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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绾青丝》~超多人推介!穿越文中之经典!~(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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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4 05:49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07章 婚礼



  小红从床上爬起来,快步奔到我床边:“什么事,姐姐?”
  我喘着气,坐床上坐起来:“刚刚,刚刚屋里有个人……”

  “有人?”小红吃了一惊,赶紧点上灯,转出屏风,又快步走进来,“没有人啊,姐姐。”

  “你去院子里看看,问一下值夜的铁卫,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我抓紧胸口,现在才觉得全身瑟瑟发抖。

  小红拉开门出去,半晌回来,我赶紧道:“怎样?”

  “今晚是云巽和云坎值夜,他们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小红坐到我床边,“姐姐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我咬了咬唇,我能说是寂惊云吗?毕竟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事关寂惊云的声誉,这话说出来后果可严重了。如果那人真是寂惊云,以他的身手,避开铁卫不让人发现是完全做得到的。可是,以我了解的寂惊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蓦地想起平安白天来找我时,提到她二叔最近“经常傻兮兮的,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跟他说个事儿,也老忘掉。脑子里就记得成亲的事儿,半夜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满院子乱走。”我当时只觉得寂惊云也有这可爱的一面,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他最近这些反常的行为,都不像他冷静自制的性格会做的,而且他今日来,身上穿的是内衣,难道是梦游?如果是梦游,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寂将军有这毛病,最近寂惊云到底遇到什么事,让他反常成这样?

  “姐姐?”小红见我怔怔发呆,出声唤我。我回过神,小红拭了拭我的额头,轻声道:“这么多汗?姐姐不会是做梦吧?”

  “啊……”我心事重重地笑了笑,“兴许是梦吧。”

  “我拿衣服给姐姐换了。”小红取了套内衣,替我脱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手不经意碰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蓦地缩回去,“咦?姐姐这玉怎么这么热?”

  “啊?”我茫然地伸手摸向黑龙玉,这才感觉出黑龙玉散发出一股高热,不至烫得灼人,但也不是正常的温度。刚刚我神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竟然没有发现这玉的异状。这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热的?难道是刚才那人进屋之后?可是他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何这热度一直没有消退?

  为什么黑龙玉会变热?我心中惊怕起来。这玉是辟邪之物,在接触到邪物才会发热示警,比如上次见过那个辐射玉枕,难道刚才那人身上有邪物?还是他被邪物催使?若他真是寂惊云,难道寂将军中了邪吗?我捏着黑龙玉,心中拿定主意,今儿到寂府参加婚礼,一定要找平安问清楚。

  心事重重地睡下,再无睡意,天一亮我赶紧起床,让小红帮我梳妆,准备去寂将军府。将军府内,张灯结彩、红烛高照,前来道贺观礼的人太多,我无法近距离地观察寂惊云,也无法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女眷们被寂府安排到了花厅。平安扶着我,我拉住她的手:“平安,我不喜欢呆在人太多的地方,你找个清静点的地儿,咱们说说话。”

  “那去我房里吧。”平安带我到她的闺房。我想了想,对小红道:“小红,你去外面等我吧。”

  见她推门出去,平安笑道:“姐姐想说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问寂惊云的事,肯定不我笑了笑:“昨儿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寂将军生病了,看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做这么触霉头的梦,弄得我今儿一整天都心上心下的。”

  “姐姐你真是,不就是一个梦嘛,也让你想这么多。”平安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触霉头的,我二叔身体不知道多好,从来没见他生过病。”

  我笑道:“话是这么说,要看到寂将军真的身体无碍才放心嘛。对了平安,你昨儿说,寂将军最近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忘事儿,还半夜出来溜达,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个,二叔最近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我这位二婶儿的魅力还真大。”平安撇撇嘴,笑道,“我二叔那个人,平时多冷静啊,哪见他大悲大喜过?可自从粘上我这二婶儿的事儿,脾气也大了,我之前不待见这事儿,他冲我发过好几次火,我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骂我过啊,为了这女人,不但骂我,还跟皇上吵过一回……”

  “呃?”我诧异地道,“这话从何说起?”寂惊云,和皇上大吵?这是忠心耿耿的骠骑大将军吗?这怎么可能?

  “姐姐你是知道的,咱们天曌国的贵族婚配,一律要上通碟给皇上,皇上准了才能嫁娶的。以我这二婶儿的出身,皇上就算是同意我二叔娶她,也肯定不会让他明媒正娶纳为正房夫人。”平安啧啧道,“何况之前二叔还和回暖郡主有过婚约,虽然现在这婚约作废了,二叔可以娶别人,但也该娶个和郡主身份相差不太远的吧,如今二叔娶个青楼女子作正房,景王殿下颇多微词,认为二叔目中无人,有心轻侮皇家的脸面,还上书到皇上那里,坚持反对二叔这门亲事。”

  “还有这一茬?”原来寂惊云娶赛姑娘还有这么多内情在里面,他能顶住压力,坚持娶她做正房夫人,恐怕对她用情已深,“那皇上最初不同意是吗?”

  “是啊,搁哪儿都不会同意的。”平安点点头,蹙眉道,“可是我二叔坚持要娶她,皇上不同意,还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可把皇上气坏了。”

  “寂将军和皇上吵什么了?”我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平安这些话,一边探求更多的信息。平安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了,是皇上和二叔单独在一起时吵的,二叔跟皇上说这事儿的时候,支开了人,院子外面只听到里面很吵,不知道到底在吵什么。后来皇上怒气冲冲地走了,二叔也怒气冲冲地出来,下人们去进收拾,一地砸烂的茶杯碎片。”

  “那皇上后来怎么同意了?”我轻声询问。平安道:“我也不怎么清楚,总之他们吵了过后没几天,皇上就同意了。皇上一同意,二叔可趁了心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整天冲人发火了,倒是整天笑眯眯,不好笑的事也笑半天。”

  她说的人,怎么听也不像是寂惊云。我心中越来越疑惑,接着问:“你说寂将军最近爱忘事儿,还总是半夜出来溜达,又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呀,脑子里除了装着成亲的事儿,其它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平安气道,“跟他说个事儿,转头就忘了。半夜里不知道想什么,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问他干什么吧,他理都不理你,希望他成了亲,如了愿,快点恢复正常……”

  我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想了想,又道:“平安,寂将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还能从什么时候?”寂平安轻哼道,“就是前些日子有一天在百花楼过了夜回来,说要娶赛卡门之后,就变得神魂颠倒的了。二叔说她是正经姑娘,不能辜负她。”

  看来赛卡门已经以身相许了,以寂惊云的为人,必会负责到底。可是,寂惊云真的是为了赛姑娘神魂颠倒,才如此反常吗?还是另有原因?寂惊云的反常,与这位赛姑娘,可有什么关系?毕竟,他的反常状况是在他决定取妻之后才发生的,不是吗?我望着平安:“对了平安,这位赛姑娘的真名是?”

  “你说她怪不怪,她说她就叫赛卡门。”平安有些气恼,“脱了妓籍还用着青楼的花名,这不是成心让别人看将军府的笑话吗?”

  这倒有些反常,为何她不愿让人知道真名?我若相信她真是叫赛卡门,那才怪了。犹在思索,听到平安道:“姐姐,外面在奏喜乐了,可能是新娘子已经接到了,咱们出去看看。”

  喜轿已经到了,一身红袍的寂惊云踢开轿门,喜娘扶下了也是一身红裳,头上罩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新娘子被扶着跨过火盆,踩着红毯步入主厅,喜乐齐奏,场面隆重而热烈,司仪在那里高声叫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眼前这一幕,熟悉而遥远,我看着那对手执红绢的新人,恍惚间忆起在沧都,我和云峥也曾这样牵着红绢,拜过天地祖先。一幕一幕,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那么清晰真切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宛如昨天。云峥,那时候,我以为我会握着你的手,走完一生呵。

  “二拜高堂!”

  喜娘还在旁边说着什么,我却已听不清,抑制住要泛起的泪,我的双手在衣袍下握紧。云峥呵,我怎么办,一切人,一切事,都让我想起你。我该怎么办?

  “夫妻对拜!”

  司仪的吆喝把我从回忆中唤醒,闭了闭眼睛,让泪在眼中融散,睁眼见两人已经交拜完毕,司仪高声叫着:“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和女眷簇拥着新娘离开正厅,寂惊云笑盈盈地接受着宾客的祝贺,招呼他们饮宴。等围在他身边的人少些了,我举步走到寂惊云面前,刻意离得较近,好方便我观察他的表情:“寂将军,恭喜你!”

  “谢谢云夫人!”他一脸喜色,望着我的目光坦荡,没有一丝异样。我禁不住怀疑起昨天晚上那个人,是否真的是他?恰在此时,黑龙玉在脖子上又渐渐变得灼热,我心中一惊,忍不住退了一步。寂惊云关切地道:“云夫人身体不适吗?脸色好差。”

  “啊,人太多了,有点胸闷。”我抓紧黑龙玉,感觉那玉在掌心中越发灼热,赶紧道,“妾身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辞,将军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云夫人身体不适,自当早些回去休息。”寂惊云礼貌地道,“惊云招呼不周,夫人莫怪。”

  “怎会。”我勉强笑了笑,“那妾身不打扰将军招呼客人了。”

  踏出将军府大门,那玉的灼热渐渐低下去,只是散发着温热。我松开黑龙玉,那玉的温热一直保持不退,让我大惑不解。心中暗下决定,回府之后定要找傅先生问问是怎么回事。轿夫抬了轿子过来,正准备上轿,看到几步之外将军府外的石狮子座下,靠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举步走过去,见他拿着酒壶,正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看到我,微微一怔,我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沉谙。”

  “嫂夫人。”他站直身子。我的眼睛落到他手中的酒壶上,微微一笑:“有时间吗?一起去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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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4 05:50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08章 牵魂



  焚香、烧水、烫杯、置茶。
  易沉谙看来也是精于茶道的人,我见他娴熟地将陶壶烫热,置入茶叶,注以沸水,清香扑鼻而来。他安静地将茶汤匀倾入细致如玩具的小陶盅内,端了一杯放到我面前。

  我端起茶杯,轻嗅茶香,浅浅地吮了一口:“秀山银针?”

