待在这,不想见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

    天地一色,到处都是晃眼的雪白。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依然缓步走在湖边。抬头环顾四周,杏花春馆早已不见。

    垂首暗自苦笑,脑中蓦然想起那首词,原来到头来,自己仍是那陈阿娇,不管过程有何不同,但结果是相同的。从此之后,就要如此生活了吗?

    背后传来弘瀚若有若无叫‘额娘’的声音,我停步转身,往回走。

    弘历、弘瀚、傅雅迎面走来,见到我,弘历似是松了口气,傅雅瞅了眼弘历,面色一暗,但随即微笑着道:“娘娘,原来你真在这里,刚才爷说你一定在这湖周围,我还有些不信。”

    我拂去过来站在身边的弘瀚头上的雪,笑着道:“整日待在阁内,想出来走走,就过来了。”

    弘历和我并排而行,傅雅和弘瀚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远远落在后面。我转身回望一眼,傅雅虽是和弘瀚说着话,却时不时抬头看看我们。

    我轻吁出口气,微笑着对弘历道:“今日找我何事?”听我口气异常,他扭头看我一眼,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雅儿说你心情不好,让我陪她过来看看。”

    我心中不安更甚刚才,又回头望一眼,正碰上傅雅促不及防间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她一怔,忙朝我浅浅一笑。我轻一颌首,睨了身旁的弘历一眼,道:“把那些铺子结束了吧。”

    他默了会儿,道:“我正要给你说,现在的生意我差不多完全脱了手,都是桑云在张罗。”

    我随手拂去落于额前的雪花,道:“脱手了吧,你一个皇子经营这些始终不是太好。”

    他微仰着头,看着半空,淡淡地道:“你、弘瀚、兰葸都没有入宗籍,你就是不为自己打算,潮儿和兰葸你总不能不管吧。”

    我心下微惊,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

    弘历淡淡一笑,道:“自十三叔出事,你的反应令我生疑,你的恐惧不只是因为那件事吧。我仔细地查了和你有关的一切事,才发现的这个秘密,你放心,只是我知道,她们都不清楚。”

    我松了口气,问:“桑云两姐妹底细查得怎样?”

    他脸上挂丝笑,道:“是和硕部的一位不得势王爷的女儿,其父在抢夺牲畜中伤了命,两姐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只是想远离游牧的生活,想安定下来。”

    我点点头,心中踌躇一阵,还是开口对他道:“以后没有什么事,尽量不要来找我,雅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要辜负了她。”

    他面色一紧,低头默一阵,道:“我每次来,都是陪她的,也是她要求的。”

    我摇头,皱眉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有,我是你阿玛的女人,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都没有明说,只是想等你自己想通。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他面色一白,轻声道:“儿臣心里明白这点,如果不是太明白,又岂会这样。”

    我重重叹口气,停步等傅雅两人过来,笑着道:“我出来了一阵子,要回去了,你们夫妻俩也回去吧。”

    傅雅微怔,飞快地抬眼瞅了眼弘历,弘历面色淡淡,转身向停在岸边的船行去,傅雅忙跟上去。

    ―――――――――――――――

    天已初夏,阳光很淡,仿佛微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散。

    我重重叹口气,又用力甩甩头,耳边的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仍然挥之不去,笑泠已阵痛了两日,却始终生不下来。

    觉得圆明园的角角落落都回荡着她的叫声,心里虽替她难过,但仍是不能忍受,遂带了巧慧来了畅春园。

    抬头不经意是瞟了一下天空,看到的竟是一方久违的湛蓝。

    我苦苦一笑,让自己快乐些吧,不要辜负了这蓝天白云、小桥流水,于是走到小桥旁,用力拉出那只小船。

    细细一看,心中惊诧,这已不是当初那艘。小心的上了船,拿了浆,推了一下湖岸,船慢慢向前行了些,然后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能使它前行一分。

    放下浆,坐下来,默看着前方。

    “把绳子扔过来。”是他的声音,我心中那丝怨气涌上心头,不吭声也未回头,挺着背端坐着。

    一个人在船上,一个人在岸上,就这样静默地僵持着。

    忽听到一阵水声,我心中一怔,回头一看,他站在水中,正准备走过来。水已到了他膝盖,我脱口道:“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站在水中盯着我,我心中犹豫了下,抓起船上的绳子,用力抛过去。绳子落于他面前的水中,水花溅起,他胸前的袍子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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