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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aburnumMa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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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一代闲君 作者:清风不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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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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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19 AM |只看该作者
玖•选秀门(上)

  日已过午,却丝毫不减炎热,皇朝京都的夏日真是能吃人。
  皇宫之中,较为偏僻的一条小道上晃出一个微微佝偻前行的身影。
  “小风风?”
  前进中的身影一顿,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精明的面孔,正是解东风。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宫墙上一身素蓝便衣的当朝帝师一跃而下,笑着向他走来。
  “果然是你。今天是公休日你怎会进宫?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莫非我们的尚书大人红鸾星动了,宫中有佳人?”
  解东风眼神闪了闪:“小白,你这张嘴真是讨人厌,京城百姓有眼无珠居然选你为第一美人,我真为你的终身大事担心。”
  “哦?此话怎讲?”公冶白虚心求教。
  解东风瞥了他一眼,正色道:“需知娶妻娶贤,你不修口德,会嫁不出去的。”
  被嘲讽男生女相,公冶白也不恼,只摇了摇头:“啧啧,果然不能让你跟陛下走得太近,许久不见,爪子倒是利了不少。”
  解东风哼了一声,不打算与他死磕这个话题,反问他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听得他回答是皇上召见的,心中不免生疑。
  今天是选妃的日子,群臣回避,皇上召他做什么?
  公冶白虽然回影阁多时,却也不是对宫中之事一概不知。今日回宫见气氛有异随手拦了个宫人打探便知是选妃日,心中不妙的预感令他二话不说扭头打算寻个偏僻处溜走。碰巧遇上解东风,见他一脸忧喜参半地从赭衣宫方向出来,疑惑与好奇之下忍不住现身,却险些忘了要溜走一事。
  不过,也晚了。
  “公冶先生!”
  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一个小太监欢快地奔了过来。
  满脸的汗来不及擦,小太监扯住公冶白的衣袖就要走:“小的找您好久了,皇上在采薇阁等着呢!”
  之前溜走可以编理由蒙混过关,现在走的话就是摆明的抗旨了。
  公冶白看着幸灾乐祸一脸欢欣的解东风,不着痕迹地扯回自己的衣袖。
  他面不改色道:“解大人此时出现在宫中想必是有急事找陛下吧,不如一起?”
  解东风连忙摆手,冷不防那个尖利的嗓音又响起:“咦?解大人也在?解大人可曾娶亲?摆手表示未曾?那一起吧!”
  小太监很是豪迈地一手拉一个,往采薇阁方向疾走,浑然未觉被拉的两人厮杀的视线。
  
  所谓风和日丽,风和者,小风微风也,日丽者,烈日炎日也。
  采薇阁中,五十位佳丽歪成一片,华丽的裙衫湿嗒嗒的,薄薄的袖子黏在了手臂上,裙摆也飘逸不起来了,脸上更是惨绝人寰的精彩——黑的是眉笔,白的是粉,红的是胭脂,随着汗水在脸上泼洒一幅写意山水。
  皇后娘娘见此惨状深感不忍:“给每人一盆水,洗洗吧。”
  众女脸上大苦,还道是皇后故意给她们难看要她们素颜朝天子。
  待清水端到面前,见到水中自己的尊容,方知为何旁边太监宫人们都在掩嘴偷笑了,忙不迭扑进水里噼里啪啦地卸妆。
  毕竟,素颜朝天子总比鬼颜朝天子来得好。
  宫人们将一盆盆红红绿绿的水端走了,高位之上的帝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清鸣看了一眼凤皇。
  真能装,明明恶心得要死还能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她的目光又扫过那群因卸妆而浑身不自在的佳丽,终于吐出疑问:“凤皇,怎么不见高小姐?”
  高小姐出身不低,姿容出众闻名京师,又有太妃撑腰,按说不是贵妃也该是内定贤淑德三妃之一,如今居然前两轮就被刷下了,真是出乎意料。
  清鸣三番四次提到此人,原本对她无甚印象的凤皇也不得不记下了。
  凤皇没有回答,一个内侍上前两步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他的笑容变得兴致盎然。
  
  “给帝师与解卿家赐座。”
  公冶白与解东风手拉手,有些忐忑地坐下了。
  至于为什么是手拉手……
  听过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没?他们俩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还是冷不防眼角余光瞄到素面朝天的众女,想来是让皇帝削了一层皮了,可怜可怜。
  正在表现才艺的佳丽琴声明显一滞,清鸣看见原本低头抚琴的佳丽突然抬头,极快地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饱含怨恨。
  一滴冷汗滑落,清鸣弱弱地望向凤皇:“我怎么她了?”
  “女为悦己者容,你让她素面在她看来已是结下梁子了。”凤皇半闭着眼,状似在欣赏琴曲。
  “那前面也没见她瞪我。”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之前帝师又不在。”迟钝你个头。
  原来如此。
  帝师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大众情人,没有之一。这些佳丽想必待字闺中时个个都幻想过与他如何邂逅如何结缘,却不曾想是在选妃宴上,又是形容狼狈不堪之时,连最后一个美丽的影像都无法给他留下……可怜可怜。
  
  清鸣恍然大悟的同时不免心生同情,频频向抚琴少女投去关怀而又怜惜的目光。
  谁知少女一点都没领略到这番眉来眼去的真谛,不知误会了啥,突然全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琴声断断续续,最后终于“铿”得一声戛然而止,她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饶命!”
  清鸣大愕,连忙回头看凤皇。凤皇半闭着眼装死,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少女你别这样……”
  不对,皇后不该是这口气。又一想,那皇后该是什么口气?
  眼角瞥到正跟解东风拉拉扯扯的帝师大人,福至心灵:“好好的怎么说跪就跪呢,公冶先生,可否帮本宫将堂下那位小姐扶起?”
  这可算成全你了吧少女?
  清鸣心中为自己的善解人意很是感动了一番之后发现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有异。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此女是皇帝未来的女人,当着皇帝的面让其他男人扶——基本入选无望了。
  
  公冶白:我好歹也是你男人的老师,徒媳妇你别玩了……
  解东风:皇后真是人不可貌相。
  吉公公:皇后真是深不可测。
  小太监:皇后真有王八之气。
  众佳丽:皇后果然阴险善妒。
  一号:我以二号的人格发誓你们都高估她了,她只是很单纯地没搞清楚状况而已。
  二号:……那我以一号的人格发誓。
  在这样的暗潮汹涌之下,还有一撮非主流的佳丽宫女们异军突起,她们纷纷表示也要与帝师亲密接触。
  一双双星星眼发出无声的呐喊:帝师英俊!帝师美貌!帝师赛高!
  ——若非场地限制,笔者毫不怀疑她们会当场跳起大腿舞。
  
  凤皇仍是闭着眼,左脸写着“朕困欲眠君勿扰”,右脸写着“有事娘子服其劳”,而他的娘子则是一脸鼓励望着公冶白,毫无半分良心发现之意。
  公冶白硬着头皮上前。
  伸手扶起,微笑颔首,松手撤退——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暧昧也不显无礼。
  速度之快,那位小姐脸颊上的泪还来不及滑落。
  清鸣叹为观止,看他的眼中也带了热切的欣羡:手脚好灵活吖!
  这时,凤皇终于缓缓睁开眼来了,他的手轻轻扣着案几,将所有人的心高高吊起。
  “据朕所知,帝师与解爱卿都尚未婚配,对吧?”
  公冶白解东风二人十分想摇头,奈何身为公众人物,身家十八辈早就逍遥茶社八卦得一干二净了,扯谎无门,只能点头。
  “那就成了。”凤皇坐正了身子,一脸正气凛然道:“你二人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如此青年才俊——”
  众女:帝师青年!帝师才俊!小气鬼解东风就算了……
  “为国效力,殚精竭虑,却至今孤身一人,朕深感不安呐。”
  您这么一“不安”,我才叫真不安!解东风奋力自救:“陛下淡定,陛下慎重,陛下金口玉言请务必三思!”
  凤皇和颜悦色,冲他安抚地一笑,金口玉言就势如破竹无可阻挡地冲出。
  “这样吧,这些美人你们挑几个回家?”
  
  众人还没来得及对皇帝大人的话表示惊讶,就看见皇帝大人的面部有些微的扭曲,然后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的皇后大人语气不稳地开口了。
  “陛下说笑了。”
  群众纷纷表示赞同,尤其公冶白解东风二位,忙不迭地点头。
  皇后大人接着说:“女人又不是物品,岂能任人挑拣。依本宫看,应贯彻本次选秀的自愿原则,让美人来选——”
  顿了一下,皇后大人突然加快语速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帝师解卿家还有一号二号还有陛下还有——哦,太监就算了——你们排成一排让美人们选吧!”
  语气岂止不稳,简直是咬牙切齿。
  语毕,整个采薇阁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下巴掉了一地无人捡。
  也无人注意到,站在帝后身后的吉公公又摆出了他的经典姿势——仰天泪流满面。
  
  当他看到案几后面,皇后的手将皇帝腰间的肉拧成麻花时,他告诉自己这是幻觉,然后悄悄小碎步移到案几侧面。
  当他看到案几侧面,皇帝的手不甘示弱地探到前面来对皇后袭胸时,他告诉自己非礼勿视,然后悄悄地低头看地。
  当他看到案几底下,地上两双脚你来我往互踩不断最后令人眼花缭乱地扭成一团时——
  你道,他除了仰天泪流满面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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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0 AM |只看该作者
拾•选秀门(下)

  在元祚二年之前,皇朝的言情小说分为两类,一为才子佳人小说,一为狭邪小说。
  顾名思义,才子佳人小说的主人公自是公子与小姐,状元郎与公主等等,而狭邪小说主人公则是娼妓优伶。二者相轻,互不见容。
  元祚二年,京城著名书楼“欢喜天”中出现一名神秘作者,专写言情。该作者的口号是“身份地位不是问题,身高年龄不是距离”,主人公中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宫妃小姐娼妓优伶无所不包,写尽男女情事。一时之间,风靡全国,竟模糊了言情小说的分类。
  似乎扯得太远了。
  为何要说到这位神秘作者呢?因为她是清鸣的偶像,也是凤皇前段时间想“焚书坑作者”的那个作者。
  清鸣收藏的那些作品中,无一本不显示着作者追求的人权、自由、平等与尊严。
  清鸣从小接触的人事不多,并不知道这些想法是如何离经叛道兼难以实现的,加上凤皇的有意纵容,她变本加厉地将这些观点融会贯通。
  所以,在她因为他带有轻视女性意味的那句让帝师挑美人的话而抗议,甚至对他拳脚相加时,他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元祚年间第一场后宫选秀就这样以八匹马都拉不住的势头朝“全民相亲”奔去,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现在的事态发展甚至比他原先的布局还要精彩几分,他完全的乐见其成。
  有妻如此,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啊。
  
  一号二号凭空出现的时候,美人们很是荡漾了一番:影卫耶!神出鬼没掌握一切秘辛拥有绝世武功的影卫耶!
  背对着众人,一号二号神情凝重。
  “小姐,你男人挑媳妇儿不关我们的事吧?”
  被果断无视的某男人微微挑眉。这几年一号二号狂了不少啊,他们好像忘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是谁了?
  “我未满周岁你们便跟着我了,现在十八年过去,算一算,你们也三十好几了。”清鸣远目。
  “那又如何?”
  “也该有个姑娘暖炕头了,咳。”
  一号刚毅的脸上生出一抹暗红,沉声道:“你又知道属下需要姑娘了?!”
  清鸣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有二号大哥就够了。”
  “本来就是!”
  二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小姐,你别逗他了。”
  他这么一提,一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暧昧的话,登时张口结舌,闹了个大红脸。
  清鸣颇为遗憾地扫了他们一眼,再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赶他们下去排排站。一号又要抗议,却被二号拉住,使了个眼色带下去站好。
  凤皇若有所思地望了二号一眼,轻抚下巴:“他们一定打算出阴招。”
  清鸣闻言回头看着他,眉头拧起:“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敬的话从皇后口中吐出,御前侍奉的宫人们渐渐习以为常,初进宫的美人们却俱是一滞。
  只见当朝天子摸了摸鼻子,听话地离开座位走到场中。
  一抹苦笑挂在娃娃脸上,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弱化了外表的稚气,陡然生出几分温文忧郁的气质。
  美人们看着不免心动,恨不能为他拂去所有不愉。
  而其他候选男性心中则不约而同高高悬起两个黑色加粗楷体大字:活该!
  
