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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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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0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八章筹谋

  

  这一日,妙如干什么事,都是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妤如想是听人说了些什么,对另外两位,不是怒目以对,就是一脸不屑的表情。以前她作此形态时,妙如从来不把这当作一回事儿。此次,却让她有些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捱到下学,回到浮闲居,进屋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想找来以前从师叔那儿,抄来的病后调养的方子。

  冥思苦想一番,忆起前世那些增强体质的方式,和应试备考前,修炼心态的小窍门,全都记了下来。又写了几句祝福鼓励的话语。把笺纸装进信袋后,也没封口,来到了父亲书房门前。

  “听说旭表哥病了?”请完安后,妙如问起了此事。

  “嗯,那日淋过雨后,回家当晚夜里,就发起高热来。第二日起不了床时,才被丫鬟们发现的。爹爹前去探望时,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得了风寒,将养几天就无碍了。你不必挂心!”说着,钟澄抬起头来,笑容带着些许安慰的味道。

  妙如心里稍微平静下来,拿出准备好的信件,递给父亲:“药材想来他家是不缺的,也没什么其它东西好带给他的。女儿特意把师叔,以前留下的养生方子,抄录了几个。还有一些祝福的话,下次探望时,请爹爹帮妙儿捎给他……”

  望着她的小脸,钟澄欲言又止,良久才点了点头:“去吧!爹爹定会帮你带到的。”

  第二日,从翰林院出来,钟澄吩咐车夫,朝掇芳园驶去。

  跟着引路的丫鬟行至,离汪峭旭所居的漱玉馆,还有段不近距离时,钟澄听到有乐声传来。

  竟然是那天引他找到女儿们的曲子。

  平日在家里。妙儿吹得磕磕巴巴,也听不出感觉来。被人重新流畅地演绎出来,原来是这般动听……不过,这又是她从何处找来的乐谱?

  正在发愣之际,前面引路的丫鬟,已经进去禀报了。

  随之,箫声停了下来,汪峭旭一脸病容地迎了出来。

  “病了也不知好好休息,还吹什么箫?!还不回床躺下……下月就要应试了!你这样,博然兄怎么放得下心来……”上前扶过外甥。钟澄把他搀到床榻上坐下,“今日觉得怎样?可还有头晕的症状?”

  简单地施了一礼,他回道:“让姨父担忧了!旭儿只是有些乏力,不碍事的。再说还有二十来天,若甥儿还缺这点时间温习,那就不用下场了。”

  眸中露出激赏的光芒,钟澄伸手从衣襟中取出封信,对外甥道:“有信心就好!你大表妹昨日回来,才得知旭儿生病的事,心里特别内疚。连夜抄了此前慧明大师。抄给她的养病方子。要姨父带给你,就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一抹喜色从少年眼底转瞬即逝,他朝向钟澄拱了拱手,道:“让姨父和表妹操心了,旭儿这身体不争气。请转告表妹,我已经无碍了。想是之前温书太劳累,加上那天骤然变天,寒热交替。才病倒的。旭儿以前的身体,很少生病的。”

  轻轻带过,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把钟氏姐妹撇得干干净净。

  说着,他接过递来的信,放在枕头底下压着。并不打算当面拿出来看。

  钟澄眉头微蹙,无可奈何地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其实他本不欲走这一遭的,毕竟之前两家有说亲的事儿,又被他拒绝了。

  可是妙儿不知情,想是担心因自己的缘故,影响了对方的举业应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吧!

  若没那档事儿,此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这样一来。好似他们两小儿有什么似的。若是传到谢家人耳朵里……

  可若什么都不表示,看在外人眼里,反倒是自家女儿失了礼数。

  望着姨父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汪峭旭心里,哪有不懂的?

  心里暗想。姨父也太不了解他女儿了,岂会随便让人说道的?前几次想试探她,对自己的感觉,都被她巧妙地躲过了。上次避雨时,还故意拿话提醒他。

  汪峭旭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取出那信,当着姨父的面,念了起来。

  “大表妹何时参加过考试的?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好似亲历过似的……”他不禁莞尔,打趣起来。

  见他这副坦荡从容,光风霁月的样子,钟澄心里有些惭愧。也跟着附和起来:“她从小就鬼灵精怪的。经常有些奇形怪状的想法,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孩子不懂事,让旭儿见笑了……”

  “也不是!表妹说的挺有道理的,外甥很受启发!若此次榜上有名,定要好好谢过她。”汪峭旭诚挚地应道。

  眼底闪过一丝欣赏,钟澄心底连连叹惜:若不是跟继妻有亲戚关系,眼前这人,倒是个不错的女婿。为人谦和体贴,难得对妙儿有那份心思……

  接着,一大一小在屋里,谈起了乡试准备情况。

  此时,在钟府华雍堂,杨氏的内室里,就不是那般和谐了。

  “啪”的一声,一只杯子砸碎在地板的青砖上。

  “怎么着?!看到我反对谢家这门亲事,又把主意打回到旭儿身上了?”

  杨氏听说,昨日妙如回来,得知表哥病了的消息后,连夜跑到春晖斋,交给她爹爹一封信。今日相公又上汪家去了。听跟车的小厮来报,他今日不回来用膳了,要在汪家呆到晚上。

  这让杨氏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从锦榻上站起身来,她拧着眉头,在屋里踱来踱去。

  这次是声东击西,还是围魏救赵?

长公主喜欢那小东西,若是相公被对方说服,回心转意了,亲事还真有可能做成!

  又让那小东西讨到好了!还破坏了爹爹早已安排好的,靠外孙跟沈家联姻,拉拢朝中大臣的计划。

  崔妈妈此时从院门外跑进来。在杨氏耳边低语:“小姐,老奴打听出来了!跟在婵姐儿身边的,有咱们的人。听三姑娘说,那日表少爷对姐妹俩颇为照顾。还特意为她们,在屋檐下吹箫,引了姑爷寻去。这才淋病的……”

  自打听说,外甥为了送她们姐妹,被雨淋着生病了。这个消息,又勾起了杨氏心底的不甘和忌恨来。

  想起之前自己母女被长公主无视,姐夫还特意来家里求娶继女。明摆着是打她杨氏的脸嘛!

  幸好相公还算识趣,推掉了。如若不然,两家真成了亲家,杨家夹在中间,位置就尴尬了。她不被长公主待见的事实,恐怕到时再也瞒不住了,必定又会在京中上流圈子里引起非议。

  连自家的亲戚都不站在她那边,到时妤儿还如何说人家?

  这小东西,生来就是她的克星!求娶她的,不是杨家的对头。就是杨家的姻亲。

  偏偏她还没立场反对,只能仗着爹爹当年恩情,赌相公不敢真把她给休了,在那里死扛着。

  若是钟家在京中,有妯娌帮着张罗的话。恐怕就算她反对,相公也会置之不理。不知到后面,他会不会想出其它的招儿来。

  杨氏还真料对了丈夫的想法。

  从掇芳园出来,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钟澄正在筹谋此事。

  马上就到秋闱了,为了让女儿订亲的事宜,能安排得风光体面。前几天,他特意给淮安长房的三堂兄钟澈去了信。

  邀请明信侄儿出了榜,就来京城备考下一场。他当叔叔的,也好就近指导一番。还暗示。入冬后,南北气候差异较大,最好有女性长辈,在路上陪同照料。

  还需给二堂嫂钟谢氏去一封信。将女儿说亲的波折,毫无隐瞒地告之对方。

  这位堂嫂把妙儿,当成自己女儿般爱护。她的终身大事,想来对方不会袖手旁观的。

  若是能请动这尊大神,为女儿筹备张罗。这门亲事。才算有些体面和圆满。

  有她出面代表淮安钟氏,帮着他嫁女。将来在世家间走动时,女儿也不会失了底气。

  其实,他本来想请义妹白绮,替他张罗订亲过礼的。

  后来听说。谢家老封君,出身颖川书香门第的世族庾氏。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外祖母,镇国公的岳母,是个极重规矩和体面的老太太。

  而谢尚书的夫人程氏,也是三朝元老帝师程太傅的嫡女。

  女儿嫁过去,势必将来会面对一大堆豪门亲戚。
白氏如今虽是庶吉士的娘子,到底是出身商户。为了不让女儿被人看轻,他只得求助于本家了。

  谢氏跟钟氏,在大楚朝的文坛上,也算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了。

  况且多年前,二堂兄跟二堂嫂那段佳话,在世家士林间传得极广。若是有钟谢氏出来,为女儿撑场面,婚后在婆家的底气也足些。

  二十年后,谢钟两姓再次联姻——这多多少少能挽回因继妻不贤,给女儿的亲事,造成的恶劣影响。

  而风暴中心的主角妙如,坐在韶华斋的书案边,望着窗外追逐的两三只蝴蝶,正在发呆。

  前两天,她被又好友薛菁,拉到她家别庄里,当了两天画匠。此次还挑战了新的难度,无相似的脸庞作参照,纯凭口述,替没见过的对象画了像。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到衙门里,应征当个悬赏追逃的画师了。

  此般高难度的事儿,都让她办成了!这种本事要练出来了,比摄影都管用。可以突破时间、空间和目标的限制,全靠记忆和想象,虚拟出人物形象来。

  此次画中的女子,也不知是何人?

  长得还挺漂亮的。不会是翌公子那伙人当中,某位的思慕对象吧?!

  此时她却不知,这次画像的行动,在无意间,改变了许多人后来的命运走向,包括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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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1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说服

  

  进入八月,京城天气彻底凉了下来。秋风卷着落叶,伴随细雨飘落下来。一层秋雨一层凉。

  天香居后院的揽月楼顶层,收到新情报的刖公子,一向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他寻到最隐僻的暗间内,找到了化过妆藏身其中的翌公子。

  “公子,江南终于来消息了!咱们的努力没白费,找到了重要证据。只需把一部分,暗中透露给大理寺的范大人,引导他们一步步查下去。到时,陶知府少说也得判个抄家问斩,苏松巡抚赵文吉,怕是也跑不了,要跟着倒霉。兄弟们还发现他跟姓杨的书信往来。”

  “把详情描述下来,递给师傅。让他老人家好好谋划。争取把杨家在江南官场的势力,一锅端了。还有,让兄弟摸清其中了解内情官员的弱点。若撬开一两个骨干的嘴巴,让他们出来指正,事半功倍……万一不成,看能不能否把姓赵的,也一起押解进京,不怕他不找姓杨的求救。到时……”翌公子指挥若定,胸中似早有良策,“派人把凌霄找来,皇后娘娘有家书托我捎给他……”

  他提到的罗擎云,刚走出中军都督府的衙门口。就在此时,不远的地方,遇上了镇国公府的轿子。

  “不打算回罗家,还是不准备认我这个父亲了?”压低嗓子,老将忍着怒气,对儿子沉声质问道。

  “是您先不打算要我这儿子的……”说完,向父亲行完礼,罗擎云脸上也是不太好看,立在一旁。

  “还敢来顶嘴?!你娘和祖母教的规矩上哪儿去了?”镇国公忍不住了,厉声喝斥道。

  少年撇了撇嘴,心里却不以为然。

  见他不敢反抗了,罗燧黑沉的脸色。稍缓下来,放柔声音道:“过几日是你母亲的十周年祭,生前她最放不下你。不会连这日也不到场吧?”

