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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l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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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心理罪之教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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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7 PM |只看该作者
 打手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老板,侯国富则盯着方木手里的警棍。

  “标准的警用品啊。”侯国富扫了一眼地上不停翻滚哀号的皮衣男子,“兄弟,你是哪儿的?”

  方木没有回答他,朝旁边一努嘴,赵大姐拿着方木的手机正对准这边,显然是在录像。

  方木冷冷地说:“你走不走?”

  侯国富干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把刀子收起来,随后,他用手点点方木:“我会再找你的。我们走!”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走出院子,恰好与放学归来的廖亚凡和几个孩子打了个照面。廖亚凡看着他们气急败坏地爬上汽车,又看看门口的墙垛,飞跑过来。

  “怎么回事?”她的目光依次扫过满身灰尘的周老师,一脸血渍的二宝和手握警棍的方木,“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方木收好警棍,忙着察看周老师的伤势,赵大姐翻开二宝的嘴唇,嘴里小声咒骂着。孩子们都吓坏了,挤成一团簌簌发抖。

  “到底怎么了?”廖亚凡见没有人搭理她,急得大叫。

  赵大姐仿佛刚刚看见她,不由分说,一把揪过她就往小楼里拖。方木也扶着周老师走回他的房间。他让周老师趴在床上,掀起他的上衣,后背上一片淤青赫然在目。

  方木有些担心,毕竟周老师年岁大了,就提议去医院看看。周老师坚持不去,方木劝了一会,见周老师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我倒没事,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周老师有些担心地问。

  “没关系。人民警察遇到这种情况出手制止是应该的。”方木笑笑,“恐怕那混蛋短期内别想啃排骨了。”

  周老师被逗乐了,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方木急忙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周老师,没想到你也这么大脾气。”

  “咳,他要是说别的我就忍了,”周老师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说二宝是傻子,说天使堂是傻子窝,这我可忍不了。”

  说到二宝,周老师费力地站起来,让方木跟他去看看二宝的伤势如何。

  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满脸通红的廖亚凡怒气冲冲地从赵大姐的房中跑出来,边走边整理着裤子。赵大姐紧跟着走出来,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嘀咕着:“这孩子,这孩子……”

  廖亚凡走过方木身边的时候,脸已经红到了耳根,还是硬挺着向周老师一伸手: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亚凡,”周老师和颜悦色地说:“东西还给你可以,但是你要告诉爷爷是谁送给你的。”

  廖亚凡紧抿着嘴唇,手倔强地伸着,似乎在说:“就不!”

  赵大姐也在一旁帮腔,“对!不说清楚,就别想要回去。”

  廖亚凡的眼中渐渐盈满泪水,她看看周老师,又看看赵大姐,最后把乞求的目光投向方木。方木有些不自在,无奈地冲她撇了撇嘴。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廖亚凡大叫一声:“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就转身跑掉了。

  廖亚凡的眼中渐渐盈满泪水,她看看周老师,又看看赵大姐,最后把乞求的目光投向方木。方木有些不自在,无奈地冲她撇了撇嘴。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廖亚凡大叫一声:“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就转身跑掉了。

  直到晚饭时廖亚凡也没有出现,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晚饭的气氛很沉闷,唯一兴高采烈的就是二宝,嘴唇上的伤口并没有影响他对食物的兴趣,依旧吃得开心无比。

  周老师的伤不轻,无法挺直腰板,只能佝偻着身子,于是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廖亚凡不在,方木自告奋勇帮赵大姐收拾碗筷,赵大姐死活不让,方木也只好停手。

  在周老师房里聊了一会,方木就起身告辞。路过赵大姐的房间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孩子的遗像。方木忽然意识到赵大姐似乎从来不关门,想了想,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昏暗,烟气缭绕,由于长年都点着长明灯和烧香的缘故,四壁都被熏得黑黄。方木凝视着黑镜框里的孩子,忽然想起赵大姐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的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她长年拜祭自己的儿子,而且从不关门,似乎确实在等自己的儿子回来。香炉里厚厚的香灰下,埋藏的是一颗母亲的心。方木拈起两株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轻轻地说:“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就回来看看吧。”

  “一定会的。”不知何时,赵大姐回来了。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放下挽得高高的袖子,又怕打一下身上的灰尘。

  “你坐啊,小方,大姐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方木应了一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赵大姐,你在周老师这里工作多久了?”

  “六年多了吧。”赵大姐掐指算算,“六年零七个月。”

  “你今年……”

  “41了。”赵大姐爽快地说:“老太太了。”

  “怎么没考虑再组建一个家庭?”方木斟酌着自己的词句,“也许还能再要个孩子……”

  “不。”赵大姐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等着我的儿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赵大姐,”方木想了想,忍不住说道:“人死不能复生……”

  “的确不能复生!”赵大姐打断方木的话,“但是人死了之后会有鬼魂,鬼魂是能回来的!”

  方木无言以对,赵大姐看看方木的表情,慢慢地说:“你不信是么?”

  方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我信!”赵大姐的眼眶渐渐红了,“我一万个相信。七年前,我就是因为不信这个,才失去了我的孩子!”

  毫无征兆地,赵大姐失声痛哭起来。

  方木乱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茫然无措地坐着,喃喃地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母亲的哭声回荡在一片安静的天使堂内,许多孩子躲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另一个房间里,老人垂下头,轻轻地叹息。

  赵大姐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方木过去拉着她的手,递给她一条毛巾。

  “大姐,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行么?”

  赵大姐擦拭着满脸的泪痕,边哽咽,边慢慢讲述。

  “那时候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维维不算聪明,但是也听话、懂事。他8岁那年,有一天突然张皇失措地跑回家,一头扎进卧室就不出来了。孩子他爸问他怎么了,维维战战兢兢地说在学校的厕所里看到鬼了。我和孩子他爸都没当回事,以为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谁知第二天维维说什么也不去上学,说怕再见到鬼。孩子他爸说了几句,最后动了巴掌,孩子才哭哭啼啼地去了。从那开始,维维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每天都无精打采的。老师打电话给我们,说维维在上课时经常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回家追问他,维维说他晚上不敢睡觉,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鬼。没办法,我和孩子他爸只能轮流陪他睡。可是,麻烦又来了……”

  赵大姐用毛巾捂住嘴,又呜呜地哭起来。

  “过了几天,我发现这孩子不肯吃饭,更不肯喝水,一问才知道他不敢去学校的厕所,怕再见到鬼。后来连自己家的厕所都不敢去了,好几次都尿在床上,拉在裤子里。我和孩子他爸都没什么文化,没想到要带维维去看看心理医生,认为这孩子就是太娇气。有一次他爸爸气急了,硬逼着孩子喝了两大杯水,结果半夜我们被维维的哭声惊醒,他说他要上厕所,孩子他爸陪他去,却发现这孩子怎么也尿不出来,仔细一瞧,维维居然在自己的小鸡鸡上绑了根线。我跟他爸赶紧把维维送到医院,医生把线剪断后,他还是尿不出来。医生说这孩子在有意憋着尿,让我们带他到厕所去,慢慢尿出来。孩子他爸硬拉着维维去了厕所,我去楼下交钱,结果我身上的钱不够,就回来找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从厕所里出来给我拿钱,再返回去,孩子就不见了。孩子他爸知道不好,赶快扑到窗边一看,维维就躺在楼下,孩子他爸一着急,也跳下去了……”