  他浅浅一笑:“嫂夫人是识茶之人。”

  “我哪懂。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这茶‘一杯曰品,二杯曰解渴,三杯就是饮驴’,我一直是饮驴之辈。”我笑了笑,端着陶盅在鼻子下面轻嗅着,“唯一识得的就是这陵安秀山产的秀山银针,这是云峥最爱的茶。”

  沉谙必是知道的,所以选了这茶。这种感觉真好,他是云峥的朋友,我们有可以一起怀念的人。

  “茶是雅物,亦是俗物。只要喝得高兴就好,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他端起陶盅,嗅了嗅茶香,轻声道。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寂将军府外喝闷酒,他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一切,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他。心中已明了,他与赛姑娘相互有情,那赛姑娘嫁给寂惊军,又有什么内情?纵然我有满腹的疑问,但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我微笑道:“云峥没有跟我说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可以讲给我听吗?”

  他搁下茶盅,顿了半晌,娓娓讲述了一个并不怎么离奇的故事,出身高贵的豪门贵公子,在路上救下一个偷了别人馒头被摊主殴打的小乞丐,结下一段长达十五年的友情。当然,小孩儿为何会变成乞丐,又怎么习了一身医术,怎么拥有这不俗的气质,怎么又成了面摊的老板,却不在他的讲述范围之内。我也不纠缠,只要能让我了解到云峥那些不为我所知的点点滴滴,童年的云峥,少年的云峥,青年的云峥,一点一点地,填补我空了的心。

  “原来云峥小时候,也有这么淘气的一面。”我听他讲着云峥帮他捉弄那些欺负他的人,把别人整得惨兮兮的时候,微笑起来。真好,真庆幸云峥小时候还有这样一个朋友,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身体的病痛,还曾有过欢笑。

  易沉谙抬眼看我,静静地道:“嫂夫人的眼睛,仍是看不清楚吗?”

  “不打紧的,只是有些模糊。”我笑了笑。沉谙摇了摇头,叹道:“这不是云兄想看到的,嫂夫人是聪明人,请善待自己……”

  他们都说我的眼睛早就好了,可是我也是真的看不清,难道真的是我自己不想看清吗?我到底想怎么样呢?我心里,为什么拒绝看清这个世界?是恐惧吗?因为怕失去,就让自己变得可怜,这样,所有人都会围在你身边,照顾你,让你依赖,让你理所当然地霸占。是这种可耻的心态吗?

  发觉自己真的无法理直气壮地回应沉谙,我微微苦笑。坐在马车上,直到回到侯府,我也没有为自己找到答案。下了车,望着侯府威严高耸的大门,心情蓦然变得沉重,不管我愿不愿意看清这个世界,有些责任和义务,都是我没有办法逃避的。

  进了大门,我让小红扶我去找傅先生,在庭院里碰到安远兮,被他叫住:“大嫂!”

  我停下脚步,他走过来,脸色有些凝重:“大嫂要搬到‘舒园’住?”

  “啊,是。”蓦地想起早上出门时,跟下人说把舒园整理出来,我要住到那里去。主要还是昨晚被寂惊云吓了一跳,如果他真是中了邪,万一深更半夜又跑来,做出一起比昨晚更奇怪的举动,还不把人吓死。

  “怎么住得好好的要搬到舒园去?”安远兮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我最近有点头疼,舒园清静些。”

  “是吗?”安远兮的语气满是怀疑,我赶紧点头。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才道:“若是有事,不要藏着,爷爷会担心。”

  “嗯,我知道。”我避开他的目光,对小红道,“小红,我们走吧。”

  进到傅先生的小院子,看到他和冥焰在院子里摆弄一些石头树枝,看到我进来,冥焰跑过来,笑道:“姐姐你来啦,快看我摆的五行迷魂阵。”

  我笑道:“又是什么?”

  “五行迷魂阵是奇门遁甲之术,如果人在阵中,就像进了迷宫一样,师傅今天刚刚才教我的。”冥焰兴奋地道,“师傅说我聪明,我刚刚已经成功布阵了。”

  “就是这些石头树枝?”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啊,而且这些石头树枝都好小,人都遮不住,能迷魂么?

  傅先生笑了笑:“少夫人可以进到阵中去试一试。”

  我真是有些好奇,让小红扶我走过去,走到阵中,顿时像进入另一番天地,庭院消失了,眼前像是突然降了一场大雾,白茫茫一片,我和小红试着走出去,可是怎么走,仿佛前面都有一道墙阻挡着,我和小红仿佛被困在一座枯井里,根本无法脱身。

  “冥焰。”我不信都不行了,“快放我出来。”

  话音刚落,手就被冥焰抓住,他带着我不知道怎么转了几道弯,就脱离了迷雾般的困境,眼前仍是刚刚的庭院,刚刚被我怀疑的石头树枝零乱地摆了一地,看不出任何特别。

  “姐姐,怎么样?没骗你吧?”冥焰很得意。我心中一动,笑道:“冥焰真聪明,不如你帮我在舒园也摆个这种阵吧。”

  “好呀。”冥焰一口答应,随即又道,“姐姐在舒园摆阵做什么?”

  “你别管,照做就是了。”我怕寂惊云晚上又来,不知道这阵能不能困住他?冥焰见我不答,也不追问,立即道:“那我现在就跟你去吧。”

  “你去吧,我还要跟傅先生说点事儿。”我笑着看他走远了,才对傅先生道,“傅先生,我有些事请教你。”

  “进屋谈吧。”傅先生转身进屋。小红扶我进去,等她退出房,我才道:“先生见多识广,有没有听闻过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性格大变,平时冷静自制的人,变得易喜易悲,老是忘事,而且,晚上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无意识的举动,就好像梦游一样……”

  “这种情况,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心智受损,才可能发生。”傅先生想了想,“我以前见过一个妇人,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可是孩子生下来却是死胎,大受刺激,晚上就会梦游,跑到猪圈里抱着小猪叫儿子。”

  “不是的,傅先生。”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是否知道,如果有人被人施了邪术,那人会不会有这些奇怪的征兆?”

  “邪术?”傅先生微微一怔,低头细细思索,蓦地,脸上带上一丝惊色,“少夫人如何知道有这样的邪术?”

  “真有这样的邪术?”我紧张地道,“先生能否详细告之?”

  “少夫人为何要知道这种邪术?”傅先生慎重地道。我迟疑了一下:“我,我最近发现一个朋友,有这些反常的症状,而且我接近他的时候,我的黑龙玉会变热示警。”

  傅先生是知道我这块蟠龙墨玉乃辟邪神器的,听我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变得凝重,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痛色,语气竟然有一丝颤抖:“你说这块蟠龙墨玉会示警?是什么征兆?”

  “就是,玉突然变得很灼烫,就算我离开了,那玉的温度也一直持续不退,要很久很久才会退热。”我见傅先生的眼睛蓦地睁大,唇角微微有些抽搐,心中不由大为奇怪,何以傅先生的反应如此之大?

  见他久久不语,脸色怪异,神情恍惚,我不由出声:“傅先生?”

  “你的那个朋友是谁?”傅先生回过神,语气有些急促,“带我去看看他,我要看到他人,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中了那种邪术。”

  我怔了怔:“可是……”这不太好吧?这样贸贸然带傅先生去看寂惊云,没名没目的,我想了想,道:“先生想见他,我可以做安排,不过先生能否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傅先生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久久,才缓缓道:“我知道南疆有一种邪术,名叫牵魂降,中降者初期发作的症状,就是这样。”

  “牵魂降?”我想了想,有些讶异,“是降头术么?”

  傅先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少夫人如何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过降头术,跟蛊术好像差不多吧?”我心中一紧,想起云峥所中的蛊毒,寂惊云的降头之术可有解?

  “两者之间有相似之处,但降头术比蛊术更为阴毒。”傅先生的眼中带上一抹恨色,“尤其是牵魂降,乃各种降术中最厉害也最歹毒的一种。”

  我不再出声,细听傅先生的解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牵魂降又名五品牵魂降。简单来说,练这种降分五个品级,最高为一品,最末为五品,练法极其歹毒,须勾出童男的肠肚和魂魄作引。童男也有讲究,用一般的童男练降的,称为‘人头附肚童神’,但通常只能练出四五品牵魂降;资质好的童男,最多可以练成三品牵魂降;而如果能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童男,则可练成二品牵魂降,这是牵魂降能练至的最高级别。”

  “你不是说一品是最高吗?”我道出疑惑。傅先生笑了笑,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一品牵魂降的确是最高,但是从来没有人练成过。”

  “为什么?”我追问。傅先生垂下眼睑,半晌才道:“上古传说,练一品牵魂降的童男,需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神之子,降头师把这种童男称为‘鬼冥童子 ’,可是神之子到底是传说,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呢?不要说是神之子了,就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凡间童男,也是数十年难遇,二品牵魂降都极难练成,除要降头师的功力要高,还要有运气,能找到合适的童男,所以牵魂降一般最多能练到三品。”

  神之子?若真是神之子,还会被降头师抓去练降么?这降头术还真够邪乎的。我继续问:“那牵魂降的品级,又有什么区别呢?”