  心里就是千万个不愿意,对上亡母的事,他还是有些放不下,不敢在这上面造次。怏怏不乐地跟着父亲,回了镇国公府。

  用过晚膳,罗擎云又去其他两房,给伯伯、叔叔请了安。

  回到自己院子里,雨早已经停了。玉兔初升。天空一片晴朗纯净。

  在案前坐着看了一会儿兵法书,他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间,望着窗外杉树的影子发起了呆,被朦胧月光照印在碧纱窗的树影,风一吹过,摇曳生姿,像精灵在上面舞蹈。

  让他不禁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抱在膝头,指着天上的月亮。跟他讲月宫中嫦娥的故事。还打趣说,以后把广寒宫那位仙子邀下来,给他当媳妇。

  那时,他第一次知道,媳妇就是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就像爹爹跟娘亲,叔叔和婶婶。可惜娘亲并未能跟爹爹白头携老。跟他共度下半生的,又换成了另外的女人。

不期然,他脑袋闪过一双熟悉的眸子。强自镇定的眼神,从容淡定,带着温润暖意的声音。

  突然他又想起上回在雨中,汪峭旭吹的那曲子。

  若她是他表妹就好了,如果对象换成她,就是她父亲也让人不耐烦。自己或许还能忍受一二。不说她身上,那种让人心神宁静的气质。就是她一手好画技,双方聊起来,也能找到许多乐趣……

  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屋外院子里,在石桌边坐了下来。呆呆望着那轮月亮,让他想起以前。与她意外碰见的几次场景来。

  此时还是月初,玉轮如钩,斜挂在半空中。雨后初晴,空中散发着,某些不知名的花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云儿还没睡?”从院门口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抬起头来,罗擎云见父亲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

  向对方行了一礼,把他迎了过来。又把刚才坐的石凳让给了老人,呐呐道:“睡不着……”

  “是在想为父让你订亲的事?”镇国公自己把话头拎出来了。

  少年的脸立即垮了下来,面上聚起了愤忿之色。

  罗燧见了,了然一笑:“知道你不乐意,为父何尝又乐意?!”

  “那您还……”罗擎云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父亲。

  “爹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坐在儿子刚让出来的位子上,罗燧中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要在十年前,为父可能还有为六皇子争位的想法,如今爹爹早已放弃了……不然,也不会找上他家,而是去找更得陛下信任的沈尚书联姻了……”

  罗擎云迟疑道:“那您何必答应这门亲事?明知儿子自小讨厌她……”

  “……为父听说,当年俞氏并不是满门诛尽……太子妃最小的妹子,远嫁到辽东袁家……这两年又听说,太子妃的三弟,当时还有个刚出世的孩子。最后收殓时,并没有找到。有传闻说前几年又出现了,只是藏在暗处,没现身罢了。想是为了争取群臣的同情,利用陛下的内疚之心……”罗燧停了下来。

  望着儿子,他接着道:“你想,大皇子上位后,有俞家后人在,还会把咱们家当他的母族吗?你姐姐若是无子还好,恰恰到最后,又生了个有咱们罗家血脉的皇子。为父手中又握有重兵……如果你是大皇子,上位后,会不会把咱们镇国公府,当成潜在威胁,来处处防着?”

  “大皇子不是这样的人……”罗擎云嗫嚅道。

  “能坐上那把椅子的,谁也料不到,最后会变成何样的人……你还太年轻,不懂帝王心术……”他叹了口气,浑浊的眸子中,尽是饱经风雨的沧桑。

  “那我们更不能跟文臣联姻了,那岂不是犯了天家的忌讳?”当儿子的反驳道。

“不然!说这些你就不懂了!若说沈尚书,他倒是有那能耐,让上面人忌惮。朝臣中买他帐的还不少……说到你曹家舅舅,顶到天,最多也就只能当个宠臣,而非股肱之臣……但他有个优点,是咱们父子最需要的。干实事他没多的才能和慧根,可打探消息,与人周旋倒是把好手……带兵在外,最亟需的就是朝中有人,替咱们打探和传递消息……”

  抬起手来,他揉了揉眉头,接着道:“孩子,你是我镇国公的嫡长子,家业今后要压在肩上,爵位也是由你来继承。宫中还有姐姐和外甥,要你照应。切不可任性……这是咱们罗家男人的责任!爹爹老了,没几个年头好活了。总归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家业兴旺。你和风儿在朝堂上,跟宫里的茗儿母子相互照应……”

  此番话把眼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说得有些动容。他静下心来想了一想,父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他就是不甘心!

  当年姐姐与意中人错失良缘。为了家族利益,嫁进太子府作小,母亲因此而病逝。

  为何他的婚姻,也要替家族牺牲?曹家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坐享其成,抢走他姐姐和母亲,用青春和生命换来的尊崇地位和富贵?

  凭什么?!就因曹氏兄妹、曹氏父女的牛皮功夫特别厉害?

  送走父亲后,带着满肚子的怨气,罗擎云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就有人把他找去,上了揽月楼顶层,见到了翌公子。

  “什么?!让我跟那丫头订亲?”看了姐姐给他的信,罗擎云不禁跳了起来。眼睛斜睨着翌公子,满腹的不信任。

  眼中的意思为:是你捣鼓的吧?!

  接过他置疑的目光,翌公子解释道:“是母后自己的决定……不过,是在听过我的意见和分析后,才下的决定……”

  望着他,罗擎云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合力整垮姓杨的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在宫中,皇后娘娘也受到了石淑妃势力的威胁。母后的意思,先拖着曹家,省得他倒向石杨两家。”翌公子坦言相告。

  “那以后呢?咱们不是在乡下地方,也不是小门小户。一旦订了亲,就会被他们赖上一辈子的……公子可自己留用。反正以后是三宫六院的……您也知道,我从小就讨厌这个表妹,最怕招惹的就是她了……要不,前些年也不会跑到边疆去搏命……若最后还是栽在她手里,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不都成了笑话吗?”

  在一旁的刖公子,忍不住出声道:“订亲而已,大不了,到时想办法退了。要说别家的女子,还可能受不了,曹家……他府里的教养,早在缠上凌霄你时开始,就自己把颜面、闺誉放在地下任人踩了。”

  “我凌霄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干那种欺骗女子的事来……要么不给承诺,既然承诺了,就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罗擎云义正辞严道。

  摸了摸鼻子,刖公子不再作声了。

  谁知他这边坚持不允,罗燧那边,以为儿子被说服了。吩咐妻子,安排起两家订亲过礼的事来。

  其实,曹家那丫头还未及笄,可以多等上一年的。

  可能是石家最近,频频接触曹淳,让罗燧有了种紧迫感。

  起因是三皇子背后的势力,石杨两家想在吏部高层中,找个自己人。他们又听说,皇后姐弟和谢氏的娘家,跟继室曹氏兄妹均是不对付。让杨景基自以为找到突破口,正好乘机把曹家,拉拢过来。

  这样一来,倒让曹淳兄妹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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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2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二十章 礼物

  

  这天,从韶华斋学规矩归来,刚进浮闲居的院门,织云就拿了张帖子迎上来。

  “姑娘,承平侯府派人送来请柬,说后天是聂家三小姐的生辰,请姑娘过府,几位相熟的姐妹们聚一聚。”

  “哦?还邀请了哪些人家的小姐?”妙如在软榻上坐下来,顺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肚。

  织云嘴角微翘,一副早知如她会问的表情:“奴婢也问了,还有庄家大小姐和薛家二小姐。”

  妙如站起身,对跟在后边的莲蕊吩咐道:“前天从童趣坊送来的天女娃娃,找个锦盒装起来当礼物。跟莲生说句,后日备好马车,我要出门。问他车上的油布篷顶,找人补齐没?别又漏雨了。还有驾车的马匹,都检查检查!承平侯府不比别家,可不能在人家府门口失了咱们钟家的体面。”

  莲蕊屈膝应是,随即解释道:“车上的油布,那次回来,老爷第二日就让庚叔去换了。有匹薛家送来的好马,应该没问题!”

  妙如一头雾水:“什么薛家送来的好马?他把咱们家里那匹老马治好了?”

  “上次您让薛公子牵走的老马,神威将军府后头派人,送回匹壮年的好马。说是咱们府里那头牵去治的,一不小心给走失了。就赔了匹壮硕的给咱们家……”

  妙如眼皮一跳,惊异地望着她:“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薛家二小姐没提过吗?奴婢以为您已经知晓了,就再没作声。是上月您被她邀到薛府去住的次日。”莲蕊有些慌神,偷瞄了姑娘一眼,发现对方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暗暗后悔自己的大意。

  却不知妙如心里,正为此事琢磨开了:人都说老马识途,怎么会丢呢?即便是丢了。它也该能自己回府才对。哪会几个月过去了,也不见踪影的。应该是有人借还马的机会,偿她之前的人情。

  若是薛斌要还匹好马,自当那日作完画,送她回来时,跟马车一同带来。那两日在玉翎山庄,也没人跟她提起过。应该不是薛家兄妹了。

  那次是罗擎云扮作马倌牵走的,会不会是他,以薛家的名义送回的?

  极有可能!上次在谢府拜寿碰到,不是说了“来日再报”的话吗?

  这人还真是恩怨分明。行动力挺迅速的!

  第二日,到华雍堂向母亲请安时,妙如跟杨氏提起了聂家小姐邀请她相聚的事。

  不出所料,杨氏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是像赶飞虫似的,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把继女打发了回去。

  妙如耸了耸肩,心里腹诽道,邀不邀请妹妹妤如,又不是自个儿能决定的!再说。跟聂锦瑟她也不是很熟。不像去薛家,她可作主捎带上妹妹。

她只得装着没看见,告辞后就出来了。

  等她刚一出院门,杨氏就跟崔妈妈抱怨上了。

  “这小东西开始报复我,防起她妹妹来了,以前出门都还记得带妤儿一起的。”

  崔妈妈斜吊着一双三角眼,安慰道:“小姐怎的糊涂了?要老奴说,二姑娘却是去不得的!聂府是大皇子的岳家。她若去了,该如何自处?现在三皇子跟他们不是在争……”她没说完,用手指了指上面。

  听到这里,杨氏才没再作声了。

  旁边的步摇听了,却在心里嘀咕:这么卖力破坏了两次好姻缘,大姑娘都没将此事闹大。算是宽厚的了!还想她带着二姑娘出门……

  难怪当初她们四个陪嫁丫鬟,一个都没讨到好!何人能在太太手下还能好受过?

