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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番外】穿越为医之幸福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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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11:58 AM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十四章 自作孽


    这涌上来的人大多数是参加刀疤脸婚宴的军中将领和他们的亲兵。这些士兵们都是光棍,个个饥渴得像狼一样,如今看到这种情形,哪能不激动!一个个推推搡搡的往前挤着,伸长了脖子向前看着。田慧英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双手抱胸将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陈六子突然认出来了,他一脸惊诧的叫道:“天哪,这、这不是田小姐吗?”他不喊这声还好,一喊人群哗的一声乱起来了。

    “吵什么吵,都给我让开!”人群后面突然想起一声炸雷似的吼声。

    众人急忙低头缩脖,哗啦一声散到旁边。陈季雄闭上眼睛,气得浑身颤抖,他抖着手脱下自己的棉袍砸到田慧英身上,田慧英手忙脚乱的披上棉袍,裹紧了,捂着脸跑进屋去了。

    秦元正好也进来了,他的脸上一阵尴尬,招招手吩咐一旁的丫头:“去,好好看着田姑娘。”那丫头应了一声飞快的跟过去。

    外面乱成这样,屋里的陈信仍然在呼呼大睡。陈季雄推开门,看看一地的衣服,再看看陈信,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掩上门,踉踉跄跄的回屋,陈六子哭丧着脸跟上去,搀扶着陈季雄,抽出手来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巴掌:“老爷子,您就打我吧,都怪我,没长脑子。”陈季雄虽然愤怒到极致,但心里仍然明白得很,他幽幽一叹道:“罢了,不怪你,她既有这个心,早晚都会有这事,你去吧。”说罢,他抽出胳膊,摇晃着走进屋中,咣当一声撞上门。外面的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春草等人把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的说给文丹溪听。文丹溪也忍不住一阵惊讶,她的本意是让人进去捉奸,以便让大伙看清这人的丑陋面目,也让陈季雄对田慧英彻底失望,然后她再处理起人来就理直气壮了。谁知道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一幕,这真是她所始料不及的。不过,这样……似乎更解恨些。

    等到这件事告一段落,已是二更天。陈信喝得酩酊大醉,睡得死沉,没法移动。文丹溪派可靠的人守着他,自己也放心的去睡了。一切等到明日再解决。

    文丹溪难得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陈信早已经起来了,他通过陈六子和春芳的讲述,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嘶”陈信直呲牙,他昨晚迷迷糊糊的像做梦一样,只知道有个不是文丹溪的女人想爬他的床,他脑子根本没多想,随手就丢了出去。哪里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夫人怎么样?我去看看她。”陈信顾不上梳洗,拔腿就要走。

    陈六子一把拉住道,苦着脸说道:“将军,我听春草说,夫人还没起呢,你应该看看老太爷,他看上去……很不好。”陈信心里一紧,出了这事,最难堪的肯定是义父。他赶紧抬步来到义父门前,急切的敲了敲门。没人应答,陈信心中起急,又使劲敲了敲,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信娃,进来吧。”

    陈信心情忐忑的推门进去,他抬眼一看,就见义父披衣半靠在床上,脸色灰败,一下子像老了几岁似的。陈信一阵心疼。他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低头说道:“义父,都是我不好,我昨晚不该喝那么酒,若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有这种事。”

    陈信虚弱的摆摆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算了,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我只是为我的田老弟难过,想当初他们夫妇俩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一对人物,留下的骨血怎么就这么……这么下贱。”陈季雄说到后面半句,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的。

    陈信低头不语。说实话,他也有些想不通。

    陈季雄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这一次,她求我原谅她时,我本来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毕竟她那时年纪不大,谁年轻时没犯过错,我想着只要她能痛改前非,我厚着脸皮向你们两人给她要一份嫁妆,找一个本份的人让她嫁出去,也算对她父母有个交待。谁知……唉……”

    陈信本想安慰他,可是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陈季雄也累了,他挥挥手道:“你去吧,我想睡一会儿,去看看你媳妇吧。”

    陈信呐呐的嗯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他刚出陈季雄的房门,就见春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将军不好了,田姑娘要寻死!”

    陈信心中特别烦闷,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别理她,我看她死不了的,真要寻死,干吗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寻?”

    春莺被噎了一下,转念一想,将军说得也对,真要寻死,夜里不是更方便吗?她这时候寻死觅活,怕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果然,春柳又跑过来禀道:“将军,田姑娘被我劝住了,她说她一定要见春芳一面。”

    “去喊春芳来。”说完,陈信脚步也不停一下,直接往主院走去。

    春芳应声赶来,她心里自然明白田慧英叫她所为何事,不过,她倒也不怕。她笑嘻嘻的和春莺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去。

    田慧英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床沿上,脸色毫无血色,她一见春芳进来,一双眼睛像淬了毒一样,阴冷的死盯着她看着。突然,她嗷的一声,猝不及防的向春芳猛扑过来,伸出长长的指甲去抓春芳的脸,春芳早有准备,她轻巧的一闪,抬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田慧英本来就有伤在身,此时又被这么一踹,登时趴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春芳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用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怨我欺骗了你是吧?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夫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当初我爹生了重病,是夫人给他治好病,接着又收留了我们父女俩。而你,却妄想用一点蝇头小利收买我,去帮你做那种没廉耻的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吗?我真是长见识了,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田慧英咬牙切齿,嘴里发出一阵恶毒的咒骂声,她的面孔扭曲狰狞,她还想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去抓春芳。春芳理都不理她,把她前几天贿赂自己的那个金钗啪的一声扔到她面前,扭身走了。

    田慧英趴在冰凉的地上,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一时间羞辱、绝望、愤怒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当然,更多的还是怨恨。她恨文丹溪恨陈信!若不是他们,自己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终有一天,她让那对狗男女也尝尝这种滋味!她慢慢地用胳膊拄着地爬起来,像行尸走肉似的在屋里飘来飘去,想了好一阵子,最终她打定主意: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已经撕破脸了,她也没什么顾忌了。她不好受,那个女人也别想好受。她这就去把她张伪善的面具给撕下来,让她也尝尝被人唾弃的滋味,气死她,最好气得她流产!

    田慧英又玩以前那一套,她换上半新不旧的衣裳,素面朝天,鬓发凌乱。再加上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明真相的人没准还真能上当。

    她所在的屋子和陈季雄的房间隔得不远,穿过几处花丛就到了。她推门看看院内无人,便加快脚步,向陈季雄屋里走去,陈季雄此时已经起床了,他正坐在火炉边炉边翻看兵书,见到田慧英来,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一种极度的淡漠,甚至连失望都懒得流露了。田慧英没来由一阵心慌,她扑通一声跪到陈季雄面前,哽咽着说乞求道:“伯父,您要我做主!”

    陈季雄仍是无动于衷,淡漠的问道:“你说说让我怎么跟你做主?”

    田慧英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抬起脸来,泪眼朦胧的控诉道:“伯父,您可不能被姓文的那个毒妇给骗了。她一直都带着伪善的面具,她说是派人服侍我,其实是监视我。她还让她的丫头欺骗我、撺掇我——”不等陈季雄回答,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声:“田慧英,你给我住嘴!我媳妇怎么骗你了?你这种人从来都只错误往别人身上推!难道昨晚上是我媳妇把你脱光了塞到我被窝里的吗?”

    “你——”田慧英听她提到自己最难堪的事情,不由得气得脸皮紫涨。

    “好了,够了!”田慧英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陈季雄扬手打断:“去吧,慧英,你走吧,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田慧英愣了一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膝行数步上前抱住陈季雄的脚祈求道:“伯父,我求你,再原谅我一回,你不看活着的份上,也要看死了的份上。可怜我无父无母……”

    陈季雄眉头拧着,他半闭着眼睛,疲惫无力的说道:“慧英,每次一出事,你都拿你死去的父母说事?你自己数数,一共多少次了?别说我只是你父亲的朋友,就算是亲生父女,咱们的情份也磨光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若真是我亲生女儿,在当年你不知廉耻的要去做赵财主的小妾的时候我就把你打死了,何至于留到今天让你继续丢人现眼!你如今看到信娃有出息,你贴上来了。当初你干吗去了?我当年是不是再三给你说过,你信弟虽然性子粗鲁,但心地极好,人品信得过,你若跟了他,绝不会错,你当年是怎么说的?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如今我也明白了,不是任何人都能够知错就改的。你就是那种狗改不了□的人。”陈季雄说完,用力一蹬,甩开了田慧英,拂袖离去。

    陈信紧跟在他身后,陈季雄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信挠挠头,一时语塞。

    陈季雄摆摆手:“回去吧,我去找你陶叔说说话。”陈信站在原地目送陈季雄慢慢地走远,自己也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田慧英这一次真的是万念俱灰。文丹溪和陈信能够容忍她,就是看在陈季雄的面上,如今连陈季雄都不理她,她算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她在屋里费尽心思盘算不提。

    陈信回来时,正好碰到陶娟秀来看文丹溪。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只好去看刀疤脸。不知道他教给他的《兵法》用起来怎么样?

    陶娟秀也是个直性子,她说了几句闲话后,便开始直奔主题:“嫂子,我听人说昨晚有不要脸的趁机爬大哥的床,是有这回事吗?”文丹溪笑笑,心想,这人真够直白的。不过,她就喜欢这种性子,因此,她也没隐瞒,便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讲了一遍。

    陶娟秀气得直撸袖子:“嫂子,我昨晚要是在场,非一脚踢死那个下三烂不可。你就是养条狗也能对你摇摇尾巴,这倒好,好吃好喝的招待她,她暗地里给你来一招。”

    “嫂子,你说怎么处置她,这事不用你动手,我来就行。”陶娟秀跃跃欲试。

    文丹溪刚要开口,就见春柳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喊道:“夫人,田慧英上吊死了!”

    文丹溪倒也没惊讶,因为这田慧英已经寻死过好几回了。每一次都是被人及时发现,她以为这一次还跟以往一样呢。

    谁知,春柳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夫人,这次是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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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11:59 AM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十五章 平静


    文丹溪这才正视起来,她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也和陶娟秀一起往西院走去。到了田慧英所住的北屋时,就发现门口人口攒动,众人一看到她来,连忙让出一条道来。文丹溪站在门口朝屋里看了看,就见屋中的横梁上还飘荡着一截白练。下面的两只凳子歪倒在一边。原来田慧英是上吊死的,此时她的尸身已经被人放了下来,用白布蒙得严严实实的搁置在床上。高大夫很快就来了,结论跟大伙说的一样,死透了。

    春芳和春莺低着头上前请罪道:“夫人,这都是我们俩的错。她当时在屋里破口大骂,我就拿话刺了她几句。她骂不过我,就威胁说,要死给我们看。我们以为她又像前几次那样是吓唬人而已,所以她在屋里嚷嚷着要上吊时,我们两人谁也没搭理她。我因为昨晚受凉腹泻,便拉着春莺一起去茅厕,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结果回来时就发现她竟然真的上吊了。我们查看了一下,猜测她可能开始时是想吓唬一下大伙,结果不小心把凳子踢倒了,当时周围又没人看着所以才弄假成真。夫人若是不信,您可以看看这桌子往中间挪动了不少,可能因为太重她推不动才不得不用凳子,并且一下子还用两只凳子……”文丹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她心中却不禁想到那个“狼来了”的故事,假的喊的次数多了便成真了。这个人怎么评价她呢?