  “五品牵魂降已可害人于无形,四品可令受害人产生幻觉,迷失意志,做出匪夷所思的怪事,瞬间控制住受害人的意志,做出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但四品牵魂降需降头师以身殉,假如术败,便会被降术反噬。而三品牵魂降若练成,降头师便可提升自己的功力,脱离以身殉术的险境,据说练成之后能长生不死,但练降过程也异常凶险,除了要以优质童男的魂魄肠肚为引,在七七四十九天的练降期内,每天都要吸食人血,一天不吸,就会前功尽弃,功力尽失,而且这个期间,降头师本身的身体非常脆弱,不能见光,不能受一点伤害,否则立即会化成一滩血水。三品牵魂降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吸食人血,但每隔七七四十九天,都必须吃掉一个孕妇腹中的胎儿,以维持功力。”

  我听得毛骨悚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傅先生接着道:“二品牵魂降的练法比三品有过之而无不及,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吃孕妇腹中的胎儿维护功力,此时降头师不但长生不死,而且力大无穷,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那传说中的一品又是如何?”我听得瞠目结舌。傅先生唇角淡淡一勾:“一品牵魂降乃神人之术,练成之后,这世上再无降头师做不到的事,相当于无所不能的神。”

  “是魔才对,这简直是魔鬼才做得出来的事。”我愤愤地道,咬了咬下唇,问道,“那我刚才说那些怪异的行为,是中了四品牵魂降么?”

  “我没有看到人,不能下判断。”傅先生摇摇头道。

  “那我尽快想办法,安排先生与他见面。”我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让傅先生有理由跟我到寂府去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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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09章 邪降



  平安病了。
  皇上十分关心,派了宫中的太医去给她瞧病,太医说她只是偶染风寒,休养几天便可,可是平安的风寒服了药却没什么起色,老是咳嗽,浑身没力,于是这一日,我带着傅先生,堂而皇之地去了将军府。

  平安的病,当然与我有关。

  我在平安上门来找我的时候,将一盆盛开的并蒂水海棠摆在屋内,水海棠是天曌国一种美丽的水生植物,大如碗状,花瓣密集层叠,色淡粉,通常一茎只开一朵花。而并蒂水海棠与并蒂莲一样,一茎生两花,一粉一白,十分少见,是花中珍品,也是吉祥喜庆和爱情的象征。平安一见就喜欢上了,我便将这盆花送给她带回去。

  那花表面上看,并无不妥,而在花盆底部,傅先生在花泥里加了一种药末,名叫泽芝草,那药本身无色无味,可是如果并蒂水海棠吸收了药草的养份,到夜间时,花的香精中便会散发出一种能让人产生类似风寒症状的东西,除此之外,那花香对人体别无害处。为了能让傅先生不被人起疑地见到寂将军,我只好出此下策,委屈平安一阵了。

  到了将军府,看到寂惊云在下人通报后迎出来,我微微欠身,笑道:“将军,听说平安不舒服,我请傅先生来给她看看。”

  “云夫人有心了。”寂惊云笑了笑,转身对傅先生抱拳道,“惊云谢过先生。”

  傅先生盯着寂惊云的脸,语气平淡地道:“寂将军客气了。”

  “将军还是先带我们去看平安吧。”我将手递给小红,寂惊云转身带路,我注意到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脸色渐渐有些奇怪。身在寂府,心中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得压下,进了平安的房间,见平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走上前,平安见了我,撑起身子,她的丫鬟赶紧扶着她坐起来,我坐到床边去,笑道:“听说你的病一直不见好,我请傅先生来给你看看。”

  “谢谢姐姐。”平安恹恹地道。傅先生给平安诊了脉,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寂惊云:“将军让人按这张方子给寂尚仪抓药煎服,两日定能好转。”

  “谢谢先生。”寂惊云接过方子,唤来管事去照方抓药。我一路进来,见寂府上下大红的双喜还没有揭下来,笑道:“将军,怎么不见新婚夫人?”

  “她在厨房给平安煎药。”寂惊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说着,寂将军的新婚夫人端着药碗踏进房来了,见了我们,微微一怔。相互见了礼,我已将此行的把戏做足,不好再呆,准备向寂惊云辞行,突然听到傅先生道:“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也让老夫为你把把脉。”

  我抬眼看向傅先生,难道傅先生还不能确定么?寂惊云错愕地道:“惊云未觉自己有何不妥。”

  傅先生笑了笑:“将军额头隐有黑气,最近肯定接触了不吉之物,还是让老夫替先生号一脉吧……”

  话音未落,听到咣当一声,寂夫人端进来的药跌到地上,我们回过头,见她正冲着平安的丫鬟喝斥:“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药碗都端不稳……”

  小丫鬟垂头不吭声,平安瞪大了眼,语气有丝不满:“二婶,明明是你自己递药碗给秀秀的时候滑了手,怎么冤枉人呢?”

  寂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寂惊云赶紧打圆场:“罢了,反正傅先生给平安新开了药方,等那药抓回来,煎那一服药就好了。”然后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丫鬟,“快收拾了。”

  “寂将军……”被打断的傅先生又提起话头,“让老夫替你诊诊脉……”

  “相公,瞧我这记性。”寂夫人打断傅先生的话,对寂惊云道,“刚刚外面好像来了客人,我一时忘了说。”

  “是谁?”寂惊云道。寂夫人蹙了蹙眉:“我没记住,你去看看吧。”

  “啊,好。”寂惊云听了,转身对我道:“云夫人,惊云失陪。”

  我笑着点头,与傅先生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想帮寂惊云诊脉是做不到了。不过这位寂夫人的表现,倒是有些异样。寂夫人见寂惊云出去了,转脸看我:“云夫人,大夫说平安的病要静养,我们不要在她屋里呆太久。”

  “你说的什么话?我的朋友呆多久关你什么事?”平安火了,“你才不要在我屋里呆着,给我出去!”

  “平安,别闹脾气,寂夫人的话也没说错。”我赶紧站起来,“你好生养病,我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不然诺儿找不到我会闹的。”

  平安愤愤地瞪了寂夫人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了。寂夫人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云夫人,妾身送你出去。”

  “不敢劳寂夫人驾。”我笑了笑,看了傅先生一眼,让小红扶我出门。寂夫人跟着出来,沉默地走到大门口,傅先生突然开口道:“寂夫人,寂将军额间隐现黑气,此乃凶兆,身体必受不吉之物损伤,夫人要多多留心才是。”

  寂夫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多谢先生关心,妾身自当留心。不过妾身相公身体一向无恙,先生也不要过于危言耸听。”

  傅先生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沉,转身上轿。我见寂夫人表情淡漠,心中有些隐隐的忧虑,这位寂夫人对寂惊云看上去全无半分关切之情,如果是她的性格使然,倒也罢了,可如果不是呢?那她嫁给寂惊云,可是有别的目的?或者,与寂惊云的异常反应有关系?

  回了侯府,我很有默契地随傅先生去了他的院子。关上门,我赶紧问道:“先生将蜜萝花粉投到那盆并蒂水海棠里了没有?”

  “少夫人请放心,明天寂小姐的病就会好。”傅先生笑了笑,我舒了口气,看来是投进去了。蜜萝花的花粉,可以化解水海棠吸取泽芝草产生的毒性。我的目的既已达到,自不必再让平安一直生病下去。

  我坐下来,望着傅先生道:“先生可发现寂将军有什么异样?”

  “如果我没有料错,寂将军的确是中了降。”傅先生表情严肃地道,“而且,还是极厉害的二品牵魂降。”

  “什么?”我讶异地道,“你不是说,二品牵魂降极难练成吗?”

  “是极难练成,但并不代表练不成。”傅先生的眼神渐渐深沉起来。我咬了咬唇,疑惑地道:“中了二品牵魂降会怎样呢?”

  “中了牵魂降的人会渐渐迷失意志,被人操控做出怪事,但与其它几品牵魂降不同的是,那些中降者,举止言行呆滞,能明显看出被人操控。”傅先生沉思道, “而二品牵魂降,中降者与常人基本无异,但邪降会激发中降者的七情六欲,将人压抑掩藏在心底的各种阴暗的记忆、痛苦的过往无限放大,最终导致精神被施降者操控,这个施降过程很慢,程序也很复杂,但是这种傀儡,跟中了下三品的那种低级傀儡是完全不同的,常人很难发现异样。”

  “先生怎么确定就是二品牵魂降呢?”我越听越紧张。傅先生顿了顿:“看他的眼睛,我们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正立的,就像照镜子一样。但是中了二品牵魂降的人,你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刚是头朝下倒立的。”

  竟有这样的奇事,怪不得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了。“谁会给寂将军下降呢?”那人下降的目的是什么呢?操控寂惊云?那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会给寂将军下降,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寂将军新娶这位夫人了。”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怀疑那位寂夫人,但听到傅先生如此肯定地说是她下降,仍是吃了一惊:“先生此话怎讲?”

  “二品牵魂降下降的过程极其复杂,用来对付的人也通常不是常人。比如寂将军,他武功奇高,常年征战沙场,见惯杀戳,是位心志异常坚定的人,这样的人,要攻破他的心妨,成功下降,本就不易。降头师除了要在附近操控之外,还常常要借助降引。”傅先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不解地道:“什么是降引?”

  “这个……”傅先生顿了顿,脸色有些“降头师会把牵魂降下在处子身上,这个女子就成了降引,然后让这个女子引诱受害者与之交合,降引被处子血启封之后,会顺势进入受害者体内。这时降头师便开始施法,通过这种方法,受害者绝无可能逃过大劫。”

  竟然是这么阴毒的办法?我想起平安说,寂惊云是从百花楼过夜回来之后,变得异样的,难道那天就是他的中降之日?那赛卡门肯用自己的清白身子来做降引,为什么?她与寂惊云有仇?要害他也不用赔上自己的身子?若是为了操控他,操控一个身份如此尊贵,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的傀儡,是为了什么?利益?或者是通过他获取更大的利益?难道是……,我悚然一惊,难道是为了对付皇帝?