  可惜她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捏在杨家人手里,不然自己也该学华胜,想法子赎身才行,跟着这种寡恩的主子真没奔头……

  承平侯府在京城东南角的崇北坊。当妙如到达聂府门前时,那里早已停了几辆豪华马车。

  来的人着实不少,有一半都是她不认识的。认识的庄青梅和薛菁。倒是早早地到了。

  主人聂锦瑟又给妙如介绍了几位新朋友,其中有忠义伯府的四小姐丁敏,原来她是傅红绡的小姑。还有位锦乡侯府的三小姐邱馨悦。大家相互认识时,外面又有人唱道:“沈尚书千金嫣然小姐,跟荣福长公主府的峦映小姐到。”接着。杂沓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妙如一惊,她们也来了,念头闪过,聂锦瑟已起身迎接了进来。

  后到的和早到的闺秀们,又是一番相认和行礼。

  接着,来客纷纷送上贺礼。礼物堆放在桌上,就数妙如拿出来的,最为奇特。

  其他人不是针线绣品,就是书画名作。而她却送上的是布偶娃娃。

  “咦,这不是童趣坊做的吗?!怎么我没见过这种娃娃?”丁敏首先发现了出处。

  想是被她的叫声吸引了过来,众女望向了聂锦瑟手中打的礼盒。

  只见那娃娃,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像真人的缩小版一样。独树一帜,倒是别有趣味。

  看得一众的姑娘们,啧啧称奇,拿在掌中把玩,爱不择手。

  “妙姐姐,你又出新作了?菁儿过生时,也要这个礼物!”薛菁喜欢得不肯放下,瞅着妙如要求道。

  众女早已认出是童趣坊出来的产品,听她这么一说,疑惑的目光,都投向旁边的钟家姑娘。

  妙如为难地沉吟道:“这个……刚做出来。随后就会上市的……到你过生辰时,满大街都有了,若妹妹不嫌弃,跟别人有一样的礼物,那就……”没说完就停住了,嘴角含笑,嬉戏地望着薛菁。

“不成,你还是再帮我设计个吧!就像上回大肥黄猫,全京城就菁儿独一份的。”她嘟着嘴巴,跟妙如讨价还价起来。

  大家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她设计。由童趣坊制作出来的。

  两年前横空出世的童趣坊,出品的布偶玩具,各家闺秀没少见识过,把玩过。竟出自眼前人之笔,纷纷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围着妙如,开始你一句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聂锦瑟,忙请大家入座,又朝站在窗外的婆子丫鬟们招手示意。

  不一会儿,两列青衣丫鬟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漆盘,在每位娇客的身旁的桌上放下茶水果点,随后,又屏声静气地都退了下去。

  因这是聂锦瑟及笄前的最后一个生辰。她特意向父母请求,想要单独邀客待客,试试主持家务的能力。

  承平侯夫人想到她及笄后,马上就要出嫁了。这种机会也不会多了,就允了女儿。为此她特意避出去,单给女儿留了一众婆子和丫鬟随身伺候。

  因此今日众位姑娘,倒省了一道先拜会长辈的步骤。又听说无长者在家。众人心里放下了顾忌,活泛起来。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打叶子牌的打牌,赏画的赏画……不一而足,好不热闹!

  见众人都各得其乐地玩开了,聂锦瑟来到妙如她们那一桌,对她道:“那娃娃。我很喜欢,不过……以后她们都能买到,那这份礼物就不能算独一份了。不行,你得再补份礼物才行……”

  妙如傻了眼,手一摊,不好意思道:“聂姐姐你的帖子。送得我手里时太晚了!妹妹都来不及准备……想着,反正这娃娃也是我的作品,就拿来了……姐姐想要什么礼物?妹妹回去后,随后就补来。”

  聂锦瑟突然掩嘴笑了起来,斜睨着对方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必等到回去了,你马上就可以送出来的……我对妹妹的那人物肖像画,可是垂涎已久了……要不,你今日当场给姐姐画一幅?把我十四岁的样子描下来。姐姐要永远地珍藏起来……”

  聂锦瑟走到这桌,跟妙如打开话匣子时,旁边的几个姑娘,都停下手中的活动,倾听她们对答。当听到以绘画著称的聂家双姝之一的她。竟然向名不经传的小丫头索画时,都惊住了。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都望向她们俩。

  坐在妙如左侧的邱馨悦,跟她旁边的姑娘问起:“她擅画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这要问问峦映,她们好像是表姐妹!”被问到的那位姑娘答道。

  坐在旁边桌上,有个声音不屑地插道:“也不是正经表姐妹,几年前那些传闻你们没听说过?”

  “就是她啊?钟探花的长女?只听过她跟继母的八卦,没听说有什么才艺啊!”

  那答话的声音才恢复平静,说:“就是!也没听映妹妹提过,她有何出众的地方。倒是其它事情让她出了名。”

  旁边的庄青梅,见她们有贬低好友的趋势,出声维护道:“人家有才艺,也不会整日里,到处嚷嚷显摆,等着看不就得了,干嘛这么着急?”

  “可是妹妹今日出门,没带特制的画笔来……”妙如涨红了脸,觉得有些不好下台。

  众女见她不肯当场下笔,心里都有些猜测和想法,以为她是怯场了。

  聂锦瑟是知道她本事和水平的,不以为然道:“让人回去取就是了……”

  妙如看这架式,若不替她画出来,势必会被这帮高门贵女们看低。只得一咬牙,叫来织云,让等在外头跟车的莲生,骑马回钟府,找莲蕊取来自己的画具箱。

  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阵势。

  “钟姑娘作的是什么画,这般奇特?还要拿专门的画笔,才能作得出来?”一位闺秀斜睨着妙如,鼻子微皱,眸子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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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2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二十一章惊座

  

  语含讥讽,出言相激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妙如有几面之缘的沈嫣然——当红重臣沈尚书之女。

  因坐在她的旁侧,见表妹的目光探寻过来,汪峦映跟着有几分不自在,不敢抬头望向那边。

  朝沈嫣然这边施了一礼,妙如答道:“也算不得什么奇特,是聂姐姐抬爱妹妹。只是爱好写实风格,在作法有些改变。到时等画出来了,再请沈小姐指正……”

  周围的众家闺秀,纷纷点认同,随着妙如的目光,一起望向了沈嫣然。

  这位尚书千金本以为,自己质疑一出,起码能让对方惊惶失措。引得众人戳破她关于画笔的说辞。没想到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回答得又谦虚谨慎,倒把她噎得无话可说了。

  从未听说,真正有才的画者,因没合用的笔,而作不出来的。明显是推托之词嘛!

  这姑娘小小年纪,在众位多才多艺的闺秀面前,坦然接受聂锦瑟赞扬,也不怕人笑话。这让一直被人奉为才女的沈嫣然,心里颇为不爽。

  本来,京中闺秀圈里,在才学上,一直是她跟聂锦瑟并名。

  自上回锦乡侯府的秋宴上,被聂锦瑟胜过一筹后,她心里就此存下瑜亮情结,想找个机会扳回面子。可没料到,对方竟对个小丫头的画技推崇备至,还是个低阶文官之女,不入流的角色。聂锦瑟根本没把她当成对手。这样一来,让沈嫣然的自尊心,难免有些接受不了。心里酸溜溜的,有被人抢了风头之感。

  况且今日,还有她意中人的亲妹妹在场,听说他祖母也颇为欣赏那个莫明其妙的表妹。

  一时没忍住,她这才出声言语相激的。谁知对方绵里藏针回了过来。倒让她接不了口。

  见气氛不对,聂锦瑟挽过沈家千金的胳膊,解释道:“初见到她作品时,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这才想要亲眼目睹绘画过程。”

  又扭过头,朝钟家小姑娘眨了眨眼:“钟妹妹也别介意姐姐偷师哟!”

  妙如扑哧一笑,向她微微侧身道:“聂姐姐要折杀小妹了……就这点水平,献丑都怕碍各位姐妹的眼,哪敢班门弄斧,妄自尊大啊!”

  聂钟二女相视一笑。将刚才的尴尬场面揭了过去。

  已至仲秋,承平侯府的后花园里,菊桂兰齐齐盛开。聂锦瑟随后就领了众姐妹,到后院去游园赏花。

  众人一边赏花,一边谈论着京中有名的秋景来。不知谁向锦乡侯府三小姐邱馨悦问起了她家的秋宴何时开。

  听到锦乡侯府的秋宴,妙如突然想起,聂锦瑟那幅名声在外的《秋趣图》来。

  于是,她走到聂锦瑟跟前,央求道:“……姐姐誉满京城的秋趣图,妹妹还从未见识过呢!不知可否取出来。让咱们没见过的开开眼界?!”
 旁边也有只闻其名,未见其画的闺秀,一道帮着腔:“就是啊!聂姐姐,我也想看,让咱们长长见识呗!”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起了哄。

  聂锦瑟忙叫来贴身丫鬟,去取她那幅成名作。

  当婢女们帮着展开画轴时,众人都聚拢过来。跟妙如一起欣赏起了那幅名声在外的佳作。

  只见上面的主题,呈现的是花园一角的情景:葡萄架下几名小童在嬉戏,旁边有只小猫儿,正惊恐万状地盯着,面前快掉到地上的落叶,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什物吓着了。

  那猫儿的神情憨态可掬。让人见之则喜,惹人怜爱。

  作品线条流畅,几乎是一气呵成。动作神态用各种线形,随心所欲地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看出,画者有多年笔墨浸染的功底。笔法娴熟,韵味十足。让人看了不禁莞尔一笑,拍手叫好!

  望着这幅画,妙如由衷叹服。眼中不觉冒出激动的光芒来。心中却像打翻五味瓶似的,有惊喜,有欣赏,有自惭形秽,有苦涩。还有一点点失落……

  眼前这位,才算得上真正的才女,她想到。

  从小跟着父亲钟澄启蒙学国画,后又跟在二伯母身边耳濡目染,对传统作品的境界,有了不低的鉴赏水平。

  眼前这少女在国画上的造诣,显然超过自己许多。是那种被名师从小带在跟前言传身教,天赋不错,自己又肯刻苦用功,凝聚成的底蕴和大气。有着让人忌妒的艺术培养环境和功底。才会年纪轻轻,就创作出此等水准的作品。

  难得的是她画艺超群,为人还十分谦虚低调。

  妙如心中不禁感叹万千……

  听到众人夸赞不止,聂锦瑟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命丫鬟把画作收了起来。

  望着石化成呆头鹅的妙如,旁边的沈嫣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笑容,朝着汪峦映猛使眼色。后者脸上无动于衷……

  直到她的小友薛菁在旁摇醒她:“妙姐姐,你的丫鬟将画笔拿来了……”

  妙如这才回过神来,见到了织云和她手里的画具箱。

  接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在花园角落亭子里的石桌上,妙如铺开白纸,开始作画。

  旁边的众人,起初还觉得有些新鲜,在一旁观看。后来发现她的笔法和步骤,跟以往熟悉的那套确实不尽不同,也就懒得再盯着看了。除了聂锦瑟和庄青梅,其余的人散了开来,找伙伴各得其乐去了。

  妙如也没让聂锦瑟当多久的模特,草描了脸部轮廓后,就埋头细绘起来。她的画法是改良版的,实中有虚,虚中偏实。当模特的倒也不用太辛苦。凭着记忆她又添了些吸引人的表情。

  最后聂锦瑟也丢下她,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而庄青梅则凑到桌边盯着画纸,凝神静气地陪着她作画。
快到日落的时候,这幅人物画妙如才终于完成。图上的女子,巧笑倩兮,明眸善睐。在画纸上好似能立了起来似的,把围过鉴赏的一众贵女,惊得合不拢嘴。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像真人一样,怎么可以画得这般像?”

  “若此画传出去,聂妹妹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能认出她了……”

  “难得的不是画得逼真,看那表情惟妙惟肖。只是偶尔在锦瑟脸上见到过……钟家妹妹画的肯定不是此时此刻……”

  听到这话,聂锦瑟也低下头来,重新又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惊喜地抬头望向妙如。

  “妙妹妹,聂姐姐最美的表情都被你画出来。”庄青梅忍不住出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从前曾偷偷观察过她?”