  赵大姐的脸埋在毛巾里,哭声又起。

  “。…。。孩子当时就没了,他爸在医院里挣扎了一个多月,也没了。操办完他们爷俩的后事,我花光了积蓄,又变卖了房子,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就在这时,周老师找到了我……”

  赵大姐渐渐平静下来,“老周给了我工作,还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怎么了,家破人亡,却又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人……”

  “是啊。”方木难掩心中的震撼,喃喃地说。

  “我现在很知足,”赵大姐擦干眼泪,勇敢地笑笑,“我要照顾好这里的孩子,多积德,老天爷会把我的孩子送回来的,哪怕是他的鬼魂也行。到时候,我要对他说……”

  她扭头看看镜框中的孩子,泪水再次盈满眼眶,“。…。。我要对他说,妈妈错了,妈妈相信你……”

  方木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夜里9点半了。他不知道廖亚凡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回没回来,就坐在天使堂的院子里抽了一根烟。天使堂,多美好的名字,只是每个天使,都有个受伤的故事。

  吸完一根烟,方木走到院子外,上车,发动,车灯点亮的一刹那,他看见廖亚凡就站在车前不足五米的地方。

  他看着她,在刺眼的灯光下,廖亚凡显然看不清驾驶室中的自己,但是她丝毫没有抬手遮挡灯光的意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把自己全然暴露在方木面前。

  方木关掉车灯,又跳下车。

  “你怎么在这里?吃饭了么?”

  黑暗中,廖亚凡的眼睛亮得吓人,方木清楚地听到她的牙齿在互相碰撞,宛若碎冰般清脆。冷不防,廖亚凡一把抓住了方木的胳膊,方木察觉到,她在发抖。

  “我们这里,天使堂……”廖亚凡的声音如同她的身体一样在哆嗦,“。…。。是不是要拆掉了?”

  “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廖亚凡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手上的力度也骤然加大,“你告诉我,你不要骗我……”

  方木忽然想起下午她曾在外面的墙垛处停留片刻,扭头去看,果真在墙垛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圈,里面是红色淋漓的一个字:拆。

  “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方木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她。然而这句话无疑已经证实了廖亚凡的猜想,她的手一下子松下来,整个人似乎也要瘫软下去。

  “快回去吧,赵大姐都等急了。”

  廖亚凡的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动。方木叹了口气,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带进了院子。廖亚凡步履轻飘,似乎失去了全身的重量,任由方木把她带进二层小楼,一直交到赵大姐手里。

  回去的路上,方木留意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房屋,触目惊心的“拆”字随处可见,这让他感到自己仿佛飞驰在一条行将毁灭的路上。有人以城市的名义毁掉别人的家,尽管有补偿,有新房,可是又有几人愿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

  又有几个天使,愿意离开温暖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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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章 跟踪
  医院的偶遇让方木确信姜德先和谭纪之间有某种联系,这也为他的推断增添了几分砝码:迷宫杀人案、福士玛超市杀人案和市第11中学杀人案之间是有内在联系的。虽然第二起案件的联系不明显,但是第一和第三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互相认识却是事实。当然,如果他们可以称得上犯罪嫌疑人的话。

  谭纪有不在场证明,姜德先的作案嫌疑也不明显,但是在方木心中,这两个人的形象在所有嫌疑对象里是最突出的。他从不怀疑自己有察觉犯罪的天赋,但是在罗家海那件事看走眼了之后,多少影响了一些自信。更何况,依据现有的证据,很难把这两人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更别提并案侦查了。

  不过从目前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边平关于“赎罪”的思路似乎行不通。警方对与夏黎黎关系密切人员的调查进展缓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多少给方木赢得了一些空间,在他的建议下,郑霖要求技侦部门对谭纪和姜德先的手机进行跟踪定位。从调查结果来看,与姜德先联系的人群中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多是亲属和诉讼当事人。与谭纪联系的人群也差不多,没发现与姜德先交叉联系的人物,但是近一个多月以来,一个手机号码与谭纪接触频繁,每天的通话少达四五次,多则十多次,其间还互通大量短信。

  机主的资料很快就调查清楚。曲蕊,女,25岁,汉族,某外资企业营销部副主管,算是个白领。从她与谭纪之间的短信内容来看,二人应该是男女恋爱关系。

  鉴于姜德先当日在医院的表现,怀疑姜德先已经对警方的行动有所察觉。这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情,因为姜德先是一名资深律师,他对警方查案的一套了如指掌,如果他有所警觉,侦查工作就很难展开。如果姜德先和谭纪确有联系,那么相信谭纪也会有意逃避侦查,这将使案件的侦破难上加难。于是警方决定调整侦查策略,以秘密侦查为主,重点监控两个人的手机。

  这种手段其实是无奈之举,甚至可能有犯罪嫌疑人脱离控制的风险。因为姜德先和谭纪都可能使用其他的手机号码进行单线联系,但是在尚未掌握有力证据之前,也只能姑且为之。

  然而这无奈之举,却有了一个小小的收获。警方经过几天的监控后,发现曲蕊与谭纪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从中断的日期来看,恰好是方木和郑霖在医院看到他们之后的第二天。这不得不让方木产生了一个怀疑:如果曲蕊与谭纪仅仅是恋爱关系,与案件无关的话,谭纪大可不必与之中断联系。也就是说,曲蕊也可能有作案嫌疑!

  边平提醒方木,也许是二人恰好在当时中断了恋爱关系,毕竟对当今的男女而言,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情。方木特意安排了几次对曲蕊的跟踪,前几次跟踪都没有什么收获,跟踪到第五天的时候,恰逢一个周末。曲蕊下班后打车去了一家大型商场,在女式内衣区挑选内衣时,男侦查员怕自己跟进内衣区太醒目,容易暴露,遂要求更换女侦查员,就在交接的时候,曲蕊却消失在监控范围内,手机也关闭了。失去目标后,方木还不死心,又派人在曲蕊家楼下化装成保洁人员蹲守,守候三天后,终于在曲蕊家的一个垃圾袋里发现了一张被撕碎的用餐小票。从点餐的数量来看,消费者肯定不是曲蕊一个人。方木拿着谭纪的照片去了那家餐厅,一名服务员证实当日确实是谭纪和曲蕊在餐厅里吃过饭。

  这说明谭纪和曲蕊仍然保持着联系,而且已经对警方的行动有所警觉。由此看来,曲蕊也与案件脱不了干系!

  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下雪了。这是这个北方城市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不大,仅能给路面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白色。而当车辆驶过,那刚刚留存没多久的洁白又荡然无存。雪花被车轮卷起,混杂了尘土后面目全非地落下,变得与路面一个颜色,渐渐消融。

  罗家海静静地看着窗外,双眼无神。

  沈湘说她出生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所以一生钟爱白色。方警官说得对,喜欢白色的人往往向往纯洁,沈湘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像窗外飘洒的雪花,美好又脆弱,小小的污垢都能让她毁灭。

  为什么有人忍心碾过那洁白平整的雪地?