  心中的线越理越顺,不管她的目的是寂惊云还是皇帝,她的身份绝不简单。我蓦地醒悟过来,怪不得她要栖身青楼,取名赛卡门。她的目的绝非哗众取宠,当年京城之中,寂将军用千金拍下艳妓卡门的初夜,一夜风流后包下卡门的流言,传得街知巷闻,如果她想吸引寂惊云的注意,取名叫赛卡门,是最快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从这点来推测,她的目的是寂惊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真是她下的降,她既然已经成事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寂将军呢?”我不解地道。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说过,寂将军是那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就算是成功下降,由于降头师不能近距离操控中了二品牵魂降的受害人,所以需要有人在初期对中降者进行一定时间的催眠,等到中降者完全被降头师控制了,才能功成身退。”

  “那中了这二品牵魂降,可有解救之法?”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傅先生定定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心头一紧:“无解?”

  “无解,连下降的降头师都无法解二品牵魂降的邪术。”傅先生还是摇头。我想了想,摸了摸脖子上的黑龙玉,不死心地道:“辟邪神器也解不了这邪术吗?”

  傅先生看了看我的脖子,微微一笑:“辟邪神器也不是不可以解降,但是拥有神器的人需知道如何开启神器和控制神器,少夫人你知道吗?”见我怔住,傅先生接着道:“少夫人若不懂控制神器,这块蟠龙墨玉也只可保你本人不会被邪术控制,如果是一品牵魂降,连蟠龙墨玉都护不住你。”

  “傅先生也不懂吗?”我捏紧脖子上的玉,知道自己其实是白问,如果他知道,也不会说无解了。果然,他摇了摇头:“能拥有神器是莫大的福缘,凡间之人哪懂得使用神器?”

  我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的确不懂如何控制这块墨玉,会控制它的人,大概只有冥焰了,可是他却没有记忆。难道寂惊云真的无救了吗?从傅先生屋里出来,我沉默地往舒园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沉思,这件事太严重了,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处理的。

  我停下脚步,小红转头看我:“姐姐,怎么了?”

  我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小红,让人准备轿子,我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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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4 05:51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10章 机锋



  我有一年多没进宫了,选秀之后,宫里添了许多新人,以为不会引人注意,没想到还是有不少人认出我。领路的太监扶着我一路行去,听到不少人给我请安。听说皇上今儿在朝上接见了几个外国使臣,这会子正与他们在御花园里赏花。进了园子,听到领路的太监在给守卫通报,一会儿,听到守卫出来恭敬地道:“皇上请荣华夫人去御书房等候!”
  看来要打发了使臣才能见我,我点点头,跟太监去了御书房。太监奉了茶就退出去,我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候。皇帝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不多时就过来了,我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他见我一个人在屋内,“怎么没人在身边侍候?你的丫鬟呢?”

  “在宫门候着,让她进来不合宫里的规矩。”我站起来,赶紧答道。皇帝轻轻一哼:“眼睛不方便还逞什么能,以后你这儿不兴那些规矩。”

  “谢皇上。”我欠了欠身。皇帝看了看我:“坐吧,找朕有什么事?”

  我坐下来,将寂惊云的事详细禀报给他,想了想,还是省去了一些没说,比如寂惊云梦游侯府,比如黑龙玉发热示警,以免多生事端。只从平安生病,我带傅先生去给她瞧病,发现了寂将军的异状说起。皇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沉。等我讲完,他半天不语,我有些忐忑:“皇上……”

  “朕知道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皇帝淡淡地道,似乎并不惊慌。我拿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如果寂惊云真的没得救,等于卸掉了皇帝的一条手臂,他就不着急吗?还是他已经有了打算?

  “是,那臣妾先回去了。”我向来无法猜测这位皇帝深不可测的心思,站起来,施了礼,轻声道。

  “你难得进宫一趟,去看看太后吧,她常念叨你。”皇帝静静地看着我,淡淡地道。

  “是。”我垂头应道。皇帝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扬声道:“双喜!”

  他的随身太监双喜踏进屋里,皇帝吩咐道:“你送荣华夫人去太后那里,路上小心侍候着。”

  “是,皇上。”双喜走到我身边,扶起我的手,“荣华夫人请。”

  “有劳喜公公。”我有些意外,又不好推辞,皇帝随便让个小太监就可以带我去太后那边的,偏要让他的随身太监送我去,也不嫌招摇。

  随着双喜公公出去,一路在都在想着皇帝到底会怎么处理寂惊云的事,这件事交给皇帝,皇帝让我别管,于公,云家不好再插手,于私,我却不能不顾寂将军。沉谙知道赛卡门做的这些事吗?我是不是该找他问一问?是否还应该让隐执事查一查这个赛卡门的来历呢?

  犹在思量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略带惊喜的声音:“叶姑娘?”

  我讶异地抬头,前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着曜月国服饰的男人,高个子那个上前两步,朗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姑娘。”

  我看清他的脸,有些讶异,随即明白过来,原来皇帝接见的外国使臣就是他。微微欠了欠身,我笑了笑:“妾身见过王子殿下。”

  “叶姑娘?”他身边那个矮个子男人好奇地打量我,“三殿下,这就是退还了你金刀的那位姑娘么?”

  乌雷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矮个子男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冒失,悻悻地住了嘴。我微微一笑:“殿下,妾身已嫁为人妇,再称姑娘不合适了。”

  “我知道,你夫君……”他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我欠了欠身:“殿下,妾身还要去见太后,先告辞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即使已经把他甩在身后,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令我背心发痒。再过一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乌雷是为这件事出使天曌国吗?那不久之后,恐怕还会有辰星国和红日国的使者前来,到那时候,京城又会热闹一番了。

  踏进太后的懿宁宫,芳婷嬷嬷早就站在宫门候着,见了我,脸上带着真诚的喜色:“荣华夫人,您好久都没进宫了,太后经常念叨您来着,夫人快请进。”她上来替换了喜公公扶住我,我笑了笑:“太后好么?芳婷嬷嬷好么?”

  “好,都好,劳夫人挂记着。”自从查清慕容妃那件冤案,为楚家翻了案,芳婷嬷嬷对我就一直特别上心。话说皇帝在蔚相倒台之后就下旨给慕容太傅平了反,慕容一族当年因为慕容太傅灭门案受到牵连的,差不多都恢复了原职,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慕容太傅的儿子慕容楚。只有我知道,慕容楚是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了。

  这一年来我为云峥守丧,外界的信息差不多都封闭了。假蔚相被流放之后,蔚家大哥也不经常有音讯回来,一年多了,仅给我写了两封信,我心里清楚,他想查真蔚相的事,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可能他心里对真蔚相做的坏事也有数,查下去也落不到什么好处,现在蔚家大哥到底在为皇帝做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方便问。冷宫中的德贵妃,他似乎并不怎么上心,我们都没有点破我这具身体的身份,也许,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处理方式。

  刚刚踏进房门,就听到太后欣喜的声音:“叶丫头,你终于舍得来看我这老太婆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我笑着让芳婷嬷嬷将我扶到太后身边,刚想行礼,被太后一把拉住,牵着我坐到软榻上,激动地道:“不用行礼了,让我瞧瞧,我的儿,怎么越来越瘦了?”

  “太后……”面对她的亲热,我有些僵硬,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她还对我进行了一番警告来着。太后摸了摸我的脸,嗔道:“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芳婷,将御膳房里送来的珍珠燕窝给叶丫头盛过来。”

  “谢太后赏。”我接过芳婷递过来的珍珠燕窝,心里叹了口气,我并不爱吃甜食,但太后赏的,不吃还不行。勉强吃完,将碗搁到矮几上,宫女上来将碗收走,抬眼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我,笑了笑:“太后,臣妾这么久没进宫给您请安,您别怪臣妾,太后凤体安泰吧?”

  “我这老太婆有什么不好的。”太后叹道,“老了,身子骨自然比不过后生的时候。”

  “瞧您说的,太后娘娘的皮肤比那些小姑娘还光洁,气质又高贵雍容,说句不恭敬的话,就像臣妾的姐姐似的,哪里老了。”我捡着好听的话拍马屁,果然女人都是喜欢听别人夸她年轻漂亮的,太后的眼睛都笑眯了,嗔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本宫高兴。”

  “臣妾说的可是大实话来着。”我卖乖道,陪着笑。太后乐了一阵,拉起我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再年轻貌美又如何,还不是……”她顿了顿,拍了拍我的手,叹道:“丫头,你真是跟哀家一样命苦,年纪轻轻的,云世子就丢下你走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进宫里跟本宫说,本宫决饶不了他。”

  “娘娘多虑了,谁会无端端地欺负臣妾呢。”我笑了笑,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题道,“对了太后,我在过来的路上见着了曜月国的使臣,可是来给皇上庆贺寿辰的?”

  “嗯。”太后笑了笑,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庆贺是只一方面,恐怕还不止这个目的这么简单。”

  “哦?”若是牵扯到国事,我觉得不好问了,只是笑了笑。太后却接着道:“这次出使的是曜月国的乌雷王子,他捧来了曜月国国王的国书,除了给皇上庆贺寿诞,还想和咱们天曌国联姻。”

  “联姻?”我怔了怔。两国联姻,通常是打了败仗之后才搞这一套,曜月国与天曌国之间,这几年平平安安的,突然要联姻?我咬了咬唇,心下有些忐忑。这一年多年,云家暗中对曜月国马尔蒂族的一些物资贸易进行了控制,特别是他们需要的盐、茶等民生物资,都需要通过高价才能买到,而马尔蒂族的马匹,也总是以很贱的价格贩卖出去。我当初在草原上发誓,要让马尔蒂族的人付出代价,而这个计划的操作,却是安远兮在完成,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只知道马尔蒂一族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就是了。不知道这件事,对两国的联姻,有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嗯。”太后的神秘地笑了笑,“叶丫头觉得如何?”