    她看了看两人,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她们,接着又让陈六子去请陈季雄和陈信回来。

    师徒两个听到报信匆匆赶回来,他们脸上一阵愣怔,大概谁也没想到田慧英会真的寻死。陈季雄听到春芳和春莺的禀报后,深深地叹息一声便径自回屋去了,周围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陈信吩咐人买一副棺材将她悄悄的抬到城外埋了。田慧英自此算是全部退出了陈信和文丹溪的生活。

    “娘子,你没事吧,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了。”这两天他把自己的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甚至连自己穿开裆裤时的玩伴都没都过滤了一遍,他真的确定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遇到过别的女人了。

    文丹溪一脸倦色的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娘子,我对不起你。”陈信真心实意的道歉。

    文丹溪笑笑,主动依偎在他怀里,陈信低头一笑往椅上一坐,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脸偎着脸,跟她说悄悄话。

    “娘子,你说咱们的孩子以后会像谁呢?”陈信的手轻轻的抚在她的小腹上,一脸好奇的问道。

    “嗯,应该会像你吧。”

    “真的吗?”陈信高兴的叫了起来,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小家伙,那看着真是太有意思了,陈信不禁一脸的期待。

    “可是……”说到像陈信,文丹溪不由得一个激灵,万一孩子要是像二信这么二怎么办?一家有两个二货,还不得天天闹笑话?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竟然忍不住说了出来。

    陈信一脸的费解:“娘子,二货是怎么意思?”

    “二货就是……”文丹溪仔细的搜寻着合适而又委婉的词语。

    陈信脸上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娘子,二货是不是就是二杆子的意思?”

    文丹溪心虚的笑笑:“不太一样。”

    陈信一脸的难过和委屈:“娘子,你捉弄我,你真以为我傻啊。”

    文丹溪连忙安抚他,又是亲又是抱的。

    陈信眼珠一转趁机提出非分的条件:“娘子,你得亲我十下。”文丹溪跨坐在他腿上,捧起他的脸像猫洗脸似的,亲了十下。

    “还有,你、你得摸我一遍。”提出这个要求时,陈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文丹溪自知理亏,全部依言照办,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内,轻轻地温柔地在他的胸脯上、背上不住的抚摸着。她也感觉到陈信似乎有一种肌肤饥渴症,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他总喜欢肌肤相贴,喜欢抱她,似乎永远也不够似的。她记得心理学说,这类人大多是因为幼年时缺乏双亲的爱抚,尤其是母亲的爱抚,才造成这种问题的。开始时陈信有些羞于承认,后来随着彼此的深入了解,他才敢放开手脚。

    “二信。”文丹溪一边用手摩挲抚弄着,一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我准许你叫我二信,不过,你得补偿我。”陈信说着话,又贼兮兮的笑了,反正叫二愣子也不会少块肉,就让她叫吧。怎么看都是自己更划算。陈信闭了眼,陶醉于她温柔舒服的抚弄,他觉得全身上下像泡在温水似的,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惬意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丹溪。我也给你挠挠。”陈信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两人互相抚弄着,像两个孩子似的嬉笑玩闹起来。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文丹溪让人把主屋和陈季雄的卧室里都接上了地龙,每天她没事就窝在家里,打打瞌睡,给孩子做做小衣裳。李冰雁一有空闲就过来陪她说话。陈信也是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秦元最近对他是格外的优待和宽容,每日让他晚去早归,还特地送来了许多吃食和书籍给文丹溪解馋解闷。陈信直叹老光棍的心思最难猜。

    又过了几日,秦州和霸州几乎同时来信,而且都是喜事。原来是洪大胡子和郭大江的亲事都有着落了。陈信看完信后,乐得合不拢嘴。信上写得很详细,先说洪大胡子的,他在剿匪时,救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平氏,洪大胡子当即让人送她回去跟家人团聚,谁知那平氏回去后,未婚夫家就来退婚。那秀才老爹也唉声叹气的说女儿丢了他的脸。平氏一时想不开,便要去寻死,正好被洪大胡子撞上,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便竭力安慰平氏,一来而去两人便有了情愫。平氏在洪大胡子的鼓励下慢慢的坚强起来,最后毅然冲破家人的阻力跟洪大胡子走到了一起。

    至于郭大江的媳妇张氏也是个苦命人,她因为家穷从小就被送到婆家当童养媳,结果快成亲时丈夫却突然病逝。公婆说她克夫,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百般驱使虐待,后来张氏咬牙逃了出来,正赶上郭大江招工,林氏便投到郭大江帐下当了厨娘。日久天长,两人便渐渐产生了情意。不知怎么那巧,两人的信虽不是同时寄出的,易州这边却是同一天收到的。两人在信里措辞很委婉客气,说是要讨陈信和文丹溪的示下。

    陈信坐在那儿笑个不住,再一次称赞自己的带头作用:“嘿嘿,我说的不错吧。眼下三个光棍都解决问题了,就剩下二弟了。”

    文丹溪催促道:“别光笑,赶紧回信,人家正等着呢。”

    陈信哦了一声,连忙铺纸磨墨,挥笔写道:“老大带头带得好,媳妇个个都来了。快快成亲入洞房,齐生娃娃再结义。”

    文丹溪轻蹙着眉头看看,陈信却对自己的诗作十分得意。文丹溪也懒得管他。自己又补写了一封正常的信。陈信写完后,又在屋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你找什么呢?二信?”

    陈信头也不抬的答道:“咱们看的那些书呢?这两个光棍肯定什么都不懂,我得给他们寄过去几本。”说完,又嘀咕了一句:“当个老大就是不容易,什么都得教他们。”

    文丹溪以手抚额,无奈的说道:“二信,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的,也许人家懂得比你多。”

    陈信一脸的不信:“他们怎么可能比我懂得多!你忘了我读的书那些读书人都没看过。”

    文丹溪认输:“好吧,你懂得最多。”文丹溪得出了一个结论,永远不要试图跟二货讲道理,你绝对讲不过的。

    让他继续二吧,反正他的弟兄都习惯了。她得赶紧去准备礼物去,两人因为要守城都没法回来,只得在当地成亲,她又不能到场,只能多送些礼物过去。看信中的意思,平氏和张氏估计都没有什么嫁妆,她更得考虑得周到些。

    文丹溪让人打开库房,挑了几十匹质量上好的布匹,又拣了好些样式较为新颖的首饰以及各种日用品,让丫环装了几大箱子。另外,她知道两地的冬天都很冷,便指挥着春莺春芳和李婶等几个擅长针线的仆人给洪大胡子和郭大江赶做了两套棉衣,另外给平氏和张氏还各做了一件披风。

    而她自己则是亲手给他们两人做了副羊皮手套。陈信在一旁眼热的看着,忍了一会儿,旁敲侧击的问道:“娘子,这手套人人都有份吗?”

    文丹溪只好从竹篓里拿出一只兔皮手套递给他:“我能少了你的吗?”陈信接过手套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笑得开了花似的。

    文丹溪带着众人将棉衣手套赶制出来后,让专人拉着几大车东西分别去秦州和霸州。看着车队迤逦远去,文丹溪突然觉得压力很大,陈信这几个弟兄重义气,以前还好说,等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情况肯定要比之前复杂得多。而她为长嫂,不但要以身做则,面面俱到,还得时不时协调他们的关系。可是她在前世是个独生女,父母双方家中人口都比较简单。她多少有些担忧这些古代的妯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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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萝卜开花


    又过了两天,陈季雄的棉衣棉鞋和手套也做好了,文丹溪想了想,决定亲自送过去。

    “是丹溪啊,大冷天的你怎么跑来了。”陈季雄见文丹溪来看他,不由得一阵惊讶。

    文丹溪笑着把东西递上去,陈季雄一脸感慨的接过来叹道:“还是有个姑娘好啊,想得就是周到。”

    文丹溪低了头说道:“义父,我这阵子不舒服,多少有些忽视您老了,您可别介意才是。”

    陈季雄爽朗的笑笑:“你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不讲理的人嘛。你这孩子啊,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想得太细。你得向信娃学学,把什么事都想简单些。”文丹溪心说,难道你要我像他一样二吗?

    文丹溪又陪着陈季雄说了会话,才回房来。

    晚饭时,陈信回来还特地捧了一只盒子。他得意洋洋的指指盒子说道:“娘子,我今日给二弟说,我要写一本书,二弟就给我找来了最好的宣纸,还说以后帮我刻出来。”文丹溪心中一阵惊诧,她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哪能想到这人竟真的要写。

    陈信自顾自的叨唠道:“取什么名字好呢?是叫《育儿秘术》还是叫《萝卜开花》?”

    文丹溪插话话道:“干脆叫《小信娃奇遇记》算了。”

    陈信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觉得还是《萝卜开花》好。”陈信说着,拿起笔在第一页处工头工工整整的写下了这几个字,右下角还署上名字:文丹溪 陈信著。

    文丹溪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你写的,为什么要署上我的名字呢。

    陈信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这孩子是咱们一起生的,书当然也要一起写了。”

    文丹溪决定不再他的事,由他折腾去吧。她坐在桌旁看自己的书,也不知秦元是怎么想的,前些日子送吃食,这些日子开始送书,而且大部分是关于治国安邦、修身养性方面的书。不过,文丹溪在前世时看书就像吃饭一样,什么都能看得进去。这样的书她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陈信兴致勃勃的写了一会儿,他侧头看看文丹溪,她还在认真的看书。又写了几行再看,她又换了一本。他忍不住在椅子上扭动起来。

    他轻轻唤道:“娘子。”

    文丹溪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的答道:“你接着写吧。”陈信心中一阵失落,他扔下笔凑到她面前,他本想跟她一起看,可是没看几行便想睡觉。他抓耳挠腮,扭来扭去。终于他逮到了机会,趁文丹溪起身换书时,他赶紧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文丹溪一个没注意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陈信呵呵的笑着,一副奸计得逞的奸诈模样。

    文丹溪笑着问道:“你不写你的《萝卜开花》了?”

    陈信在她脸上啪啪亲了好几下,脸偎着她的脸。两人正在嬉笑玩闹时,就听得门上传来一阵急急的敲门声,陈信不情不原的放下媳妇,嘴里咕囔着:“大晚上的有啥事啊?”

    “将军,是我啊,贺黑子,老五和他媳妇打起来了!你快去劝劝!”

    “什么?”陈信不由得提高了嗓门,这才成亲几天就打起来了。文丹溪也听见了,连忙去披大氅,准备跟陈信一起去。

    陈信摆摆手制止她:“天冷,他家又乱,你还是别去的好,我去看看,呆会儿让五弟妹过来,你好好问问怎么回事。”说完,他就跟着贺黑子一起去出门去了。

    文丹溪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响亮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这不是陈信的足音,倒像是陶娟秀的,她连忙打开门,就见陶娟秀身着短袄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丫头。文丹溪喊过春草把两个丫头领到隔壁房里歇息,她拽着陶娟秀进屋,温声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闹成这样?”