  各就各位,大选开始。
  凤皇,男,十六,身居天子之位。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缺点:无个人收入,有一妻。
  公冶白,男,二十七,当朝帝师兼京都第一美人。年俸千两,禄米千斛,享皇朝津贴。缺点:没有缺点便是他最大的缺点。
  解东风,男,二十一,户部尚书兼历届百官票选最不受欢迎同僚。年俸四百两,禄米五百斛,其他收入不计其数。缺点:小气鬼,喝凉水。
  影卫一号,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千里眼顺风耳,居家旅行斗殴八卦必备良品。具体年龄不详,具体名字不详,身家不详,缺点不详。
  影卫二号,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独门绝技玄风掌,居家旅行清理门户必备良品。其他的同上。
  伴随着清鸣低缓清澈的声音,众女也渐渐摆脱了扭捏不安,手忙脚乱开始选边站。
  
  “陛下十二票遥遥领先,从容微笑表示无压力!”
  “公冶先生十票迎头赶上,闭目沉吟不知是忧是喜!”
  “解大人依然零票!解大人红光满面,看来对于没有女人来分他家财一事颇为满意!”
  “哇!不得了啊不得了!两位影卫大人不知使了什么神功,谈笑从容间,只见那美人们前赴后继,却接二连三被丢出去,至今无人能靠近!”
  第一次见大世面的小太监召南有点人来疯,兴奋地四处乱窜着唱票。
  “哎哎这位不是采薇阁的小宫女么?去去!捣什么乱!诶诶管事姑姑您怎么也来了,别以为拿帕子半遮面咱就认不出了!”
  三四个宫人悻悻地从公冶白身后的队伍中走出,听得周围几声窃笑,恼羞成怒一人啐了召南一口。
  “喜公公,这孩子叫什么?”
  吉公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叫他,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的是谁。“回娘娘,那小子叫召南,入宫才一年,莽撞了些。”
  “莽撞?”清鸣偏了偏头,面纱下溢出一声轻笑,“本宫倒觉得挺好玩的。”
  召南召南,跟尔雅倒是一家。
  虽不知皇后在笑什么,吉公公还是陪着连声称是,心中则暗暗记了一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美人们都选定了良人——不对,还落下一个。
  清鸣放下茶果,微微眯起眼,终于瞧清楚场中确是还有一个小姑娘趴到在地上。
  小姑娘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抹了抹额上的汗,一步一步谨慎地靠近一号。
  若是细看,不难发现一号脸上的汗并不比那姑娘少。
  小姑娘在离他四步远的地方停下,她还记得刚刚就是这个位置被丢出去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确定安全,脚尖又往前挪了一点,再伸出手指戳戳。
  众人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动作缓下呼吸,目不转睛关注着她的冒险之旅。
  一号本可以直接用内力将她震走,但看她被他摔了七八次一身狼狈的模样却怎么也出不了手了。
  不断变幻着凶恶的表情,试图吓退她,她却对他咧嘴一笑。
  
  “二号大哥,你去帮帮那个小姑娘吧。”
  不知何时,清鸣也下到了场中,与其他四位候选人围在一起嗑瓜子闲聊。
  凤皇接过清鸣剥好的瓜子肉,眼也不转地说:“再等等。”
  二号顺着陛下的视线望去,也笑着点头:“小姐不觉得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画面,挺有趣的么?”
  “多欣赏一会儿又何妨?”
  公冶白说着,又多画了几笔。解东风凑在旁边,掰着手指开始算:“帝师的亲笔画加上宫中秘辛真实再现,卖给逍遥茶社做配图头条少说也要赚他个几千两,嗯嗯,要是加上天子认证的话——哎皇上,闲着也是闲着,给盖个戳呗?”
  凤皇抬了抬眼皮:“二八。”
  解东风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谁二谁八?”
  凤皇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他耷拉着耳朵,认命道:“臣二。”
  凤皇称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卿的确二。”
  噗——
  清鸣掐了凤皇一把还是忍不住笑着往他身上倒,二号将拳头抵在口边轻咳几声,公冶白脸上惯常的微笑扩大了十倍有余。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蛋再配上明月清泉般的笑容——凤皇抬手挡住了清鸣的视线。
  阳光漏过指缝落在清鸣的面纱上,又被面纱上的细珠子折射出去。
  而她难得真心开怀的笑容隐在面纱之下,又被凤皇握在掌心。
  被众人取笑的解东风望望帝后二人,再望望高大威猛的二号,深刻认识到他拿这几人无奈何,眼珠子又转到作画的人身上,阴□:“笑什么笑,再笑收钱了!一二三,好,这幅画就抵给我了,分成没你的份。”
  空手套白狼,解东风的拿手好戏。
  
  选秀的最后,小姑娘还是跟了一号,被带进了玉瑶宫。
  而选了帝师的诸位则因为帝师没有宅邸而暂居后宫。当然,按凤皇一贯的人品,没有免费的午餐:房租一律按市价十倍从帝师薪俸中扣。
  至于坚守进宫初衷,选择留下来充实后宫的诸位——
  凤皇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交给吉公公:“让剩下的这些自己挑宫殿住。”
  言毕,拥着死命挣扎扭头好奇想看纸上内容的清鸣坐上龙辇,绝尘而去。
  留下的十几位美人一拥而上,望着张开的宣纸,傻眼。
  
  婵娟宫——月租千两。
  惠宁宫、淑仪宫、德容宫——月租八百两。
  择荇宫、蒹葭宫、兰芷宫——月租五百两。
  ……
  
  龙辇之上,清鸣在听了他的杰作之后笑得伏倒在几上。
  凤皇凑过去,趴在她对面,问:“方才人人都选了,小拙,你选谁?”
  笑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夕阳余晖透过纱帘薄薄地铺了一层在他脸上,淡淡的反光令她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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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1 AM |只看该作者
末•如此良宵

  凤仪门前,解东风拱着肩,双手拢在袖中。
  这人一年到头都是这副样子,虽是夏末,总给人隆冬的错觉。公冶白在他身后,负手而笑。
  “小白,我说你一直不置府就是防着今日这事?”
  “那小风风你爱钱如命一毛不拔是防着今日这事么?”
  解东风一顿,明白了。
  公冶白叹了一口气:“陛下是防不胜防的,这次是他原就打定主意要刮我一顿而非意在赐婚才网开一面。话说回来,这几年我都奉命在外,怎么还会惹上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么?
  解东风想起某天议事时陛下曾阴阳怪气地问过他帝师很美吗?他发自肺腑地表达了对某人过分秀美的长相的不齿以及对京都百姓审美的绝望之后,陛下虽然批评了他对同僚的中伤,但事后却赏了他一个翡翠纸镇。
  唔,瞄一眼身旁的人,青衫风流衬得自己形容猥琐。
  解东风下意识与他拉开些距离,恶声恶气道:“我要回府了你还跟着做什么?”
  公冶白眨眼:“我的家当都抵给陛下了。”
  解东风眼中精光一闪,掏出一把袖珍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住宿加上伙食加上仆役……共计每日二十两银,多谢惠顾。”
  “诶?我怎么记得有人趁我不在为我散了二百两金?”
  “……”
  “另外,我记得府上只有一个兼管家门房厨娘护院诸职于一身的老嬷嬷,小风风你确定有仆役这物种?”
  “……不住拉倒!”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小太监召南因为皇后一句话而鸡犬升天,被吉公公安排随驾伺候。
  龙辇在御书房前的小花园停下,他殷勤地迎上去,伸出手背——皇上看都没看他的手一眼就从另一边下车。
  该死!他怎么忘了吉公公说过皇上有洁癖!
  讪讪地收回手,却听得耳畔一个溪水般的声音响起:“周南?扶本宫一把好吗?”
  “哎?是!”
  入宫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话……召南受宠若惊,甚至不好意思说他不叫周南,恨不得立时就改名,只求皇后娘娘叫得顺口。
  刚抬手,却听得身后一声不高不低却饱含威严的喝止。
  “不准碰她。”
  召南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僵在半空,这时皇后又道:“不碍事的,我又没有洁癖。”
  这下他更窘迫了,伸也不是缩也不是,视线不断在帝后二人间来回。这俩主子之前还相扶相持如胶似漆的,怎么就一段车程的时间就风云变色了?
  “哪只手碰到她就剁哪只。”
  本来进退两难的手一下子有了主张,以最快速度缩到了身后。
  又听到皇后自以为小声地嘀咕:“都说男人不可靠,想来太监也算半个男人,可靠不到哪里去。”
  召南唇角微抽,大受打击,心中那个温柔亲切的皇后形象顿时有些零落。
  看着皇后自力更生侦察地形目测距离模拟现场,而皇上抱着手冷眼旁观,他终于了悟:陛下在闹脾气。
  至于为什么不是两人吵架而是陛下闹脾气,他也说不上来。
  清鸣磕磕绊绊踩着凳子着陆,其间险些踩空——绊到裙子——凳子失衡,险象环生却每每化险为夷。即使再迟钝也察觉到周围有几股力量在暗中相助,不由热泪盈眶:各路影卫们虽然常常屈服于凤皇的淫威之下,幸而良心尚未完全泯灭啊……
  千辛万苦爬了下来之后才发现——“咦?我不是要回寝宫的么,下来作甚?”
  凤皇闻言二话不说在为首一只骏马臀上用力一拍。
  清鸣茫然地望着呼啸而去的龙辇,再缓慢地回头。凤皇对她扬眉一笑:“爱后自便。”言毕,昂首阔步步入御书房。
  剩下的宫人面面相觑,果断作鸟兽散。
  
  召南摇摆不定,最终还是一跺脚,向皇后行了礼跟上陛下。
  跑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呆站在原地,蒙着面纱的脸看不出表情。他心中莫名一酸,头一低,进了御书房。
  “臣高遗爱,见过陛下。”
  女子清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偷偷抬头,见皇上案前站了一位衣着素丽的姑娘。想起近日令侍卫们群情雀跃的那位毛遂自荐的女官,想来就是她了。只得一个侧颜,清艳不可方物,召南惊艳之余,不禁担心起门外那位被冷落的皇后来了。
  皇上看见她,似乎有些惊讶。“太妃与高尚书居然舍得让你做女官?”
  吏部尚书高大人的女儿?等等,就是那个号称美貌只输帝师一人才智不让须眉的京城第一美女?召南蓦地瞪大眼,开始为皇后庆幸了,幸好这位高小姐来做女官了而不是去选妃。
  不过,当女官可以为皇上红袖添香……好像对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遗爱目光始终低垂,平平道:“臣的父亲说,最接近圣意的不一定是宫妃。”
  这话听得召南心里直犯嘀咕,好家伙,敢情这是来抢他们这些近臣的饭碗了?
  瞄一眼皇上,好像有些不高兴,半晌才冷笑道:“你父亲知道你对朕如此知无不言,想必是老怀安慰。”
  高女官屈身,依然面不改色:“遗爱先是陛下的臣子,而后才是高家的女儿。”
  这算不算诉衷情?完了完了,皇上开始盯着她看了,还、还畅快地笑了!皇后娘娘要戴绿帽子了!
  “需不需要朕赐你一座府邸?”
  这是要金屋藏娇?!
  皇上你不能这样!奴才可是押了全部家当赌皇后今年不会失宠啊!!!
  “那个谁,你出去。”
  哪个谁?召南困惑地看了看四周。
  “别看了,就是你。”
  “……是。”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要支走他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也得整出事来……召南苦着一张脸,垂手后退。
  快退到门口时被叫住,登时脸色一亮,放射出枯木逢春的光芒。
  他噌噌跑到皇上跟前,只见皇上将只抿了一口的茶放回盘中,撇开脸。
  “把这个也端下去。”
  召南脸上神采又灭了,端着盘子黯然退下,没走几步再次被叫住。
  