  “这是好事。”我笑了笑,“皇上多收一个妃子就是了。”纵然我看不起那种把自家女儿送出去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我不会愚蠢地在太后面前表露出来。

  “一定是他们送来么?”太后微微笑道,“怎么你不认为是我朝送公主去塞外?”

  “他们凭什么和我们天曌皇朝谈条件?”我不以为然地道,既是他们求人,当然是他们送女儿过来了。

  太后淡淡一笑,语气听不出情绪了:“曜月国的确送了位公主来,这位其其格公主被称为‘草原之花’,是国王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国王陛下也想在咱们天曌国替乌雷王子迎一位金刀阿蒂拉回去。”

  我挑了挑眉,勾起唇,没有出声。皇帝的两位皇姐已经出嫁,皇妹南华公主才十一岁,不可能送去和亲,如果皇帝答应的话,只能在王府中找郡主了,既然曜月国送了位身份特殊的真公主来,是不可能随便找个宫女封成公主唬弄过去。不过这些与我没关系,我懒得发表意见。太后见我不怎么感兴趣,笑了笑,转题道:“叶丫头,你对皇上设置的这个秉笔尚仪官职怎么看?”

  “娘娘,皇上这么做自有道理。”我笑了笑,这事儿我可不好发表意见,“臣妾不敢妄议朝政。”

  “是么?”太后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语气莫测,“皇上也不晓得是听谁说,女人也可以做官当皇帝,竟然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我的脊背开始冒冷汗,不敢出声,只听到太后缓缓道:“好在皇上没失了分寸,既然有秉笔太监,设个秉笔尚仪也不算太荒唐。”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听到太后这样说,才幽幽地舒了口气:“是,皇上圣明。”

  太后摸着我的手,轻笑:“叶丫头,可惜你眼睛不好,否则这秉笔尚仪么,我倒觉得你挺适合做的。”

  “太后说笑了,臣妾不给皇上添乱就好了。”我不动声色,缓缓道,“臣妾是孀寡之身,随侍君侧,不成体统,理当避嫌。”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唇角淡淡一勾,眼睛也弯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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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4 05:53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11章 疯子



  “对了,你们云家的想容,进宫也有一阵了吧?”太后突然又转了话题,笑道,“她可是皇上‘上记名’留宫的,看来皇上对她的印象不错。”
  “能得皇上的青睐,是想容和云家的福气。”我微笑道。女子进了宫,想获宠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云家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在银两方面能帮她打点一下。但老爷子表现出的态度有点奇怪,想容没进宫时,他挺关心的,事事都帮她打点得非常周到,可是一进了宫,对她这事儿也不怎么上心了。我原本以为老爷子很想家里出个皇妃光耀门楣,肯定会费心帮想容在宫中活动,前些日子我专程问老爷子用不用拨一笔钱给想容在宫中打点,没想到老爷子让我以后不用再理想容的事便不再多言,一副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选秀也结束了,朝中那些大臣,上书好多次,让皇上尽快立后,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留宫的秀女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有晋封,选后这件事也一直拖着。”太后的语气有些烦恼,“真是不让本宫省心。”

  这个,好像我仍然不适合发表什么意见。实话说,我对于每次来见太后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了,应付这位娘娘比应付她那个皇帝儿子还要吃力,她到底想如何?我一个寡妇,别说我跟皇帝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真跟皇帝有什么,也不可能正大光明进宫成为他的女人,何况我还不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寡妇。我在心底苦笑,她何需防我,我的心已经随着云峥一起死了,或者,太后是不相信荣华夫人忆夫成狂的流言吧?云峥,我好累,我该怎么办?

  太后见我不出声,笑了笑:“叶丫头,今次选秀中,你们家想容德行姿容出众,我看过她的八字,和皇上也最合,本宫挺喜欢她的,永乐侯有这么乖巧一个孙侄女,真是好福气。”

  “那也比不上太后的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如今是太后的儿媳妇。”我笑了笑,这是向云家施恩么?或者想暗示,有意让想容入主中宫?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你这丫头倒会说。”太后微微一笑,我笑而不语。太后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我今儿和皇帝说了些什么吧?可是这件事皇上让保密,怕打草惊蛇,我也不好说。太后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又不愿意明着问,我也装糊涂好了。

  从宫里出来,我径直去找易沉谙,谁知道进去,见他正在收拾行李,我怔了怔:“沉谙,你要去哪里?”

  “我早想去四方游历,以前一直被俗事缠扰,没有机会。”沉谙给我奉上茶,“嫂夫人来得正好,我就不再到府上知会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我蹙起眉,盯着他,“因为赛姑娘?”

  沉谙静了半晌,淡淡地道:“怎么会,我与赛姑娘并不熟识。”

  “不熟识?”我笑了笑,“沉谙,我是过来人,你不用骗我。”

  沉谙沉默不语,我叹了口气:“你既已决定,我也不再劝你,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赛姑娘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嫁给寂将军?”

  “嫂夫人,我与赛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她的事我并不清楚。”沉谙仍旧坚持着这套说词。我静静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说到底,我与易沉谙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我不能逼他说他不愿意说的事。心事重重地回了侯府,刚下车,云义就迎上来,脸色忧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侯爷刚刚又犯病了!”

  我一惊:“爷爷没事吧?”老爷子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最近病发的频率高起来。

  “傅先生正在帮他诊治。”云义赶紧道,“您快去瞧瞧!”

  小红赶紧搀住我往里走,急急忙忙踏进老爷子的房间,见安远兮和云德都站在床边,傅先生正在给老爷子施针。我赶紧走到床边,见老爷子闭着双目,像是晕过去了。抬眼看着安远兮,轻声道:“爷爷怎么样?”

  “刚刚病发了,现在傅先生施着针,情况已经稳定了。”安远兮低声道。话音刚落,听到老爷子一声咳嗽,我赶紧转头看过去,见老爷子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傅先生轻嘘了口气,轻声道:“侯爷,你这身子要好好休养,莫要再动气着急。我出去给你开方子。”

  老爷子疲惫地点了点头,傅先生出去了,我赶紧蹲到床边去:“爷爷,你怎么样?”

  “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爷子见我和安远兮都守在床边,微微笑了笑,“吓坏你们了。”

  “爷爷怎么会发病的?”我蹙起眉,忧心忡忡地道,“傅先生让你别动气,谁气你了?”

  “只不过是生意上的事。”老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的。”

  “生意上的事爷爷就少操点心吧。”我叹了口气,“不是有小叔和我看着吗?爷爷还不放心吗?”

  老爷子只是笑了笑,蓦地反应过来,莫不是他自己亲手负责的那些事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急得心脏病都犯了?为什么老爷子一直不肯透露这笔神秘的生意呢?

  见他不肯说,我转了话题,笑道:“对了,爷爷,跟你说件喜事,今儿我进宫看太后,听她的语气,有意立咱们家想容为后呢。”

  “是吗?”老爷子的反应很平淡,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我有些诧异,见老爷子脸色深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半晌,他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有点儿累,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站起来,小红将我扶出房间,安远兮跟出来。我默默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他:“爷爷到底是怎么发病的?”

  “这个月堂叔公该转到‘外支出’的账不但没转,还用它做了其它的支出,爷爷知道了很生气,在屋里大骂了几句就病发了。”安远兮左右看了看,轻声道。

  这笔神秘的“外支出”到底是什么?老爷子为何如此着紧?不但云家几个执事不知道,连我和安远兮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低下头,陷入沉思。安远兮见我神色不定,轻声道:“大嫂今儿进宫,还好吧?”

  “呃?”我怔了怔,抬眼看他,“什么?”

  “呃……”安远兮顿了顿,“没什么,大嫂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安远兮问这话倒奇怪了。想了想,对他道:“小叔,麻烦你让隐执事替我查一查寂将军新娶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历。”

  安生失踪后,安远兮求老爷子让隐执事帮忙查找安生的下落,老爷子便将调配隐执事的权力交给了安远兮。安远兮看着我,没问我为什么要查她,只点了点头:“好。”

  我道谢回房,想了想,让人把云乾叫来:“你让人替我盯着易沉谙,将军府也替我安排人盯着寂夫人,每天都要向我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常情况,立即来报。”

  我不是怀疑沉谙与寂将军这件事有关,但我也不相信他对赛卡门真的一无所知,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尽量搜集更多的情报和资料,最重要的,是找到救治寂将军的方法。皇上已经知道寂将军中了邪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会找谁去确认呢?

  一天过去了,皇上和寂府都没什么动静。两天过去了,仍是平静无波。我派去的探子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心里忧急如焚,整天坐立难安。第三日,平安的“风寒”痊愈,过府来道谢。那丫头进门就一脸怒色,我开始不知道她的来意,有些心虚,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生病的原因,笑着试探道:“哟,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惹我们的寂尚仪了?”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气。”平安坐到我身边,气呼呼地道,“我今儿出门遇到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气死我了。”

  “哦?他说什么了,气得你这样?”我笑了笑,接过小红递来的茶。

  “我今儿一出门,看到有个男人在将军府门外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叫家丁抓住他盘问。结果那人原来是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说我们将军府被邪云笼罩,邪气当头,定是有人被邪灵附体,失了魂魄。”平安忿忿不平地气道,“我一听就火了,让人把那疯子揍了一顿,竟然敢诅咒我们将军府……”

  我的手一颤,差点把茶杯打翻,心中惊疑不定。这人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将军府有人中了邪术?是否和赛卡门有关的人?如果是,又怎么会跑到将军府门口胡言乱语?我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轻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疯子?你以前见过么?”