  为什么有人忍心伤害那单纯可爱的女孩?

  罗家海的拳头渐渐攥紧,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会感到痛彻心肺,随之而来的就是刻骨的恨。都是那个人!都是他毁了自己和沈湘!

  罗家海很后悔答应z先生把自己的事情往后拖一拖。他每天焦躁不安地在这间屋子里走来走去,感举胸中的仇恨好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它每分每秒都在涨大,压得他无法呼吸!每次离开这里,前往那间路边小店的时候,他都会感到稍稍放松。可是看到q******和j先生如释重负的表情和大仇得了的畅快时,他又感到迫不及待。为沈湘复仇是他留下来——甚至是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可是这一天,何时能来到呢?

  门忽然被敲响了,长短规律的敲门声让罗家海刚刚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应该是t先生来送吃的东西。

  罗家海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z先生。z先生看他愣着,微笑着努努嘴,示意他快点让自己进去,好把门关好。

  “t怎么没来?”罗家海看着z先生把手里的两大包东西放在餐桌上,有些不安地问道。

  “他短期内不能再来了。”z先生皱着眉头,随手拿起一条烟扔给罗家海,“听t说,你学会抽烟了?”

  罗家海接过烟,眼睛始终盯着z先生,“出什么事了?”

  “警察可能盯上他了。”z先生略略沉吟了一下,“这家伙在和q谈恋爱,搞不好连q都不安全了。”

  “j先生呢?”罗家海马上问道。

  “他也一样。”z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上一次的行动,我们有太多考虑不周的地方。”

  “那怎么办?”

  “没事。警察手里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是以后要更小心些了。”

  罗家海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也帮助过t先生么?”

  “是的。”z先生看看罗家海,“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包括你,都是‘教化场’的受害者。”

  “那他……是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z先生笑笑,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十几年前,t还只是个小孩子,天真烂漫,跟别的小孩没什么不同。有一天,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男人,他说他是t的爸爸的同事,还直接叫出了t的名字。他问t想不想跟他一起去看武打片,t很高兴地答应了。随后,男子带t去了一家电影院,还给t买了一瓶汽水,可是t喝了汽水后就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塞在了座位底下,他拼命爬出来,发现整个电影院已经空无一人。你可以想象,在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一个小孩子该多么害怕。他叫,他喊,却没有人回应。他哭着,摸索着东奔西走,却只是一次次撞在那些冷冰冰的椅子上。就这样,直到第二天,进场的观众才发现了昏迷不醒的t。”

  “后来呢?”

  “t的父母当晚就报警了,可是在t的父亲的同事中没发现那个人。t在家休息了半个月,身体恢复了,可是他从此却失去了一样东西——方向感。”

  “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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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8 PM |只看该作者
“对。”z先生的表情凝重,“t再也无法分清左右和东南西北。读书的时候他需要父母送他上下学,否则连家都找不到。上大学以后没法参加军训,因为训练队列的时候他就乱转一气,曾被教官训斥,同学也认为他有意破坏集体荣誉。大学四年,他只能跟着别人上课、吃饭、回宿舍、上厕所,否则就会在校园里迷路。工作后,只能选择最不需要方向感的职业——文字编辑,而且只能打车上下班,万一司机不熟悉公司所在的地点,就只能拉着他在市区里一圈一圈地绕。”

  “天啊,这可怎么活下去啊?”罗家海听得目瞪口呆,“后来呢,你们也找到那个人了?”

  “找到了。”

  “然后……也杀了他?”

  “当然。”z先生轻松地说,面露自得之色,“我们设计了一个很完美的计划。我们把那个人绑到了店里,身上绑好电线,把店里布置成毫无光线的密室状态。然后把红外摄像装置连接在电脑上对准他。我们还做了一个遥控触发装置,让t带着它去了一家网吧。通过网络,t可以在网吧的包厢里看到密室里的情况,还可以通过语音跟那家伙对话,当然,更可以用那个遥控装置让他尝尝电击的滋味。”

  “哦……”罗家海恍然大悟,“这也是一个不在场证明,对么?”

  “是啊。”z先生嘿嘿一笑,“t这家伙很聪明,自作主张地即兴表演了一场大闹网吧的戏。让那里的服务员都记住了他。”

  “尸体呢?怎么处理的?”

  “我们把它扔进了一个迷宫。”

  “迷宫?”

  “对。那是谭纪经常光顾的一个地方,他还给我们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说来也奇怪,这小子在迷宫里反而如鱼得水。看来能走出迷宫的只有两类人:方向感特强的人和压根就没有方向感的人。哈哈。”

  “可是,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迷宫里呢?”

  “谁知道?”z先生耸耸肩,“你也知道,每次我们结束的时候,都是由主角自己选择谢幕的地点。我想,t一定非常仇恨那个人,要让他死后也找不到方向,呵呵。”

  罗家海不说话了,低着头想心事。z看看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l,跟你说这些,希望能让你相信我们一定会安全、彻底地帮你给沈湘报仇。”

  “嗯。”

  “等到你作主角的时候,一切都听你安排。”z先生顿了一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之下。”

  “好的。”罗家海把手按在z先生的手上,“谢谢大家。”

  “那我先走了。”z先生看看手表,“你也早点休息。”

  起身的时候,罗家海注意到z先生似乎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定睛去看,好像是他刚刚吸过的烟头。送他出去,又关好大门后,罗家海突然意识到,z先生从进门到离去,始终没有摘下他的手套。

  一上班,方木就被叫到了边平的办公室。边平阴着脸,问他最近都干什么了。方木有些纳闷,说我还能干什么啊,查案呗

  “那为什么有人举报你滥用警械?”边平指指桌上的一张纸,“都告到厅里了,厅长让我问问你怎么回事。”

  方木立刻就知道是因为天使堂的事情,他没有解释,直接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边平看。边平反复看了两遍,脸色稍有缓和,指示方木把这段视频刻录成光碟,好拿给厅长交差。交待完了,边平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方木:“你怎么会在哪里?”

  方木简单解释了一下,边平听后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你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拆迁的事情,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多,轻易别往里搅合。”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响了。

  边平一边冲方木指指茶几上的烟盒,一边接听电话,刚说了几句,脸色就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喜悦和诧异的复杂表情。方木看在眼里,心头的疑惑渐多,边平放下听筒却不说话,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运气。

  “你小子这下可以大显身手了。”边平终于开口了,“还记得那个玩具熊里面的头发么?是罗家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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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8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七章 H先生的故事
  我的职业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一个货车司机。我的文化不高,跟你们比起来,我算是一个粗人。过去我觉得只有那些酸了吧唧的知识分子才会有心理疾病,现在看起来,任何人的脑袋都会出问题。

  那件事发生在两年前,当时,我结婚还不到三年的时间。我妻子跟我一样,都没什么文化,但是也温柔善良。我们的日子虽然不宽裕,但是也其乐融融,当时,我们打算要个孩子,我也在公司里拼命干活,希望能给她们娘俩好日子过。

  6月份的一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你在哪儿呢?快来芙蓉小区!快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急忙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陈冰她老公,陈冰她……她跳楼自杀了!!”说罢,电话就挂断了。

  我吓了一跳,再回拨过去,对方的手机已经无法接通。我想了想,决定开车去芙蓉小区看看。一路上,我拼命回忆陈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可是我们毕业后就再没有见过面,平时也素无瓜葛,他丈夫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首先打电话给我呢?