    陶娟秀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面带怒容的嚷道:“大嫂,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儿来跟你打声招呼,明日就跟那个混蛋和离。他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文丹溪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你可别把和离挂在嘴上,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两个人过日子多少总有些磕磕碰碰的,舌头和牙还时不时碰着呢。”

    陶娟秀的眼眶中蓄满了眼泪,她坚定的摇摇头:“大嫂你别劝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已经决定了,这不是小事,我陶娟秀哪怕去当姑子,也不嫁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

    文丹溪不禁有些起急:“娟秀,你光骂老五是混蛋,你倒是说说前因后果啊。”

    陶娟秀说到吵架的起因,纵是爽朗如她,不由得脸泛绯红,她吭哧了一会儿,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是……就是今晚,他回来的早,吃完饭后,就拉着去睡觉,之后就……可是这个混蛋,他的手法比刚成亲时熟练了不少,而且……花样百出,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我再三追问,他就出类勃然大怒,说这事不是我该问的,还说不守妇德……我们俩就吵起来了。嫂子他还说,当初娶我,就是看我没有什么坏心眼,不像别的娘们那样小气巴拉的。要不然,他就娶个好看的女人了。嫂子你听他说的什么话,我们说亲时,我们家没蒙他没骗他吧,他当初干吗去了,如今再来嫌弃长得丑。”

    陶娟秀越说越激动,最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甩了一把眼泪,恨恨地说道:“好了,我的话也说完了,我这就回娘家去,我长得丑又怎么了,我也是父母养的,凭什么就让他糟践!我原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儿,就只看女人的那张脸!刚成亲没几天,他就去窑子里找窑姐,我要是不和离,以后还有法过吗?”文丹溪迅速从她那杂乱无章的叙述里提取关键信息,听到陶娟秀说刀疤脸去找妓女,她立即断然摇头:“娟秀,你这一点冤枉老五了,他绝不可能去找窑姐。”

    陶娟秀垂下头,低声说道:“嫂子,你也是个过来人,那你说说,他昨天还是手忙脚乱的,结果今晚像换了个人似的,做什么都熟门熟路的,嘴里还一堆的下流词儿,你说他是从哪儿学的?我还真不信,那窑姐用光嘴教他!”

    文丹溪突然觉得头顶上有一堆乌鸦飞过,她现在已经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儿了。她暗暗恨陈信这个混蛋二货,净搞这种乌龙事。

    她定了定心神,一脸淡定的对陶娟秀说道:“这样吧,五弟妹,你先在我这儿歇着,我一会儿让你大哥去好好问问老五,问清楚后,让他给你一个交待。”

    陶娟秀摇摇头:“不,我要回娘家。”

    文丹溪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好好想想,你这么回去了,陶叔会怎么想?你的亲戚邻居会怎么想?你忘了当初这些要可是等着看笑话呢。咱不能遂了他们的意是不是?”说到这里,陶娟秀不由得踌躇起来。

    文丹溪又说道:“五弟妹,你尽管放心。我和你大哥都是帮理不帮亲的人,若是我们查出来,老五真的做过那种腌臜事,我们俩绝对饶不了他。不用你说,我也支持你合离,这种男人咱不能要。咱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让这样的臭男人糟践。”陶娟秀的眼眶不由得再次发红,终于有人支持她了。刚才她大吵大闹时,她的奶娘和贴身丫头竟然一起劝她隐忍下去,还委婉的提醒她,她长这样,能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哪能去合离。人家外头天仙似的女人都管不住丈夫,更何况是她。她当时心凉得像塞了一块冰坨似的。这更加坚定了她要合离的决心。如今听文丹溪这么说话,不管是真是假,她心里都觉得热乎乎的。

    文丹溪见陶娟秀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说道:“你快去东厢房里歇歇,喝口热水。我一会儿就去陪你。”说着又拿了自己的一件披风给她披上。陶娟秀乖乖的去歇着了。文丹溪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陈信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这个笨蛋,就为了这点事闹得鸡飞狗跳的。五弟妹他实话实说不就得了。没准小两口还能一起看呢。”

    文丹溪现在也不想责怪他,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你就让五弟给五弟妹来说清楚不就行了?他人呢?”

    陈信重哼了一声:“在借酒消愁呢。”

    文丹溪恨不得把刀疤脸叫到面前好好训斥一顿,但她的理智很快就阻拦住了她,这可是礼法森严的古代,她一个当嫂子决不能直接管小叔子房中的事。这事只能通过陈信来说。

    她想了一会儿,便把陶娟秀抱怨的内容择其要点说给陈信听,接着又对刀疤脸提出深刻而严肃的批评和反省:“他们俩发生这事,主要还是沟通的不好,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谁都不会读心术,你不说清楚,别人怎么能知道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个劲的让别人猜,别人猜错了,你还委屈,你说这怨谁?还有一点五弟做的很不地道,他和五弟妹成亲前都见过面,对方长啥样他不都清楚得很吗?他既然娶了人家,就得好好待人家,怎么能在吵架时口不择言拿她的相貌说事呢?你告诉他,无论多爽朗大度的女人也不能容忍别人拿她的长相说事,尤其是自己的丈夫更不能。这就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这是爷们该做的事吗?他也别说什么,男人都不在乎这个,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假如我们女人说你们男人在床上不行,你们男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气得想杀人?你看每一种人每一个人都有不可逾越的雷区。对了你传这句话的时候别说是我说的,明白没?”

    “哎哎,我明白了。”陈信连忙点头答应。

    文丹溪说完了上述这些话,还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口干舌燥的补充了一句:“咱们都是普通人,谁长得也不是天仙,就算有那样的人,难道她能永远不老吗?这夫妻两人关键的还是性情和谐。要他多想想自己有啥,别总想着自己缺啥。”

    陈信频频点头:“娘子,我这就去传话教训他。你在家等我。”说完,他拔腿就走,文丹溪坐下来,抿着清茶,大嫂这工作真不好做。她昨天还在担心这事,结果今天就出状况了。不过,文丹溪很快又自我安慰道:“大嫂再难当,也比儿媳妇好当。至少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教训这些人。”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陈信一脸复杂的回来了。

    文丹溪连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五弟听你的话没?”

    陈信又开始恨恨的说道:“听了,他去找她媳妇道歉去了。”文丹溪的心也松弛下来,面带笑容道:“这不就好了吗?一片乌云都散了。”

    谁知陈信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混蛋,他竟然笑话我!”

    文丹溪一怔,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信坐椅子上一摊,目光涣散的说道:“我给他讲完这些道理,他也听进去了。末了他又说‘怪不得你和嫂子从不吵架,原来是因为嫂子大度明理,从来不曾说你在床上不行。’你说这叫什么话,我若是不行,我能整出孩子吗?”文丹溪再次觉得头顶有乌鸦盘旋,这个刀疤脸,让人怎么评价他呢。

    文丹溪连忙安慰陈信:“二信,别听他瞎说,他这人就是妒忌你。”

    陈信摆摆手,正色道:“我明白,这男人打光棍打长了,性情就开始古怪了。我得赶紧让二弟娶上一一房媳妇,他若是古怪了,那张嘴说起人来,谁受得了。”

    陈信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秦元的声音:“大哥在家吗?”陈信惊得从骑子上一跃而起。夫妻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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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婆婆


    文丹溪瞪了陈信一眼,小声说道:“你去接待吧,我不管。”说完扭身进里屋去了。陈信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来了,来了。”

    两个男人在外厅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话,秦元起身告辞。等到陈信回来时,文丹溪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他的耳朵。

    陈信龇牙咧嘴的问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这都是谁惹出来的事?我方才一直忙着解决他俩的事情没功夫搭理你,咱们来算算帐。”

    陈信歪着脑袋嚎叫:“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不乱送人他们东西了。娘子饶命啊!”陈信求饶了好一会儿,文丹溪才松开手,接着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二弟给你说什么事了?他没找你算帐吧?”

    陈信鼓着腮帮子,摸着耳朵摇摇头:“没事,就是过来看一下五弟和五弟妹。”

    文丹溪突然想起这事貌似还没完哪,咂咂嘴道:“也不知这两人怎么样了?”

    陈信诡秘的一笑:“嘻嘻,五弟按我说的去做了,他把书拿出来跟五弟妹一起看去了。”

    文丹溪:“……”

    睡觉时,陈信仍是一个劲儿的讨好她:“娘子,我给你揉揉腿,捶捶背,再挠挠痒。”

    文丹溪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陈信以为她还是不理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谁知文丹溪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赶紧捶啊。”

    陈信一阵惊喜,连忙说道:“好好,马上开始。”陈信又是捶又是挠的,把她伺候得舒服了,才敢涎着脸把她扳过脸来,两人像以前那样相拥而眠。

    “娘子,你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谁都比不上你。”

    “嗯,好话,继续说。”文丹溪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信酝酿了一会儿,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娘子你是最幸运的女人,因为你有一个好丈夫,谁都比不上。”

    “扑哧。”

    ……

    第二天是个阴天,北风呼啸,彤云密布。天气越来越冷了,刚吃过早饭,就有士兵来报说,易州城中又涌来了很多流民,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着单薄,面黄肌瘦。秦元找陈信和文丹溪商议后,便决定让人把城中的几处空房打扫出来,另外分别在东南西北四处设立粥棚赈济流民。本来秦元想让城中的富户捐款,可是文丹溪却说,易州城中的大富户早在鞑子围成时就迁走了,现在新迁入的全是些中小商人,家底也不丰厚,捐款什么的次数多了也吃不消。而且流民也不太多,他们目前还能供得起,就先不麻烦这些人了。不过,文丹溪还是让人在府衙门口设了几个大募捐箱,号召城中居民有不穿的旧衣服拿出来捐赠。每个捐赠者不论捐多捐少都发一个荣誉牌。几天下来,收获倒也不少,至少这些人的冬衣有着落了。

    又过了两天,天气放晴,文丹溪正好呆在家里发闷,便决定带着春草春芳她们去街上走走,顺便到粥棚看看。这些难民一听说夫人来了,呼啦一下子全围上来了。

    春草春芳怕他们冲撞着文丹溪,连忙喊道:“都别挤,夫人可是有孕在身,都小心些。”

    这些人赶忙往外散了散,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过了这么多州县,只有夫人不往外赶我们,还给我们饭吃和衣服穿。”

    文丹溪温和的笑道:“你们别担心,我们易州虽然不太富裕,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挨饿受冻的。官府正在派人修房子,过几天就把你们分批迁进去,到时再视情况给你们找点活计干,先熬过这个冬天,开了春,城内的荒地多的是,只要肯卖力气,都不会饿着的。”

    这些人一听说有房子住还有活干,赵发激动起来,嗡嗡的议论起来。

    这时一个三十来来岁的汉子费力的挤到人前,语无伦次的说道:“夫人,俺们都不是好吃懒做的,都是因为家乡遭了灾或是遭了匪祸不得已才出来的,若真能给俺们安排活计,俺们发誓一定好好干。”

    其他人也激动的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衣着褴褛的妇人也踌躇着走上前来,犹豫着问道:“夫人,我们什么活都能干。官府分派活计,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妇人哪。”

    文丹溪仍是一脸和气的笑道:“放心吧,我们会慢慢安排的。”这里空气有些污浊,她只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扶了春草的手准备离开。

    一行人刚要往回走,就见陈信大踏步的向她们走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文丹溪面前,嘴里埋怨道:“天气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文丹溪冲他一笑:“我哪有那么娇贵,再说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

    陈信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春草等人低着头跟在后头。

    这时,棚子里有个流民喊道:“快看,那个高大的男子就是陈将军。”

    有人赞道:“将军好威风。”

    有人却小声议论道:“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那人话音刚落,当下便有不少人拿眼瞪他:“嘘……你说这个做什么?”