  “他这样胡言乱语,不是疯子还是什么?”平安气哼哼地道,“我以前没见过那人,那人似乎不是京城人,我见他穿得像个土包子,像是乡下来的。”

  “哦?乡下来的?”我装作不在意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人穿一身样式很古旧的短布衫,那款式怕是五十年的了,背着个破旧包裹,还戴着一顶很可笑的虎头帽。”平安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从来没见过人戴那么搞笑的帽子,那帽子是几岁的孩子戴的呀!”

  “怎么会打扮成这样?”我笑了笑,“那人年轻很小么?”

  “就是不小才奇怪呀,应该二十出头吧?你说,不是疯子是什么?”平安大概是想起那人的样子,捂着嘴笑起来。

  “真是有意思,那人长什么样呀?”我感兴趣地道。

  “长相么,倒是还不丑,一脸憨相。”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就是打扮太搞笑了。”

  不动声色地和平安说说笑笑,等她告辞离开,我的笑容立即阴沉下来。让小红把铁卫叫进屋:“云巽,你们立即给我出去找一个头戴虎头帽,穿样式古旧的短布衫,年纪在二十出头一脸憨相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我带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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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12章 师徒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他身上的短布衫满是污泥,又脏又破。那顶酷似周星星同学在《鹿鼎记》里戴的虎头帽由于被他抓在手上,滑稽可笑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可是他那张脸,红红绿绿煞是热闹,比戴着虎头帽更可笑狼狈。尽管如此,那男子身上却无卑微落魄的感觉,虽然被云巽点了穴,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一张挂彩的脸胀得通红,但却不像是口出妄言的莽夫,他在将军府前的疯话,显然并非胡言乱语。

  我竭力忍住笑,看着把他带回来的云巽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他打成这样?”

  那男人瞪着我,眼里倒是没有愤怒,只是有些困惑和不解。云巽道:“少夫人,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属下怕横生枝节,所以点了他的穴,直接带回府。”

  “解开他的穴道。”我咬了咬唇,吸了口气,否则真是要笑出来,“请傅先生过来帮他看看伤。”

  云巽解了男人的穴道,让馨儿去请傅先生。那男子手脚能活动之后,揉着胳膊纳闷地看着我:“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公子请坐。”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到软榻上,见他有些狐疑,笑了笑,对宁儿道,“去打点热水来,再帮这位公子准备一套衣服。”

  转眼见那男子还站着,笑道:“公子请坐,家人失礼,带公子来此。你不用担心,妾身并无恶意。妾身夫家姓云,名叶海花。”

  那男子听我这样说,盯着我看了几眼,倒也坦然地坐下来:“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你身上有祥瑞之气,坏人身上是没有这样的气息的。”

  “祥瑞之气?”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笑了,这怎么能看得到呢?”

  “一眼就看到了呀,你身上有一道淡蓝的荧光护体,很明显的。”男子接过小红奉来的茶,随口道。他说这些惊人之语时,就仿佛就像在说你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一样自然,不惊不燥。想来他对平安说寂将军府邪气笼罩,也是这样随口而出。这样的无所顾忌,是天真莽撞?还是别有用心?难道他真的能看到什么邪气清气?我打量着那男子,微笑道:“请问公子大名?”

  “我叫段知仪,初到京城,不想被贼人抢了行李盘缠,无银两付客栈食宿,被店家打伤……”那男子才开口说了几句话,肚子里就响起怪异的响声,脸顿时又涨得通红。我见他一脸尴尬,转眼看到小红憋笑的脸,轻声道:“小红,把点心盒子端过来,再让厨房送点饭菜过来。”

  小红把点心端到茶几上,退出房。我看向段知仪,友善地道:“妾身招呼不周,公子请先用点心垫垫肚子。”

  “那我不客气了。”段知仪当真不客气,抓起点心立即就往嘴里送,不过看得出,这人并不粗鄙,他虽然吃得不客气,却不急不燥,没有半分丑相。我见他动作灵活,想来他受的不过是些花花绿绿的皮外伤,并不严重。

  我静静地喝茶,看着他吃东西,并不着急问话。一会儿,傅先生来了,帮他诊了伤,说他只是一些皮外伤,给他开了些伤药和药油。我示意傅先生留下,傅先生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随后宁儿送来了热水和衣服,厨房的饭菜也送了过来,等到那段知仪酒足饭饱,洁身换衫之后,他开口道:“夫人今日一饭之恩,知仪谢过,夫人要知仪做什么,请示下。”

  “段公子从何处来?”我摆手示意他坐下,让铁卫和丫鬟们退出去,只留下傅先生、他和我三人在室内,才笑问。

  “关麓,巍山。”段知仪望着我,坦然道,“我自幼随师父于山中隐居。”

  关麓是天曌国北方的蜿蜒山脉,山峦雄奇、绵延叠障,是天曌国与辰星国之间天然的屏障,传说关麓是仙人隐居修真之地,那里流传着各种灵奇悬疑的传说,而巍山是关麓山脉最雄奇的主峰,高耸云里,到达了肉眼看不到的极限,数千年来无人能攀到峰顶,被天曌国人尊为灵山。据说巍山与天接壤,山顶巨大壮观的马牙瀑布源头是银河,奔腾的水流仿佛从云端倾泄而下,震震地冲下山崖,冲进山谷,激起无边磅礴的白浪,汇入沧江。巍山对这个大陆,无论是天曌国、曜月国还是辰星国来说,都是不可征服的神祗一般的存在,受着万民的膜拜和景仰。

  我注意到傅先生听到关麓、巍山的时候,表情有一丝微微的讶异。再一想,既然传说关麓山脉是仙人修行的地方,像傅先生这样会些茅山术术的人,恐怕是对那里充满神往的。我笑了笑,继续套问他的来历:“公子也是在山中修行吗?不知尊师是?”

  “修行是什么?我和师父只是在山中隐居,家师自称平遥散人。”段知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倒是傅先生听闻此言,有些震惊地站起来:“平遥散人?你说你师父是平遥散人?”

  我见傅先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地道:“傅先生认识段公子的师父?”

  “傅某若是能认识平遥散人,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缘!”傅先生的眼神炯炯发亮,“平遥散人是道术高深的世外高人,传说他修行百年,已成地仙,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上天庭,位列仙班。修真之人若得到他的指点,可以事半功倍,获益良多,可惜平遥散人神踪不定,这几十年来,都没人能得仰仙颜。”

  这么厉害?地仙,也可算是仙人吧?我的眼睛一亮,不知道能否助寂将军逃过此次大劫?却听到段知仪错愕地看着傅先生:“你说的平遥散人跟我师父不会是一个人吧?”

  傅先生怔了怔:“什么?”

  段知仪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脸色有些古怪:“我师父只是一个整天泡在酒坛子里的挑剔老头儿,每天除了喝酒睡觉,就是逼我出去帮他逮兔子抓鱼摘野果子,变着花样儿弄给他吃,否则就骂我蠢,说我没本事,念叨一整天,除此之外,没见他做过什么呀,肯定不是说的那个人。”

  “呃?”傅先生傻住了,我也有些意外。傅先生死死地盯着段知仪,脸上透出狐疑,半晌,轻声念道:“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呼吸相含,中和在抱。”

  段知仪愣愣地看着他,脱口道:“不搬运,不可执著。委志清虚,寂而常照。”

  傅先生脸上浮出笑容:“这口诀,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段知仪摇了摇头,道:“我在师父的书里看到过,师父从来不教我这些,不过,他看到我看这些书,也不管我的,我不懂的拿去问他,他就骂我笨,被他骂多了,我渐渐也能看得明白了。”

  傅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是最上乘天仙修炼法口诀的第一步,你说你师父不是修真之人,怎么会有这些书?平遥散人是世外高人,行事不能以常理论断,他平日骂你的那些话,只怕也是在点拨你修行。”

  我有一丝恍然,看来这位平遥散人教徒弟,并不是一板一眼地在教,而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些古怪的事,以至这个徒弟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他师父都是修行之人。结合段知仪那些“胡言乱语”,我更有几分相信这个推断。再看段知仪,似乎也有一丝了悟,喃喃地道:“想不到挑剔老头真这么本事,不是吹牛?”

  “挑剔老头?”我掩嘴笑道,“段公子背后都是这样称呼尊师的吗?公子似乎很怀疑尊师的能耐。”

  “我不是背后这么叫他,我从小到大当着他的面儿都这么叫他,老头也从来不叫我名字,都叫我蠢小子。”段知仪看了看我,坦率地道,“从小就听老头吹嘘自己是很出名很了不起的人,我要是服侍他不周到,他就骂我说在山下,没有人不知道他,没有人不卖他的账,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人人都好吃好喝当他大爷一样供着,我这个蠢小子居然敢待慢他。”段修齐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笑他在吹牛。”

  这师徒两人的相处方式倒也有趣,从段知仪的表情及语气来看,他师徒两人的感情其实是相当深厚的。傅先生大概也看出来了,笑道:“平遥散人的确受人尊敬,尊师并没有妄言。”

  “其实我是相信他的。”段知仪笑了笑,“之前我被人抢了盘缠,没钱付账,想到老头说这些话,对店家说,我是平遥散人的徒弟,结果那人说,平遥散人是什么鬼?你是皇帝不付钱也照打。”

  呃?我瞪大眼,老天,这师徒俩真是一对活宝。这段知仪还真是不谙世事得有趣呢:“结果就惹来这一身伤?”

  “嗯,这倒没什么,不过我很生气他对老头的蔑视语气,所以我捉弄了他一下。”段知仪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我好奇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让他对进门的每位客人都叫爷爷。”段知仪咧嘴笑起来,扯伤了唇角的伤口,抽了口气。我也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他也是念了类似冥焰的“随口惮”一类的口诀。

  “段公子,令师现在是否仍在巍山?”我见傅先生的脸上也有几分期待,心知他大概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如果能找到平遥散人,没准儿寂惊云能有救。

  段知仪点了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我笑道:“段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呢?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师父?”