  我赶到芙蓉小区,看到门口停着警车,而园区里的一栋楼下已经聚拢了好多人。我跑过去,还没等跑到跟前,就看见人群“哗”地闪开一个缺口,几个急救员抬着一副担架跑出来,而担架上,躺着一个覆盖着白布的人,从白布下露出的黑色长发来看,这是个女人。我吓傻了,难道这真是陈冰,难道她真的自杀了?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拉住我就往另一栋楼后拖。我好不容易挣脱了他,他却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抬手就在我脸上重重地打了一拳。我被打懵了,捂着脸冲他大叫:“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他冲我吼道:“我是陈冰的老公!你这个王八蛋,都是你害死了陈冰!”说罢,他把一包东西摔在我身上,转身跑了。当时有很多人都往这边看,而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赶快离开这里,我顾不得被打破的嘴,捡起那包东西,就匆匆开车离开了。

  那天我没有回公司,也关掉了手机。我把车停在路边,坐在驾驶室里打开了那包东西。里面是几本日记和一沓信,从日记和信的日期来看,都是从十几年前一直写到现在的。我翻看着那些日记和信,发现居然都是写给我的。她在日记里说,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暗恋我,却始终不敢对我表白。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她也嫁作人妇,却始终对我无法忘怀,还辗转托人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这期间,她还给我写了好多信,却都没有寄出去。后来,她老公发现了她的日记和信,大怒之下把她暴打一顿,此后就像盯贼一样盯着她,有不顺心的事情还打她撒气,几番折磨之后,陈冰也对自己的婚姻彻底失去了信心。就在她跳楼自杀的前一天晚上,她丈夫还因为一些琐事找茬打了她一顿。陈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后,在窗台上一直坐到天亮,然后跳了下去……

  (h先生忽然把脸埋在青筋必现的大手里,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完全变了。我拼命回忆陈冰的长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的初中毕业照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后来联系了一个初中同学,在他的帮助下,才在毕业照上找到了她的身影。她那时瘦瘦的,不爱说话,初中三年,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可是从那天开始,这张脸就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她的尸体,但是我觉得我目睹了她跳楼的整个过程。她就坐在窗台上,抱着窗框呜呜地哭,嘴里还喊着我的名字,然后,一松手,跳了下来……

  (h先生的话戛然而止,突然,他跳起来,端起面前的托盘就朝自己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茶壶和茶杯乒乒乓乓地滚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也泼了他一身。)

  众人急忙拦住他,而h先生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似乎已经快要休克过去。z先生指示大家把h先生扶到墙角的毛毯上躺下,又撬开他的嘴,塞了两片镇静剂进去。处于半昏迷状态的h先生烦躁不安地挣扎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片刻,他的动作渐渐轻微,最后沉沉地睡去。

  大家回到桌前坐好,z先生重新泡好了茶,略一沉吟,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来替h说吧。”

  h先生在脑海中不停地幻想陈冰跳楼的场景,每一次都让他痛苦得无以复加。他认为陈冰的丈夫说得对,的确是自己害死了陈冰。这种强烈的内疚感让他已经无法正常地工作和生活。他从心底里厌恶自己,觉得只有毁灭自己才能平息他对陈冰的内疚。于是,h先生到医院去,要求捐献自己的器官。医生发现h先生的情绪极不稳定,怀疑他有精神障碍,就拒绝了他。如是几次,h先生越发觉得自己令人厌恶,终于有一天深夜,他在卫生间里用刮胡刀割伤了自己,这一幕恰好被他妻子发现。h先生无法对妻子说明实情,只能用狂呼乱吼来回答她。h的妻子不明就里,又被自己的丈夫吓坏了,就回到娘家暂住。

  “那,那个叫陈冰的女人,”q******问道:“是不是真的因为h而自杀呢?”

  “呵呵,不是。”z先生翻看着手里的材料,“这件事跟我们所遭遇的事情一样,都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实验。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陈冰确有其人,也确实是h先生的初中同学。但是她五年前就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前前后后已经自杀数次。相信‘教化场’的始作俑者事先研究了陈冰的病例,知道她早晚还会自杀,并选择了h先生作为陈冰自杀后的实验品。”

  “那些日记和信件是怎么回事?”t先生问道。

  “当然是伪造的。”z先生笑笑,“而且据我所知,陈冰暗恋h先生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既然都是假的,陈冰的丈夫还那么配合?”q******又问道。

  “呵呵,那个也是假的。”z先生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也是‘教化场’招募的所谓志愿者。这家伙是一个演员。他算准了h先生不敢去找他核实真假,当然就无所顾忌了。”

  大家传看着照片,气氛凝重。

  “最近h先生的病情突然加剧。”z先生语气低沉,“q和t也看到了,h先生又开始自我伤害。”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z先生看了罗家海一眼,“我们营救l的时候,h先生配合j先生制造了一场车祸。他目睹了车祸的惨象,无意中加重了自己内心的歉疚感。这也是ptsd最常见的发病原因。所以,”z先生转向罗家海,“我们提前帮助h先生,你不会有意见吧。”

  罗家海看看在墙角沉睡的h先生,摇了摇头。

  “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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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9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八章 实验
  市局在方木的建议下,决定将迷宫杀人案、福士玛超市杀人案、市第11中学杀人案进行并案侦查,并成立专案组专门负责侦破此系列案件,郑霖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方木和边平都是专案组成员。

  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那个爱炫耀的技侦人员功不可没。

  这小子在单位没日没夜地加班,备受冷落的女朋友直接找到了局里。为了哄女友开心,他就给她演示dna对比的过程。他用毛绒玩具熊里的头发作为样本,然后在数据库里随手挑出一份进行对比。他原本是想得出一个不符合的结论,可是对比完毕后,结论让他大吃一惊:两组数据相似率达到了99。99%!他急忙翻找出刚才的对比数据,发现此组信息采自罗家海。罗家海被起诉的罪名中包括强奸罪,为了确定是犯罪中止还是犯罪既遂,曾提取了罗家海的血液样本与被害人的***内容物进行比对。没想到,在罗家海脱逃后,这组信息竟发挥了作用。

  能够将这三起案件进行并案侦查是一个大突破。对方木而言,这一方面证实了他此前的思路是正确的,而另一方面,并案侦查也仅仅只是个开始。正如边平所言,方木擅长从连环杀人案中描绘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变化轨迹,并对其体貌特征、职业背景等进行画像,但是眼前这三起案件,并不那么简单。

  连环杀人案之所以有迹可循,原因在于凶手经常会在案件中留下一些标记。而这些标记通常是一些明显的行为模式,并且属于凶手的性格特征之一。通常状况下,这种标记行为是凶手在作案时不必实施的,但如果实施,就意味着这一行为要满足凶手的某种特殊的心理或情感需要。而这三起案件中的标记,太奇怪了。

  这三起案件有明显的共同点:多人作案;使用机动车辆;杀人现场和弃尸现场分属两处;现场强烈的仪式感。尤其是最后一点,这是方木坚持这三起案件存在联系的重要依据。然而这三起案件表达出的情绪却截然不同。迷宫杀人案的仪式象征着“复仇”,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仪式象征着“证明”,而市第11中学杀人案的仪式象征着“挽回”。这么复杂的情绪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结合多人作案的情况,方木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三起案件,很可能是由彼此联系的三个人分别干的。

  “你的意思是……”边平皱着眉头,“。…。。互助杀人组织?”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他们为什么纠结在一起,目标是什么?”