  不准倒掉也不准让闲杂人等碰?
  召南磨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皇上这要求究竟是要他如何处置这杯茶。沮丧地退出来,掩上门,端着盘子经过御书房前的小花园,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不,不是眼熟,那根本就是皇后!
  “娘娘?您不是要回玉瑶宫么?”怎么还在这?
  清鸣扫了他一眼,淡定道:“本宫在赏花。”
  “哦……可是娘娘站着不累么?那边有个石凳,还有赏花的亭子呢!”召南指着区区几步之遥的石凳与稍远点的亭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坐着比站着舒服?这不是走了半天还没走到么……
  面纱下,清鸣拉长了脸。眼睛突然扫到他端着的那杯茶,舔了舔干涩发白的嘴唇,问:“这茶谁的?”
  提到这个,召南的心情又郁闷了起来。
  “这是陛下的茶——”
  话还没说完,就见皇后双眼一亮接过茶杯塞到面纱底下一饮而尽。
  清鸣将空茶杯重新放回盘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了召南,下次介绍尔雅给你认识。”
  “这……陛……皇……呃……”
  召南被皇后毫无预兆又快如疾风的举动与无厘头的话弄得措手不及,语无伦次起来。
  “好了,退下吧。”
  想起回玉瑶宫之路漫漫其修远兮,清鸣又沉重起来。
  突然压低的语调透出一股威严,召南几乎是反射性地跪安退走。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了小花园。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皇上那古怪要求背后的真正用意。
  似乎,他的全身家当可以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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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1 AM |只看该作者
  
  御书房内,“金屋藏娇”的讨论在继续。
  “青墨坊的房子如何?”
  青墨坊位于城西平民区,品流较为复杂,京官中最低品级的也不愿住在那边。而京城的权贵高官多半住在城东的上阳坊与崇儒巷,与青墨坊隔了整座京城,包括高尚书府。
  高遗爱闻言却露出面圣以来第一个笑容,明艳照人。
  “谢皇上!”
  凤皇回以灿烂笑意:“女官多礼了,购房的银子与朕的中介费从你俸禄里分期扣。”
  “……”
  金屋藏娇?开什么玩笑。金屋不要钱啊?
  自从镇国公造反失败之后,天下太平了许多年。凤皇经过反思,深刻地认识到,谋反这种乐子不是常常有的,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而从解东风身上,他看到了——唯有剥削臣脂臣膏才是长久有效的可持续性乐子。
  尤其他接手的还是一个入不敷出的国库,一点一点地填满它不是很意思么?
  于是君臣一心,上行下效,其乐融融奔小康。
  然后,一个关于“丧心病狂惨绝人寰狼狈为奸敛财二人组”的传说渐渐在朝野内外传开……
  
  月上柳梢,夏虫喧闹。
  按例女官不得在宫中过夜,高遗爱也在入夜前便离开了。多亏这位能干的女官,堆至等身的奏折早已批完。
  窗口的竹制风铃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须臾间,御书房内多了一个人。
  为出差的十一代班贴身影卫之位的十九跪在案前:“启禀陛下,高遗爱的生母的确过世了,就在半个月前。死因不明,说是落水身亡。”
  如同许多嫁入豪门的悲剧一样,高遗爱的生母出身卑微,高尚书纳她为妾后新鲜劲过了,很快就弃如敝屣。高遗爱是第四个女儿,无长兄,求子心切的高尚书对她这个庶女的出生乃至成长一直不闻不问,直到高大小姐的及荓礼上,她的才貌喧宾夺主惊动四座,更有列席的游方道士说她有极贵之相,将来必能“位极万人之上”。
  一个无情的父亲,一个长期被欺压压抑之下神志不清的母亲,一堆如狼似虎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家人……如今,唯一的牵绊已去,莫怪她急于脱离。
  至于万人之上,虽然她资质不错,但现在还差得远。
  不过,先帝那么昏庸,在位期间都能有一个名动六国的女将军,他凭什么不能培养个把女丞相女尚书出来?
  凤皇慵懒地躺在躺椅上,闭目沉吟道:“影阁中有没有要历练的?让他们都到青墨坊去,不管坑蒙拐骗奸/淫掳掠,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赖住高女官。”
  听到坑蒙拐骗时,十九已是面色有异,再到奸/淫掳掠,不由虎躯一震。
  他想说,影卫虽然行踪飘忽手法各异好歹也算王师,怎能如此下作……
  他还想说,奸/淫掳掠什么的,现在影阁里需要历练的除了刚加入的几个小师妹之外就剩那位金贵的宝宝少爷了,而宝少爷他,才6岁……
  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一句——“遵命,陛下。”
  察觉他迟疑着并未退下,凤皇微微抬眉问:“还有什么事?”
  十九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娘娘她……还在花园里。”
  “你不早说!”
  一声气急败坏的爆吼,一个身影迅速从躺椅上跃起,电光火石间已出了御书房。
  十九看着被甩得合上又打开不断震动的门,呐呐地自言自语:“陛下真的没学过武功么……”
  
  月光之下,睡在亭中长长石凳上的女子显得孱弱而楚楚可怜。
  掀开她盖住整张脸来防蚊虫的面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面容平静似水,眉心却有几分纠结,想是睡得并不舒服。
  凤皇为她除去束缚又不透风的鞋袜,又脱掉自己薄薄的纱质外衣包住她的裸足,避免蚊虫叮咬。
  清鸣轻轻喟了一声,眉心渐渐舒展开。
  凤皇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触,一下觉得欢喜,一下又恨得想捏她。
  他想起在车上那场不算愉快的对话。
  
  小拙,你选谁?
  唔,帝师太漂亮了,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解大人眼睛又小又黑又亮太像老鼠了,我怕老鼠。一号二号从小看着我长大更不用说了,选他们的话就太乱伦了。所以综上所述,我谁都不选。
  ……小拙,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人?
  谁?
  我!
  
  当他追问“那我呢”时,她突然眨眨眼,翘起嘴角,有些埋怨有些天真地嗔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啊,还用选?笨!”
  他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她眼中所有生动都化为茫然,最终敛起所有神色,撇开脸。
  他的心一阵阵发凉。
  多么熟悉的神情,多么熟悉的话语。
  
  小清鸣喜欢这块玉佩吗?
  喜欢!
  那玉佩跟朕只能选一个,小清鸣要选哪个?
  清鸣要玉佩。
  朕竟比不上一个玉佩?
  陛下本就是清鸣的陛下呀,还用选?笨!
  哈哈哈哈,朕的小清鸣……
  
  幼时的他看她耍弄这些小心机,只觉好笑。他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用曲意逢迎先帝那一套来应付他,他该如何反应。所以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措手不及了。
  心寒,悲哀,愤怒,接踵而来。
  他太年轻,过往的岁月太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第一次面对自己如此浓重的失望,他逃了。好笑的是就算逃,他还是没忘了他与生俱来的骄傲,非要为难她一番,让她也不好过。
  结果是,她不好过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过些。
  他怎么会忘了,她对先帝是那样的排斥又恐惧,那段虚与委蛇的时光是她最不愿记起的时光啊。他又怎么会忘了,她的性子看似随遇而安实则坚定不移,除非是她自己先想清楚先认定的,否则越是强加她躲得越深。
  是他操之过急了。
  
  反思至此,凤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停在清鸣脸上的手终究还是掐了下去。
  “你就这么倔强?”
  反省归反省,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他掐得越来越重:“下不了马车,回不了寝宫,叫我一声都不肯?小拙,你属驴的?”
  “唔……”
  清鸣被掐得痛了,抬手抓住凤皇,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一脸瘆人的笑容,突然环抱住他的腰,含含糊糊地喃喃:“凤皇乖……睡觉的时候不要还想着算计人……会做噩梦的……”
  她的手习惯性地拍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直到她自己又睡沉了。
  仿佛噩梦真的被拍散了,凤皇望着她,脸上渐渐浮起浅浅的笑意,故意挣了一下,果然她抱着他的手紧了一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
  她一停下他便故意作势要挣开,她又抱紧,周而复始,屡试不爽。
  终于在最后一次他又动时,清鸣似乎梦中有觉忍无可忍一掌抽在他臀上,咆哮了一句:“好好睡!!!”
  再忍不住,凤皇抱着她,笑得形状全无,一脸的少年意气,点亮了夏末的夜空。
  笑着笑着,突然僵住了。
  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清鸣的手垂下搭在他的腿上。而他,有了反应。
  如此良宵……四下无人……孤男寡女……
  
  那一夜,夏天就要结束的那一夜,清鸣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激烈的梦,梦中她与人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她一记八卦掌把对方打得扑地呕血,动弹不得,她得意地笑了。
  而同一夜,凤皇在心中演练了十八般武艺之后,抱着得意地微笑的清鸣,数了一夜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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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1 AM |只看该作者
壹•后知后觉

  选秀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凤皇感到十分欣慰。一来堵了朝臣的嘴,二来看了一场好戏,三来后宫那些华而不实的宫殿终于有人傻钱多的住进去了,四来扩招宫女太监侍卫又为皇朝人民提供了就业机会。
  每每思及此,凤皇总想再多办那么几次选秀,奈何那帮臣子这会子又打死不同意了。
  朝中消停了一阵子,又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小气鬼解东风要娶妻了。
  男大当婚不足为奇,奇的是居然有人要嫁给解东风,更奇的是居然有令解东风解囊迎娶的女人。但当众人知道新娘是谁之后,前面的两点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堂堂当朝尚书郎,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居然要迎娶赭衣宫的奴婢为正妻!
  当人们以为这就是极限的时候,更劲爆的爆料又来了——这个新娘子就是四年前谋反的镇国公的独女。
  于是围观群众分为两派。男人基本上都认为前镇国公一定留下了神秘遗产没被查抄,解东风是为了宝藏才娶妻;而奉言情小说为圭臬的女人们则一致认为解东风与赭衣宫奴一早就两情相悦,无奈立场不同,一个步步高升,一个没为官婢,但解东风对她一往情深,四年来一直默默照顾她,两人常常隔着宫墙相会,“选秀门”发生后,解东风怕皇上乱点鸳鸯谱终于公开恋情。
  这令他在女性同胞心中的形象渐渐高大起来,不再是单薄的“铁公鸡”三字。
  在层层怀疑的声浪中,凤皇下了一道旨,销了新娘子的贱籍,赐婚,封诰命夫人。
  皇朝史上从未有过谋反逆臣之后封诰命的先例,这再一次验证了解东风当朝第一红人的地位。
  
  清鸣收到喜帖的时候,正第七次从墙上摔下来。
  卓西西手持直尺在墙上比划了一番,开心地转头道:“清鸣姐,比前天高了半尺呢!”
  清鸣从铺满软垫的地上爬起来,缓慢地移动到墙边,蹲下,看着西西在上面做的记号,再抬头看看高高的城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号说她内功已经小有修为,口诀也记得很好,动作也十分标准,可惜每次尝试飞檐走壁都会在空中绊到脚。不过总体来说,比起最初的助跑时直接摔倒已经好了非常多。
  “小姐。”
  二号拿着喜帖出现,清鸣还未有反应,卓西西已经扑了过去,“我大哥呢我大哥呢?他又躲着我?”
  二号与清鸣相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位卓西西卓大小姐便是选妃大会之上认准一号打死不放弃的那个小姑娘,他们一开始还道她对一号一见钟情,谁知她竟追着一号喊大哥,一号虽然没有承认,却也不否认,只一味躲着她。
  据卓西西说,一号是卓家大公子,大夫人难产而死,卓大人听信术士之言将他视为不祥之人,后来他神秘失踪卓家也不在意。她本来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哥,直到几年前的大夫人祭日,偷偷回家的一号救了掉落池塘的她,从那以后每到大夫人祭日她都等着她最崇拜的哥哥出现。这次被逼入宫的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谁知会这么巧在御前甄选重逢,她当然要死赖住不放咯!
  二号摸了摸她的头,毫不犹豫地出卖兄弟,“你大哥在厨房捉老鼠。”
  “谢谢二号哥哥!清鸣姐我去找我大哥啦~”
  清鸣浅笑着看她蹦蹦跳跳地去了,心中有些不平衡——天下手脚灵便的人真是多得令人生气。
  接过喜帖,随口问道:“二号大哥你有没有家人?”
  二号摇头,“属下是孤儿。”
  清鸣倍感亲切道:“我也是孤儿。”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倒没觉得自己没有家人,在我心中,你和一号大哥,凤皇和尔雅都是家人。”
  见他神情变得温柔,清鸣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偷偷以为你是我娘。”
  二号的温柔顿时僵在脸上,有些狰狞,她却丝毫未觉,继续回忆,“后来我大了些,那人,就是先帝来得常了,你和一号大哥就很少出现了。我以为你们被那人抓了,所以决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认贼作父,小心翼翼地应付他,伺机救出你们……”
  听到这里,二号谦和斯文的面容终于抽搐不已,“小姐,你,还真是从小热爱脑补……”
  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但此刻席卷周身的无力感高于一切。
  清鸣还想再说点什么,突地听到“嘭嘭嘭”的几声异响。
  “糟了,厨房。”
  二号话音刚落,就见一号抱着西西飞了出来,两人俱是一身狼狈,烟灰满脸。
  