  “你要找我师父吗?”段知仪问,见我点头,摸了摸头道,“找他做什么?他人不在巍山了,山上只有他的墓。”

  “什么?”我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傅先生却一下子站起来,惊道:“墓?”

  “嗯,我师父三个月前说他要死了,就住到墓里去了。”段知仪道,“还是我亲手替他封的墓室门。”

  “死了?”我又惊又疑,转头看向傅先生。不是说平遥散人是地仙么?怎么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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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卷之 绝胜篇 第13章 失魂



  “段公子是说,尊师自己说他即将归天,要你把他关到墓室里去?”傅先生看到我疑惑的目光,确认似地问段知仪。段知仪点点头,傅先生的表情有一丝惆怅,喃喃自语:“想必平遥散人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羽化登仙了。”
  我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当神仙这么容易吗?不过倒没必要为这个问题与他们发生分歧。只听傅先生又问:“尊师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段知仪又点头:“当然说过了,师父说他夜观天象,见北方天空有煞星出世,其锋芒有盖过帝王星之势,但帝王星旁边又有一颗时隐时亮的无名星显,与帝王星若即若离,既像将星,又似灾星,师父琢磨不透这等星象,说天下必将有大祸,让我赶紧下山来京城。”

  “大祸?什么大祸?”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寂将军中邪降这件事呢?寂将军中降,难道能影响天下的局势?我蹙眉道:“尊师让段公子下山,可是要解开这星象之谜?”

  “解谜?”段知仪笑起来,“老头说天下大乱最好发财,我进京一定少不了好处。”

  “呃?”我和傅先生怔怔地看着段知仪,这平遥散人教徒弟也太乱来了吧?却听段知仪轻声道:“其实,我是知道师父的用意的,天下大乱,则生灵涂炭,师父大限已至,无力挽救,才遣我下山,设法阻止这场灾祸。至于是什么祸乱,师父虽然没法看透,但我相信自己能感应到。”

  我看了他半晌,才缓缓道:“段公子,你自幼居山中,可能不知这世俗的规矩,你可知你今日所说的话,是不能随意对人言的,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耳里,只怕会为公子引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他看着我,笑得坦然,“你身上有祥瑞之气,我才讲给你听的,我相信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眸纯净如水,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然而,我却莫名地觉得这个男子并不简单。我的唇角浮出浅笑:“妾身多谢公子的信任。”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接着道:“那段公子能否坦言相告,为何会在寂将军府外流连不去,甚至对人说出将军府邪气笼罩这样的话?”

  段知仪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原来夫人认识那位凶巴巴的小姑娘,这才是夫人请我到府上的原因吧?”

  “是,她是寂将军的侄女平安。”我淡淡一笑,“平安个性冲动鲁莽,我相信公子这样说,必定事出有因,妾身代她向公子道歉。”

  “我怎么会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段知仪摆了摆手,笑道,“夫人既然这样问我,想必已经知道寂府中有人中了邪术?”

  我与傅先生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将军府的确有人中了邪术,段公子如何得知?”

  “我说了,将军府邪气笼罩。”段知仪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生来便与旁人有异,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小时候常常被那些东西吓得半死,师父却说这是我的福缘,多少修行之人修一辈子也无法神通自得,开启天眼。”

  我背心发麻,是阴阳眼吧?从小便能看到鬼怪异物,这样的神通,不要也罢。那平遥散人既然收他当徒弟,没准就是看中了他这异于常人的天赋。我看了看傅先生,对段知仪道:“那段公子能否解这邪术?”

  我没对他说是谁中了邪术,也没说那邪术是二品牵魂降,心里除了不想张扬寂将军中降一事之外,还想考考这段知仪的本事,他虽是平遥散人的徒弟,但以他师父那种教导方法,这人到底学到他师父几分本事呢?只听段知仪侃侃而谈道:“寂府的邪气,与煞星遥相呼应,邪气越盛,煞星越亮,这邪气能影响星象,如此霸道,在我印象中,似乎只有南疆最阴毒的邪降二品牵魂降才能做到。我说得可对?”

  “段公子真是博闻强记。”我心中不是不惊讶的,见傅先生脸上也露出讶色,没想到他仅凭观察邪气与星象便猜中了邪术的名字。我不由紧张起来,握紧茶杯,期待地道:“那公子可知解救之策?”

  “传说要解除牵魂降,需要有辟邪神器相助。”段知仪蹙眉道,“可是这天下拥有辟邪神器的人,恐怕不会将它随意拿出来解降的。”

  “为何?你知道谁拥有辟邪神器?”我倒是有辟邪神器,就隐藏在衣领下面,不过知道这是神器的,只得我、老爷子和傅先生。在这个段知仪没说出什么道道来之前,我是不会轻异将拥有神器一事说出来的,始终,我不敢太过轻信一个陌生人。只听到段知仪道:“咱们天曌皇朝的护国神鼎,就能破除二品牵魂降之邪术。”

  此言一出,傅先生脸色蓦然大变,张口欲言,看了看我,又止住了。我心下生疑,傅先生怎么听到这话这样震惊?

  “护国神鼎是何物?”我嘴里问着段知仪,眼睛却看向傅先生。只听段知仪解释道:“传说天曌国开国太祖皇帝,得仙人赠送神鼎,奉神谕揭杆起义,得掌天下。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将神鼎封为护国神鼎,供奉于太庙,言有神鼎一日,即可护天曌皇朝国运绵长、国泰民安。”

  自古以来有人造反,总会编造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不是奉了神谕就是得了仙物,是上天的指示,以示自己造反的合理性。我看着傅先生渐渐镇定的表情,淡淡地道:“这神鼎,真是神物吗?”

  如果是这样,当初老爷子为何不设法用它来救云峥?傅先生想必是知道这护国神鼎的,否则也不会脸色大变,为什么他要对我隐瞒护国神鼎的事?还是,他对老爷子也有所隐瞒?

  “似乎从来没人怀疑过,太祖皇帝得了护国神鼎,的确是战无不胜,君临天下,而天曌皇朝,也成为四方慑服的天朝。”段知仪道,“不过……”

  如果神鼎能够救寂惊云,想来皇帝不会坐视不理,我想起对皇帝禀报寂将军中降一事,他镇定的表情,莫非早知那神鼎可以救他?可是皇帝又怎么知道神器可以破除邪术呢?

  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纷乱,只想尽快解惑:“不过什么?”那神鼎虽然是珍贵的国宝,不过用来救人,还是救寂惊云这样的国之栋梁,皇上的心腹之臣,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护国神鼎是镇国之宝,不但关系到天曌国的国运,而且还是每朝天子的护身符,能保护皇帝不被邪术所迷、邪物所害。”段知仪的话有些惊人了,“妄动神鼎,除了会影响皇帝的气运,还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让皇帝空门大开、无所依持。”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如果是这样,要皇帝拿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恐怕有些难度,即使皇帝想这么做,恐怕太后和朝臣也未必肯同意。我迟疑片刻,问道:“若是有别的神器呢?”

  “别的神器?”段知仪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笑道,“这天下间,我所知现世的神器,就只有供奉在太庙里的护国神鼎,其它的神器皆是传说之物。”

  “如果还有其它传说中的神器现世呢?”我试探道,“比如传说中的蟠龙墨玉,能否破解邪降?”

  “蟠龙墨玉?”段知仪诧异地看着我,“蟠龙墨玉虽是神器,怎么可能现世呢?”

  “为何不可能?”我明明就戴在身上,可是见段知仪的表情,只怕这玉身上还大有文章。段知仪笑道:“古藉中的确有蟠龙墨玉乃辟邪神器的记载,不过蟠龙墨玉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辟邪神器。”

  “人有三魂七魄,神也有三魂七魄,人失了三魂七魄便会死亡,而传说神仙的三魂七魄,每一样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便会化成一件神器。”段知仪接着道,“蟠龙墨玉乃冥界的神器,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蟠龙墨玉其实是冥王三魂之一的觉魂。”

  “什么?”我失声叫起来,心中又惊又乱,难道这块黑龙玉,是冥焰的魂魄吗?段知仪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定了定心神,催促道,“妾身失礼了,段公子请继续。”

  “人有天地命三魂,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人类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段知仪接着道,“觉魂为地魂,人死之后往地狱报到,地魂本来是天魂的命盘,可知天魂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命魂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地魂要进因果是非地——地狱。”

  “段公子只需说,若是失了这地魂,会如何?”我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东西,只想知道,如果这块玉是冥焰的三魂之一,冥焰会如何?

  段知仪道:“若是人失了地魂,则无法进入地府,轮回投胎。若是神失了地魂,则无法感知过去未来,但是会与遗失的地魂产生强大的心灵感应。蟠龙墨玉既是冥王的觉魂,又怎么可能被抽离出来,变成神器呢?所以我才说,这蟠龙黑玉是绝无可能现世的。”

  我用力捏紧了茶杯,力气大到几乎要把茶杯捏破。心痛得抽紧,冥焰,你这傻孩子,你当初为了让我能够随时与你联系,竟是生生抽离了自己的一魂给我么?这会不会是,你至今无法恢复记忆的原因?如果把这块玉还给你呢?你会不会想起所有的事?冥焰,我欠你的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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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4 06:00 PM |只看该作者
续卷之 绝胜篇 第14章 气怒



  “神仙的魂魄被抽离,可以还回去吗?”我定了定神,又问。
  “这……”段知仪蹙眉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抽离魂魄是神人之术,归魂恐怕也要仙人才能做得到了。”

  连这个段知仪都没有办法,难道冥焰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记忆吗?傅先生见我脸色有异,担忧地道:“少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未必明白我此刻的想法,他虽然知道我有蟠龙墨玉,却不知道我是怎么得来这块玉的。把纷扰的思绪一一压制在心底,我吸了口气,道:“撇开那些不谈,如果有蟠龙墨玉现世,是否能解除邪降之术?”