  “那是当然!”妙如答道,又补充,“聂姐姐那幅秋趣图,何尝不是如此?难道真有这般巧,正好那天碰上受惊的猫儿?功夫都是在平日里……”

  抿着笑唇,聂锦瑟朝众人点头承认,望向妙如的目光中,颇有知已之感。

  汪峦映有些吃惊,走过来对作画的人问道:“表妹,啥时候练得这门本事?记得你以前擅画花鸟的。”眼底也有掩饰不住意外和欣赏。

  随后,又拉起妙如的手:“能画风景吗?祖母极爱湖边的景致,一直遗憾没人能画出来。什么时候上掇芳园去,她老人家指定会喜欢的……”

  “哎呀,你邀错人了!画风景聂姐姐画功最好。妹妹差远了,只能算个画匠……”不敢得意忘形,妙如谦让道。

  被人赞的聂锦瑟放下手中的画纸:“不同风格,焉能分出伯仲来?!看妹妹下笔时娴熟从容的姿态,分明就是个精通此道的。我也喜欢这种写实的……”

  这个话题一开,众人七嘴八舌谈论起自己喜欢的画风来。

  暗地里妙如松了口气:被人瞩目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几年前,经历过风口浪尖上的那件事,让她心里从此有了阴影。

  没过一会儿,府里的晚宴开始了,聂锦瑟带着众人回到花厅入席。

  古代闺阁女子的生辰,都过得甚为简单。除了及笄那一年,其余的生辰,相邀几个年纪相仿的闺中姐妹聚聚。用过晚膳,就到了掌灯时分,大伙向主人家告了辞,纷纷离去。

  临走的时候,聂锦瑟派身边一位老嬷嬷,送妙如到承平侯府的大门口。

  等她们主仆上了马车后,那位嬷嬷把她们先前送的贺礼,递了上来:“咱们家三姑娘说,钟家小姐送了幅最好的礼物给她。不能送重了,这份您且先收回去……”

  双方客套礼让过程中,妙如发现,那婆子目光闪烁,那礼盒在她手中仿佛是个烫手山芋似的,表情中隐隐有难以出口的为难。既然如此,她也不能硬塞,命织云接了回来。

  向对方致谢后,告辞起程就往北边回去了。

  聂府的北面主屋的宣德堂,聂夫人顾氏正坐在黑漆镙钿罗汉床上。

  她是个鹅蛋脸,气质亲和的中年美妇。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丰润,眼角爬了些细纹,精神奕奕的。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显得更为温和可亲。

  “客人都送走了?”啜了一口香茗,聂夫人对回来禀报的婆子问道,“那盒礼物送还给钟家丫头了?可有说过些什么?”

  那婆子屈膝答道:“回夫人的话,三姑娘亲自送到垂花门,老奴替她送到了前门口。钟家小姐客气了几句,就收回了,别的也没再多说。”

  “倒是个识趣的!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呢?”她问起两个女儿来。

  “娘亲找女儿,可是有何事?”聂锦瑟清脆如黄莺的声音,从宣德堂偏厅的帘子后头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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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3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二十二章信心

  

  话音刚落,聂锦瑟跟一个仪态万方的女子相携而来,正是她的姐姐,大皇子的正妃聂繁弦。

  见两个女儿都来齐了,聂顾氏脸上的神情一肃,正色对小的那位埋怨道:“幸亏弦儿特意赶来替你过生,见到了那样东西。若是送礼之人别有用心,爹娘又不知晓,惹出祸事来,看你如何应对?”

  一向得父母宠爱的聂锦瑟,何曾见过母亲这么严厉,扭糖似的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怎么会?!钟家妹妹才多大年纪?哪有那个心眼?况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跟继母的关系……”

  “你啊!在这方面就是缺根筋!”用中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聂夫人爱宠地嗔怨道:“世上最难得琢磨的,就是人心。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杨家拿钟探花的前程逼迫,让她甘当马前卒呢?”

  “不会的,钟妹妹是姐夫先认识的,品性不错女儿才跟她结交的。您不信问姐姐……”在绘画爱好上,好不容易遇到个跟自己如此投契的,不愿母亲对她有了偏见,聂锦瑟着急了,脸涨得通红,忙不迭地出声维护道。

  顾氏把询问地目光投向大女儿。

  “许是女儿多虑了!”见她无辜受到责备,聂繁弦想到之前,为大皇子拉拢重臣,妹妹在亲事上的付出,有些过意不去,忙出声替她解围,“那娃娃或许是巧合!殿下请那丫头帮忙作画,妹妹一时好奇,才去认识的。”

  她敛了敛面容,接着道:“不过,娘亲教训的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后宫贵戚,没少人在此事上栽过跟头,胜厌之术在前朝就掀起过轩然大波。成为后宫女人的禁忌。这些知识,钟家姑娘没听说过,也未曾可知。毕竟她来自乡间,家中又缺长辈……女儿也是防患于未然,担心小妹懵懵懂懂,随手乱扔,被人捡去了,借机生事。毕竟,咱们府里不比其他人家……”

  听到是女婿那边介绍认识的,聂夫人收起了顾虑和担忧:“既然是殿下认同的人。咱们也就放心了。他办的事,娘最有信心,沉稳得滴水不漏。先前担心现下两派斗得激烈,怕拖累了他……”

  接着,她仿佛沉溺在往事中,眼神有些空茫,喃喃自语道:“当年俞氏太子妃的教训……”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对着聂繁弦姐妹告诫道:“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咱们家里人都应该谨慎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小辈起身。肃容行礼应是。

  聂夫人点了头,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把小女儿拉到身边说道:“生辰过完了,这下可得收心了!接下来老老实实呆在学女红!”

  “是啊,你也该在家开始绣嫁妆了,当年姐姐可是花了两年时间备嫁……”聂繁弦乘机打趣妹妹道。
 聂锦瑟的脸上“噔”地红了起来,跑过后佯装要追打姐姐。聂繁弦闪到母亲身后躲避。前者摇着母亲的袖臂,不依不饶道:“女儿都还没及笄。备什么嫁?娘亲您来评评理!”

  顾氏哈哈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发顶道:“你姐姐说得没错,明年就及笄了!若不是你姐夫另有安排,聂沈两家联姻的事,早在半年前就该公开了。是得在家里学些针黹家计,别整天沉溺在你那绘画中了。沈公子在家中居嫡长。你嫁过去,上要侍奉翁姑,下要和睦妯娌小姑,今后还要主持中馈。有空多跟沈家小姐走动走动。”

  “虽说你姐夫地位在那儿,沈尚书将来必定要封臣拜相的。文臣家中的媳妇,不见比咱们勋贵世家当得轻松。还有嫣然,虽说她也到说婆家出阁的年纪了,可你未来婆婆就她一个女儿。想来也是娇养出来的。历来若要好婆媳关系,先得哄好小姑,你要留个心眼。切不可因沈家祖上,比不得咱们聂家显贵,就轻视了她们……”聂夫人语重心长地提醒女儿。

  一番训诫后。顾氏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你先跟文嬷嬷回房吧!为娘还有话要跟你姐姐商量……”说毕,就把小女儿打发走了。

  当屋内只剩下母女俩,顾氏问起大女儿来:“那钟家小姑娘到底是咋回事儿?听瑟儿的意思,好似殿下特意让她结交的?”

  “也不算特意吧!殿下悯其身世,又喜爱她的才华,想收罗进来帮着做点事儿。”聂繁弦解释道。

  “收罗过来,是何意思?收为姬妾吗?”顾氏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不至于吧?!她才十二岁!”聂繁弦有些吃惊,不知母亲怎会想到那上面去的。

  “若是殿下有此想法,为娘一点儿都不奇怪。她父亲虽说这几年不够体面,但她祖父的功德摆在那儿,这小丫头自己就是受害者。殿下若做出姿态,在杨家倒台,钟澄受牵连之时纳了她,以此收买旧臣和士子们的人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外公和舅舅们,在清流中的影响力也不低啊?”

  “那都是老黄历了!你外公之后,就是钟御史所代表的江南势力,在朝中占上风……后来又出了死谏之事。若不是后来娶了杨阁老之女,钟探花父女俩,说不定比现在的沈家更风光。可惜了……”聂夫人叹道,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神色来。

  “谁说不是呢!殿下就是感念她祖父,当年对父皇的赤胆忠心,对这小姑娘颇为照顾,还救过她的性命。不过,她本人也是个不俗的,小小年纪,竟得作一手好画。暗地里帮过殿下做成了好几件事。是个有主见的……”

  “文嬷嬷回来禀报,她暗中观察,那姑娘年纪虽小,行事作派一点都不输京中名宦世家出身的小姐,比沈家那丫头沉稳多了。长公主的眼光,果然毒辣……”

“不是说长公主后来答应跟沈家结亲了吗?”聂繁弦愕然,显然对母亲的话有些意外。

  “那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你父亲跟我都说了,是请出当年的明静郡主,荣福长公主的堂妹做说客。钟探花拒了汪家提亲后,才答应下来的。依娘看,若杨家提前倒了,这门亲事,你妹妹未来公公沈尚书,未必肯再跟汪家结亲,这事还有得变……”聂夫人一脸讳莫如深,低声跟女儿透露。

  她们此时谈论的当事人之一沈嫣然,正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听着贴身丫鬟坠儿。在她耳边小声汇报。

  “奴婢好不容易,跟峦映小姐身边的鸽儿妹妹搭上了话,套出了一些情况。”那婢女迫不及待地跑上马车,坐在她主子的身边禀报道。

  沈嫣然心头一喜,急道:“打听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听说,嵘曦公子在上个月生了场病。”说到此处,那个叫坠儿的丫鬟停了下来,偷偷打量着自家姑娘的神色。

  少女果然惊诧地睁大眼睛,连声问道:“接着呢?后来怎么样了?病养好没?”

  “说是淋了雨。后来……钟探花上门看望了两次。过后,他就闭户谢客,开始发奋……听说,是在送他表妹回去时,遇上了大雨……就今天咱们遇见的那位钟家姑娘。”

  “又是她!是被长公主邀到掇芳园的吗?”听她提起妙如,沈嫣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遂强压下酸意。接着问道。

  “听鸽儿说,好像是访友时,无意间碰上的。自他姨父探过病后,公子的身子慢慢养好了。脸上也多了些神采……开始用功苦读,一天到晚都不出院门……”

  “他那便宜表妹没上门探病?”相比意中人的现状,沈嫣然更关心钟家父女的态度。

  “听说没有!之前传出汪老爷亲自上门提亲的事。可能是真的。不然,也不用避嫌连探病也不去了,那未免太失礼了!”坠儿说出自己的见解。

  “长公主对此事是何看法?”也顾不得在丫鬟面前装矜持了,沈嫣然问起个关键问题。

  “正准备问起这个,峦映小姐突然派人来叫她的丫鬟,奴婢只得放开她。不过听鸽儿提起,汪夫人得知此事后,脸色不怎么好看。”想着自家小姐。去年从掇芳园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坠儿不忍心见她失落,杜馔了最后一句。

  看来蓝妈妈打探来的消息是真的,汪叔叔向钟府提亲后。汪夫人就开始不待见钟家姑娘了。难怪峦映妹妹,对她这表妹,起初也是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想到这里,沈嫣然心中窃喜,唇边露出一丝庆幸的笑意。

  “小姐,要不要你邀峦映小姐,来家里玩几次?礼尚往来,到时她必定会邀您上掇芳园去住上一段时日的。”坠儿绞尽脑汁,想出这个主意。
“嵘曦公子进秋闱考场之前,是决无可能的……”沈嫣然一脸肯定,不过,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想来也好理解,自古以来,男女亲事都是结两姓之好。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被钟家推了,汪夫人本来心里就不乐意,加之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被人驳了面子。先前再怎么喜欢那丫头,心里难免也会有疙瘩的,说不定长公主也是此种心情。

  自己只需静静等待就成了!