  “……就是这样,我不小心推倒了一堆瓶瓶罐罐,然后火突然蹿了起来,炉子……爆炸了。我吓死了,幸好大哥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卓西西眼中满是对一号的崇拜,一边咳一边比手画脚案情重现着。
  清鸣为她擦脸的手突然停住,“哪个炉子?”
  西西偏头想了想,道:“炖着汤的那个。”
  一号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清鸣拧了一把毛巾,又将她的手细细擦干净,才抬眼道:“那是我给凤皇炖的鸡汤。”
  只觉一阵风掠过,一号与卓西西都不见了。
  清鸣远目,“他们以为……”
  抱手立在一旁的二号很自然地接口:“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皇~上~驾~到~~~”
  吉公公那可以穿透云霄的尖利嗓音从石碑处传过来,二号喃喃着初一十五来了,一个腾跃消失在空中。
  凤皇刚踏入玉瑶宫,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烧焦味。
  “那个卓西西又闯祸了?”
  猜得真是神准。清鸣摊手,“厨房被烧,今晚我们只能吃外食了。”
  凤皇冷哼一声,“早晚扔她去和番。”
  
  他的怨气由来已久,一来卓西西现在住的是他原来的房间,虽说已是不用的,但心里还是不舒坦;二来卓西西是个从小缺爱的缠人精,缠不到一号就天天缠着小拙,一会儿要学做饭一会儿要学制香,打烂碗碟无数蒸笼两个,如今还烧了厨房。
  最不可饶恕的是,她给了小拙避开他的理由。
  
  “咦?你也有请帖?”清鸣见凤皇手中拿着与她一样的红色请帖,诧异道,“我们一起的,解大人为何要发两张帖?”
  听她说“我们一起的”,凤皇满意地微笑,道:“不难猜,多半是想收两份礼金。”
  “一定要礼金,礼物不可以吗?”
  凤皇拉着清鸣坐到一旁,打开请帖,将里面一行字指给她看:尊客无需多礼,请折现银。
  “可我没有银子怎么办?”
  清鸣有些苦恼,凤皇却不高兴了,“你对这事这么上心做什么?”
  她白了他一眼,“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话音刚落便被扯住辫子,回头,见他笑得无比可爱,道:“你忘了我们的婚礼了?”
  她皱眉,“那是一场灾难!”
  凤皇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眼中布满阴鸷。
  清鸣没看到,自顾自想着当时的情况,掩不住笑出声来。
  “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礼服像座山一样压在身上,还得听着司礼监的人念长长的文章,三叩九拜,祭祖宗,接见朝臣使节,简直累去了半条命。”说到这里,她斜了他一眼,“入洞房也不得安宁,你还找我打架呢。”
  听清她的意思,凤皇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也笑道:“明明是你找我打架,还打得我第二日上不了朝。”
  清鸣觑着他略带委屈的神色,想起当日他的脸被她打得从小包子变成大馒头……
  终于忍不住,伏到桌上大笑起来。
  
  她看不到,站在她身后的凤皇神色渐渐变得难解起来。
  他拿手背碰了碰她笑得通红的脸,涩声问:“小拙,你,真的觉得那是一场灾难吗?”
  笑声戛然而止,感觉到身后那人压抑的情感,她突然觉得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她想回头看他的神情,却被他用手挡住不让她的脸转过来。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回道:“算不上灾难,只是意外。”
  他把手收了回去,不知是感到失望还是安慰。
  她听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去的声音,心里突然闷闷沉沉的。
  “什么嘛,突然这么玻璃心地煽情,一点都不像阴险狡诈无下限的死小孩。”
  清鸣抿着嘴,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画着圈。
  不多时,乳白色的桂花落了薄薄的一层在桌上,被风一吹,又飘飘扬扬,一半去了他处,一半落到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心中一动,不自主抬手摸被凤皇碰过的那边脸颊,竟觉余温犹存。
  当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愚蠢的动作时,手立刻像被烫到般收回。
  明明以前他有过更过分的举动,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触碰令她有了异样的感受?他甚至没有蓄意引诱。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发起呆时,终于腾地站了起来。
  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绪,提起裙子力持稳重冷静地往厨房走,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要去收拾重建厨房。
  然而事与愿违,她刚端庄雍容地走了几步便一个不妨向前扑倒。
  在着陆的一刹那,凤皇很久以前说过的那句“发情的年龄到了”突然撞入脑中,清鸣绝望地捂脸呜咽了一声,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草地。
  
  卧室内,凤皇笑得像只捉弄了仙人的狐狸,哪还有半分煽情忧郁。
  他走到清鸣的书柜前,找到“青梅竹马,后知后觉”的分类,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将其准确地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摸了摸鼻子,正欲离开,忽见一个新的分类:婚后生活,弄假成真。
  随手抽出一本,翻了几页,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最后厌恶地将它塞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天下哪有那么多俊美无俦的男人?女主个猪脑子居然为了躲避嫁给青梅竹马的皇帝跑去跟人搞契约婚姻,皇帝有什么不好?
  这种三观不正误人子弟的书绝对不能给小拙看到,嗯。
  见四下无人,凤皇又将书抽了出来,走到窗边。用力一丢,眼看着它渐渐湿透沉入湖底,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窗,微笑。
  书柜那一栏的书本来就不多,少了一本尤其显眼。
  凤皇想了想,遂从自己床头随手拿了一本,丢进去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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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1 AM |只看该作者
贰•十里香闻

  京城有两大酒楼,吟风楼与十里香。后者无论规模档次还是生意,都比前者略胜一筹。但近日,前者却以一往无前的气势赶超了后者,风头一时无两。原因无他,解东风的婚宴要在吟风楼举办,而届时不仅朝中高官权贵,据说帝后都会出席。
  “唉……”
  跑堂趴在桌上,长吁短叹。
  掌柜的见到,敲了敲他的脑袋,“还偷懒!”
  跑堂捂着头夸张地叫道:“掌柜的,是我想偷懒么?实在是店里连苍蝇都不来了!我看啊,吟风楼对面那个面摊子生意都比我们好上几倍!”
  掌柜皱眉,显然也是想到近日生意惨淡之事,虽然知道婚宴一事过后客人便会回流,偏偏大少爷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从江南来京城巡铺子,正好住在店里,撞上这局面着实让他有些烦躁,“不知这解大人怎么想的,平日里他也没少喝我们的酒,怎么把婚宴交给吟风楼办去了呢。”
  跑堂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起来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我有个朋友在吟风楼厨房做事,他跟我说,解大人他现在也算他们小半个老板了。”跑堂的凑到掌柜身边,神神秘秘地咬耳朵,“说是解大人这次办婚宴非但分文未出,还白占了半成的吟风楼。”
  掌柜的咋舌,这吟风楼居然下这样的血本,解东风这个抢钱鬼投胎的不咬钩吞饵才怪。
  
  “我不饿也不渴可不可以不进去?”
  “不可以。”
  “可我想逛其他地方……”
  “嗯?”
  “……那我们只进去一下下好不好?”
  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跑堂与掌柜俱是双眼一亮,未等掌柜示意,跑堂已然蹿到来人跟前,殷勤笑着拉人进来:“客官里边请,里边请!”
  咦?
  跑堂的还未碰到那少年的衣袖就感到手上一痛,被弹开了。
  正困惑间,察觉到一道令人发毛的视线一直在打量他,抬起头,却看见随行的那个少女盯着他笑得惊奇又有趣,她开口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店小二?”
  哎?他什么时候成了传说了?
  还没等他回答,只见那个少年一脸不耐地拖起少女的手往里走,“跟不相干的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少女又回头冲他笑了下,他不知为何,脸热了起来。
  
  “别让我后悔带你出来。”少年,也就是微服的凤皇凉凉地提醒。
  “诶?什么?”清鸣收回打量跑堂掌柜的视线,一脸迷茫地问。
  凤皇突然靠近她,近得几乎要蹭到鼻子,直盯着她的眼睛说:“管好你的眼睛,别给我到处招蜂引蝶。”
  清鸣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的脸,低头嘟囔了一句:“都看你十三年了,还不许看别人。”
  语气埋怨中却夹杂着一丝甜蜜。
  可惜凤皇不是情场老手,琢磨不出这句话的余味,直觉是老婆喜新厌旧要造反了,决定要借这次机会好好振振夫纲。
  “小拙,你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吗?”
  “不知道。”
  清鸣回答得相当干脆。她的确不知道,她连诗词都看不进去了,更何况这种听起来就枯燥乏味的东西?
  凤皇不气馁,再接再厉。
  “那你总知道红杏出墙是要浸猪笼的吧?”
  “这个我知道!”
  凤皇松了一口气,正要接着循循善诱,却听她继续说道:“□出轨要浸猪笼,人夫出轨要去势。凤皇,去势是什么?”
  凤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言情小说误人!对上她求知的眼神,无奈道:“就是做太监。”
  清鸣倏地瞪大双眼,奇道:“原来宫里的太监都是这样来的?喜公公就算了,召南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也出轨过?”
  凤皇噎住,打心眼里想抓住她肩膀狂摇:小拙你醒醒!你能有一次抓住重点么!
  最后还是沉住气,他闭了闭眼,决定将错就错,这么好的机会不骗白不骗。
  “是啊你看,人不可貌相,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什么人都有可能出轨背叛你,像我这样一叶障目,咳不对,从一而终的人简直是绝无仅有——”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不是呀,圣手南无药对九姑娘也是从一而终的。”
  “他有私生子好不好!你忘了他跟名妓有一腿么!”
  振夫纲之路屡屡受阻的某人濒临抓狂边缘。
  “最新一期的报道里惊鸿剑客子玉少年已经认祖归宗了,证实圣手与名妓无奸/情。”清鸣顿了下,斜眼睨他,“你的信息都不更新的咩?”
  凤皇自暴自弃地埋头吃东西,看都不想看她了,用膝盖都能想出她现在的表情。
  可惜某人毫无自觉,继续滔滔不绝:“话说回来,凤皇,我想去逍遥茶社玩,还想去‘欢喜天’,还想逛街看杂耍,还想参观青楼……凤皇你吃好了没?我们什么时候走?不然现在就走吧,吃不完就打包——”
  “等等,你说青楼?”凤皇猛的抬头,“你一个姑娘家上青楼要做什么?别傻了,又不是穿越女。”
  那个什么清风君的小说里写过皇朝的人穿越去了前朝,又是逛青楼又是唱歌跳舞的还剽窃皇朝文人的诗词冒充不世才女,荒谬之极。
  清鸣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凤皇,有哪本清风君言情小说是你没看过的么?”
  凤皇正色,“身为一国之君,不仅要关注经济民生,还要时刻留意国家文化产业的发展方向。”
  