  “这个我也想不通。”方木坐在边平对面,“所以请师兄来帮帮忙。”

  日期:2009-1-1820:06:00

  从现有的证据材料来看,三起案件的被害人显然不是凶手随意挑选的,都与凶手存在着某种联系。这样就会形成一个奇异的组合:蒋沛尧——谭纪;申宝强——罗家海;马春培——姜德先。

  “所以,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查查蒋沛尧、申宝强、马春培之间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如果有线索的话,谭纪、罗家海和姜德先之间的关系也就清楚了。”

  方木觉得边平的建议很有道理,但是他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觉得申宝强和罗家海之间并不是对应关系。如果罗家海要杀人的话,被害人肯定是当年残害沈湘的人。而从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现场来看,完全不像是因为遭遇性侵害而报复杀人的样子,此外,沈湘曾自述的案情中,也没有提及与玩具熊有关的情节。不过,这也引出另一个结论:如果罗家海仅仅是参与的话,说明与申宝强对应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互助杀人组织可能包括四人,甚至更多!

  “也有这个可能。”边平想了想,“你还记得福士玛超市提供的录像资料么,那块幕布下至少有四个人。”

  更严峻的事实摆在眼前:既然可能有多人参与这个组织,那么命案可能再次发生。

  专案组开始着手调查三个被害人之间是否有交叉关系。同时,鉴于犯罪嫌疑人可能已经对警方的行动有所警觉,所以决定暂时不对他们展开直接调查,仍然保持秘密侦查状态。方木的任务是继续研究三起案件的有关证据材料,力求寻得蛛丝马迹。在他的办公桌的隔断上贴满了照片和复印件,其中,处于最醒目位置的,是罗家海的照片。

  罗家海是将三起案件串联起来的关键人物,而在他身上,仍然有很多线索值得挖掘。

  其一,种种迹象显示,罗家海依然潜伏在本市。c市警方对他的围捕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样严密,而现在恰逢年末,车站、机场的旅客流量大,现在逃跑,是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他没有逃离本市,显然是另有目的。如同方木曾设想的那样,罗家海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他留下来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给沈湘复仇。

  其二,罗家海能够在c市潜伏这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有人在暗中掩护他的可能性很大。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罗家海的越狱乃精心谋划的结果。姜德先很可能就是策划者,至少也是参与者。至于那个引发连环车祸的货车司机黄润华,也许也是参与者之一。姜德先先是极力争得为罗家海辩护的机会,力求免罗家海一死,辩护失败后又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罗家海出来,必然是出于某种极为重要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可能就是罗家海参与杀死申宝强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这个互助杀人组织成立的初衷。

  日期:2009-1-1820:08:00

  市局户籍科的同事送来了一张照片,方木把它粘在了罗家海的照片旁边。照片上是一个清秀可人,略显羞涩的女孩——沈湘。

  案情发展至今,沈湘也许也是一个关键人物。这可怜的女孩因为受到性侵害而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尽管曾短暂享受过爱情的慰藉,但最终她的伤痛还是被公之于众,在对生活完全绝望之后,她和罗家海杀死了泄漏当年秘密的人,男友身陷囹圄,自己也用一把刀子结束了生命。

  想到这里,方木忽然心思一动。假设罗家海是为了给沈湘复仇而加入这个互助杀人组织,那么与这些参与者有关的就可能不是罗家海而是沈湘。

  这个新的思路让方木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抓起电话想到市局调取本案的案卷资料,可是刚拨了两个数字就放下了。他想起这案子当年并没有报警,所有的案情陈述都是从罗家海那里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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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9 PM |只看该作者
 方木铺开纸笔,开始逐字逐句回忆罗家海讲述的案件始末。纸上很快布满了长长短短,勾抹涂改的字迹。渐渐,其中两段话被方木重重地划上了圈。

  根据罗家海的讲述,那个强奸犯曾对沈湘说:“你的身体里从此就留下了我的东西,你一辈子都会带着它的味道。”这句话虽然经过罗家海的转述,但方木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这对于沈湘来说是一生不可磨灭的遭遇,其中的每个细节,都可能记忆深刻。而这句话,让方木有奇怪的感觉。

  是的,它显得太刻意了,就好像一句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这样的话从一个强奸犯嘴里说出来显得怪异无比。如果说这是犯罪人变态心理的一种真实流露的话,那么同期肯定有类似案件发生。方木大致估算了一下,请求市局提供7—10年前立案的所有强奸案的卷宗材料。他在办公室里整整看了半天卷宗,没有发现与本案相似的案例。那么,犯罪人属于心理异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既然如此,就不妨假设犯罪人说这句话是有意为之,那么,它听起来就是一个暗示,似乎犯罪人希望沈湘对“味道”产生极强烈的反应。

  另一段话是罗家海提及沈湘每次去洗澡,或者去购物的时候,都会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如果说沈湘由于早期遭遇性侵害而患有被害妄想症的话,方木丝毫不会觉得奇怪。感到有人在跟踪她,这也许是沈湘的错觉或者幻想。但是如果结合犯罪人有意使沈湘对“味道”形成情绪反应的假设,那么沈湘所感到的所谓跟踪,也许就不是她的错觉或者幻想。换句话来说,的确有人在跟踪沈湘,而跟踪的目的,就是观察及纪录沈湘的种种过激反应。

  方木心头一凛,难道是某种心理实验?不,不会,这太残忍了。如果用强奸行为作为实验手段的话,那么这已经不仅仅是违背心理学研究伦理的问题,而是犯罪!

  可是,如果这个假设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个互助杀人组织的其他人,会不会也与这个心理实验有关呢?