  “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又不答应了呢?”坠儿不禁替小姐操心起来。

  沈嫣然没有接话,心里也满是疑惑:爹爹好像也没不答应,似在等什么!

  她们提到的嵘曦公子——汪峭旭,此时正在闭门苦读。

  自从上回姨父再次上门探病后,让他精神大振。

  这位少年想清楚了,别的没什么,若此次名落孙山,势必会给钟家表妹带来麻烦。

  见到她递来的信,里面的方子和祝福的话语,想来她是希望自己取好成绩的吧!

  为了这个,他也得尽最大努力搏一下。

  在进贡院下场的头天晚上,钟澄特意上门,为外甥讲解了一些民生、朝堂上的事例。以此来开拓他的视野。又跟他一起研究了顺天府此次主考阅卷官们的偏好。

  临走前,钟澄给他打气道:“你早该中了!三年前是事出有因,博然兄突然醒来,让你有些心浮气躁了,况且当时年纪小。这次正常发挥,肯定不会落榜了,相信姨父……”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眸子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拍了拍他的肩头,钟澄就告辞离开了。

  八月初九,天下士子都汇进当地省城的科场考棚,为搏得前程,纷纷朝着有登天阶梯之称的两榜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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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8:04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二十三章短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九月。

  在京城城东的一条长长的街道,因离国子监较近,这里遍布了不少书坊。

  街上,车来马往,穿织如梭。行驶在道上的车轮,掠过地面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喀嚓声。

  这时,从一辆简朴的马车上,先钻出位十七、八岁的丫鬟。她跳来后,从底下取出一个木质小凳,对车厢里头的人说道:“姑娘,成贤街到了,让奴婢扶您先下来吧!”

  接着,从里面传来个清脆软糯女子的应声。

  随后,从车厢里出来了个身量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着缠枝桃花夹绸裳和暗银刺绣的湖青月华裙。头上围着女子遮脸用的白色面幕。

  扶了丫鬟的手,踩着踏脚凳下来,她又转身朝赶马的车夫交待了几句后,就带着使女,朝街边的书坊那里走去。

  此女正是钟府出来找书的大小姐妙如。今日,她特意出门,来这条书坊较多的成贤街,搜罗有关民俗传统的书籍。

  这个时代,没有对外开放的图书馆,更没有随时可查阅资料档案的互联网。要收集一些知识,得到书坊里来翻阅许多书籍。这就是她今日上街的原因。

  要问妙如找这些,是何用途。这话还得从上个月,从承平侯府做客回来后说起。

  那日,从聂家派来送客的老嬷嬷手中,钟家主仆接过还回来的礼物后,妙如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拿出那天女娃娃,左看右看,也没找到症结所在。两人一脸困惑地回了府,将此事也就搁下了。

  谁知此事还没完!

  天女娃娃被推出市场后,反响并不如以前新品上市时那般好。货品销不动,有些顾客看见了。好奇地拿起来把玩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让得到反馈信息的妙如,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在聂锦瑟生辰宴上,那帮大家闺秀众口称赞,上市出街后,怎会是大相径庭的情况呢?

  远没有其他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玩偶好卖,让她有些郁闷。

  为此,她悄悄私底下问过好友庄青梅。对方想了半天,只告诉她两个字——魇镇。

  “原来如此!”妙如恍然大悟,脑袋随后就耷拉下来。

  这还真不是创作设计水平上的问题。古代民俗知识缺乏,使她大意失了荆州。可前世她是个学西洋画的,以前甚少关注这些方面。

  就像以前听过的,老外为某电视台设计大裤衩建筑,和某以富裕著称的城市,要建形似孔方兄的地标,都是犯了当地文化传统中的忌讳,注定会受到非议了。

  妙如虽然觉得此乃非战之罪,但还是有些心不甘。

  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个呢?

难怪聂府的老嬷嬷。把礼物还回来时,眼中的神色讳莫如深,让她摸不着头脑。若是大皇子被立为太子,聂府今后有可能是皇后娘家。这个人形玩偶,对她家来说,确实有些不妥!

  难怪如此!她有些汗颜。

  上个月,她跟傅红绡表姐妹合开的童趣坊,首次遭遇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其实这东西。在民间贫穷的家庭,倒没太多忌讳。他们的孩子一般都缺少玩具,长辈平常给孩子们雕个木头人,烧个泥人来玩,也时有发生。是以当初她拿出样品时,那两位合伙的倒没提出反对意见。

  但她们的童趣坊。光顾的主要客人,恰恰大都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女眷。为了避嫌,喜欢归喜欢,当母亲的很少有给子女买下的。

  这让妙如有些沮丧,这是她来古代后,首次遇到了投资失败。

  对民风民俗的不了解,还真容易犯错。不过,此次教训让她反思良久。决定以后的构想。定稿拿出去之前,定要多问问身边年纪大、阅历丰富的长辈,例如秦妈妈,教她们姐妹们礼仪的姜嬷嬷。

  为了补这个短板,变成合格的古人。一个月以来。妙如没少往这边跑,淘来不少该方面的书籍。想以此来解决,她第一项事业——布偶造型设计,上面遇到的瓶颈。

  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让她收罗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有总结历朝历代民俗禁忌的,也有大楚朝的野史传说的……总之,共同特点都是能让她更好了解这个时代背景的。

  日头偏西的时候,妙如主仆手里,都拿了厚厚的一摞,还散发着墨香的书册。

  突然,从街道另一边,冲出来个人。妙如避闪不及,被撞得七荤八素,连连后退,险些要跌倒。

  旁边的织云抢救不及,在她前面尖声惊叫起来:“姑娘,后面……后面不能退了……”

  妙如心道不好,难道后面是什么水洼、沼泽不成。

  还没回过神来,身后有人伸出胳膊,把她顺势扶了一把。让她差一点跟地面上亲密接触的臀部,幸免遇难。那手臂特别有劲,把妙如安安稳稳地定住了。

  妙如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垂下眼睑,屈膝盈盈下拜道:“多谢侠士相助!”

  “怎么又是你?不呆在家里练琴棋书画,到大街上又瞎跑什么?”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有些耳熟。

  妙如抬头看去,原来又是罗擎云,他黑着脸,一副好像别人欠他银子没还的表情。

  经过几次接触时的了解,此君现下心情正不爽。不知在何处受了气,还是少惹为妙。

  她敛声细语答道:“原来是罗哥哥!今日先生家中有事,小女特意来此地找些书籍。罗哥哥怎么也来这里了?”
从堂妹那儿,最近罗擎云听说,在承平侯府靠现场作画,让她名声大振的事。知道对方平日在家中,也是个勤学苦练之人。就没再装长者,出声继续教训她了。

  罗擎云不情愿地答道:“我来找找兵法书的!天快黑了,赶紧回去,不然你爹爹又该找出来了!”

  妙如谢过对方,用眼睛示意旁边的织云,赶紧过来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赶紧走人。

  丫鬟收到她的眼神后,蹲下来拾书。

  罗擎云也不知怎地,也弯下腰来,伸着长长的臂膀,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书籍帮着捡了起来,递到织云手中。

  见到他此番动作,妙如心里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上车后,她特意让丫鬟,把罗擎云请到车厢旁边,隔着车帘,轻声问道:“请问罗哥哥,几个月前,是否向咱们府里,还过一匹马?”

  少年见她提起此事,脸上“噔”地一下,涨成绛红。神情有些扭捏,最后还是答道:“弄丢了你家的马,不好意思!那匹‘惊雷’就当赔给你家的。”

  “惊雷?!那岂不是一匹良驹,送到咱们家拉车,没得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一听此名,妙如就知道是匹快马,否则,也不会取这个拉风的名字,让人容易联想起速度来。

  “不算浪费!能画出姿态那么优美的奔马,想来也是懂马爱马之人。送到你手里,也算是适得其所!”罗擎云语气中,暗含着隐隐的期待,接着道,“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售一幅不署名的奔马图给我……”

  她心头一惊,原来他还惦记着此事!

  妙如想起上回被他撕毁的那幅画,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遂答应了下来。

  自那日在承平侯府,在众家闺秀面前,当场露了一把画技后,妙如擅画的传闻,在京中仕宦名家的闺秀中,传播开来。甚至有人找上门来,邀请她到府里做客兼作画。如今求画的人不在少数,他今日也来赶这趟热闹了。

  双方告别后,妙如带着丫鬟往柳明胡同的钟府赶回了。

  过了重阳节,日子转眼就来到了月底。

  跟往年一样,妙如跟着爹爹来了到大悲寺,为祖母七周年祭做法事。

  回来的路上,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在集贤街和朝阳门大街的交汇口,那里人山人海,好似在围观什么。

  钟府的马车被拦住,停了下来。钟澄探出头,吩咐跟在一旁的随从:“星魁,去前头看看,出了什么事?何时能通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星魁回来禀报:“报告老爷,是刑部押解来自江南的犯人经过,在路上遇上一群打南边来的流民。引来民众围观。是以……”

  “哦,再去打听一下,犯者是何人?所犯何事,恁地这般声势?”听说是南边来的,让钟澄心头一颤,怕是故交同年,想打探一番。

  星魁随后领命而去,待钟澄快失去等的耐性时,随从终于回来了。向自家老爷陈述前面的情况。

  “是前苏州知府,好像是陶什么的,还有个姓赵的,是什么巡抚。说是牵扯到江南一起民乱。”星魁如实汇报了前面的状况。

  见不是自己在江南的故交熟人,钟澄也没再去理会。

  他最近的烦恼是自己女儿的亲事。谢家那边没再派人来跟他接洽,不知是等在江南那边,桂榜的准信儿,还是另有变故。是以一点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