    人们的议论声引起了一个最里面的一个女人的注意。就见她先是愣怔了一会儿,然后霍然站起来,猛地推开人群向文丹溪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

    棚子里的众人惊诧的看着这个妇人,谁也猜不准她要做什么。

    陈信扶着文丹溪边说话边走,自然走的不快。不大一会儿,妇人就追上了他们。春草回过头来,惊讶的问道:“这位大婶,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听到动静,陈信和文丹溪两人也不由得转过身来,文丹溪倒没什么,陈信却是大吃一惊。那个妇人惊喜万分的盯着陈信,干裂的嘴唇嗫嚅半天,才激动的吐出一句话:“立虎,真的是你!”说完这句话,她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陈信的脸色由青变白,碧蓝的眸子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文丹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看这情形她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个妇人大约四十来岁,身着一袭宽大的棉袍,虽然蓬头垢面,但相貌不差。仔细看去,她的五官跟陈信还有一点相似。

    妇人捂着脸软作一团堆在地上,仍是哭个不停。春草春芳等人拿眼觑着两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再看陈信,像是一具石像似的呆立在那儿。文丹溪轻轻拽他的袖子,温声提醒道:“二信,这位婶子是你的故人吗?”

    陈信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然后咬着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慢慢松开文丹溪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向地上的妇人走去,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

    他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扶起妇人,颤声说道:“起来吧。”

    那妇人揉揉发红的眼眶,顺势抓着陈信手说道:“立虎,你原谅娘吧。娘当年也是没办法,那个男人听说了你以前的事,怕你……对他不利,坚决不让我带着你,娘最后才……呜呜。娘后来也后悔了,回去找过你,可是你却不见了。

    “是吗?”陈信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脸上流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

    妇人连忙解释道:“是真的,娘真的回去找过你。”

    陈信凄然的摇摇头:“无论找没找过,都无所谓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起来吧。”说完,他的脚步顿了顿,吩咐春草:“你扶着她从后门进去好好招待她。”春草应了一声。

    陈信重新折回到文丹溪身旁,大手紧攥着她温暖的手掌。文丹溪觉得他的手无比冰凉,连忙担忧的问道:“二信。你没事吧?”陈信摇摇头,强颜一笑:“没事,天太冷了。我们快回去吧。”

    粥棚离陈府并不远,他们不多一会儿就到家了。

    回到家后,陈信仍是一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的样子。文丹溪想劝他又不知怎么开口,她只好说道:“二信,天冷了,你去看看义父他老人家需不需要添什么东西?”陈季雄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且又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或许有他出面劝解,陈信比较容易接受些。

    陈信木然点头,低声道:“好,那我去了。”

    文丹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处,回屋跌坐在椅子上,双手不由得抚上小腹,这个孩子也真够倒霉的,自从怀了孕后,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几乎没消停过。

    这个妇人,应该叫杜氏,陈信以前叫杜立虎据他说是随母姓的,也不知她性情如何?不过,她无论如何对于一个抛弃亲儿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感,无论对方有多大的苦衷她都不能谅解。她也很不理解杜氏的做法,那时陈信已经十岁,古代的男人早熟,十四五岁就能当大人用了。母子俩再熬上几年,日子也就好起来了。既然她已经煎熬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文丹溪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乱翻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恰在这时,就听到春草在门外禀道:“夫人,方才那位妇人非要见你。”

    文丹溪定了定心神,淡然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杜氏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了,她上前施了礼道:“夫人。”文丹溪扶了她一把,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略顿了顿便说道:“婶子别客气,过来坐吧。”

    杜子低眉顺眼的坐了下来,文丹溪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杜氏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经过一番简单的装扮后,跟刚才是判若两人。她五官秀丽,身量适中。年轻时应该也算是个美人。不过,或许是因为早年所从事的职业关系,她的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妖娆和轻浮。

    杜氏也悄悄的打量着文丹溪,此时此刻,她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她跟随流民逃入易州城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将军和夫人的事迹。将军的威猛强悍,夫人的仁慈聪明,还有他们的恩爱事迹。她听得耳朵都快成茧了。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人们交口称赞的将军竟会是她的儿子。那个男人抛弃她后,她不止一次的打听过这个儿子的下落,但一直杳无音信。她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突然相逢,而且儿子又身居高位,她怎能不激动?

    两人各怀心思的默然坐着,文丹溪主动开口:“婶子找我可是有事?”

    杜氏连忙说道:“不瞒夫人,是有些事要麻烦夫人。”

    文丹溪点点头,示意她讲。

    杜氏脸上带笑,期期艾艾的说道:“我知道立虎最听你的劝,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他……我当年真的是有莫大的苦衷,我……”

    文丹溪不动声色的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婶子喝杯水吧。”杜氏手忙脚乱的去接茶杯,不料,她的手一滑,只听得啪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杜氏有些不知所措,她愣了一下起身要去收拾。文丹溪忙拉着她说道:“婶子别忙,一会有人收拾。我们接着说话。”杜氏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文丹溪盯着地上的碎片,借机发挥道:“我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像这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后信与不信又有什么用呢。”杜氏目光黯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文丹溪指着地上的碎片道:“而人心就像这碎片一样,被摔破了,无论怎样修补,那道曾经的裂痕都横亘在那儿,是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的。”

    杜氏自然明白文丹溪的言外之意,她脸色颓败,眸中闪过一丝绝望,嘴里呐呐的说道:“夫人是说立虎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吗?”

    文丹溪淡然一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需要时间。你当初离他而去时,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被母亲抛弃的事实,你现在突然回来,他照例也需要时间来接受。”杜氏的脸微微发烧,她垂了头半晌没有说话。文丹溪状似无意的打了个哈欠,杜氏忙起身道:“夫人怀着身孕,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夫人了。”文丹溪客套了几句便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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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婆婆


    文丹溪瞪了陈信一眼,小声说道:“你去接待吧,我不管。”说完扭身进里屋去了。陈信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来了,来了。”

    两个男人在外厅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话,秦元起身告辞。等到陈信回来时,文丹溪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他的耳朵。

    陈信龇牙咧嘴的问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这都是谁惹出来的事?我方才一直忙着解决他俩的事情没功夫搭理你,咱们来算算帐。”

    陈信歪着脑袋嚎叫:“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不乱送人他们东西了。娘子饶命啊!”陈信求饶了好一会儿,文丹溪才松开手,接着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二弟给你说什么事了?他没找你算帐吧?”

    陈信鼓着腮帮子,摸着耳朵摇摇头:“没事,就是过来看一下五弟和五弟妹。”

    文丹溪突然想起这事貌似还没完哪,咂咂嘴道:“也不知这两人怎么样了?”

    陈信诡秘的一笑:“嘻嘻,五弟按我说的去做了,他把书拿出来跟五弟妹一起看去了。”

    文丹溪:“……”

    睡觉时,陈信仍是一个劲儿的讨好她:“娘子,我给你揉揉腿,捶捶背,再挠挠痒。”

    文丹溪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陈信以为她还是不理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谁知文丹溪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赶紧捶啊。”

    陈信一阵惊喜,连忙说道:“好好,马上开始。”陈信又是捶又是挠的,把她伺候得舒服了,才敢涎着脸把她扳过脸来,两人像以前那样相拥而眠。

    “娘子,你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谁都比不上你。”

    “嗯,好话,继续说。”文丹溪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信酝酿了一会儿,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娘子你是最幸运的女人,因为你有一个好丈夫,谁都比不上。”

    “扑哧。”

    ……

    第二天是个阴天,北风呼啸,彤云密布。天气越来越冷了,刚吃过早饭,就有士兵来报说,易州城中又涌来了很多流民,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着单薄,面黄肌瘦。秦元找陈信和文丹溪商议后,便决定让人把城中的几处空房打扫出来,另外分别在东南西北四处设立粥棚赈济流民。本来秦元想让城中的富户捐款,可是文丹溪却说,易州城中的大富户早在鞑子围成时就迁走了,现在新迁入的全是些中小商人,家底也不丰厚,捐款什么的次数多了也吃不消。而且流民也不太多,他们目前还能供得起,就先不麻烦这些人了。不过,文丹溪还是让人在府衙门口设了几个大募捐箱,号召城中居民有不穿的旧衣服拿出来捐赠。每个捐赠者不论捐多捐少都发一个荣誉牌。几天下来,收获倒也不少,至少这些人的冬衣有着落了。

    又过了两天,天气放晴,文丹溪正好呆在家里发闷,便决定带着春草春芳她们去街上走走,顺便到粥棚看看。这些难民一听说夫人来了,呼啦一下子全围上来了。

    春草春芳怕他们冲撞着文丹溪,连忙喊道:“都别挤,夫人可是有孕在身,都小心些。”

    这些人赶忙往外散了散,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过了这么多州县,只有夫人不往外赶我们,还给我们饭吃和衣服穿。”

    文丹溪温和的笑道:“你们别担心,我们易州虽然不太富裕,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挨饿受冻的。官府正在派人修房子,过几天就把你们分批迁进去,到时再视情况给你们找点活计干,先熬过这个冬天,开了春,城内的荒地多的是,只要肯卖力气,都不会饿着的。”

    这些人一听说有房子住还有活干,赵发激动起来,嗡嗡的议论起来。

    这时一个三十来来岁的汉子费力的挤到人前,语无伦次的说道:“夫人,俺们都不是好吃懒做的,都是因为家乡遭了灾或是遭了匪祸不得已才出来的,若真能给俺们安排活计,俺们发誓一定好好干。”

    其他人也激动的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衣着褴褛的妇人也踌躇着走上前来,犹豫着问道:“夫人,我们什么活都能干。官府分派活计,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妇人哪。”

    文丹溪仍是一脸和气的笑道:“放心吧,我们会慢慢安排的。”这里空气有些污浊,她只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扶了春草的手准备离开。

    一行人刚要往回走,就见陈信大踏步的向她们走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文丹溪面前,嘴里埋怨道:“天气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文丹溪冲他一笑:“我哪有那么娇贵,再说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

    陈信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春草等人低着头跟在后头。

    这时,棚子里有个流民喊道:“快看,那个高大的男子就是陈将军。”

    有人赞道:“将军好威风。”

    有人却小声议论道:“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那人话音刚落,当下便有不少人拿眼瞪他:“嘘……你说这个做什么?”