  方木凝视着沈湘的照片,这是一张户籍登记照片。当时沈湘大约十七八岁,眼神中却过早地蒙上了一层阴郁,那略带羞涩的笑容中有一些紧张,一些拘谨。然而这一切都掩盖不住她的青春与秀气。想到她对自身味道的恐惧和近乎自虐般的掩饰,方木也不觉黯然,但是同时他也猛然意识到,其实沈湘的过激反应是典型的创伤后压力障碍症的症状。

  “ptsd……”方木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如果她当时遇见杨锦程博士,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杨锦程照例在下班前对研究所进行了当天最后一次巡视,同往常一样,一切都很令人满意。他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忙碌的身影和有条不紊的工作。他喜欢这样,只有不懈奋斗才会有收获,多努力一分,离成功就更近一步。心情愉悦,脚步就显得轻快,杨锦程比平时提前5分钟结束巡视,决定会办公室换衣服回家。

  推开办公室的门,杨锦程却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却多了一个人,而且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后。

  陈哲微微颔首,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杨主任。”

  杨锦程看看门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

  “有事么?”

  “哦,是这样。患者夏天的妈妈刚才打电话来,希望能跟您约定下次治疗的时间。”陈哲指指杨锦程摆在桌上的台历,“您不在,我就看看您最近的日程安排,好给夏天妈妈一个答复。”

  “哦。”杨锦程面无表情地看看陈哲,站在原地不动,陈哲急忙从桌后绕出来,拉开靠背椅等杨锦程入座,然后垂手站在桌边。

  杨锦程看看台历上纪录的日程安排,说道:“约在下周二吧,上午九点。”

  “好的。杨主任,那我出去了。”陈哲转身退出了办公室,还把门小心地带好。

  杨锦程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片刻,他伸手打开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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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09:59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九章 折翼天使
  专案组对三名死者的背景和社会关系再次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希望能够找到交叉点,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这三个人就好像三条平行线,各自生活在各自的空间中,丝毫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方木没有灰心,他坚持认为自己的推断是准确的。然而,这仅仅是一个推断,仅靠这个是无法将他们送上被告席的,他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鉴于该组织可能有多人的情形,专案组决定继续秘密监控谭纪、曲蕊、姜德先、黄润华四人,对与该四人接触频繁者也要进行监控。

  这天傍晚,方木一直在研究案卷材料,想起抬头看表的时候,才发现早已过了开饭的时间,食堂里估计只剩下刷锅水了。方木揉揉饿得发疼的肚子,决定出去找个小店解决一下晚饭。

  走到车前,方木打开车门,再抬头的时候,赫然看见廖亚凡就站在车的另一侧。

  方木可以肯定前一秒钟那里还空空如也,廖亚凡仿佛从天而降,但是却并不看他,低着头绞着胸前的书包带。

  “你怎么在这儿?”没有回答。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没有回答。

  方木轻轻地叹口气,“上车吧。”

  这次廖亚凡有了反应,她顺从地爬上车,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方木原打算随便吃碗面条了事,现在多了个廖亚凡,这顿晚饭就别应付了。

  在车上征求了几次廖亚凡的意见,她依然是沉默,方木无奈,最后决定还是去那些孩子们喜欢的餐厅。

  这一次方木带她去了必胜客。匹萨饼同样是方木不喜欢的食物,他不知道廖亚凡是不是喜欢,看她没有拒绝,就点了新推出的一款匹萨饼,几样小食,两杯饮料。

  匹萨饼果真很难吃,方木吃了半块就不想动了。周围的顾客们倒是对眼前的面饼蛮有兴趣,令人不解的是,大家都斯斯文文地用刀叉。外国人对这种快餐都是用手抓着直接往嘴里送,到了这里却成了和鹅肝、鱼子酱一样的稀罕食物,不用刀叉不显其珍贵。

  廖亚凡的刀叉也用得笨手笨脚,见方木不吃了,也有些紧张地停下来。方木注意到她的窘迫,不得已又抓起那半块匹萨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方木的动作似乎鼓励了廖亚凡,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吃起来。

  晚饭吃到一半,方木的电话响起来,是周老师。周老师焦急地问方木能不能开车去帮他找找廖亚凡。方木捂住话筒,小声问廖亚凡是不是偷着跑来的,廖亚凡没回答,依旧低头吃饼。方木无奈,对周老师说廖亚凡跟他在一起。周老师长长地“嗐”了一声,让方木把手机递给廖亚凡。廖亚凡既不接手机,也不抬头看他,依旧小口撕咬着匹萨饼。

  方木没办法,只能对周老师说:“吃完饭我就送她回去。”挂断电话,对面的廖亚凡终于抬起头来,手里捏着半块匹萨饼,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回去。”

  “别说孩子话。”方木指指盘子里的食物,“快吃,要不周老师该着急了。”

  “我不是孩子。”廖亚凡一动不动地盯着方木,清澈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坚硬的东西。

  “好好好,你不是孩子。”方木又好气又好笑,“廖亚凡女士,快吃吧。”

  廖亚凡低下头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忽然,一滴泪水落在桌布上,紧接着,两滴、三滴……

  廖亚凡无声地哭起来,却始终捏着那半块匹萨饼不松手,似乎吃不下去,又把它当作唯一可以牢牢抓住的东西。

  方木尴尬无比,邻桌的男女已经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似乎对他们的关系表示怀疑。的确,如果说他们是父女关系,方木显得太年轻,如果说是恋人,方木又显得太老。也许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方木是一个勾引高中女生的成年流氓。

  几分钟后,廖亚凡的哭泣戛然而止,就像开始那样突然。她用餐巾擦擦眼泪,抿抿头发,继续吃那块已经被她捏变了形的匹萨饼。满桌的食物方木基本都没有动,却被廖亚凡一点点吃光了。她并不是食量大,而是在有意拖延晚饭的时间,邻桌的客人都换了三拨,这顿漫长无比的晚饭才吃完。

  方木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衣袋里的手机又在振动,不用看就知道是周老师在催他。

  方木结完账,站起身对廖亚凡说:“走吧。”廖亚凡坐着不动,手按着桌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木说:“我不回去。”

  方木板起脸,“不行。”

  廖亚凡把头扭过去,意思很明显:那我就不走了。

  方木无奈,“好好好,不回去。”

  廖亚凡又转过头来,“你保证?”

  “我保证。”

  按照廖亚凡的要求,车只能行驶在远离天使堂的城南。她以手托腮,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看似沉思,其实这女孩敏感无比。每次方木向北转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廖亚凡都会无声地扭过头来,长久地盯着方木,直到他再次转南。

  接近夜里11点的时候,方木把车停在了路边。

  “太晚了,你必须得回去。

  “不。”女孩的声音轻轻,却很坚决。

  “那我们也不能在车里呆一夜啊。这么冷的天,我们会冻坏的。”

  廖亚凡沉默了一会,扭过头去不看方木,片刻,传来颤抖的声音:

  “你带我去宾馆吧。”

  方木无语,摇下车窗,又吸了半只烟,一踩油门。

  吉普车朝天使堂的方向飞驰,廖亚凡盯着方木足足看了5分钟,也许是察觉到方木这一次不可能再宽容自己,她慢慢地低下头。

  “今天晚上你即使送我回去,我一样会再跑出来。”

  方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开过几个路口后却一打方向盘,向另一条路驶去。

  十分钟后,方木把车停在了宿舍楼下。

  “跟着我,别出声。”方木可不想让同事们看到自己深更半夜地把这么小的女孩子带回宿舍,廖亚凡倒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很不必要地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在方木身后。