  父女俩刚进家门,里面就出来几个仆役打扮的陌生人。钟澄正在纳闷,想上前问个究竟。

  谁知,对方见是钟府男主人回来了,领头的那位老仆,朝钟澄拜了一礼,欣喜地报道:“奴才是荣福大长公主府的管事,特意来向姨老爷报喜的。咱家二少爷,在乡试中考了个顺天府的解元,长公主、老爷和夫人特意让小的们,前来府上报喜和道谢的,感谢姨老爷之前对我家公子的照顾和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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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9 12:11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算计
    钟澄父女回到家中,还没进到内院,杨氏竟然破天荒地迎了出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满足,像是她儿子中了举似的。
    在当晚的饭桌上,杨氏抑制不住兴奋,开始话涝起来。
    无非是外甥有多么厉害,十八岁就中了解元,当年她的父亲杨首辅,也是山西当地的第二名,次年就中了进士。汪峭旭取得如此好的成绩,是随了他的外祖父。
    听到在座人的耳中,心思各异。妙如父女自不必说了,一旁的宋氏心里,却也是嗤之以鼻。
    她父亲当年也中过举人。她的同胞兄弟,就是上回闹过的那场风波,过继给亲戚的,也早在三年前就中过举了。
    相比杨氏的亲兄弟,自然胜出一筹。
    杨俊贤在父亲身边长大,言传身教多年,还一直在最高学府国子监就读。两年前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再也不愿意进考场了,说是在里面就头晕脑胀的。自成亲后,靠他爹杨阁老和老丈人承恩侯的关系,在户部谋了小吏的职缺。
    晚膳过后,钟家人在饭厅里茶歇,说着闲话儿,杨氏命丫鬟丁香,拿出一张帖子来。
    “相公,下月初八,姐夫和大姐要在掇芳园,为长公主举行寿宴。邀请咱们全家参加,你说咱们准备什么贺礼为好?”杨氏说着,不屑地朝宋氏母子飞过去一记眼刀。
    “来京里的这些年,没听说她老人家做过寿啊,怎地今年……”皱着眉头,钟澄有些犹豫不定。
    自从上回上门谢拒提亲后,他就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家人。更不知到时,该不该带大女儿前去贺寿。
    面子礼仪上是该出席的,可他更怕先前拒婚的事,被人传出来,惹出闲言碎语,说他们没眼光,错过了金镶玉。让女儿知晓了,心里肯定会不痛快。再有误会他们父女眼光高的,若因此错过合适的对象,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他躇踌起来。
    钟澄是如此考虑的,杨氏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听爹爹那边传来的消息,好似沈家的态度,又暧昧不明起来。不知此次看到外甥乡试的成绩,会不会就此定下。
    她得出帮着出把劲儿,促成两家联姻成功。最好把那小东西刺激得留下,不在寿宴上出现,减少她到场,引发的变数。
    “这有什么不好想的?汪家人想借着寿宴,为旭儿取得解元,顺便庆祝呗再说了,他如今十八了,想着乘此机会,相看相看孙媳妇,也是有的。”杨氏言毕,有意无意地朝妙如身上扫了一眼,接着道:“旭儿是长公主的嫡孙,还是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首辅大人的亲外孙,如今自己又有了功名。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他们家当然要找个,门当户对、嫁资丰厚的大家闺秀当媳妇。”她特意把“嫁资丰厚”这四字加重了音,还别有深意地朝父女俩那边了望过去。
    杨氏话中含沙射影的意思和动作,如何能逃脱过钟澄的眼睛?
    只见他面色阴沉下来,敷衍道:“准备礼物都是你们妇人的事,如何又来问我?若这点事都做不好,不如把管家之权让出来。”
    杨氏怏怏不乐地停止了该话题。旁边的妤如却停不下来,接口道:“娘,映表姐托人给女儿带信,说大姨后日要带着她,到龙泉寺还愿。问我去不去?那日您带着妤儿和弟弟一同去吧”
    杨氏听了,喜笑颜开道:“好啊,明晚你得早点休息听说沈尚书,哦不,应该叫沈大学士的夫人,那日也会一道去,可不能失了礼……”
    最后,带着妤如朝丈夫施了一礼,领着抱了儿子的乳母,在其他女儿和宋氏的恭送下,离开了饭厅,回了自己的院子。
    钟澄装着无意地望了妙如一眼,见大女儿面上并没什么异状,他心中的担忧放了下来。
    继母那番做作,父亲的隐忍,妙如其实全然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其实,汪家的求娶也好,谢家的提亲也罢,他们都各有各的动机。在钟家的结局未明之前,都是镜花水月。她反而庆幸,没有被早早订出去。
    若到时事发了,父亲名声尽毁。钟家不再有利用价值时,又当如何?
    这关系到下半辈子的生存环境,万不可存侥幸心理。只有到那时,才能看出对方的真心诚意来。
    若现在就定下了,到时对方后悔了。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自己岂不更尴尬?还是装懵懂来得保险。
    再说到掇芳园汪家这边。
    自从长公主同意,托人向沈家提亲后,汪夫人以为心愿达成。谁知后来,沈大人那边又变了卦。她托人去探试沈夫人的态度,谁知对方一直避而不见。让汪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日旭儿的喜报就传来了。昨日,沈夫人特意派家仆递来音信,想邀她一同前往龙泉寺拜佛还愿,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沈夫人的大公子,在此次乡试也中了举人,两人结伴而行,也说得过去。
    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切,汪夫人特意回了对方,说早跟二妹约好,要去上香的,正好跟对方在寺院里碰头。
    第三日,天色暗下来,屋檐上挂上灯笼时,杨氏才满脸红光地从龙泉寺回来。她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她女儿找了满意的婆家。
    临睡前,杨氏脱下外裳,正准备就寝。崔妈妈把人都遣了下去,凑到她耳边问道:“小姐,表少爷的亲事定了?”
    眼角还带着喜意,杨氏点了点头:“沈夫人还解释了之前的苦衷。话里话外的意思,此次秋闱,让沈大人开始欣赏旭儿的才华。爹爹终于要如愿以偿了。有了这个强大的外援,咱们杨家还需要怕谁?”
    “这下就好了沈大人入阁了,又成了表少爷的岳父,今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过两年,二姑娘的亲事,大小姐应该能帮得上手了。小姐就放宽心思吧可惜崔家舅老爷没等到这一天……”说着,她自顾自地抹起眼泪来。
    杨氏知道她在怀念故主,也没打扰她的情绪,只是呐呐道:“今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杨家要想度过此次危机,三弟妹得尽快生个侄子才好不然,若以后再有变故……”
    她所提的三弟妹,承恩侯的嫡次女石氏,此时也正被另一拨人提起。
    京师城西一间民宅里,在最靠里面的内室中,一盏昏黄的灯烛下,两位青年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若石敬不肯指正姓杨的,那又当如何?”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直着脖子问道。
    “就把他女婿那位,有六个月身孕的外室请来,让他看看杨家父子,是如何算计他们石家的。”满脸伤疤的青年回答。
    “那又能如何?若他女儿认死理,要跟着杨家同生共死,此计也行不通啊”
    “你放心好了石敬那么胆小的人,会把他亲家供出来的。”
    “我觉得还是有些玄,还是得多找些证据才好起码要几个证人,还得有物证……”
    疤脸青年的嘴角隐隐含着讽刺的笑容,“那还不是像大海捞针一样……还是我这办法好用他女儿来策反。听说那杨石氏,跟她二姑子一个德性,又妒又蠢。杨府自她嫁进去后,内宅十分热闹。进门时就把杨俊贤屋子里原先的美婢通房,全都给卖了。肚子里两年多没动静,硬是不肯让相公纳妾。若她知道,杨俊贤的外室,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公子说,此事等撬开姓赵的嘴巴,姓杨的先下狱了再说。石家那边的事,留作给姓杨的最后一击,证据充不充分倒在其次。反正会让他翻不了身……”
    “凌霄最近怎么样了?”
    “被他爹卖了,跟曹家表妹订了亲。这两天他才得知了消息。又跑得不见人影了。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凌霄……”少年突然兴奋起来,“刖公子,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把他捞回来,他提起的事……那批杀手,会不会就是羽扬卫的人,灭的口就是咱们要找的线索?”
    京师的冬季,今年来得特别早。才到十月初一,就来了场寒潮。一直持续了五六天,又是风又是雨的。
    凛冽的寒风冷雨,让人们感到严冬在一天天逼近。
    初八那日,掇芳园被装扮一新。自去年春天大宴酒席后,再一次宾客盈门。
    杨氏让仆妇把一儿一女,早打扮得花枝招展,作好了出门的准备。等钟澄和妙如两父女出来。
    原先杨氏是不愿继女一同前往的。想使些招术,把妙如留在家中。
    不过,前几天在寺庙里,见到大姐跟沈夫人,就儿女亲事达成了默契。
    杨氏心里的担心,完全放了下来。
    她恨恨地想,让你这小东西去见识一下也好。
    知道什么叫金童yu女,什么叫门当户对。别以为有人邀去上门做客,就忘记了自个儿的出身被几个长辈夸了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看人家真心想娶的媳妇,到底是何等成色,是怎样的家世和品貌
    想攀上高门大户,边儿都没有。等爹爹危机过去,妤儿又会成世家贵妇们,争相邀请的对象。到时看谁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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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9 12:1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盈门
    自汪峭旭考上解元,把前段日子,因孙儿亲事波折,给荣福大长公主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虽然后面有更加激烈的会试、殿试等着他。可作为勋贵子弟,又有皇家血统,孙儿的表现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
    这足以让长公主找回当年,她极盛时期的虚荣和体面。
    之前儿子提议做寿时,她本不欲大肆操办的。可当时儿媳的一番话,提醒了她。
    她原打算用寿宴的机会,再考察一番京中可当孙媳的适龄闺秀们。自孙儿十六岁起,虽有不少想结亲的人家,明里暗地,表示意向。但此事关系到自己家今后的走势,她得慎之又慎。
    不过,几日前,儿媳又传来沈家对孙儿亲事的回应,让她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做寿的消息刚出,沈家的态度就变了。也算是提前达到目的了。
    而钟府这边,杨氏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此次机会,她可是等候了多时的。早上送走到翰林院的钟澄,便带上女儿们和明仪,搭乘马车,早早地出了门。等相公下了衙门,再到掇芳园里汇合。
    跟往常一样,最先上门贺寿的,是跟长公主府走得较近的几户亲朋好友。
    经过前些天风雨的洗刷,掇芳园的空气特别清新,含着一股寒意。让深吸一口的人,禁不住直打哆嗦。
    不过,久不露面的冬日,终于探出脸来。远山、近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经太阳一晒,地面冻结了一夜的冷霜,开始溶化了,冒着热气。附近庄户农家里的炊烟就像一层薄纱,缠绕在树顶。
    女宾照例依旧被安排在壁辉堂。
    汪夫人接待妙如姐妹们时,比上一次热情多了。她春风满面,眸子里闪耀着当家主母的从容的神采。跟上次到掇芳园里来探病时见到的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许是她也听说妙如托父亲,在旭表哥考前,特意写信给他鼓劲的事儿,待她犹为不同。
    汪夫人拉着妙如的手,亲切地嘘寒问暖,还埋怨道:“怎么也不带妹妹们,来大姨家里玩了?大姨有一年没见过妙儿了……”
    妙如有些不好意思,应道:“姨母客气了不敢打扰旭表哥读书。咱们姐妹今年也多在家里学规矩、学女红。”
    汪夫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让女儿峦映帮着自己照顾表妹们。不一会儿,客人越来越多,带来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少女。汪峦映也招呼不过来。杨氏让甥女不用管她们,忙着别的客人要紧。峦映只得听从长辈的意愿,丢开了钟家母女,自去张罗其他人去了。