  “大少爷,你怎么出来了?想吃什么小的端上去就好了。”
  跑堂的口中的大少爷看到靠窗坐着的凤皇,微微一笑,阻止了跑堂小二,然后走过去叫了一声:“冕之。”
  清鸣惊得抬起头。冕之是凤皇生辰时给自己信口占的表字,从不用,也用不着,她还以为只有她知道。这人是谁?
  “坐吧。”凤皇见到他,也露出笑意,对清鸣介绍,“这位是李成蹊,十里香的老板,天下首富江南李家的少主。”见她还是一脸茫然,又道:“保住你一身肌肤的那些伤药就是他家的。”
  清鸣这才回过神来,对李成蹊点了点头,致谢:“多亏了李公子。”
  李成蹊谦和地回礼道:“在下不敢居功,追究起来,那些药该算是南先生的。”
  清鸣摇头,“既是李公子从圣手那儿买来的,就更该谢了。”
  凤皇嗤了一声,撇嘴道:“你不用为他操心,那是南无药打马吊输给他的。”
  世人只知道南无药因为九姑娘的关系开始涉世,与三大公子成了好友,却不知跟三大公子成了好友的只有九姑娘,圣手跟他们只是马吊搭子而已。
  李成蹊似乎并不在意第一公子的形象被破坏,仍是笑意温温。
  清鸣突然发现他的笑容与凤皇很像。不同的是,凤皇的温文是装出来的,本质是恶劣又可爱的,而这位成蹊公子的笑意却给人由内而外真诚温暖的感觉。比如同一句话,“太阳是方的”,若是由凤皇说出来,你会戒备地揣测他要借此挖苦整谁;若是由成蹊公子说来,你则会虔诚地向他讨教“太阳为何是方的”。
  她又想起一个人。
  同样是爱笑的人,帝师又不同,帝师的笑容是倜傥的。他若说太阳是方的,你会毫不犹豫地附和,因为那时你的眼中只有他的风姿再无其他了。
  
  在清鸣发呆胡思乱想之际,凤皇与李成蹊也没闲着。
  “西临那边情况如何?”
  李成蹊苦笑,“皇朝商人在那边可说是寸步难行。即使他们的木材药材再多如牛毛,加了各种税赋之后卖给皇朝商人的价也是卖给当地人的二十倍不止,同理我们的织品粮食等经过重重关卡,也不得不提价,根本达不到互通有无的双赢。我在西临的商人朋友同样对此抱怨不止。”
  凤皇轻叩桌面,胸有成竹道:“成蹊,半个月之内,西临会对皇朝开放通商的。”
  李成蹊双眼微亮,只听凤皇从容不迫接着说:“西临的流月公主现在在江南,十一跟着她,你很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的。”
  “冕之的意思是?”
  “流月公主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在政事上的敏感度比她那些皇兄们还胜出几分,加之极受西临王的宠爱,西临国内有传言西临王要传位于她也未可知。所以她那些皇兄寻了这个机会想把她嫁到异国去,她的仪仗刚走西临王就舍不得了,急急又派人去追,谁知追到的时候发现公主与皇朝派去迎驾的侍卫长双双失踪。”
  “侍卫长就是十一?他传信回来的?”
  凤皇摇摇头,兴味地笑了,“是流月公主截了十一的信鸽,给我发了个通知,说十一她要走了。”
  李成蹊张了张口,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怎么做了。”
  见他欲言又止,凤皇挑眉,“凤家与李家朱家世代交好,皋兰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性子古怪年纪最大,我以为这一代我们的交情该是最深的,还有什么话是你不能对我直说的么?”
  李成蹊看了他一眼,直言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有人对我说过的话。”
  “哦?”
  “民间有卖女求荣,朝中有‘影卫外交’,陛下热衷于贩卖影卫。”
  凤皇闻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说法不错,不如干脆把影阁改为丽春院,公冶白当花魁,百多位影卫明码实价让各国公主或女首领们挑?”
  李成蹊终于哈哈大笑出声:“那我想你们家那些可爱的影卫们会自刎以卫贞操!”
  
  清鸣被一阵笑声拉回现实,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得无比畅怀。
  突然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这种心口压了块海绵的感觉直到他们离开十里香也没有消失,反而吸收越来越多的情绪压得更沉了。
  凤皇拉着她的手,问她要去哪里,她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说出脑中想问的:“李公子是你的朋友?”
  凤皇微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他的交友之事,心里有些开心,于是难得兴致勃勃地说起凤氏皇朝开国的故事。凤、李、朱三位先祖是结义兄弟,又都是武林中百姓间声望极高的侠士,后来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推翻了腐朽的前朝。最终凤氏做了皇帝,朱氏留在京城辅佐,而李氏重回江湖,在江南鱼米之乡掌管天下粮库的同时又凭几代人的努力登上武林第一世家的宝座。三家世代友好,表面为君臣,实则亲如兄弟。
  清鸣听完脸色有些难看,咬唇笑了笑,“原来凤皇也有朋友……是了,人人都是有朋友的。”
  太小声,凤皇没听清,“什么?”
  清鸣突然抱住他的手,侧着脸掩饰表情,指着前方大声道:“凤皇,那就是逍遥茶社么?我们进去看看吧!”
  被投怀送抱的喜悦令他错过了对她反常表现的探究,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一个错过会给他们二人带来怎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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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2 AM |只看该作者
叁•京城一游

  茶社里正在讲着最近很红火的段子,关于当红大臣与逆臣之女的爱情故事。
  博士讲得唾沫横飞,听客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总有砸场子的。
  “荒谬,荒谬之极!”
  一道慵懒至极的嗓音,将众人目光吸引,说话的人实在算不得眼生。城中男人谁人没上“欢喜天”买过书?光顾过“欢喜天”的,又怎会不认得这位坐堂的言掌柜?
  “言掌柜有何高见?”
  显然众人只在乎故事,并不执着于这故事由谁来讲。
  那言掌柜捏着胡子,摇头晃脑道:“说解东风这小气鬼与女子如何深情如何虐恋,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这话说得大家会心一笑。
  只听他接着道:“依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这新娘子为了逃离皇宫与他达成了什么割地赔款的协议,或者就是新娘子国色天香解东风色迷心窍两人珠胎暗结才不得不匆匆成亲,说到底小气鬼再小气他也是个男人啊。”
  “那你说说这皇上又是赐婚又是封赏的却是为什么?”
  言掌柜神秘地眨眨眼,“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许是解大人与皇上的什么秘密被新娘子知道了也未可知……”
  “咦咦?皇上与解大人?皇上不是与公冶先生师生……?”
  “胡说,什么时候皇上与帝师了?帝师分明与解大人!”
  堂中两个蒙面女子突地起了争执,而她们隔壁桌那对脸色各异的男女正是凤皇与清鸣二人。
  
  “我朝民风……还真是开朗活泼积极创新。”
  清鸣淡定地如此评价。
  凤皇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是时候增税赋了。”
  清鸣很严肃地劝谏:“你这样徒然多惹非议,绝对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凤皇露出惊讶的神情,“谁说我要堵悠悠众口了?我牺牲自己给他们打嘴炮,他们难道不是很应该投桃报李缴点吹牛税?”
  清鸣默默扭头:不愧是“死要钱二人组”组长。
  真是白天莫说人,台上说得欢,清鸣心中刚好也想到此人,此人就神奇般地出现了。
  “大家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前一刻还人声鼎沸的茶社霎时一片寂静,众人默然望向来人——八卦的主人公解东风。
  解东风摇摇摆摆走上台,拍了下惊堂木,又将手拢入袖中,笑眯眯道:“想不想知道本官娶亲的真相?”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一派狐疑。
  解东风笑意更深,眼眯得几乎看不见了,“想不想知道本官与夫人是如何相识?想不想知道与宫女幽会的安全路线?想不想知道本官与夫人亲密到哪个步骤了?”
  狐疑终究还是抵不过八卦之心——“想!”
  “想知道的话……” 解东风眯着的眼睁开了一条缝,泄出一道精芒,“今晚本官婚礼,欢迎各位戌时一刻莅临吟风楼。门票不贵不贵,一人八十八两银,身高五尺以下幼童、年龄六十以上老人可享半价优惠——因四十四不吉,遂半价为四十五两。”
  “去~~~~”
  台下嘘声一片,众人猛翻白眼。
  解东风也不在意,话放完了就优哉游哉下台,眼角不经意扫过门口,似乎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皇帝比他还抠门他一点都不抱希望,坐拥玉瑶宫诸多宝物富可敌国的皇后可是很值得期待哟~
  
  凤皇拉着清鸣出了逍遥茶社,见她一脸意犹未尽,笑道:“你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想去么?”
  清鸣心下怅然,她时间并不多,的确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
  打起精神道:“接下来我们去欢喜天?”
  凤皇拦了个人问到路,便牵着她继续前行。
  一路上许多人对他们侧目,指指点点,清鸣听到的零星词句中不外乎“大庭广众”“伤风败俗”“不检点”云云,而问题就出在他们二人牵着的手与她头上梳的少女发式上。
  一直以来,除了与她生气的那一次,凤皇都是牵着她走的。
  她从来不知道这是不合礼数的。
  若是照这样的“礼数”算来,她与凤皇从小亲近,长大后也无太多避忌,是注定嫁不了别人的了?亏她一度还幻想着遇到一个白衣良人相携相伴……
  于是,从一开始,她的后路就已经被他堵光了?
  死小孩从小心机就这么重。清鸣阴测测地盯着他的侧面。
  其实她误会了,凤皇对她动了心思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且就算是这几年,他也从没想过要故意断她的后路。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她除了他还会有别的选择。
  “偷看我?”凤皇突然偏头,望着她,一脸“被我抓到了”的得意。
  她忙把头也一偏,装作在盯路旁的摊子,指着那边问,“咦,那是什么?”
  “别装了。”凤皇笑得眼眯眯,戳了戳她的脸,“脸都红了。”
  “太阳晒的。”她又将手搭在额上做挡太阳状,却不小心透过指缝看到阴阴的天空。
  凤皇拉下她的手,捧起她小巧圆润的脸,龙心大悦道:“自己人害什么臊,看吧看吧,我不收钱,让我亲一口就可以。”
  清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眼前一黑,两片冰凉的唇压了下来。
  
  “我们继续走吧。”
  “嗯。”
  清鸣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凤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通红目光呆滞,明显的神思不属。他眼珠一转,放低了声音哄道:“你是不是走不动?”
  “嗯。”
  果然还是这一句。凤皇满意地微笑,“那我来抱你好不好?”
  “嗯。”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终于让清鸣醒了过来,抬头就对上凤皇一脸坏笑。
  再看周围,果然非议更盛,忙扭动着要挣开,“凤皇别闹!快放我下来!”
  他一脸诚恳地问:“你确定?要我放你下来然后照你的速度慢慢走,还是我抱着你快点离开这里?”
  清鸣愣了一下,随即果断将脸埋入他怀中:“凤皇加油。”
  好不容易到了欢喜天,却见门上贴着一张红纸:东主有喜,停业一日。
  清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芒,“我们去吟风楼吧,提前去看看新娘子也好,也许——”
  对上凤皇清澈明亮的双眼,她突然有些羞赧,声音低了下来,“也许能套点故事。”
  凤皇见她难得害羞的模样,言语突然变得无力。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中涌上无限喜悦,是比狠狠剥削了百官一顿还要满足的成就感。那感觉太强烈,他甚至不敢低头细看她。
  她也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他脸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细薄薄的红晕。
  
  戌时未到,吟风楼前已是门庭若市,一派热闹景象。
  凤皇与清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老嬷嬷拦住了。
  “贵客可有请帖?”
  清鸣摇头,“出来得匆忙,忘带了。”
  老嬷嬷一贯的面无表情,将他二人迎到一边,“在这边签个名吧,一人八十八两银。”
  清鸣咋舌,微微睁大双眼道:“解大人没说我们也要买门票啊!”
  老嬷嬷瞥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出示请帖留下礼金或买门票,任选其一。”
  清鸣为难地看了老嬷嬷一眼,“可我们真的忘了带请帖了。”
  “那就买票。”
  凤皇终于将目光投到老嬷嬷身上,她也殊无半分惧色地回视。对视半晌,道,“老人家,你可知朕是什么人?
  老嬷嬷精明矍铄的目光闪了闪,面不改色道:“老身眼花耳聋,不认得贵客。”
  凤皇眯起眼,“好一个老人家。”他都自称“朕”了,她还装傻。
  老嬷嬷垂下眼,而后抬起,仍是不带半份感情,说:“二位一看便知是恩爱夫妻,必能白头偕老,冲着这份吉利这份彩头,老身便自作主张予尊客半价优惠,二位只需付八十八两银即可。”
  这一番说话大大顺了凤皇的毛,他甩手丢下百两银票,搂着清鸣,笑容满面地进了吟风楼。
  清鸣走了几步,突地也笑了出来,“好一个老人家。”
  又不想免费放人进去,又不想被治罪。前一句是表明“不知者不罪”,后一句则是讨凤皇欢心以切切实实免去被秋后算账的危险。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说恩爱夫妻白头偕老便能讨凤皇开心……有那么明显么?想到后一层,她又莫名地心乱了起来。
  这种害羞甜蜜少女怀春的心情真让人想撞墙,清鸣捧脸叹气。
  