  短短两层楼的路程显得无比漫长,幸运的是,在走廊里始终没有遇到同事。终于进了自己那间宿舍,方木靠着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廖亚凡倒是显得很放松,她把书包甩在方木的床上,在小小的宿舍里好奇地东张西望。方木从水房里打了一盆水回来,又从暖水瓶里倒了些热水进去,指指窗台上的洁具示意她先洗洗脸。廖亚凡顺从地走过来,脱下校服外套放在椅背上。方木赶紧关好门,站在走廊里打电话。

  周老师的声音很着急,“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别急,我也是没办法。”方木捂住半边嘴,压低声音说道:“亚凡说什么也不回去,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的宿舍。恐怕今晚她得在这里过夜了。”

  周老师有些犹豫,而方木清清楚楚地听到赵大姐在那边说“不行”。

  好吧。”周老师最后还是同意了,“明天一早你直接送她去学校。”

  “没问题,你放心吧。”

  再回到宿舍,廖亚凡已经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坐在床边。方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时无话,最后冒出一句:“你的作业写完了么?”

  话一出口,连方木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拿起车钥匙,站起身来说:“你睡吧。明早我来叫你。”

  方木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就感到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外套。

  “你别走。”

  随后,一双手臂就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一瞬间,方木的身体变得僵硬,头发也“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他本能地要转身推开廖亚凡,可是那双手抱得如此之紧,无论他转向那里,廖亚凡都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他无端地想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自己是那只母鸡,廖亚凡是一只躲在他身后的小鸡。

  方木又去掰廖亚凡的手指,掰开一只,再去掰另一只的时候,前一只手指又会不依不饶地重新箍紧。两个人心怀默契般无声地挣扎,掰来掰去,方木累了,也怕把廖亚凡的手指弄伤,只能站着不动。

  廖亚凡高度戒备了一会,察觉到方木没有继续挣扎的意思,就舒舒服服地把脸贴在方木的背上,方木的全身又是一抖,下意识地向前躲避,廖亚凡也顺势随着他的动作贴过去。这种弯腰弓背的姿势可坚持不了多久,又过了五分钟,方木只好投降。

  “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廖亚凡的手松开了一些,“你保证?”

  “嗯,我保证。”

  那双手犹犹疑疑地放开了。方木龇牙咧嘴地捶着腰回身的时候,廖亚凡已经逃回床上,背对着他躺下了。有那么一瞬间,方木很想趁机拉开门溜出去,可是一想把这女孩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还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只好郁闷无比地坐在椅子上。

  睡觉是不可能了,方木打开电脑,摊开资料,准备彻夜工作。看了一会资料,还是忍不住扭头看看床上。廖亚凡面朝墙壁,抱着肩膀一动不动地躺着。方木想了想,把床尾的被子摊开,小心翼翼地盖在廖亚凡的身上。女孩纹丝未动,但是方木很清楚她并未睡着。苦笑了一下,方木打开台灯,又关掉电灯,回到桌前继续工作。

  工作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它可以让你忘记饥饿,忘记寒冷,忘记自己的床上睡着一个无法对外人道明的少女。方木再抬头看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半。女孩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能听见均匀的轻微鼾声。方木悄悄地起身,拉开一点窗户,靠在窗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室内灯光昏暗,香烟燃出的烟气泛着淡淡的蓝色,刚刚吐出口,就被窗口的缝隙飞快地吸走。玻璃上已经冻起了霜花,楼下值班室门口的红色吸顶灯在窗户上氲开一片模糊的橘黄,看上去,似乎有暖暖的温度。方木把手指按上去,却立刻感到了指尖处传来的刺骨冰冷。

  身后的女孩发出轻轻的呢喃,方木回头一看,廖亚凡翻过身来,被子被踢到了旁边。方木赶紧拉好窗户,走到床前,刚弯下腰去给她把被子拉好,女孩的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妈妈……”

  廖亚凡显然还沉浸在睡梦中,脸上是混合着撒娇和乞求的复杂表情。方木试着拉回胳膊,女孩却不松手。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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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触动,方木犹豫了一下,踢掉鞋子,半靠在床头躺下。几乎是同时,廖亚凡的身子依偎过来,把脸紧紧地贴在方木的胸口,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妈妈……”她轻声呢喃着,声音渐低,最后沉沉睡去。

  方木的手悬在半空,足有半分钟后,终于轻轻地落在女孩的肩膀上,透过薄薄的绒衣,能感到女孩凸起的肩胛骨。她太瘦了,轻巧得像一片羽毛,头顶的长发虽浓密却显现出营养不良的枯黄。方木的手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就把女孩全然揽入怀中。

  她是天使堂里年龄最大的孩子,其他的孩子只是对拆迁的后果懵懵懂懂,廖亚凡却知道天使堂一旦解散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将再次失去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未来会怎样,前途在哪里,她统统看不到。

  迷茫,对廖亚凡来说,是最可怕的事情。

  从夜幕深沉到天色微明,从寂静无声到人声渐响,方木一动不动地抱着廖亚凡,大睁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霜花一点点亮起来。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他还是睡着了,再猛然醒来时,廖亚凡已不在怀中。

  方木噌地一下爬起来,在室内惶然四顾,却发现廖亚凡静静地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外语书,看着窗外发呆。

  方木有些尴尬,转头去桌子上寻找眼镜,却发现书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凌乱的资料被叠好,塞得满满的烟灰缸也倒掉了。宿舍里的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看起来焕然一新。方木坐在床边,看看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廖亚凡,一时竟无话,只能起身去水房打水。

  廖亚凡洗漱完毕后,方木也草草地擦了把脸,示意廖亚凡跟自己悄悄地出门。

  单身的懒鬼们不到八点钟是肯定不会起床的,方木和廖亚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顺利下到一楼,站在拐角处等了一会,终于听到值班的大爷起床开大门,上厕所,方木赶紧带着廖亚凡一溜小跑出了宿舍楼。

  吉普车开出公安厅宿舍的院子,方木才松了一口气。他问廖亚凡:“几点上课?”廖亚凡乖乖地说:“7点钟上早自习。”方木看看表,一踩油门。

  路过一家kfc的时候,方木下车买了一份早餐交给廖亚凡,嘱咐她找时间吃掉。廖亚凡小心地把早餐放进书包里,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直到校门口。

  校门口进出的都是些哈欠连天的孩子,都穿着和廖亚凡一样的蓝白色运动服。方木看看手表,六点五十五分。

  “快下车吧。下课后直接回天使堂。”

  廖亚凡低着头不动,手里反复捻着书包带,片刻,她小声说:“你能不能带我走?”

  “什么?”

  廖亚凡的脸渐渐红起来,方木看着那一抹红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廖亚凡用耳语般的音量喃喃说道:“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你你你别想那么多,”方木的身子一震,脸色惨白,口吃起来,“快快快去上课。”

  廖亚凡的头更低了,声音却高起来,“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我什么都会……我保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方木猛地伸手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下车!”