    人们的议论声引起了一个最里面的一个女人的注意。就见她先是愣怔了一会儿,然后霍然站起来,猛地推开人群向文丹溪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

    棚子里的众人惊诧的看着这个妇人,谁也猜不准她要做什么。

    陈信扶着文丹溪边说话边走,自然走的不快。不大一会儿,妇人就追上了他们。春草回过头来,惊讶的问道:“这位大婶,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听到动静,陈信和文丹溪两人也不由得转过身来,文丹溪倒没什么,陈信却是大吃一惊。那个妇人惊喜万分的盯着陈信,干裂的嘴唇嗫嚅半天,才激动的吐出一句话:“立虎,真的是你!”说完这句话,她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陈信的脸色由青变白,碧蓝的眸子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文丹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看这情形她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个妇人大约四十来岁,身着一袭宽大的棉袍,虽然蓬头垢面,但相貌不差。仔细看去,她的五官跟陈信还有一点相似。

    妇人捂着脸软作一团堆在地上,仍是哭个不停。春草春芳等人拿眼觑着两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再看陈信,像是一具石像似的呆立在那儿。文丹溪轻轻拽他的袖子,温声提醒道:“二信,这位婶子是你的故人吗?”

    陈信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然后咬着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慢慢松开文丹溪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向地上的妇人走去,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

    他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扶起妇人,颤声说道:“起来吧。”

    那妇人揉揉发红的眼眶,顺势抓着陈信手说道:“立虎,你原谅娘吧。娘当年也是没办法,那个男人听说了你以前的事,怕你……对他不利,坚决不让我带着你,娘最后才……呜呜。娘后来也后悔了,回去找过你,可是你却不见了。

    “是吗?”陈信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脸上流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

    妇人连忙解释道:“是真的,娘真的回去找过你。”

    陈信凄然的摇摇头:“无论找没找过,都无所谓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起来吧。”说完,他的脚步顿了顿,吩咐春草:“你扶着她从后门进去好好招待她。”春草应了一声。

    陈信重新折回到文丹溪身旁,大手紧攥着她温暖的手掌。文丹溪觉得他的手无比冰凉,连忙担忧的问道:“二信。你没事吧?”陈信摇摇头,强颜一笑:“没事,天太冷了。我们快回去吧。”

    粥棚离陈府并不远,他们不多一会儿就到家了。

    回到家后,陈信仍是一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的样子。文丹溪想劝他又不知怎么开口,她只好说道:“二信,天冷了,你去看看义父他老人家需不需要添什么东西?”陈季雄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且又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或许有他出面劝解,陈信比较容易接受些。

    陈信木然点头,低声道:“好,那我去了。”

    文丹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处,回屋跌坐在椅子上,双手不由得抚上小腹,这个孩子也真够倒霉的,自从怀了孕后,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几乎没消停过。

    这个妇人,应该叫杜氏,陈信以前叫杜立虎据他说是随母姓的,也不知她性情如何?不过,她无论如何对于一个抛弃亲儿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感,无论对方有多大的苦衷她都不能谅解。她也很不理解杜氏的做法,那时陈信已经十岁,古代的男人早熟,十四五岁就能当大人用了。母子俩再熬上几年,日子也就好起来了。既然她已经煎熬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文丹溪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乱翻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恰在这时,就听到春草在门外禀道:“夫人,方才那位妇人非要见你。”

    文丹溪定了定心神,淡然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杜氏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了,她上前施了礼道:“夫人。”文丹溪扶了她一把,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略顿了顿便说道:“婶子别客气,过来坐吧。”

    杜子低眉顺眼的坐了下来,文丹溪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杜氏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经过一番简单的装扮后,跟刚才是判若两人。她五官秀丽,身量适中。年轻时应该也算是个美人。不过,或许是因为早年所从事的职业关系,她的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妖娆和轻浮。

    杜氏也悄悄的打量着文丹溪,此时此刻,她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她跟随流民逃入易州城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将军和夫人的事迹。将军的威猛强悍,夫人的仁慈聪明,还有他们的恩爱事迹。她听得耳朵都快成茧了。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人们交口称赞的将军竟会是她的儿子。那个男人抛弃她后,她不止一次的打听过这个儿子的下落,但一直杳无音信。她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突然相逢,而且儿子又身居高位,她怎能不激动?

    两人各怀心思的默然坐着,文丹溪主动开口:“婶子找我可是有事?”

    杜氏连忙说道:“不瞒夫人,是有些事要麻烦夫人。”

    文丹溪点点头,示意她讲。

    杜氏脸上带笑,期期艾艾的说道:“我知道立虎最听你的劝,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他……我当年真的是有莫大的苦衷,我……”

    文丹溪不动声色的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婶子喝杯水吧。”杜氏手忙脚乱的去接茶杯,不料,她的手一滑,只听得啪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杜氏有些不知所措,她愣了一下起身要去收拾。文丹溪忙拉着她说道:“婶子别忙,一会有人收拾。我们接着说话。”杜氏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文丹溪盯着地上的碎片,借机发挥道:“我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像这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后信与不信又有什么用呢。”杜氏目光黯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文丹溪指着地上的碎片道:“而人心就像这碎片一样,被摔破了,无论怎样修补,那道曾经的裂痕都横亘在那儿,是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的。”

    杜氏自然明白文丹溪的言外之意,她脸色颓败,眸中闪过一丝绝望,嘴里呐呐的说道:“夫人是说立虎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吗?”

    文丹溪淡然一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需要时间。你当初离他而去时,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被母亲抛弃的事实,你现在突然回来,他照例也需要时间来接受。”杜氏的脸微微发烧,她垂了头半晌没有说话。文丹溪状似无意的打了个哈欠,杜氏忙起身道:“夫人怀着身孕,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夫人了。”文丹溪客套了几句便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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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酒后真言


    杜氏走后,文丹溪又想了一会儿,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若是做为毫无关系的旁观者,文丹溪很容易就能原谅她,肯定还很同情她的不易。可是一想到陈信这些年受过的苦,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过,她毕竟是陈信的生母,而且她也确实挺不容易的。只要她能不太过份,她和陈信就好生赡养她吧。他们连陌生的灾民都能赈济,更何况是她。

    等到吃午饭时,陈信的亲兵来报说他有事不回来了。报信的士兵刚走,李冰雁就来看她了。

    李冰雁看看屋里没人,压低声音问道:“妹妹,我听人说你婆婆来了?”

    文丹溪点头沉声答道:“算是吧。”

    李冰雁看了看她那怏怏不乐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道:“妹夫可以冷落她,那是她儿子,将来就算他们和好了,她也不会计较。但你不一样,你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尽,否则一旦他们母子和好了,她万一记恨着你就不好了。到时时不时的找你的茬,虽然你不会怕她,但是俗话说,蛤蟆跳到脚面,吓不死人却怪膈应人的。”

    文丹溪点点头,暗自觉得李冰雁的话有道理,她接着又诚恳的问道:“姐姐比我懂得多,你看这事如何解决得好?”

    李冰雁想了想道:“他们终究是母子,妹夫或许一时想不开,但时间长了心解也就解开了。何况百善孝为先,无论她过去做了什么,你们都不能拿她怎么样。依我看,妹妹对她不远不近就行,既不用太热络,但又让人挑不出礼来。而她,对妹夫肯定有一丝愧疚,也不敢提出太过份的要求。”文丹溪频频点头。李冰雁分析得极对。看杜氏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对陈信肯定是既有内疚又有些害怕。毕竟她有错在先。自己只需对她把握住度就行了。

    说完这件事,文丹溪话锋一转便提起了刀疤脸那个二货闹出的乌龙事。李冰雁笑得前仰后合的。文丹溪又把陈信偷着说秦元的坏话却被当场抓包的事也抖露给她听,然后又意味深长的叹道:“如今哥五个四个都成家了,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了。估计都会替他操心。陈信还说等得闲了,就托个媒婆替他说亲。”李冰雁听罢,低头沉默半晌。最后苦涩的一笑:“妹妹的意思,我怎能不知,只是我的情况你也该明白,我的事连成亲七年的丈夫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他!妹妹不要再替我操心了,我以后能依附着妹妹过完这后半生就行了。只希望妹妹别嫌弃我就好。”

    文丹溪看着李冰雁,追问道:“姐姐究竟是不喜欢秦元,还是不敢喜欢?”

    李冰雁偏过头,呐呐的说道:“这,有区别吗?”

    文丹溪正色道:“当然有,若是秦元不嫌弃姐姐的过往,姐姐便觉得可以接受了是吗?”李冰雁闻方脸色微变,她频频摇头,连声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说完,便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道:“我想起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文丹溪只好打住话头,她也不能逼她太紧。

    送走李冰雁后,文丹溪便发了一会儿呆,便让春草春芳拿着衣服棉被吃食等各式用品去北院。杜氏倒也没想到文丹溪这么快就来,连忙笑着迎上来。文丹溪让人把东西放下,杜氏推辞了一番才收下。

    “夫人,可是好些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杜氏殷勤的问道。

    文丹溪摇摇头,随即又笑道:“婶子,别夫人夫人的叫我,先我丹溪就是。”

    “这……怎么行。”

    文丹溪陪她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这一次她没有再敲打杜氏,有的话只说一遍就行。而且她目前还不太了解杜氏,她要通过闲谈好好观察一下她的为人。但是杜氏不像田慧英那样,让人一眼就能看个透彻,她态度小心谨慎,惯会察言观色。

    文丹溪看了看天色不早,嘱咐杜氏好好歇息,便起身告辞。杜氏一直送到门外才回去。

    直到暮色四合,陈信仍然没有回来。文丹溪放心不下,忙让陈六子去找他。待到掌灯时分,陈信才醉醺醺的回来了。

    “丹溪,我又喝酒了。”他踉踉跄跄的晃进屋时,对文丹溪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文丹溪也不忍心责怪他,忙上前来帮他解下披风,扶着到床上歪着。陈信紧抱着她不放:“丹溪,陪我睡一会儿。”

    文丹溪百般哄劝也没用,最后只好脱衣上床陪着他一起睡。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呼啦作响。

    陈信紧紧地搂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嘀咕道:“好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文丹溪拍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

    “丹溪。”陈信喃喃轻语,头不住的向她怀中拱去。她的手指插入他那浓密的发丛,轻轻地梳理着。

    “丹溪——”陈信又叫了一声,嘴唇动了几动,欲言又止。

    “二信,你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乖啊。”

    陈信轻哼一声,鼻子翕动了几下,开始断断续续的倾诉起来:“丹溪,你知道吗?我娘抛弃我时也是在冬天,天很冷很冷,我在家里等她回来,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不见她回来。我冒着寒风到处找她,到处问人,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他们看见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我不相信,发了疯似的喊着。我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跑遍了,脚都磨出泡来了,还是找不到。后来云姨找了来,她什么话都没说,抱着我就哭了。她对我说,我娘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扔下我。还说她以后会照顾我……我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相信我娘是真的不要我了。

    再后来,我离开了云姨家到处流浪,给人打短工都没人要,我去码头扛麻袋,人家只给我一点钱还不够吃饭的,我又不想去偷去抢,每天都觉得好饿。天越来越冷了,我的棉衣和鞋子都破了,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在一间破屋子里,跟一群野狗挤在一起取暖。有一次我生病了,两天没粘水米,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最后是两个要饭花子救了我。慢慢地,我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我恨那个□我娘的男人,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我也怨我娘。我发誓长大后决不会认她……十几年过去了,她一直没出现过,我一直都当她死了,可是今天她却突然出现了。我猜她肯定是被那个男人抛弃了。哈哈,当初她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抛弃了我……”陈信说着说着,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文丹溪听得热泪涟涟,双手抱着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脯。嘴里不住的哄劝他。