    来祝寿的女眷中,公卿世家和官宦名家的不在少数。此种场合推出女儿的好机会,杨氏岂能错过?没过一会儿,杨氏就带着她两儿女,丢下了妙如,跟那帮夫人太太拉起了家常来。
    妙如甚觉无趣,带着烟罗,一个人呆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
    突然,来了个青衣丫鬟,是汪家婢女的打扮,只见她走到妙如跟前,施了一礼道:“是钟家大表小姐吧?我家五小姐有请。”
    五小姐?馥表妹吗?她找自己有何事?
    妙如满腹狐疑,朝丫鬟指的方面望去。
    只见汪馥站在左边偏厅那头,正朝着她招着手。
    妙如带着烟罗,走了过去。
    两人互相见了礼,就聊了些姑娘们间的话题。
    比之上一次见汪馥,她有了许多改变:一年前圆圆的苹果脸,已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两颊明显瘦了下来,眼睛显得更大了。
    妙如心里纳闷,以前她来汪家做客,跟这位庶出的小表妹,并没太多的交情。此时她单独找自己叙话,难道是怕她一人孤零零在角落里,没人招呼,想略尽地主之谊?
    不一会儿,她心里的疑问,被下面对话解答了。
    汪馥左右望了望,放低声音,极神秘地问道:“妙表姐,你是知道我亲娘之事的吧?”说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上。
    听到她问起这个来,妙如有如芒刺在背,不知怎么答复才好
    这毕竟关系到汪家长辈间的隐私,若对方不知晓,想是长公主和姨父姨母不让其知道。自己又不是口无遮拦的稚童,岂能随便告之对方?
    妙如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我也……不是太清楚……”
    为了让对方确信,妙如旋即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的,表姐也不常来……这个是你自家的事,如何要问我一个外人呢?”
    “妹妹上回见表姐,对那贼人提到什么曲姨娘的,我娘是不是姓曲?”汪馥并不放弃,追问道。
    妙如答道:“不知道什么曲姨娘,直姨娘的。大姨对你不好吗?若姐姐是你,有人对我视如已出,我就不再作它想了……只想着怎么去感恩。”
    “表姐你不懂……”汪馥的眸子黯淡下来,好似瞬间失去了生机,呐呐道:“都回不去了。一边是亲父,一边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妙如有些同情她,任谁活到十多岁,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世,想必心里都不会平静吧?
    不过汪家人对害得姨父晕迷近十年的曲姨娘留下这个女儿,态度有些奇怪。可以算得上特别优待了。若此事放在她们钟家,杨氏恐怕绝不会让馥表妹这样舒服,无忧无虑地长到十来岁。
    汪馥见打听不出什么,就放开了妙如,后者也带着烟罗回到正厅中。此时厅中来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赫然有她的好友傅红绡。
    妙如走了过去,跟同她一道来的丁家婆媳们打招呼。傅红绡把小友,介绍给她婆婆和妯娌们。
    “原来你就是绡儿常提的钟家小丫头?”望着妙如,忠义伯府的大夫人啧啧称奇,对着旁边一位贵妇赞道,“淮安钟家,尽出才子神童,邱府太夫人那幅画像,真真是巧夺天工,跟本人没两样……想不到画作者,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
    妙如正要说几句谦虚一下,旁边的那妇人奇道:“哦?是她啊听茜儿提过,就是跟继母不和,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红花粉事件,可把她整惨了……”
    她尴尬起来,事情过去三年了,想不到京中还有人记得。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傅红绡赶紧介绍道:“这是我婆家的姨母。吏部曹侍郎家的安淑人。”
    妙如赶紧过去行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那话题岔开了。
    跟她久没见面,傅红绡找机会拉她到角落里,两人聊起私房话来。
    “你别介意啊,相公他二姨脾气直,不是有意的”了解她不愿有人提起家中不光彩的事,傅红绡忙替婆家的亲戚道歉。
    妙如无所谓地一笑,回道:“咱俩谁跟谁啊自然不会怪姐姐。再说有当年事既已发生,肯定会被人不时提起,说三道四的。她也没说什么,更难听的,妹妹都见过呢”
    傅红绡了然一笑,知道她是指杨家那边亲友,遂安慰道:“二姨可能因为茜表妹亲事不顺,心里不痛快吧她家相中的对象,竟然十分高调地跑了。虽然订了亲,可面子里子全没了。”
    “又逃跑了?”妙如有些吃惊。
    “你知道是谁?”傅红绡眼睛一亮,嘴边含着笑意。
    “如何不知?那年初春,送许家叔叔一家离京时,见过那人也正离京,说是要上战场。”妙如小声地告诉对方。
    傅红绡悄悄告诉她,那年花大价钱,欲购那幅《奔马图》的,正是那位。
    妙如并不吃惊,不过她也没表露,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
    接着,两人就聊起童趣坊的生意来。
    “我想在江南也开个同样的布坊,已托娘家的三堂嫂去打探消息了。你说好不好?”傅红绡提议道。
    “好啊想来京中流行的东西,传到南方,得慢个半年吧现在去打基础,正合适。南边的商人也不必跑到北边,打探行情进货了。”
    “怎么是我要去打基础,说好是咱们合伙的你可不能撂挑子,姐姐还指望你,再设计出南方小童们喜欢的布偶来呢例如我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对了,上回那些剩下的天女娃娃,咱们不用扔了,可以卖给皮影艺人。虽然他们以往的道具是皮子制成的,若是做成布偶戏,岂不是更好玩,更逼真?”
    妙如眼睛一亮,心想,这倒是个废物利用的好方法。若是再把她前世听过的一些故事,改编布偶戏的剧目,岂不是可开发出新型的娱乐类型?
    她把这想法随之告诉了傅红绡,对方当即就拍手叫好。告诉她,先让自己的伙计找找这方面的艺人,到时让他们用布偶试试。
    她们也没聊多久,汪家就派人,来请各家夫人太太,前往梨春园去听戏。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心道,说到唱戏,就有人来请听戏,真是巧了。
    一众贵妇女眷们出了壁辉堂的花厅,朝外面走去。三三两两结伴,朝梨春园行去。
    梨春园位于掇芳园的西南边,那里有偌大的一个戏台子。对面是个敞厅,用作观众看戏听戏的,四周种着各类植物。
    虽只到了初冬,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从那里飘过来。
    待众人坐定,那边的锣鼓声一响,咚咚锵锵地,戏就开锣了。跟着就有伶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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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聚会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聚会
    台上的患难夫妻生离死别,缠绵悱恻。台下的观众沉醉其中,有的拿出帕子来拭泪;有人忍不住叹息,还有的为伶人出色的表演击掌叫好;甚至还有的在旁侧打听,请的是哪家戏班。
    在台下,妙如静静地听着,只觉万般无奈,人生百态,都借着那缠绵的唱腔,隽永的唱词表达得淋漓尽致,让人回味无穷,心生感叹。
    不过,欣赏艺术的这种心境,很快被旁人打扰了。
    有人爱听戏,自然就有人不爱听的。
    在壁辉堂时,杨氏就跟她母亲崔氏,还有她弟媳石氏碰到了。领着儿女们到梨春苑听戏时,自然是妤如、明仪跟着母亲,陪着外祖母和舅母坐一桌。妙如也很识相,自觉地坐到旁边一桌上。
    同席的是两位她不认识的贵妇,和她们带来的一位五、六岁的女儿。
    在两折戏歇息的空隙,那两位妇人聊了起来。
    “长公主也是个有晚福的。看汪家公子年纪轻轻,想不到这般高才,竟得了个头名。今后高中杏榜,是迟早的问题……从未听说过,勋贵子弟能拼得过贫寒学子的。”那位四十多岁,有些富态的夫人啧啧赞道。
    “谁说不是啊长公主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自弘老爷醒过来后,她家里像转运了似的。不过,也是她前些年吃斋念佛,心诚所至。长公主她老人家只等着明年,汪公子大小登科,后年就有重孙抱了。”另一位衣饰华丽的贵妇附和道。
    “哦?她孙子的亲事,终于定下来了?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过?大家都在猜测,长公主此次想找哪家做亲家呢”
    “应该定了吧适才到前面给长公主请安时,她老人家的心情貌似很不错。跟前些日子满脸郁色的时候,不能相比。想来是谈妥了”
    “看来是我想差了以为这次寿宴,以为像当年一样……是为了她家挑选媳妇……”
    “不只你有此类想法。我看呀,好些都打的这如意算盘……没看见好几家,带来的都是适龄的闺女?”
    两人唏嘘了一阵,又谈起自家儿女的情况来。
    “你那大丫头的亲事定了?”
    “早定了,苏州府的太仓王氏。”
    “太仓王氏?虽说是个以衣冠诗书著称望族。也嫁得忒远了”
    “谁说不是啊可那是大伯保的媒,老太爷拍的板,我跟老爷都没置喙的余地。说是大伯同年之子,那王家少爷,说是个文思敏捷的俊才。今年也在江南也下了场考举人,不知名次如何。”
    “怎么这般凑巧?江南那边的秋闱出事了你没听说?几百名科场士子在江南贡院那里罢了考,要求查办草菅人命,贪墨兼陷害同僚的苏州知府和苏松巡抚。”
    “啊?有此等事,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快说,后续如何了?”那妇人一激动,声音不觉拔高起来。周遭沉浸在台上剧情的宾客,不觉地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
    见到此等状况,提到江南科场之事的妇人,压低声音,安慰她朋友道:“大伙都朝这边看过来了,没事最后都解决了……散戏后再跟你细说。”
    席上这才安静下来。
    在一旁的妙如听在耳里,心里却难以平静。
    之前在父亲那儿听说,淮安老家长房的堂兄钟明信,好似也是今年应考。
    当年有着相似志向的两人——信哥哥和旭表哥,还约好要在京中春闱中聚首的。希望他没有卷入这场风波中去。听说此类事情,情节严重的,朝廷的处罚可是极严的。他们母子三人,孤儿寡母的,若毁了前程,今后靠什么为生?
    回去定要找父亲问问。
    最后,戏台上的伶人,在众人的掌声中施礼谢了幕。
    天色尚早,主人家又请大伙回了壁辉堂。
    妙如没坐一会儿,汪峦映身边的丫鬟鸽儿,跑来请妙如姐妹:“我家四小姐请两位表小姐,前往落霞水榭那里一聚,说是几家的姑娘在那儿相聚。”
    妙如跟妹妹向杨氏请示后,带着各自的丫鬟,就跟着鸽儿去了那里。
    果然,落霞水榭里聚了几家闺秀,除了汪峦映外,还有上回在聂家认识的丁敏,当然也有锦乡侯府的邱馨悦。
    另外两位,据介绍,一位是户部员外郎韩纪之女韩笙,另位是沈嫣然带来的,她的表妹段棠华,据说是礼部给事中之女。
    最让妙如惊奇的是,白三娘的小姑子任晔,竟然也在其中。
    想到她哥哥任昭,跟旭表哥是好友,她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不知怎么没见着白姑姑。
    众姐妹互相行礼后,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原来,钟家姐妹在梨春苑,陪长辈听戏的时候,她们几个就溜了出来,在这里比诗拼画,自娱自乐了一番。
    妙如有些不太明白,她们把自己叫来的原因。不由得把视线望向汪峦映。
    见到她眼中的疑问,汪峦映指着韩笙和段棠华,解释道:“这几位姐妹,想见识下表妹独门的画技,不知可否现场替她们作一幅?”
    “是啊钟姑娘,可否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还从来没见过,逼真得像从图中走出来的画法……”韩笙开口要求道。
    她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一笑颊边有两个酒窝。
    “哪有这样神奇,其实就是多画了些阴影而已,显得五官突出罢了……”妙如忙作低调处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就让我们亲眼见识见识吧”她又求道。
    “咱们姐妹来做客时,并没有带画具笔来,下次有机会再让你们指正吧”妙如推脱道,这画一作起来就是大工程,等会儿还要去前面给长公主作辑祝寿,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一旁的沈嫣然解围道:“你就不要为难她了上回能亲眼见到,也是托聂姐姐的福,钟家妹妹还是特意从家中取回画笔作的。是吧敏妹妹和馨悦?”
    那两位连连点头。
    沈嫣然接着道:“要不,咱们作诗吧这个不需要特制的毛笔……”
    众女纷纷点头赞同,妙如头皮发麻,这群人今日是怎么了?
    特意来掇芳园比拼的,她可没功夫陪着玩。不说她背不上几首明代以后的诗,就是能够背出,也觉得这样偷窃名作很是无趣。