  吟风楼的后厢房里,解东风正穿着新服,突然手中动作一顿,抬头,“小白?”
  果然,眼前人影一晃,公冶白提着一壶酒斜倒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
  “你去哪儿了?我方才找了你许久。”
  公冶白抬眼,带着三分醉意细细打量他一身大红新袍,“找我做什么?哦,是了,我还没给你礼金……哈!”
  解东风微微皱眉,“你并非嗜酒之人,今日怎么喝成这样?”
  公冶白用手指描绘着壶身,并没有回答,过了许久,闭上眼问:“新娘子是个怎样的人?你很喜欢她?”
  想到将要娶到手的那个女人,解东风嘴角多了一抹笑意,回道:“很有才华,我很喜欢她。”
  与其说喜欢她,不如说喜欢她身后所代表的。没错,她是棵摇钱树。
  公冶白又不说话了,静了许久。
  就在解东风以为他睡着了时,他从床上跃了起来,放下酒壶,拿起床上的大红花,为他系上。退后一步,露出笑容,“穿上新服还颇似模似样。近日我总是想起七年前初见,你一身红袍,帽插宫花,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却比我还早成家……解大人,恭喜了。”
  又是一晃眼,连人带酒壶都不见了。
  解东风连忙跑到窗边,却连个背影也看不到,气得踹了下墙。
  “混蛋,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还是没给礼金!”
  骂骂咧咧地带好帽子,摸到胸前的大红花,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跨出房门,找新娘子去也。
  
  刚走到新娘换装的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推门进去,又是一愣,随即抱手行礼:“下官见过陛下,娘娘。”
  下面轮到新娘子谢依人惊讶了,“你们竟是帝后?”
  凤皇只是抬抬眉,清鸣却一把抱住新娘子的手,道:“我们一见如故,你总不会因我的身份疏远了我吧?”
  谢依人眨了眨眼,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哪有人攀了高枝还非要松手的?不摔死才怪。”
  清鸣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塞到她手中。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香粉,名叫‘国色天香’,可以用作熏香,也可以直接沾水抹于衣领,就当我贺你们新婚的礼了。”
  “等等!”解东风大惊失色,“娘娘您确定这就是您送的礼?”
  绝世珍奇呢?传世宝物呢?最不济你拔支簪子都好啊娘娘!
  清鸣很认真地回答:“若送首饰衣裳未免俗气又缺乏诚意,所以将亲制的香粉带来。解大人不喜欢吗?”
  解东风哭丧着一张脸,“喜欢,臣……真是,太喜欢了!”
  “呀!”谢依人惊喜地叫出声来,“好特别的香味!清鸣你好厉害,怎么做出来的?清鸣你绝对是天才!我太喜欢了!”
  对她来说,会做饭已经可以称为天才了,更何况还会制香这种高技术含量的传统工艺?
  清鸣挠了挠脸,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此直白的夸奖,一个不妨被她抱住在脸上亲了一口。
  呆愣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开,回过神来已经在凤皇的怀中了。
  “管好你老婆!!”
  丢下这句话,凤皇抱着清鸣迅速地离开了。
  
  马车上,凤皇冷着一张脸,清鸣苦着一张脸。
  “我还没见到婚礼呢……”
  被瞪了一眼,清鸣缩了一下,也只有一下,下一刻她的手就已经在凤皇脸上了,“瞪什么瞪?你还有理了?明明说好来观礼的,时间都没到就又要回去了。”
  想到又要回宫,她的气势一下子泄了,松开手,坐回位子上。
  默然掀开窗帘,马车已经离热闹的坊市很远了,渐渐驶入淡墨色的夜中。
  凤皇毕竟与她在一起十三年,纵使先前没发现,现在也看出了,她这一趟出宫玩出了心事,而且绝不是没参加婚礼这么简单。
  即便如此,他却不后悔带她出来。
  思及此,终于想起此行本就是想让她开心的,于是缓了脸色,伸手捏了捏她的手。
  “来日方长,以后有空我们再出来玩,好不好?”
  “真的?”
  “当然。”
  清鸣终于笑了笑,凤皇舒了一口气,随即身子一倒,枕上她的腿,舒服地叹气:“小拙你身上肉真多,抱起来累死人,幸好很好躺。”
  她满腔柔情蜜意顿时一散而空,闭了闭眼,真想一把掀翻腿上这人,再朝他的包子脸踩上两脚。
  
  窗外,夜色渐浓,前方不远处一道道黄瓦红墙若隐若现,显得诡异而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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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2 AM |只看该作者
肆•捉奸之行

  凤皇的来日方长,的确很长。回宫以来月余,他再没提过出宫的事。
  幸好她早已习惯,一进到这层层红墙围住的宫中,就抛却所有有翅膀的妄想。
  凤皇终日好像很忙的样子,经常是到她睡下了才回来,有时一天都见不到一面。说忙其实也不确切,他的样子更像遇到了什么有趣的挑战。
  他一向不会把前殿的事带到后宫来,所以自然不会告诉她什么了。
  他不说,她也不想去问,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达成一种和谐。
  恰好玉瑶宫这段时间热闹了许多,不仅多了个永远乐观活泼的卓西西,宝宝与尔雅八哥也都回来了。她光是要关照每个人每只鸟的口味准备饭菜就够忙了,更别提还要练轻功要防着凤皇东西被尔雅八哥乱动,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想其他的。
  所以她自己都没发现,出过一趟宫,她心里多了一根细细的针,隐藏在皮肉之下。
  
  这一日,庭前的那棵桂花树开到鼎盛,香气郁郁,竟完全盖住了满院蔬果的味道。
  清鸣打发了一号二号去树上采收桂花,以便阴干贮藏,来年酿酒泡茶做饭皆可用。宝宝见状技痒,也要上树,不待清鸣阻止,足尖一点就已经跃上了树枝。
  “……清鸣姐,我见你学轻功的时候一度以为这是世上最难的事。”
  卓西西呆呆望着穿梭在树枝之间身手敏捷的宝宝。
  清鸣木着一张脸,“然后呢?”
  西西回头看她,双眼亮得可以点火了,“然后我看宝宝这样,突然觉得我也可以学耶!”
  太打击人了。
  清鸣默默地将头扭向一边,尔雅正优雅地梳理着毛发,中间还喝了一口茶,方才还在与它玩耍的八哥却不见踪影。
  “尔雅,小八呢?”
  尔雅指了指天空。
  清鸣抬头,见一个黑点正向玉瑶宫俯冲而下,再近些才看出正是八哥。
  它停在地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尔雅冲它抬了抬下巴,它坚毅地点头。
  接下来,只见两只鸟各伸出一只翅膀合在一起,剩下那只翅膀就不断伸出去试图拍打对方的背部。
  不出几个回合,体型较为庞大的尔雅又是一掌将八哥拍向了天际。
  尔雅抬起右翅在额上搭了个凉棚,望着八哥远去的方向,确定短时间内它回不来之后,满意地拍了拍翅膀,优雅地跺到一旁,掀开八哥的食盒,开始挑自己喜欢的点心吃。
  全程围观的清鸣卓西西二人不约而同地落下一滴冷汗。
  “清鸣姐……你养出的这都是什么鸟啊……”
  清鸣擦了擦额上冷汗,淡定地撇清,“尔雅虽然跟我亲近,却更像凤皇。”
  “可是——”卓西西扇着着长长的睫毛,大又圆的眼中闪着天真的光芒,偏头道,“听说陛下他也是你带大的呀。”
  “少女你误会了,我也才大凤皇两岁怎么能带大他呢?”
  望着清鸣过分温柔亲切的眼神,西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出半个时辰,一棵桂树已采收得七七八八了。清鸣让西西进屋拿簸箕,将桂花均匀地摊在上面,又拿到香室的小隔间里去阴干。
  卓西西出来时看到她手中还有小半篮的桂花,便问用处。
  清鸣微微一笑,道:“凤皇说今晚要回来吃饭,我打算做他喜欢的桂花饭和桂花茶。”
  卓西西见她温柔神情,突地想起之前出去遛弯听到宫人们偷偷议论的事,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
  “怎么了?”
  本来清鸣算不得敏锐,只是一贯虎头虎脑的西西突然欲言又止起来,才觉得奇怪。
  卓西西支支吾吾道:“我听说……是听说哦,我听说陛下最近好像跟御书房一个女官,呃,走得很近……”
  “噗……”清鸣忍俊不禁,“我还道是什么事呢,就值得我们西西心事重重。”
  说着她将桂花倒到簸箕上,摇了摇,令细碎杂物掉落,接着着手挑掉有瑕疵的花瓣。
  卓西西见她毫无危机感,急了,“清鸣姐你不担心吗?”
  清鸣头也不抬道:“担心什么?”
  “宫里,宫里人都说陛下被她迷惑住啦!”
  清鸣继续着手头的事,耐心道:“宫里人以前还说我是凤皇的养母,还说我被凤皇打疯了,所以啊,对于宫里人说的话,要去芜存菁——”认真想了下,又道:“好像也没什么菁的。再说,凤皇很排外,没那么容易受诱惑的,你看你这么漂亮,也没见他多看你一眼不是吗?”
  “可你不知道,那个高女官进宫前就是有名的京城第一美女,又是第一才女!陛下就算不对美貌心动,保不齐不为她的才华心动!”
  清鸣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你说,高女官?美得惊人又一身傲气的高小姐?”
  卓西西呼出一口气,以为她终于开始紧张了,深感安慰,“就是她。”
  清鸣又低下头开始整理桂花瓣,直到卓西西又快要跳脚时,才慢吞吞道:“得找个机会去御书房。”
  