    陈信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用坚定而充满恨意的语气说道:“我就是不认她,我就是让她忐忑不安,有本事她还继续去找男人啊,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不停的嫁人,为什么她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嫁了一个混蛋丁朝奉还不够,还有什么赵兴,王忠……最可笑的是她还防着我,总怕我杀了她的男人,自己做牛做马伺候那些混蛋还不够,非得拉上我。在她心中,我还没有一个野男人重要……”文丹溪心中一愣,按陈信的说法,杜氏好像是那种离了男人无法生存的女人,而且她把自己看得很卑下,只要有男人肯要她,她就觉得是一种恩赐似的。也许正因为此,她所嫁的男人无一不是渣男。文丹溪心中一阵叹息,越发难以理解她的心思和想法。

    陈信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在将要压抑多年的恶气一下子出光似的。他将脸埋在她的双峰之间,闷声说道:“丹溪,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当初家中亲人都去了,还带着两个孩子,活得多难啊。可是你却每天都快快活活的,仿佛什么都不怕似的。即便你被退了婚,你也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个姓周的要娶你做小妾也被你骂跑了。那个姓宋的勾引你,你也不为所动。要是我娘,她早就欢天喜地的跟着人走了……”陈信的这番话,不禁又在文丹溪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她发现杜氏对陈信的影响是巨大的,特别是在择偶方面。因为他对杜氏的不认同和怨恨,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要找一个跟她完本相反的人。杜氏有些轻浮,所以陈信喜欢长相端庄的人,杜氏性格柔弱喜欢依附男人,陈信则喜欢独立坚强的女人。

    文丹溪心疼的捧起他的脸,胡乱亲了一阵,柔声说道:”二信,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别难过了,快睡吧。”

    陈信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丹溪,你千万不要像我娘那样,抛弃我。我想把你用绳栓起来,又想把你揣在袖子里。生怕你跑了。”说着,他伸出手来抓啊抓啊,最后抓住了一把她的头发,他闭着眼睛将长发缠绕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心满意足的说道:“好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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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12:02 PM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十九章 出征


    文丹溪闻言,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她依偎着他的身子,也不管他听没听得见,在他耳边说道:“二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过了一会儿,陈信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丹溪,真的吗?”

    “真的,傻瓜。”这一次他倒没有接话,而是脑袋一歪,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文丹溪就发现两人的头发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你一起。她稍稍一动,陈信也跟着醒来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讪笑着把她的长发从脖子下面掏出来。他撑着身子看看天色还早,又继续躺下来搂过文丹溪接着睡。

    两人经过这一番折腾都再无睡意,却又贪恋被窝的温暖,谁也不想动弹。

    陈信因为昨晚喝酒过多的缘故,嗓子有些干哑,他干咳了一声,语带愧疚的说道:“丹溪,我的破事是不是特别多?一件接一件都没让你消停过。”

    文丹溪微微一笑,捏捏他的鼻头,道:“我们是夫妻,原本就应该相互分担的,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娘子,你真好。”陈信拉东西扯的跟她说话,却一句也没提到杜氏。文丹溪也没往这方面提,或许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吧。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巳时才起床。

    两人互相帮着梳洗完毕,一起走出屋来,春草来禀说,杜氏一个时辰前来过一趟。陈信一提到杜氏,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文丹溪连忙拿话岔过去,同时看了春草等人,示意她们这种事不要当着陈信的面说。

    如是几天后,陈信的情绪慢慢地恢复平静。平常不是跟秦元一起办理公事,就是到校场练兵。他对杜氏不管不问,仿佛就当没这个人一样。杜氏时不时来主院走动,有时碰见陈信,便用那种既期待又愧疚的眼神看着陈信,陈信始终对她淡淡的。文丹溪为了避免她尴尬只得笑着陪她东拉西扯的。

    尽管他们两人没有对旁人说起杜氏的事,但很快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秦元、李冰雁和刀疤脸等人都陆续来看望杜氏,婶娘长婶娘短的叫着,礼物一堆一堆的送来。杜氏这么多年来受尽世人的白眼和践踏,何曾过过这种受人尊重的风光生活!虽然儿子至今还没有正式承认她,但是儿媳和儿子的兄弟们已经默认她了,儿子迟早会解开这个心解的。这么一想通,她整个人一扫初来时的畏葸不前,小心翼翼。变得开朗起来。不过,陈信仍是那副抑郁不乐的样子。文丹溪劝了几次也就做罢了,有些事只能当事人自己相通才行。

    陈信没纠结多久,西北再次传来了战报。说是鞑子再次屯兵秦州,洪大胡子怕支撑不住,赶紧向易州发信求救。陈信责无旁贷,立即跟秦元商量发兵救援的事。兄弟两人并一帮幕僚紧锣密鼓的商定好日子,眼看就到了出征的日子,陈信看着文丹溪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的不舍和担忧。

    文丹溪却笑着劝道:“二信,你就放心的去吧。别担心我。”说着她把陈信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激励他说:“我看二弟对我们的孩子期望甚大,这几天净往我这里送治国安邦的书,你这个当爹的,要为咱们的孩子多打下些基业才好。”

    陈信一听这话,心中的伤感当即驱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豪情,他拍拍胸脯响亮的答道:“我这个当爹的别的本事没有,但多打下几座城池的本领还有的。娘子就在家里等我的捷报吧。”

    “好,夫君,我在家静候佳音。”

    “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挂念我,也别担心我,我军中还像以前那样,连母马都不养。”

    “知道了,二货。你不能说点不二的话的吗?”

    陈信想了一会儿,又正色道:“还有北院的那个,你也别惯着她。你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若是她给你气受,你回来尽管告诉我。”文丹溪抿嘴一笑,替他整整衣领,小声说道:“你就把心放到肚里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以礼待她,想必她待我也一样。”

    两人殷殷道别,互相叮嘱,越说话越多。直到战马都等得不耐烦了直刨前蹄,文丹溪只得忍着不舍催他上马。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立虎——”是杜氏来了。

    陈信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神晦恨不明的看了看她。

    “立虎,天冷了,这是娘给你做的一件棉衣。”说完,她忐忑不安的把包袱递上来,陈信没有接下,只是冷淡地说道:“丹溪都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杜氏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咬唇呆立不语。

    文丹溪连忙说道:“秦州天冷,你多带一件也好。这也是娘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文丹溪听从了李冰雁的建议,已经改口叫杜氏叫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陈府上下都知道了杜氏的身份,她再叫婶子便有些不妥了。

    陈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杜氏朝文丹溪感激的一笑,文丹溪颔首回应。陈信看了看文丹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陈季雄大踏步走了过来。

    “义父——”陈信忙把东西递给身旁的亲兵,上前一步扶住陈季雄。

    陈季雄用蒲扇般的大手拍拍陈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信娃啊,到了战场上别顾着逞勇,打仗要多动脑子,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你媳妇你孩子都在家等着你呢。”陈信用力的点头:“义父,我都记下了。我会平安回来的。”陈季雄看着陈信身上明亮的甲胄,再看看那昂头嘶鸣的战马,脸上不觉流露出一丝英雄迟暮的落寞。

    文丹溪连忙说道:“义父,您老人家也别觉着遗憾,如今这世道,何处不是战场?易州正好需要像义父这样的老将镇守。”

    陈信也一脸郑重的说道:“是啊义父,二弟是个书生,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要您老人家多提点才好。有您在,我也能放心在前线杀敌。”陈信和文丹溪这一唱一和的说得陈季雄心中登时畅快了许多。不得不说,他这个义子说话做事比以前成熟圆融了不少。

    陈信跟众人挨个告别了一遍,眼看着时候不早,他才不得不上马出发。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扬起一阵阵征尘。文丹溪站在冷风中,目送着大队人马渐渐远去,李冰雁轻声劝道:“妹妹,天冷,快回家吧。”杜氏也在一旁殷勤劝着。文丹溪挽着李冰雁的胳膊,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回来。

    晚饭是李冰雁特意陪着她吃的,秦元也特地送来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文丹溪就觉得特别难熬。果然,习惯也是个魔鬼,她现在已经习惯躺在陈信的怀里入眠,习惯了他那滚烫身躯的偎贴,如今却觉得被冷枕空。她轻轻地翻了个身,觉得被子里似乎有一个东西,文丹溪一怔,伸手拽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大布娃娃,娃娃身上还穿着陈信的背心和亵裤。不用说,除了那二货再没旁人了。

    “这个二货。”文丹溪自言自语道。她把娃娃抱在怀里,想着陈信抱着娃娃睡觉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她闭了眼,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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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12:0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章 替换


    文丹溪渐渐的适应了陈信不在的日子。陈信离开没多久就让人送来了信和很多小玩意。这次他倒没有写诗,只是老老实实的写了好几页纸。里面还描写了他对洪大胡子媳妇的认知:“有人说,老五的媳妇和你有点像。我觉得一点都不像。很胆小一点都不爽快。我过几天去看老四。到时再给说说情况。”

    文丹溪也给他回了长长的一封信,诉说了自己的情况。她最近一点也不吐了,特别爱吃酸的,而且饭量大增,一天得吃五六顿,整个人像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身子也开始显怀起来。

    李婶王婶等一帮有经验的妇人都说这胎怀的肯定是个小子。文丹溪付之一笑,她一点也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倒是把秦元高兴坏了。这几天连兵书都送来了。杜氏整天也是乐呵呵的忙来忙去的。文丹溪冷眼观察她,杜氏自从来家后,一直很安份。由于她善于察言观色,也一直没惹到文丹溪。她每天忙着做小婴儿的鞋子衣服,有时还给文丹溪做些针线活。文丹溪叹了口气,暗自安慰自己:陈信所说的那些,也许因为她年纪大了都改了也不定。

    有时陈季雄也会过来看看她,聊聊家常。陈季雄还试探着问她,将来愿不愿让孩子跟着自己学武艺。文丹溪想想陈信高强的武艺,自然是乐意的。这可是个乱世,有武艺防身最好不过。接着他又说起了自己在东虏的事情,并说那里也有很多武艺高强的人。文丹溪暗暗记下,她早就想好,要拿鞑子俘虏去换人。只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她都有点忘了。看来她得赶紧告诉秦元,尽量早行动。她一向说到做到,陈季雄一走,她就立即叫人去给陈信送了个纸条,简要说明了此事。

    不多时,秦元便派人传来口信说:东虏近日将有大变,俘虏暂时无人来赎。他们内部争权夺利,对方欲借刀杀人。此事可缓缓图之。随口信传来的,还有各地的情报和邸报。文丹溪一一细心的看去。先是中原时局又发生了巨变。先是景帝的第十个儿子逃到江南建立了南梁。再就是中原大地为了争夺地盘,弄得是烽烟四起,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在众多的情报中,文丹溪注意到了不太起眼的一条:李纯风之预言,引起晋阳袁氏的注意。袁氏的探子已在城中。

    文丹溪不由得一惊,她都差点快忘了宋一堂这个人了。她继续翻找关于袁氏的情报,她发现这人倒也十分精明,中原和江南各地为争地盘打得如火如荼,他却一直很低调,固守着晋阳那一方土地,不称王不争霸,并且特别注意民生。只几个月,晋江高唐几州户口增加百万。从各地涌来的流民大部分都去了他的地界,还有一部分流入了易州。看来,这人属于闷声发大财的种类,他绝对是所图甚大。而易州离晋阳不远,双方将来一定会发生摩擦。想到这里,文丹溪便找秦元商事情,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秦元,秦元却微微一笑道:“嫂子请放心,这几日我已同幕僚们商定好了,准备派出若干人出去,招抚流民,让他们分流到秦州和霸州。那里的荒地更多。我们还规定头三年开荒免税,想必会吸引许多人去。”

    文丹溪点点头,笑道:“原来二弟早想到了,看来我是班门弄斧了。”

    秦元却正色道:“嫂子千万别这么说,俗话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我们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嫂子想到什么尽管提出就是。”

    两人谈完公事,秦元便自觉的告退。他临走时飞快的扫了一眼文丹溪的肚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心里默默思索着替换陈信的人选。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仍是一筹莫展。

    他正想得入神,正好迎面碰上了陈季雄。

    陈季雄笑眯眯的招呼他:“二侄子啊,今日有空不?陪老头子喝上一杯如何?”