    拉着妤如,妙如正要推辞,汪峦映出声了:“妙表妹,我还没见过你作诗呢听哥哥说,你六岁刚启蒙时,唐诗佳句随手拈来,这些年来,应该精进不少了吧?”
    妙如面有难色,手一摊,对众人道:“小时候记忆好,背得比较快。你们也该知道,背诗和作诗,根本是两回事写诗真没那慧根。要不,替你们磨墨吧我的墨磨得不懒。”
    众女哄笑起来。随后,几位就开始联句,比起作诗来。
    沈嫣然不愧是进士之女,作起诗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妙如突然想起,梅玉尘上回提起过,她的才学不错,还总喜欢随身带着的折扇。妙如朝她身边望去,果然发现,那东西就放在她桌前的手旁边。
    听说沈尚书当年在江南为地方小吏时,被微服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无意中发掘出来的,后来沈大人也进了翰林院。
    作为儒士之女,她从小练得这套本事,确实拿得出手,不愧于才女之名……
    妙如正在那儿发呆,背后突然一道力,把她向案边猛推。她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倒过去。
    谁知前面就是沈嫣然写完诗句,拿着笔杆正砚台里醮着笔墨。被身后的人一扑,墨汁全撒在她那件月华裙上。
    众人一阵惊呼,抢救不及。
    妙如忙上前道歉,顾不得回头找罪魁祸首。让烟罗过来,帮着替对方清理污迹。
    沈嫣然的表妹段棠华,在一旁惋惜道:“表姐的这套衣服刚上身,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等会儿还要在众人面前,给长公主拜寿呢”
    听了此话,妙如更加内疚了,连连向沈嫣然道歉,还向峦映问起,掇芳园里可有临时替她换的衣裳。
    “三姐出嫁前,倒是留了几套在家中。要不,我叫丫鬟替沈姐姐取来,不过是穿过的旧衣,沈姐姐不要介意哦”汪峦映应道。
    沈嫣然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旧的有什么打紧,事急从权嘛再说,咱们刚进门时,就拜见过你祖母她老人家。就是再见时,看我换了身,问起原因,想必也会体谅的……”
    接着,她对一旁道歉的妙如安慰道:“钟家妹妹也不必自责,谁能没有意外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说得妙如有些无地自容,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站着对面的任晔,朝妙如旁边的段棠华望了好几眼,
    不一会儿,汪峦映的丫鬟鸽儿,就把汪芳出嫁前的旧裳,取了一套来,给沈嫣然换上了。
    还告知众人,寿宴快开始了,夫人请大家,马上到壁辉去。
    众女听了,收起案上的东西,带着各自的丫鬟,纷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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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9 12:16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解围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宾客差不多都到齐的时候,寿宴也开始了。
    在皇室中,长公主的辈份较高,又是圣祖爷时代的风云人物。据说前头皇上都派宦官送来贺礼。其他皇子、公主、宗亲王爷们自然不在话下。听说大皇子和三皇子还亲自前来祝寿了。
    跟着众人回到壁辉堂时,妙如留意观察一下,确实看见几个装扮不凡的年轻妇人,被女宾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此种贵宾盈门的场合,杨氏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的。仿佛龙入大海,如鱼得水。跟着她的母亲和弟妇,牵着小胖子明仪,到处应酬周旋,好不快活。
    妙如和妤如回到母亲身边时,杨氏正跟位年过三十,望四十去的妇人说着话。
    与此同时,沈嫣然和她的表妹走向那妇人身前,两人叫了声“娘”“姑母”后,就退到一旁了。
    见到女儿们回了,杨氏忙着拉着妤如姐妹朝那妇人行礼:“这是吏部尚书兼文渊阁沈大学士的夫人,快叫沈伯母。”
    两人依言屈膝拜见。
    那妇人一身蜜合色吉祥如意暗纹褙子,松花色绣金鹧鸪拖泥裙,白净的鹅蛋脸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容貌端庄秀丽,微微笑着,只眉宇间似有几分果断毅然之色。发间一支衔珠金簪在头上来回晃荡。
    沈夫人笑吟吟地夸了钟家姐妹几句,目光又回到女儿身上。
    “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换了身衣裳?”打量着明显不对头的衣裙,沈夫人目光如炬,随口问道。
    沈嫣然有些吞吞吐吐,旁边段棠华却若有所指地,朝对面这边望过来。
    妙如忙跑了过去道歉,解释了原因。
    杨氏并没斥责妙如,只朝大女儿摇头叹气,一副好似很头痛的样子。
    不失时机地朝沈夫人道歉道:“小女不懂事,没见过什么世面。令嫒的衣裳经常在哪里做的,我随后派人再做一套,送还过去……”
    好不容易逮到此次机会,杨氏的语气隐含兴奋,声音也随之响亮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个举动,让妙如羞愧欲绝。
    沈夫人同沈嫣然忙推辞说不用。杨氏硬是不依,坚持要赔偿,连带着赞起沈嫣然心胸风度来。旁边的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妙如暗道不好,杨氏要再这么不分场合地,没完没了下去,一家人的面子,要全交待在这里了。
    她忙跟妹妹妤如使了使眼色,后者虽然不太情愿。但看着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色望着她们一家,也有些不安,忙拉了母亲的衣袖,想提醒她停下来。
    见杨氏乔张做致的模样,沈夫人哪有不明白她用心的。
    虽然她也挺乐意看戏的。不过,想没多久就要宣布女儿和汪家少爷的亲事。生怕过后,在场的人将今日之事,跟将两家结亲联想起来,以为自己跟汪夫人的亲妹妹杨氏一唱一和,有意让她继女难堪的。
    沈夫人是何等人,岂能让杨氏如愿,任人利用当筏子,将自家卷进去?
    她并没打断杨氏奉承,而是拉了妙如的手,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果真是个娟秀沉稳的孩子。难怪长公主都喜欢了,就是我见了,都恨不得抢了回去当女儿,就怕杨家妹妹舍不得……”
    沈夫人此话的意思,明着是在夸妙如,实则在点醒杨氏,别做太过了,把自己拉下水了。
    杨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讪讪然地收了声。
    心里却在想,她是怎么了,这是在为她女儿长脸,竟然对方不领受。
    这几年,只要呆在京里的官眷,没人未听过她们母女间恩怨纠葛的,沈夫人说这些话,不是寒碜她吗?
    随之又猛然惊醒,这是看出她企图来了,不想让她借题发挥,那旁的人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杨氏迷茫地望了过去,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地微光,让她清醒过来。有些不知如何收场。
    不过,她倒没尴尬多久,汪夫人过来,请大家入席,为杨氏解了围。
    宴席中,倒没发生其他的事,妙如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到酒席散尽时,大伙朝大门走去。
    谁也未曾注意到,汪府的一个管事,匆忙地赶到长公主起居的万禧堂。正在两边花厅中,指挥仆役收拾汪嗣弘夫妇,被长公主分别派人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遣下众人,三人在内室里秘议起来。
    众宾客向主人告辞,在垂花门口,妙如刚上马车,坐在里面等着跟那边的杨家婆媳话别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在外面跟车的烟罗,敲开她边上的车窗。
    好奇地打开窗子,她只见马车下站着一个人。正是一直没机会跟她打招呼的任晔。
    任晔跑过来要跟她话别。
    妙如忙邀请她上来说话,任晔推辞道:“不了,哥哥还在大门口等着晔儿呢说几句话就走,不麻烦姐姐了。”
    见她说得有理,妙如也没强求,把头伸出车窗,跟她咬起了耳朵。
    谁知,对方竟告诉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情报。
    原来,在后面把她扑倒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嫣然的表妹段棠华。
    而在动作之前,任晔还看见沈嫣然的丫鬟,和表小姐打眼色。最后由那丫鬟就绊倒了段棠华,后者又扑向了她的后背。
    妙如总算明白,为何在水榭中,任晔频频朝身旁的段棠华望了又望。杨氏在滔滔不绝时,她又拿一副同情的眼光望着自己了。
    “那映表姐知不知道?”妙如接着问道。
    其实她想知道,汪家母女在此事上的态度。
    “应该不知道吧”任晔答道:“她跟丫鬟配合时,我朝四周望了一圈,大家都在看沈小姐刚写完的诗句。”
    见到只是沈家姐妹们的小伎俩,妙如放下心来,郑重地谢过任晔。
    “你不怪我当时没出来替你澄清?”任晔有些诧异。
    “这怪你作什么?要是我处在你位置上,也不会当场揭发出来。毕竟你第一次认识她们,而且她父亲的势大。”妙如安慰她,“你能说出来,已经是把我当知心朋友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别了。
    坐回马车,妙如有些哭笑不得,这种小伎俩太幼稚了,也就中小学生的水平,伤不到她半分。
    其实,她把几次的事件联系起来分析,就不难明白沈嫣然这么做的动机。
    此时,在沈家的马车上,始作蛹者,正在被母亲逼问。
    “说吧你们多带一套衣裙作甚的?”在前行的马车上,沈夫人板起脸来,严厉地望着女儿和侄女。
    “娘,现下还在外头,要问您等回府了再说吧”沈嫣然娇嗔道。
    沈夫人一想,女儿的话也有理,就暂时停了此话题。
    马车把表小姐送回段府后,沈家母女就回了椿树胡同的尚书府。
    一回到家,沈嫣然拉着丫鬟,就要向母亲告辞,声称自己实在太困了,要回去休息。
    沈夫人岂是好糊弄的,当即吩咐身边的婆子,把女儿的贴身丫鬟坠儿给拿下。沈二小姐连连告饶,替她的婢女求情。
    “那你要老老实实地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阎妈妈,把门口守着,今晚我不见任何人。”沈夫人吩咐下去。
    一旁的仆妇领命而去。
    “说吧为何娘在马车里发现,你带了另一套衣裙?”沈夫人脸上含着风雨欲来的怒气,“是不是你跟表妹联手设计的圈套,让钟家小姑娘钻的?”
    没想到,就是多带的那套衣裳,出卖了她。
    见瞒不过去,沈嫣然只好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最后还不以为然补充道:“她一个小丫头,都没长开,凭什么长公主这般看重她?还让我当后备,捡她挑剩的。”
    “教习嬷嬷平日是如何教你的?这些事岂是个未出阁姑娘家该操心的?”沈夫人气急败坏,训斥道,“人家能得青眼,自然有她的道理,别跟着你表妹学得小鼻小眼的。”
    “娘,女儿知道错了,再也不冒冒失失了,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太累了,头都晕了……”沈嫣然采用哀兵政策。
    “你认识到错了,那跟娘说说,错在哪儿了?”沈夫人并不为之所动,逼女儿检讨举止得失来。
    沈嫣然嗫嚅着唇角,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不出来吧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母亲的。”沈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苦口婆心地训诫道,“心浮气躁,自以为是,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焉知一举一动,没被人察觉?”
    “怎么可能察觉,那里是水榭,三面环水,没人藏得了身。”沈嫣然反驳道。
    “那在一旁的人都是瞎子?对你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沈夫人敲着女儿的额头。
    沈嫣然摸着被敲红的前额,怯生生地答道:“……那几个都是我的好友,而且是乘她们看诗句时……看不见的。”
    “娘教过多少次了,你怎地做不到‘慎独’呢?太冒失了若是有汪家下人恰好在后面看见了,报告给汪家的长辈,你今后该当如何自处?”沈夫人摇了摇头,“何必又多此一举,她坏名声,于你有何好处?”
    沈嫣然腹诽道,就是看不惯人家赞她是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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