  机会来得非常快——晚膳时间到了,凤皇却迟迟不归,清鸣决定去御书房送饭。
  于是有了下面这一幕。
  一号嘴角微微抽搐,“她们俩在做什么?”
  宝宝冷冷道:“应该你妹妹在对我清鸣姐姐做什么。”
  二号微笑总结:“是女人的战争。”
  好不容易飞回来的八哥躺在地上挺尸,却也颇为赞同地呱呱叫了几声以示存在。
  尔雅则随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它家主人被按在椅子上,一脸无奈,而卓西西挑挑拣拣满桌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兴致勃勃地往她脸上涂抹。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两刻钟时间过去了……
  八哥累极睡着了,尔雅从厨房叼了一篮子茶点小食出来,于是三人一鸟围成一团,默默无语地吃了起来。
  一个时辰时间过去了,卓西西在清鸣眉间点上一抹朱砂,终于大功告成!
  她让开一步,满意地点头,然后笑看一号二号心神一窒呆若木鸡。
  宝宝噎住半晌,用手肘捅了捅一号,“你妹妹会易容?”
  一号茫然摇头。
  二号脸色恢复正常,对着被众人表情吓到的清鸣笑道:“不用担心,清鸣小姐。卓小妹总归不是一无是处,在涂脂抹粉这方面,可称得上妙手。”
  西西正想得意,又回味“总归不是一无是处”这一句,咂摸着总不像好话。
  一看天色,“糟,再晚去就抓不到奸了,快走快走!”
  一路连拖带扶的,终于把清鸣送上了步辇,卓西西本想跟着去壮威,却因不合规矩被管事太监拦了下来,只好在步辇后大力挥手,“清鸣姐努力!清鸣姐奋斗!记住对奸夫要怀柔动之以情对淫/妇要示威晓之以理!攘外必先安内啊!至于首战告捷之后要不要一脚踹开渣男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号额上青筋爆了好几根,“你又是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西西无辜地眨眼,“清鸣姐借我看的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月黑风高夜,捉奸在床天。
  步辇到御书房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了,整个御书房灯火通明。
  喜公公与小太监召南上前迎驾。
  这是喜公公第一次见到上了妆的皇后,也是召南第一次见到不戴面纱的皇后,所以毫不意外的,两人都怔住了。
  喜公公率先醒过神来,踢了踢身边的人,使眼色让他进去通报。
  召南大梦初醒,行了个礼便慌慌张张往后跑。而喜公公则留下来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不让她闯进去。
  怎么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觉得她是来捉奸的?莫非这里还真有猫腻?
  清鸣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想着。
  不一会儿,一道黄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眼神扫过一个盛装的美人,落在喜公公身上,皱眉问:“娘娘人呢?”
  未等喜公公回答,猛的又把视线转回去,瞪大双眼,“小拙?”
  二号骗人,还说妆容没问题,这都化得快连凤皇都认不出了!清鸣瘪了瘪嘴,将食盒往前一递,粗着嗓子道:“娘娘让我来送饭的,拿着。”
  凤皇终于收回快瞪到脱窗的双眼,一本正经道:“娘娘派来的人好大的派头,对朕讲话还我我我的,还用命令的语气,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一手接过食盒,一手搂住她的肩膀。
  清鸣挑眉,瞧了瞧某人不安分的手,“陛下你放尊重点,不然我要告诉娘娘了。”
  从肩膀游移到她腰间的手顿了一下,某人惊讶道:“咦?娘娘把你打扮成这样,没告诉你送饭的时候顺便侍寝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书房。清鸣发现里面还有一人立着,连忙拍掉了他的手
  高遗爱向她行了礼,而后转向凤皇:“启禀陛下,臣已看完所有卷宗。”
  凤皇仿佛也是刚记起她还没走,于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高遗爱又对帝后二人福了一福,略收拾了下座位上的东西,正要告退,却被叫住:“高女官请等等!”
  她回头,只见皇后背过身去一阵捣腾,回身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瓦罐。
  “外边凉,这里有点鱼汤,高女官带着路上暖暖身子吧,不喝的话捧着捂手也好。”清鸣笑着,声音低缓温柔。
  高遗爱看了看皇上,只见他神情不悦,满脸都写着“你哪只手敢接我剁哪只”。
  又看了看皇后,一脸的关切,她垂下眼,躬身抬起双手接过瓦罐,“谢皇后娘娘赐汤,臣就此告退。”
  凤皇嘴角微微抽搐,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她主子?一个尔雅如此,两个影卫如此,现在来个他亲手提拔栽培的女官居然也开始无视他了?现在是怎样?他不敢动皇后身边的人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高小姐还是这么美,尤其身着女官服,清艳之中又带了几分英气……”
  清鸣近乎痴迷地望着高遗爱离去的身影,直到凤皇不算庞大却足以遮住她视线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星眸半眯,语带威胁,“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为谁来的?”
  “当然是……”她说到一半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的半边身子已经快要烧着了,连忙转向他,脉脉含情道:“当然是为了你,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饭。”
  凤皇板着脸,冷冷地指出:“演技痕迹太重,你看你眼睛都抽筋成什么样了。”
  “哦。”清鸣应了一声,诚恳地点点头,“下次改进。”
  然后转身打开食盒,开始布菜。
  他忽然笑了,开始庆幸自己够了解她。一切虚情假意逢迎敷衍她向来都能演得得心应手以假乱真,唯独表达真心时反而不自在,漏洞百出。
  所以,为他而来是真的,下次改进是骗鬼的。
  她低着头为他张罗饭菜的模样他是从小见惯的,然此刻心境不同,所见的景致也自然而然地不同了。望着那一截因发丝前垂而露出的颈子,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从后面抱住了她,一头乌发倾下与她的缠在一起。
  “卓西西给你化的妆?”
  “嗯。”顿了下,终于忍不住问,“真的一点都不像我?”
  “你自己没看过?”
  凤皇黏在她身后,脸贴在她颈项之间,气息熨烫着她的肌肤——清鸣打了个寒噤,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敢看。”
  说完,勉力挣开一点,转过身平静地望着他,“坐下吃饭吧,不然该凉了。”
  凤皇遗憾道:“小拙,什么时候你的表情你说的话能和你的脸色你的心情同步呢?”
  说着一双眼闪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近看他的眼会如此黑亮得令人无法直视。他眼中浮起一抹顽色,抬起右手按在她的左胸口,道:“其实你现在很紧张吧?”
  许是感觉到掌下猛烈的脉动,他的声音到最后竟变得暗哑。
  他望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近她……
  她的眼神从平静变得慌乱闪烁,最后干脆紧紧地闭上了眼……
  
  许久,许久之后,两人坐在宽敞的龙椅之上。
  清鸣木着一张脸,凤皇满怀歉意地看着她,“小拙,对不起。”
  “闭嘴。”
  “我不是故意的。”
  “吃你的饭。”
  “你明明那么期待,我却满足不了你。”
  “闭嘴吃你的饭!!!”
  清鸣的抓狂并没有阻止某个憋笑憋到内伤的人把话说完——
  “实在是你现在这副盛妆的模样,亲下去我会有背妻偷腥的罪恶感啊噗哈哈哈哈哈哈!”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最后恼羞成怒的皇后大人把狂笑中的皇帝陛下刚吃了一口的饭全部盖到了他那张包子脸上。皇后大人美其名曰,桂花包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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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后宫风波

  高遗爱在还瓦罐的时候,受了凤皇一顿白眼,而此后大量工作接踵而来终于让她明白某人是在公报私仇。
  就像现在,她怀里抱着的书正是一刻钟前奉皇上之命从藏书阁搬到御书房的,而皇上只看了一眼就说弄错了,让她再搬回去。这样负重行至御花园,饶是已经入秋,她还是折腾出了一身汗。
  低头用肩膀蹭掉脸上的汗,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嬉笑声,来不及躲闪。
  “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高女官么?”
  高遗爱抬头,认出是一起进宫的几位美人,略向她们颔首致意,就继续前行,不想却被拦住。为首的红衣女挡在她面前,态度嚣张,嘴上说着:“高女官正当荣宠,自然不屑理我们。”
  左侧一位圆脸少也女阴阳怪气,“我看传言有误吧?荣宠正盛的女官大人怎会在这边搬书?”
  这些冷言冷语高遗爱并不陌生。
  不过比起高家那些斗了一辈子的奶奶姨奶奶们,这些小姑娘的战斗力还真是渣。
  高遗爱恍若未闻地绕过红衣女,在她伸出脚要绊她时,巧妙地避开了。奈何怀中的书实在堆得太高了,这一来一往最顶上几本还是掉在了地上。
  几位美人袖手冷眼旁观,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高遗爱淡淡扫了那几人一眼,心里暗叹无聊幼稚。正准备把手上东西全部放下再去捡书,却见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白雕,停在她怀中书上,令她的手猛的往下一沉。
  白雕冲她叫了几声,然后飞到地上,叼起书放到她手上。
  此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只黑色八哥,将白雕叼回来的摆放好。
  不一会儿,所有的书都整整齐齐地回到了高遗爱怀中。
  
  呆住的在场众人终于醒了过来。红衣女望着白雕,惊艳道:“哪来的这么漂亮的雕儿?”
  “那我呢?”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是那八哥。红衣女虽对它会说话也有些惊奇,却看不上它一身黑毛,视线只扫了它一眼又回到白雕身上。
  高遗爱看着八哥狂挥着翅膀,仿佛不甘,于是冲它感激地一笑。
  笑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她怎么会觉得鸟儿有人的情绪呢?
  谁知这时八哥却向她飞扑过去,用小小的脑袋不断蹭着她的肩膀,分明是在撒娇示好,又听它叫嚷着:“美人!美人!小八喜欢你!那些都是丑八怪!丑八怪!我们不理她!”
  这下,她确定这只鸟儿真的通灵了。
  也许不止这只鸟,那只雕儿也是通灵的——因为她分明看到了雕儿此刻向这只叫小八的八哥投来的是鄙视的眼神。
  “畜生!你说谁丑八怪?”
  红衣女终于将视线从白雕身上移开了,对八哥怒目相向。
  “谁应就是谁!”八哥的反应相当敏捷。
  “你!”红衣女怒火攻心,“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捉住那只畜生!我要烤了它!”
  “诶——”
  高遗爱来不及阻止,八哥与那些美人们带来的侍女们已经展开了攻防战。
  她有些着急,干脆把怀中的书都放到了地上,想上前引开众女注意让八哥逃走,却被白雕拦住。白雕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悠哉游哉地坐到书上,将绑在一只脚上的小圆盒解了下来,灵活地打开,开始嗑瓜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会嗑瓜子的鸟,看得呆了,一时竟也忘了八哥正被追杀。
  接下来白雕做了一件更让她吃惊的事——它伸出爪子,在地上划着,不多时,地上出现两个字。
  “你叫尔雅?”
  见它点头,高遗爱已经讶异得不知该做何反应了。一只听得懂人话,会嗑瓜子,会嘲笑人,会写字的鸟?
  过了许久,她终于想起该问什么了,“谁教你写字的?”
  尔雅抬爪正欲回答,突然神情凝住,高遗爱一惊,顺它的视线望去。原来那些人怎么也抓不住八哥反而被它耍得团团转,恼羞成怒之下居然拿来了弓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雅的声音轻易地瓦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各位小姐好闲情,可是在赏花?”
  公冶白一身便服,对着众美人笑意盈盈,仿佛真是丝毫不知这群人先前在做什么勾当。持弓箭那位少女连忙将之塞到身后婢女手上,转眼间做出温柔乖巧模样。
  可惜她们错估了八哥的鸟品。
  擅长欺软怕硬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八哥怎么会让她们如意呢?
  只见它三步一跌半飞半爬地扑到帝师怀中,“呜呜呜呜,美人帝师!她们欺负我!打我!烧我!拿箭射我!虐待我!强——”呃,强/奸就先保留意见好了。
  公冶白的面容微不可见地一抽。
  默默扒拉开它上下其手的爪子,然后温柔安抚道:“小八你一定是误会她们了。”
  众女猛点头,他继续说:“虐待小动物是粗鄙无知毫无教养心思恶毒的人才会做的,这些小姐都是京城名媛,怎么会这么无下限呢?你一定是误会她们了,还不快跟小姐们道歉?”
  八哥不服,哼了一声,赌气地扭头飞到高遗爱那边。
  再看此刻众女,面色俱是红红白白青青紫紫,仿佛刚从染缸里出来,煞是好看。
  高遗爱一边安抚八哥一边问:“小八与尔雅是公冶先生的?”
  公冶白对她礼貌地一笑,摇摇头,“高女官太抬举在下了。”又对脸色缤纷的美人们一揖,“小八尔雅平日让陛下与娘娘宠坏了,一直同行同止同食同宿,性子养得忒傲了些,要它道歉,难。所以只能由在下代替了,几位小姐见谅。”
  听到那两只鸟是帝后的宠物已经让她们大惊失色,后面的“同行同止同食同宿”简直要她们魂飞魄散了。
  “我们只是闹着玩,帝师不用道歉,要、要道歉也是我们,玩得太开心吓着这位八哥了。”
  红衣女摆手后退,见八哥伸着脖子,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连忙抢先道:“帝师进宫必有要事,小女就不打扰了!”
  说着,先前气焰嚣张的姑娘们纷纷附和,狼狈而走。
  
  望着散去的人,高遗爱舒了一口气。从来女人多的地方必然是非多,她原以为退为女官会省心些,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这次多亏了尔雅小八与公冶帝师。她对帝师点头致谢,帝师回以一笑。
  “公冶先生,请。”
  “高女官,请。”
  公冶白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而高遗爱要去反方向的藏书阁。
  回身去抱书,却发现书少了一半,听到鸟叫后抬头。只见尔雅两只爪子上各抓了几本书,嘴里也叼了几本,而发出叫声的是比较娇小无力载重的八哥。
  高遗爱眼神微动,缓缓绽开一抹美丽的笑容。
  想也知道皇上绝对没有那耐心与爱心教养小动物,尔雅八哥真正的主人必是皇后。
  果然物似主人形,一样的可爱,一样的给人亲近的感觉,能让她从心里笑出来,多难得。
  