    秦元站定了,恭敬的回道:“杂事缠身,喝酒就免了,陈伯父有什么话直说便可。只要我能做做的,决不会推辞。来来,外面冷,咱们到屋里详谈。”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秦元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秦元亲手为陈季雄捧上茶,然后坐到陈季雄的下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季雄满意的捋捋胡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如今丹溪的身子越发沉重,我们再怎么仔细照顾,比不上信娃的陪伴,我想着是不是能找一个人替换信娃回来。”

    秦元点点头道:“伯父,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是,眼下军中还真没有能替换大哥的。秦州自古就是东北重镇,鞑子若是攻下了秦州,再进军中原就有了一条便利的通道,他们断不会轻易放弃的。是以,它必须要有一名悍将把守。这样的人,除了大哥哪还有别人。”

    陈季雄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秦元:“贤侄,我给你举荐一个人,其勇猛不在在信娃之下,而且对鞑子的情况知之甚详。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秦元闻言不由得一阵激动,忙问道:“伯父快说,这人是谁?”

    陈季雄哈哈一笑,指指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人就是老夫自己。”

    秦元一听这话,激动的心慢慢沉潜下来,他微微一笑道:“ 陈伯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您老毕竟年事已高,我看您还是在易州好生将养吧。”

    陈季雄摇摇头:“我才不到五十,你忘了前朝的苏老将军七十五岁还能远征高丽。况且,我与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非得亲手去报方能解恨。还望贤侄成全老朽。”

    秦元打量了几眼陈季雄,他与刚回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如今将养的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更兼着他生得高大健硕,虎背熊腰,身上有一种刚毅不屈的气度,让人一看不由得肃然起敬。由他去倒也可行。只是……

    秦元踌躇着说道:“伯父,先不说我同不同意,只怕大哥大嫂那边不好交待。他们一向孝顺,怎么可能自己在家享福,让您老去那苦寒之地受罪?”

    陈季雄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况且,我这一去也还有别的事情。我当日离开东虏时,曾许诺说,我定会想法设法救他们返回中原,如今一晃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每天吃香喝辣的,一想起那些难兄难弟们我的心就特别难受。”

    秦元面有惭色的说道:“伯父,我们——”

    陈季雄扬手打断他的话,爽朗的说道:“我明白,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咱们如今只有三州之地,只可守不可攻,哪能为了这些人去冒险。不过,这些日子,我倒想出了一个方法,而且这个办法也只能我本人去实施。”秦元本想问是什么,但一看陈季雄似乎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也只好识趣的没再往下追问。

    陈季雄神秘的笑笑,招手道:“贤侄,我已经想好替代信娃的办法,不过得需要你来配合。”秦元附耳过去,两人小声的谈论了一阵,秦元思索半晌,终于点头答应了。陈季雄心头一松,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番商谈自然是瞒着文丹溪进行的。过了几天,待一切准备好后,陈季雄才去找文丹溪推说自己要去西北看望一个朋友,需要离家一段时间。

    文丹溪心中纳罕,但看老爷子一脸的坚决,她不好阻拦,只得让人打点行装,准备盘缠路费。陈季雄一点也没推辞全部收下了。

    临走时,陈季雄又意味深长的对文丹溪说道:“丹溪啊,等信娃回来后,你找个契机让他们母子俩和解了吧,这心里装着怨恨,两个人都不好受,你夹在中间也难受。”

    文丹溪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义父,婆婆她毕竟对夫君有过那么大的伤害,我们也不能强求他一定原谅,是不是?”

    陈季雄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不会强求信娃一下子就变成大孝子,我只是想让他心里不再有怨恨。你想想自从他娘回来后,他是不是动不动就郁郁寡欢的。他以前哪是这个样子!”文丹溪心中一阵警醒,仔细还想还真是这样。她低头应道:“义父,我明白了。”陈季雄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他和众人殷殷道别,带着一干仆从上路。文丹溪看着陈季雄和秦元告别时的那种充满某种默契的微笑,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的感觉,但对方不说,她又不好追问。

    晚上,文丹溪睡觉的时候又开始习惯性的扳着手指计算着二信的归期。算来算去,也只能等到过年了。现在才十二月初,还有一个月呢。想着想着,她不禁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把怀中的布娃娃搂得更紧了些。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把娃娃拽出来一看,原来是开线了,里头的棉花都露了出来。她就着灯光仔细看那破线处,她以前倒没注意,现在一看,不禁眉头微蹙,这针脚也稀疏了吧。这个娃娃究竟是谁缝的呢?她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出这种粗劣的活计。她拿着娃娃翻来覆去的看着,最后干脆把它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这不扒还好,裤子的暗袋里竟然还有一张纸条,文丹溪忙披了衣服坐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娘子,这娃娃是我自己缝的。我知道缝得不好。不过你就凑合抱着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另外,我又偷了你的红肚兜,你穿这个最好看。——你绝对放心,我不会弄丢了,我白天揣在怀里,晚上抱着。最后,你别忘了给我的《萝卜开花》填上字,我回去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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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生女


    陈季雄离开六天后,陈信就带着几十个亲兵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此时,文丹溪正在围着火炉看兵书,她看到陈信出现在门口,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两人四目相对,陈信是一脸的欣喜和痴迷,文丹溪则是惊讶无比,她忍不住揉揉眼睛:“二信,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信快步跑上来把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急急地问道:“二弟说你需要我照顾,就另派了另一个人去接替我,我跟韩师爷交接好军务后就赶回来了。娘子,你到底怎么了?快把我吓死了。”

    文丹溪茫然的摇摇头:“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嘛,一切都很好啊。”

    陈信见她没事,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了下去,他紧紧搂着文丹溪,又是亲又是摸的。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陈信又让亲兵把箱子抬进来,拉着文丹溪过来开箱查看:“你看,这是我让人给你搜集的各种干货,有很多都是海货,咱们这里都没有的,我还特地请了一个当地的厨子交我做菜。嘻嘻,我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会做的菜可不止一样了。”

    文丹溪看着他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又看看他那黑瘦了不少的脸颊,心里既心疼又熨帖,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摸着他的衣领,温声说道:“我早就不吐了,我如今是吃什么都香,你看看我都胖成这样了。”

    陈信看了看她,动作轻柔的把她抱起来,说道:“胖什么,才比以前重了二十斤而已。”文丹溪无语的看着他,什么叫才重二十斤。两人依偎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陈信万分不舍的放开她去府衙见秦元。果不其然,他回来时又抱了半箱兵书。这个秦元真的是太执着了。陈信不禁有些吃味的说道:“这个二弟也真是的,喜欢孩子就亲自去生一个呀。怎么老抢我的风头。”文丹溪抿嘴而笑。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陈信一回来,比平常还爱粘着,一整个下午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抱着她看书。中间,文丹溪的加餐也是陈信做的。他的手艺果然进步了不少。

    “娘子,好吃吧?”陈信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额头上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字“求表扬”。

    “好吃。”文丹溪点头,大方的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笑容。

    陈信得意的笑着,如果他有尾巴肯定会翘得老高。

    晚上的时候,秦元派人来请陈信,刀疤脸决定在家中为她接风洗尘。这是他们夫妻婚后第一次请客,文丹溪自然也要去。陶娟秀又问她要不要请杜氏,文丹溪犹豫了一下,悄声把陈信母子之间的纠葛透漏了一点。陶娟秀有些吃惊,她不禁懊恼的说道:“哎呀,都怪老郭那个冒失鬼,他当时一听人说大哥的娘亲找到了,当下就拉着二哥去看望她。早知道有这个内情,就让他缓缓再去了。”文丹溪忙笑着安慰道:“这也没事,你大哥外刚内软,我估摸早晚有一天会原谅她老人家。他只是需要点时间缓解罢了。”陶娟秀点点头,她瞅瞅左右无人,略红了脸说道:“嫂子,我这个月的月信没来,我奶娘时我可能是有了,嫂子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文丹溪携过她的手,仔细号了号脉,又问了问她的反应,果然是有了。陶娟秀一阵激动,文丹溪也替她高兴,顺便又把孕期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给她听。

    刀疤脸和陈信秦元等人在这边喝酒,陈信时不时拿眼瞄一眼自家娘子。刀疤脸捅捅他说道:“唉,想不到我娘子和嫂子竟然合得来,嘿嘿。”

    陈信面有得色的道:“你也不看看你嫂子是谁,她跟谁都合得来。”

    接着,两人又压低了声音悄悄交流“兵书”的事情,秦元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两人。陈信怜悯的看了秦元一眼道:“二弟,不是大哥不给你说。你一个光棍,哪里明白我们的事。”

    秦元的脸皮不禁抽了抽,不置可否的笑笑。接着,他侧过头来跟贺黑子说话。一边说还一边朝两人不怀好意的笑,陈信立即警觉,连凑上来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秦元云淡风轻的答道:“不是小弟不给说,你一个成了亲的,哪里明白我们光棍的事情。”

    陈信被噎得哑口无言。

    ……

    众人说说笑笑,欢饮到至晚方散。文丹溪也吃得肚子溜圆,被陈信搀扶着回来。她现在不禁担心起自己的食量,这么吃下去会不会有问题?肚里的孩子太壮了也不好,可是她又实在忍不住不吃。陈信相较开席前的谈笑风生,整个人多少有些蔫巴。

    “你这又是怎么了?”文丹溪戳戳他的胳膊问道。

    陈信叹息了一声:“本来我回来时挺高兴的,可是刚才二弟告诉我说,替换我的人是义父,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文丹溪一怔,她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陈季雄临走时觉得怪异,原来他早跟秦元商量好了。

    文丹溪想了一下,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季雄那天看到战马和甲胄时的那种落寞的神情,他坚决要去替换陈信,一方面是为了他们夫妻,另一方面也是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吧。怎么说呢,她觉得义父心中,有一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和替天行道的侠义之道。她把这种猜测告诉了陈信,陈信沉吟半晌,重重的点头道:“义父确实是这样。就拿那次被掳的事来说吧,以义父的功夫,绝对可以逃脱,可是他为了掩护乡亲们,自觉的和几十个壮汉留在后头拖住鞑子,让那些老幼妇孺先走。”

    “所以,事已至此,你也别难过了。等到我身子方便了,我跟你一起换防就是。”