  “若真有蟠龙墨玉现世,也得冥王亲自施术,才能解降。”段知仪见我一直扭着这个问题不放,诧异地道:“难道夫人见过蟠龙墨玉?”

  要冥王亲自施术?那不是比求皇帝用护国神鼎解降更困难吗?冥焰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让他如何施术?我摇了摇头:“这么说,如果要解除邪降之术,只能靠护国神鼎相助了?”

  “不错。”段知仪点点头,“护国神鼎也是有主的神器,不是人人都能开启的,开启的口诀,只有各代的真龙天子才知道。所以即使想用护国神鼎来救人,也必须得到当今圣上的帮助。”

  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仍然只有用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而且光有神鼎还没用,还只有皇帝一个人才能救得了他。我以前以为赛卡门是冲着寂惊云来的,现在想来没那么简单了,看来我还要再进宫一趟。我看了段知仪一眼,微微笑道:“段公子如今没有落脚之处,若不嫌弃,就在妾身家里住下来吧,妾身还有许多问题,以后要向公子请教。”

  “那我谢谢夫人了。”段知仪也不客气。我笑了笑,正准备让候在门外的丫鬟们进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冥焰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想起刚刚段知仪那番话,一阵心疼。冥焰推门进来:“姐姐,我听他们说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冥焰见到房里的傅先生和段知仪,想是猜出这就是他嘴里的那个“奇怪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站到我身边:“姐姐……”一双大眼溜溜地在段知仪脸上打转。

  傅先生站起来:“少夫人,既已无事,老夫先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他今日那些奇怪的脸色,我看在眼里,只是此际不方便问他,等没人的时候我再找他问清楚。正准备叫宁儿带段知仪去客房,却见到段知仪一脸诧异地看着冥焰:“这位公子是?”

  “这是妾身的义弟冥焰。冥焰,这位是段知仪段公子,以后要住在我们府上。”我觉得段知仪的脸色很奇怪,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询问道:“段公子,有何不妥?”

  “这位公子身上有与夫人相同的瑞气,而且好似能融在一起。”段知仪蹙起眉,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如果我身上的蟠龙墨玉真是冥焰失掉的觉魂,那我的气息与他的气息相同并能相融,并不奇怪,所谓的祥瑞之气,其实也是冥焰带给我的吧?我笑了笑,无意为他解惑:“我们是姐弟嘛,相处久了自然气息相同了。”也不待他再细想,转头对宁儿道:“宁儿,你带段公子去客房,好生侍候。段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宁儿说就是,不要客气。”

  “谢谢夫人。”段知仪见我不欲多谈,跟着宁儿走出去,不过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冥焰,似乎心中满是疑惑。

  “姐姐,这人是谁?”冥焰见段知仪走出去,好奇地问。

  “是修真之人,听说他师傅是有名的地仙平遥散人,你如今也跟着傅先生学道法,有时间找人家学习学习。”我动了动心思,那位段知仪似乎对冥焰很感兴趣,让冥焰跟他多接近接近,没准儿对找到恢复他记忆的方法有帮助。

  “他很强吗?”冥焰蹙了蹙眉,有点不服气。我笑了笑:“他是不是很强我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很多东西,有些连你师傅都不知道。”

  “是吗?”冥焰瞪大了眼,样子极为可爱。我笑了笑,温柔地道:“冥焰,坐到姐姐身边来。”

  他乖巧地坐过来,我伸手抱住他,心中又酸又软:“冥焰……”

  “姐姐,你怎么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紧张地道,想抬头看我。我抱紧他,声音有一丝发颤:“让我抱抱你,冥焰……”冥焰,傻孩子,也许让你恢复记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我身上这块黑龙玉真是你的觉魂,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方法让它回到你身体里,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失了魂魄过一辈子。

  他温顺地任我抱紧。我柔声道:“冥焰,有你这个弟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姐姐……”他的手揽上了我的腰,“我才是,能做姐姐的弟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冥焰,是你带我来到这个时空,给了我全新的人生,带给我最初的温暖,让我与云峥相遇,我永远感激你。

  “姐姐……”这一声姐姐却是小红迟疑的叫声,我松开冥焰,转过头,见她身边还有个人影。小红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有事找你……”

  “冥焰,我跟小叔有事谈,你和小红先回房去帮我看看诺儿。”安远兮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冥焰和小红退出房去,我见安远兮还站在刚才那儿,出声道:“小叔请坐,找我什么事?”

  “这几天的账,我要跟大嫂汇报。”他走过来,坐到一侧,语气淡漠。坐得近了,我已经能看清他的脸色,深沉冷漠。我闭了闭眼睛,这一堆杂事好烦:“你念。”

  他语气冷硬地报着账目,我默默地听着,对不清楚的地方问了问,他简要地答了。我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收了账簿,却没有走的意思。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叔还有事?”

  “听说你留了一个陌生男子住在家里。”安远兮淡淡地问。我蹙了蹙眉:“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知道原因吗?”安远兮看着我,语气有些奇怪。我抬眼看他,寂将军中降之事我不想张扬得人尽皆知,何况安远兮与寂惊云又没什么交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跟他说这些犯不着。我淡淡地道:“这事我会跟爷爷交待的,你就别管了。”

  他沉默下来。我话一出口,觉出不妥,刚刚那话好像在说在云家我还不用事事向你报备,排斥他的身份一样,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赶紧又道:“这事关系到我一个朋友,你并不熟识……”

  “我明白了,大嫂。”他的语气更冷淡了。我有些尴尬,也不好再说,端起茶想掩饰自己的失言,发现茶水已经干了,又把茶杯搁下。安远兮站起来,从茶几一侧的小炭炉上拎起茶壶,给我的茶杯注满水。

  “谢谢。”我端起茶杯,见他放下茶壶后也不落座,就站在原地,不由又问了句,“小叔还有事?”

  “没事了,我这就走。”他转身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一口气地道:“大嫂,冥焰虽说是你义弟,到底男女有别,你与他的接触也不可太过忘形……”

  我错愕地看着他,他什么意思?刚刚被他看到我抱了抱冥焰,就怀疑我和冥焰有不正当的关系么?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茶杯都端不稳,茶水从杯里溢出来,烫了我一手,我吃痛地轻呼一声,摔开杯子,手背已被烫得通红。

  “你没事吧?”安远兮冲过来,抓起我的手,懊恼地道,“快到凉水里浸浸……”

  “出去!”我猛地抽回手,顾不得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扬手指门,“你给我滚出去!”

  “少夫人……”馨儿听到书房内的响动,赶紧跑进来。我寒着脸,不看安远兮一眼:“馨儿,请二少爷出去!”

  安远兮身子顿了片刻,转身出去,我听到他在门外对馨儿道:“少夫人手烫伤了,快拿药膏给她搽搽……”

  “馨儿!”我仍然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跟无聊的人废话什么,还不进来!”

  馨儿第一次听到我发脾气,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屋里。见我阴沉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我扶您回房搽药吧?”

  我吸了口气,没有出声,手背又辣又痛,但这么回房去肯定会被小红看出来,偏偏书房里又没搁烫伤膏。我叹了口气:“你去傅先生那里拿盒药膏,别让小红知道我的手烫到了。”

  “是。”馨儿赶紧跑出去,片刻转头又跑了回来,手里已经拿了一盒药膏。我诧异地道:“怎么这么快?”

  “啊,我刚刚出去,二少爷已经把药膏拿过来了……”我一听就沉了脸,馨儿见我脸色不好,赶紧住了嘴,走到我面前,有些不安地道:“少夫人,馨儿帮你搽药吧?”

  我看了一眼满脸忐忑的馨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犯不着拿自己的手伤跟那浑蛋怄气。撩起袖子,将手背露出来,馨儿赶紧拧开药膏盒,挖了团药膏抹到我手背上,手背传来一丝冰凉,让灼热的皮肤不再那么刺痛。我定了定神,心里的火气渐渐退了些。

  “少夫人的手,要不要用纱布包一包?”馨儿抹完药,拧紧药膏盒子,轻声道。

  “不用了。”我缩回手,掩下衣袖,“这盒药膏就搁这儿吧,我想静一静,你出去。”

  馨儿见我脸色不太好,不敢多言,赶紧退出去。我想起安远兮刚刚那番话,越想越生气,恨得咬牙,忍不住握拳狠狠地捶在茶几上,顿时把刚刚被下人领进门的人吓了一跳:“妹妹怎么了?”

  我怔了怔,抬眼看向来人:“红叶姐姐?”

  “谁惹妹妹生气了?发这么大火?”红叶娇笑着,倚到我身边来,“怎么就妹妹一人在?小红丫头没陪你?”

  “我让她看着诺儿。”我笑了笑,“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隔上次见你好一阵儿了,心里挂念得紧。”红叶笑道,“这段时间我忙得很,刚开了个酒肆,生意还不错,今儿就是专程请妹妹去捧场的。”

  “酒肆?”我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姐姐,恭喜你!”

  脱离青楼,可以自食其力,不必再在别人鄙视的眼光中生活,是曾经沦落青楼的女子卑微的梦想,即使像红叶这般洒脱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心里也不会没有一点悲凉。红叶有今天,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对了,把你那俊俏的小弟弟也带上,姐姐请他喝酒。”红叶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我忍俊不禁:“他是小孩子,喝什么酒,你别老逗他。”

  “小孩子?他已经成年了吧?”红叶捂着嘴笑道,眼里波光盈盈,“就你拿人当孩子。”

  我笑了笑,红叶不会明白,在我心里,冥焰永远是孩子,即使他已经三百岁,即使他已成人,他永远是我梦中那个纯真的孩子,我亲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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