  御书房内,宫人侍卫都退得一干二净,只余二人。
  “陛下,他回来了。”
  “哦?他去过玉瑶宫了?”
  “还未。据说是受了重伤,对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凤皇敲了敲桌子,沉吟道:“那小子在玉瑶宫还等着见他,他不可能不来。如果实在重伤难以成行,那么……”突然双眼一亮,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抬头对公冶白道:“通令影阁,若是云采采潜入宫中,不要阻拦。”
  “是。”
  正事谈完了,公冶白想起方才进宫所见,忍不住叹道:“高女官这个女官不好当呐。”
  凤皇抬眉,“帝师心疼?心疼美人的话不如学学解卿家,娶回家不就可以摆脱这深宫了。”
  公冶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很快恢复自然,眨眼心照不宣道:“心疼谈不上,微臣只是同情这高女官代人受罪。”
  凤皇毫不在意地挥手,“那帮女人未受任何封赏反而要掏腰包住在后宫,心理扭曲变态些也是在所难免,总要有个目标有个由头让她们解解气,免得哪天爆发起来做出什么蠢事。她们的爹目前都还是朝中用得上的人,朕还真不想太早寻着理由动他们。”
  蠢事?蠢事是指伤害到皇后的事么?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理智告诉他,某些地方是陛下的逆鳞,触不得。
  “对了,去高女官身边历练的人安排好了没?”
  公冶白愣了一下,突然露出一抹苦笑,“臣差点忘了这茬儿,派出了七八个兄弟,没一个得手的。这高女官……似乎太油盐不进了点。”
  凤皇摸着下巴,眼中闪动诡异的光芒,“就让宝宝那小子去。”
  公冶白看着凤皇的笑容,顿觉一股阴森寒凉之气迎面扑来,心中开始为宝少爷与那刚回来又重伤的人默哀。
  陛下他,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登陆的时候发现晋江好有人性>_< 登陆信息那边粗体红字显示:今天是您的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于是生日这一天,厚颜无耻地向各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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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1:23 AM |只看该作者
陆•身世之谜

  是夜,月寒风轻,萧萧簌簌,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秋夜。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玉瑶宫。
  黑影掠过前院,未发现任何异常,紧接着潜入正厅,穿过偏厅暗阁——面前有三个房间。黑影略掉那间看起来最像主卧的,逐个搜过剩下两间房,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正兀自狐疑间,听得后院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成了!我成了!哈哈~~宝宝小朋友,嘿嘿嘿~~~”
  西西手提羊毫,沾饱了墨汁,一步步靠近宝宝,宝宝一脸纠结,犹自顽抗,“分明是你耍赖皮!哪有像你这样下围棋的?”
  西西邪魅一笑,“谁说是下围棋了,这叫五子棋。”
  “你事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咦,我事先明明说了要用时下盛行的新玩法~~是你过于自负托大了,勿谓言之不预也~~”西西晃着脑袋掉书袋,一副“你还是认命吧”的神情,说话间,已经追到宝宝面前。
  清鸣与一号二号笑着摇头,继续把酒赏月,时不时翻一下烤架上的鱼。
  卓西西笑嘻嘻地正要往宝宝脸上画,突然手腕上一痛——“啊!”毛笔掉到了地上。
  “什么人?”一号站了起来。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淡墨夜色中响起,石桥那边慢慢走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走进凉亭,一双媚眼在众人间流转,最后落在卓西西身上,未语先笑,拉住她的手夸张道:“这姑娘生得好俊,眉是眉,眼是眼的,可真招人喜欢!方才那一下可痛着你了?姐姐这厢赔不是了。”
  话音刚落,西西已经被一号拉开了,他挡在她身前,一脸戒备地望着斗篷女子。
  女子一愣,随即掩嘴呵呵笑了起来,“看这位爷紧张的,想来是知道奴家了?讨厌~奴家虽然爱貌,却从来不逼良为娼的~”
  西西好奇地探出头,又被一号塞回去。
  “西西,鱼烤好了,过来。”
  还是清鸣的这句话奏效,西西双眼一亮就蹭到烤架那边去专心对付鱼儿。
  清鸣接过二号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而后起身对那女子招呼道:“云老板,请坐。”
  
  来人正是昔日江南第一青楼寻欢阁的老板娘,五毒公子明月追寻了六年的人——云采采。
  “民妇见过皇后娘娘。”
  云采采嘴上恭敬地说着,却毫不客气地拣了宝宝身边的位子坐下了。她看着宝宝,眼中媚色尽敛,只剩下一股无声温柔的涓涓细流。
  宝宝则从她出现到此刻都没有说话,一直以探究又困惑的眼神观察着她。
  清鸣并不在意自己被冷落,径自为她倒了一杯酒。
  “我一直有预感,这一次明月能带你回来。”
  云采采终于将目光从宝宝身上移开,“哦?”
  清鸣抿唇笑了笑,“他出发前,特地来向我,不对,应该是向宝宝道别,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说明他是下了破釜沉舟之心,不成功便不回来,预想可能会费时太多,所以来对宝宝说一声。”
  破釜沉舟?
  云采采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红了起来。
  她摆摆手,仿佛要挥去羞人的回忆,正了正脸色,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宝宝是他儿子的?”
  清鸣将一条去了刺的鱼推到宝宝面前,然后回:“他在皇宫可以畅行无阻,不难猜出他身份特殊;他每次都是在宝宝回来的时候探访,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其中关系;加之宝宝刚来玉瑶宫那会儿见到他都是叫爹,后来渐渐长大,我发现他和明月,甚至凤皇,长得都有点神似。”
  “宝宝是从谋反的什么什么公家里搜出来的,据说是先帝私生子的儿子。由此可得,明月就是那个私生子,这就可以解释凤皇为什么纵容他来去自如又费心让影阁精英调/教宝宝了。”
  云采采挑眉,“正常情况下,且不论明月有没有篡位之心,当权者不是都该斩草除根么?”
  清鸣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了解凤皇,他不是正常人。”
  喝了一口酒,继续,“比起斩草除根,他更喜欢养虎为患,再弄一场叛乱出来玩玩。最美妙的情况是,宝宝对我们已经产生了感情,但又想要抢皇位,苦苦挣扎于人性与欲望之中。”
  脑补完毕,陈述完毕。
  在场所有人已经风化了,除了津津有味吃着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西西。
  
  一号:我顶多只能想到那个小祖宗是想弄场叛乱来玩玩……后面的其实是小姐小说看太多自己脑补的吧?
  二号:依陛下人品无下限的程度,小姐那段脑补即使不中,亦不远矣。
  宝宝:嗯,我赞同。
  一号:喝!你哪里冒出来的!!!
  宝宝:切~传音入密很了不起么?我早就会了。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一号(青筋):……
  二号(微笑):……
  
  好半天,云采采吞了下口水,讷讷道:“皇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清鸣大有同感地点头。
  云采采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恕我直言,你也是皇家的。”
  清鸣突然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背,笑道:“算起来,你也是皇家人呢,嫂子。”
  云采采蓦地打了个寒噤,连忙抽回手,搓了搓臂上的鸡皮疙瘩,严肃地撇清:“我跟你们皇家可半点关系都没,嫂子什么的,我才不是呢。”
  清鸣偏头觑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那宝宝是怎么出来的?
  云采采媚眼一转,咯咯笑道:“明月的确是我的入幕之宾,但那又如何呢?你可听谁说过五毒公子与云老板成亲了?我们只是纯洁的姘头关系哟~~”
  “姘头是什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云采采僵住了。
  该死,她怎么能在儿子面前说这个,更别提这还是儿子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
  在她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应付时,那个看着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皇后淡定地开口了,“姘头就是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昵称。”
  一号二号不约而同将拳头抵到口边,轻咳了几声。
  “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歹相处了四年,宝宝对死性不改总是脸不红心不跳顺口糊弄他的清鸣已经绝望了,转头问这个给他感觉陌生又熟悉的云采采。
  “呃,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好到可以一起滚床单。
  后面一句她当然没说出口。
  宝宝点点头,相信了。
  清鸣悲愤地含泪无声指控: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枉我照顾了你四年,同样是胡说八道,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一号二号则默默地扭过头,开始同情宝宝了,识破了一个女骗子之后又落入另一个女骗子手中,等他发现之后,不知会不会对女人绝望……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宝宝是在找到他的“姘头”之后才发现姘头根本不是好朋友的意思,在他对女人绝望之前已经对乐于上女骗子当的自己绝望了。当然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你真的是我娘亲?”
  宝宝打量她许久,终于吐出从见到她开始就产生的疑问。
  云采采的目光瞬间柔了下来,充满歉意地碰了碰他的脸,“宝宝对不起……你一出生娘就离开了你,现在你暂时不能接受娘也是正常的,娘会以行动证明娘对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宝宝打断,“等等。”
  他突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云采采吓了一跳,一贯世故精明的脸上蓦地生出一抹无措,想追过去,又不敢。
  清鸣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宝宝不是任性的孩子,他让你等等你就先等等。”
  果然,不一会儿,宝宝又回到的亭中,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张纸。
  他把纸摊在石桌上,上面画着一个人的小像。
  “这是?”
  清鸣见云采采还陷在儿子不认她的紧张中,便替她问了这句。
  宝宝鼓着一张包子脸,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娘。”
  云采采闻言,什么紧张什么无措全抛诸脑后,一把夺过画像,怒火噗噗地往外冒,“好你个水性杨花的明月!说什么从一而终说什么恪守奸夫之德绝不劈腿!放你妈的狗屁!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给儿子找了个后妈!”
  盛怒之下,只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干什么!没见老娘火大着呢吗!”
  清鸣从她身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画像的落款。云采采定睛一看,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最后眨了眨眼,一身怒火噌噌都跑没影儿了,眼角眉梢迅速染上媚色,“死相。”
  落款上写着:明月天涯思彩云。
  稍微混过江湖的人皆知,这彩云自然是云采采云老板。
  因云老板与圣手九姑娘是知交,所以江湖中人经常将这两对冤家相提并论,戏称之:无药可救惹不得,彩云追月倒个个儿。前半句取圣手与九姑娘名字的谐音,后半句暗谑明月一天到晚追着云老板打转。
  
  云采采轻咳一声,慢慢放下画像,拉过宝宝,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宝宝,你信你爹的画工,还是信我?”
  宝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一张包子脸鼓得更瓷实了。
  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下头,“我信娘。”
  云采采喜笑颜开,正要抱住他,却听他困惑的声音又响起,“可爹为什么一天到晚看着这张一点都不像娘的画像想娘呢?临走前把画给我的时候还跟我抢了一番。”
  云采采闻言怔住了,一下子坐到椅上,捧着脸吃吃直笑。
  宝宝满脸冷汗地望着她,终于悲哀地确定了这真是他亲娘,脱线的程度与他亲爹相比可谓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到底为什么呢?”
  看着没有得到答案一脸困惑的宝宝,清鸣停下吃鱼的动作,大发慈悲地回答他:“大概,是因为你爹眼瘸了吧。”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异议,默默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旁观了许久的一号突然开口道:“你不问为什么你爹今天没来吗?”
  宝宝头也不抬,边跟直打饱嗝的西西抢鱼边说:“不是受伤了就是有事。”
  “你不担心?”
  “我娘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一号无言望天,皇家里果然没一个正常人。
  
  发了半天花痴终于醒过神来的云采采看了看天色,道:“我得走了。”
  说罢,紧紧地抱了抱宝宝,又狠狠地亲了一口他沾满了油和酱汁的脸才放开。
  拉好斗篷上的帽子,又想起一事,顺口问清鸣:“你这么了解当今皇帝,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搞那些小动作到底想干嘛?”
  清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我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自然也从来不知他在这座玉瑶宫之外做了什么。很抱歉,你问我真是问错人了,外面的事,不管与我有关无关,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比如春日祭那场动乱,比如龙凤双佩的真实含义,再比如夏天那一场选妃。
  云采采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相处方式,她微拧着眉,“那么你也不知道今晚他和他那个女官出宫是为了什么咯?”
  “诶——”清鸣的反应依然是慢了半拍,略显不雅地耸了耸肩。
  “你看,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他出宫了的。”
  轻轻地说着,她露出了一抹淡地几乎看不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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