    陈信听他这么一分析,心情不禁豁然开朗。

    因为有了陈信的陪伴,文丹溪觉得日子好熬了许多。陈信自从秦州回来后,工作重心全部转移,秦元因为有所期待,无怨无悔的接过了绝大部分的公务。陈信每天不是下厨变着花样给文丹溪做吃的,就是屋里叮叮当当的忙个不停。没多久,屋里便堆满了木鸟、木船、风筝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具。

    光阴飞驰而过,转眼间,已是冬去春来。文丹溪也开始走出房间,每日在花园里由陈信陪着溜达散步。这几个月来,两人每隔十来天就给陈季雄写信。陈季雄也时有回信,喜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先是秦州招纳了一大批流民,如今已经开始开荒了。接着,是陈季雄在打猎时,偶尔捉拿住了一个迷路的小鞑子,这小鞑子身份不低,陈季雄便用他换来了自己念念不忘的朋友。这一次换回来的人,文人武将都有,为秦州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陈季雄在信中还说,等这帮人身体将养好后,他会送一批来易州。信里还再三嘱咐陈信,要好好照顾自家媳妇,他在等着抱孙子。

    文丹溪看着这帮人为着自己肚里的娃操心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她忍不住对陈信说道:“你有空给二弟提一下,虽说很多人都说是个男孩,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到时他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陈信满不在乎的答道:“不管男娃女娃我都稀罕,再说咱俩的孩子他失望个啥,有本事他自己生一个去。”

    文丹溪:“……”

    过了春天,熬过酷暑火夏,人们终于迎来了天高气爽的秋天。文丹溪的身子也越发沉重,远远看去,像只锅倒扣在肚子上似,她现在连弯腰都困难了。平常连穿鞋脱鞋都得有陈信代劳。陈信每天更是做牛做马,日夜不分的供自家媳妇驱使。旁人都替他难受,他自己却是甘之如饴。陶娟秀比文丹溪晚了三个月,如今也是大腹便便。不过,这真叫同人不同命,陶娟秀身材高大,又是习武之人。怀孕对她来说是一点也不费劲。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刀疤脸这个当爹的要比陈信轻松上一百倍。陈信却反过来笑话刀疤脸的孩子随他爹,除了吃就是睡,不像自家的娃机灵好动,时不时的在他娘肚里翻跟头。

    九月初一这天,刚吃过晚饭没多久,文丹溪就觉得肚子疼得厉害。陈信忙叫人去请郭大夫和郭夫人。不多时,院子里便挤来了一堆人,李冰雁秦元刀疤脸夫妻俩全都来了。

    很快,稳婆和郭大夫的夫人也背着药箱来了。郭夫人的医术也颇为高明,而且最擅长妇科和产科。为以防万一,医馆里的大夫都来了,都在外厅侯着。文丹溪看着这些多大夫都来了,心里底气越发壮了,虽然古代生孩子很危险,但她相信自己应该没事的。

    “你们几个去收拾屋子,你们两个去烧热水,还有你们……”郭夫人一放下药箱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分派任务。

    末了,她又看了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陈信,说道:“将军,男人不能进产房,不吉利,你还是出去吧。”

    陈信是死活赖着不走,嘴里还不住的说道:“怎么就不能进了?那些没进过产房的男人也没见他多吉利。我就是不走。”郭夫人劝了一会儿,见对方态度坚决,不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她接生这么多次,还没真遇到这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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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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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12:09 PM |只看该作者
杜氏也上前劝道:“立虎,你还是出去吧,哪有男人进产房的。”

    陈信冷淡的扫了杜氏一眼,杜氏连忙噤声不语。

    文丹溪也勉强一笑道:“二信,你快出去吧,我没事的。”陈信坚定的摇摇头。蹲在床前,紧抓住她的手不放。腹中的痛敢越来越强烈,文丹溪身上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陈信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他看上去要比文丹溪紧张多了。他盯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看着,心里却在想着:那么大的孩子怎么才能从那么小的孔里出来呢?唉……他越想越紧张。握着文丹溪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文丹溪见他比自己还紧张,连忙安慰道:“二信,别怕,没事的。”

    “夫人,你最好少说话,多积蓄力量,这孩子块头大,后头有你累的。”文丹溪点点头,接着李婶又端来了一晚鸡汤面,说道:“夫人,快把面吃了,一会儿好有力气。”陈信忙接过来,一口口的喂她。

    杜氏在一旁看着,心情无比复杂,她即担心又激动,还有一丝心酸和眼热。她以为自己当年生陈信时已经很受重视,但跟儿媳妇比起来,差得是十万八千里,更别提孩子生下来之后的冷遇和变故。瞧自己儿子的那个的紧张劲儿,她活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样疼妻子的男人。

    刚吃完面没一会儿,文丹溪就觉得肚子开始剧痛起来,但她怕后面力竭,一直忍着不敢喊出来。

    陈信急得汗如雨下,但又帮不上忙。他只能握着她的手,不住的给她打气,或是时不时的给她擦汗。

    陈信在屋里急,秦元外头急得直转圈。李冰雁本来也想进去,但想着自己进去也帮不上忙,怕人多添乱,所以也在门外侯着。

    屋里屋外的人一齐紧张的等着,唯有肚里的孩子不慌不忙的,动一会儿歇一会儿。文丹溪浑身湿透,一头秀发像是杂草一般,整个人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的。陈信则像是开水中的青蛙一样,里外煎熬着。李婶得到文丹溪的吩咐忙出去传话说,可能要折腾好久,除了郭大夫和高大夫,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不必再等了。

    刀疤脸和陶娟秀两人先回去了,最后只剩下了李冰雁和秦元,李冰雁是担心,秦元一是担忧二是想急于知道消息。不过,当他不止一次的接收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时,他也有些退缩了。毕竟,文丹溪只是他的结义嫂子,太过关心了,人们会觉得诡异。见此情形他也只好偃旗息鼓的回去了。

    众人一直等到将近五更天,文丹溪的肚子里才再次有了大动静。这次阵痛比前几次都要剧烈。文丹溪几乎把唇咬破了,郭夫人急忙让人拿来干净的棉帕塞到她嘴里,陈信看一眼决定弃之不用,立即把自己的胳膊贡献出来伸到文丹溪的嘴边,说道:“娘子,你咬我的胳膊,使劲的咬,咬掉肉也没关系。”文丹溪无力的摇摇头。

    陈信不容分说的将胳膊塞到她嘴里,为了让她没有负担的咬自己,他大声说道:“娘子,你该狠狠的咬才对,你是我为了我生孩子的,是我让你怀孕的。你辛辛苦苦的怀胎十月,如今还要累死累活的生出他。而我除了掘坑时使点劲外,什么力气都没出,这真的不公平,你就咬吧……”房中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一脸的尴尬。陈信此时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嘴里叨叨唠唠的说个不停。

    他正说着,文丹溪就觉得一波极为剧烈的疼痛袭来,腹中的胎儿开始往下滑落,她不由自主的张嘴,一口咬在陈信的胳膊。陈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夫人,稳住气,别着急。”郭夫人满头大汗的按着文丹溪的肚子,李婶和杜氏也在一旁帮忙。

    血水一盆盆的端出去,每端出一盆,陈信就觉得自己身体冷上一分。他急得青筋暴露,太阳穴砰砰直跳。

    接着,文丹溪又狠咬了他一口,就听见郭夫人惊喜的叫道:“夫人,再使把力气,孩子的头出来了。”

    陈信侧头去看,郭夫人立即让李婶拿床单盖上。

    陈信暴怒道:“她是我娘子,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郭夫人坚决的说道:“即便是丈夫也不能看,这对夫人将来不好。”陈信听了这话,只好扭过头来。

    经过了一夜的挣扎,文丹溪终于在朝阳初升时,产下了一个七斤半重的女婴。婴儿发出了嘹亮的啼哭声,文丹溪累得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而陈信则是咧着干裂的嘴不停的傻笑着,然后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他晕倒时,一只手还紧攥着文丹溪的衣角。众人没法,只得将两人放到一处。

    在屋外守候的大夫们也纷纷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疲倦的笑容离开了。秦元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陈府跑来。但当他听到郭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夫人生了个大胖千金时,他的心中不禁一阵失落。但是看到其他人喜气洋洋的面孔,他也不好扫兴,只能跟着别人一起高兴,并且不断的安慰自己:“没关系,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

    文丹溪睡了一整天,直到将近黄昏时才悠悠醒来。一见她醒来,杜氏就高兴的抱着小孙女忙凑了上来:“丹溪,你快看看我这乖孙女。”文丹溪一脸的幸福和满足,她伸手接过来,她以前所见的刚出生的婴儿大都是皱巴巴的像小猴子似的,但这个孩子却是白白嫩嫩的。她仔细的观察着小婴儿的五官相貌,虽然还没长开,但大体可以看出来,这孩子长得像她爹。天庭饱满,脸型丰润,鼻子眉毛无一不像。怪不得人们常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这真是一点不假。

    陈信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他怔怔的凑上来,一脸稀奇的看着这个把自家娘子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孩子,暗暗发誓待长大了非揍他一顿才好。

    “来来,我来抱抱儿子。”陈信的嘴都快歪到耳朵上去了。

    文丹溪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道:“什么儿子,是女儿。”

    “哦,一样一样。”陈信也不怎么在乎性别。

    他盯着小婴儿端详了一会儿,突然面色一沉,接着他犹豫着伸出手,极轻的撩起婴孩紧闭的眼皮,等看到她那墨黑的瞳仁时,他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杜氏和文丹溪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都明白他的顾虑。

    杜氏更是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她背过脸去,啪啦啪啦的直掉眼泪。

    陈信看了看杜氏,突然问文丹溪:“是不是女人生孩子都这么艰难?”

    文丹溪点点头道:“你没听人说嘛,生孩子等于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陈信感慨万端的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踌躇了一会儿,冲着杜氏的背影叫道:“娘,你累了一夜,回去歇息吧。”

    杜氏一愣,她转过头来惊诧的看着陈信,陈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略略别过脸去,又叫了一声:“娘,我让你回去歇息。”

    杜氏刚刚擦净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又涌了出来,她喜极而泣道:“娘不累,一点都不累。”

    文丹溪只好说道:“娘,立虎让你去休息,你就去吧,省得他担心。”

    杜氏忙点头道:“那好,娘这就去。”

    杜氏关上门抹着泪出去了。文丹溪靠在陈信的肩膀上问道:“二信,你肯原谅娘了?”

    陈信点点头:“昨晚看你生孩子那么艰难,我突然想到我娘生时也一定很痛,不管怎么样,她毕竟生了我,又养了我十年。我就原谅她吧。”

    文丹溪点点头:“二信你这样就好了,其实你在恨她的同时,自己也不快乐是不是?”

    陈信又沉声说道:“但是原谅归原谅,但我做不到像别的儿子那样对她。而且我一会儿还得跟她说,以前的事就算了,但以后决不能再跟任何男人有所牵扯。若再有这种事,我这一辈子决不会再认她。”

    文丹溪点点头,陈信的顾虑是对的。只要杜氏从此安分下来,她不介意给她养老送终。

    陈信感激的看看自己的妻子,她是那善解人意,总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再低头欣喜看着怀中的女儿,一股喜悦和满足蔓延开来,忍不住又咧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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