  廖亚凡吓了一跳,紧接着扭过头来盯着方木。

  方木看到了混合着屈辱和仇恨的复杂眼神。

  廖亚凡跳下车,重重地甩上车门,一溜小跑进了校园。跑过门口的垃圾筒时,方木分明看到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狠狠地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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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枪
  对姜德先、黄润华、谭纪、曲蕊四人的秘密监视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专案组相信这个互助杀人组织迟早还会作案,为了不打草惊蛇,主要采用手机定位配合派人跟踪。几天后,技侦部门终于反馈回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当天中午十二时许,曲蕊用手机和姜德先通话2分37秒,具体内容不祥。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专案组迅速做出判断,此二人很可能为该组织的联络人和召集人,如果准备当晚作案的话,那么其他成员也可能同时出现。此时正值元旦前夕,警力不足的情况时有发生,专案组决定撤回对其他人的人力监控,只监控手机,集中力量监控曲蕊和姜德先二人,并安排特警待命,希望可以将组织一网打尽,彻底瓦解。

  当晚18时30分左右,曲蕊从公司出来,搭乘出租车前往城北,一组警察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上。几乎是同时,另一组人员传来消息,姜德先离开了律师所,也驾车前往城北。半小时后,两个人在一家湖南菜餐厅会面。进了210包房之后,二人一直没有出来。专案组派两名警员以顾客的身份进入210包房对面的213包房用餐,严密监视此包房人员的进出情况。同时,在与餐厅沟通后,一名警员化装成服务员进入包房送菜,反馈回的信息是:包房内只有姜德先和曲蕊两个人,别无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2小时后,210包房仍无人进出。晚21时20分左右,姜德先和曲蕊在饭店结账后离开,一同乘车开往城东,半小时后,又进了一家茶馆。

  郑霖觉得不对,指示手下继续化装成顾客和服务员进行监视的同时,又联系了技侦部门,反馈回的信息是:谭纪和黄润华的手机处于开机状态,从位置上来看,仍停留在各自的住处。郑霖想了想,指示化装成服务员的警察以送赠品为由再次进入包房,尽量偷听两人交谈的内容。孰料两人始终在包房内低声交谈,服务员进入后就一言不发,再次失败而归。

  “这是在搞什么鬼?”边平在指挥车里不停吸烟,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时间已经临近午夜,考虑到前几次案发时间都是在凌晨时分,专案组不敢贸然撤离,只能继续等待。

  方木始终坐在后座上沉思,越想越觉得此二人不像打算和其他人会合。他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几分钟后,方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上车就说:“我们可能中计了!”

  他刚才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分别拨打了谭纪和黄润华的手机,都是长时间无人接听。这说明,谭纪和黄润华可能把受到监控的手机留在家里,而本人很可能早就离开,换句话来说,这两个人已经脱控了!

  调虎离山!

  专案组留下一组人继续监视姜德先和曲蕊,其他人立刻撤离。一发动汽车,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其他的组织成员已经开始作案,那么该去哪里寻找呢?

  “城西!”边平一指地图,“他们把我们调到城东,作案地点就肯定在城西。”

  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正门。

  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停在距离正门200米左右的路边,h先生手握方向盘,一副情绪高涨、跃跃欲试的样子。t先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时朝路的两边张望着。

  “还不行么?”

  “再等等。”t先生看着依旧有人进出的医院门口,“q刚才打电话给我,警察还在她那边看着呢,不用着急。”

  “没用她自己那个号码吧?”

  “你这家伙!”t先生捶了h先生一下,“你以为q像你那样粗心?”

  h先生呵呵地笑起来,看上去情绪不错,他摸出两根香烟,一根递给t先生,另一根甩给后座的罗家海,自己也点上一根,美美地吸起来。

  “h,一切都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t先生问道。

  “我?”h先生的脸上露出笑容,“把我媳妇接回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再生个大胖小子,你呢?”

  “呵呵。”t先生一脸幸福,“我嘛,我会辞职,然后跟q一起去外地。”

  “啊哈,原来你小子真的在跟q处对象!”

  “是啊。”t先生红着脸笑了,“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只有我们能互相理解,互相信任。到时候我们也跟你一样,结婚,然后生个大胖小子!不过,”他急忙加上一句,“你们要给我保密啊,否则z又会唠叨了。”

  h先生连说没问题没问题,罗家海却始终吸着烟,一言不发。

  t先生察觉到罗家海的冷淡,也热情地问道:“l,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罗家海戴着棒球帽,半张脸都隐藏在竖起的衣领后面,半晌,才听到他闷闷地回答:“不知道。”

  h先生看看罗家海阴郁的脸,有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啊,l,大家先帮了我。如果我能控制自己,你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别这么说。”罗家海抬起头,勉强一笑,“要不是你,我早就被枪毙了。”

  三个人边吸烟边聊天,狭小的车内很快就被厚重的烟雾灌满。

  “l,拉开点车窗,太呛了。”h先生一边咳嗽,一边问t先生,“怎么样,现在就干?”

  t先生看看医院门口,除了那盏孤零零的灯,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好!”t先生回过头,“l,你把那袋子往车门口挪挪,到时候动作利索点。”

  罗家海应了一声,正要低头搬动那个袋子,车窗突然被敲响了。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三人而言无异于炸雷一般,一时间,大家都不会动了。

  车外站着两个警察,为首的警察不耐烦地敲敲h先生一侧的车窗,后面的警察举起手电筒朝车里照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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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7 10:00 PM |只看该作者
  “开门,我们是警察。”

  t先生朝h先生使了个眼色,h先生摇下一半车窗。

  “有事么?”

  后面的警察毫不客气地用手电筒照照t先生的脸,“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

  “等人?”为首的警察皱皱眉头,“等谁?”

  “我家属在这里住院,我接她出院。”h先生朝医院努努嘴。

  “现在出院?”为首的警察满脸狐疑,正要发问,身后的警察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手里的电筒在后座快速照射了几遍后,退后一步,右手扶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所有人,立刻下车!”他示意同事拔枪,“快点!”

  话音未落,h先生的左手忽然从车窗里伸了出来,一把手枪赫然在目!

  “轰!”

  鲁旭今晚值班,整理了一天的接警纪录后,正准备拿去归档,就听见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他急忙来到走廊里,看见特勤中队的小伙子们全副武装地跑下楼来。其中一个特警肩膀上的无线电正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各单位注意,犯罪嫌疑人已沿着永泰大街向北逃窜……注意,犯罪嫌疑人可能携带枪支……”

  鲁旭一把拉住他,“怎么了?”

  那个特警急着执行任务,匆匆忙忙地说了句“两个巡警在医大那边发现罗家海了”,就快步冲出了大门。

  鲁旭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忽然像豹子似的一跃而起,直奔停车场。

  郑霖放下无线电,眼睛里是遏制不住的狂喜。

  “发现罗家海了,就在城西的医大附属医院周围!”

  “什么?”边平和方木不约而同地扑到前座,“几个人?怎么发现的?”

  “两个巡警发现的,算上罗家海,至少有三个人。”郑霖马上联系留下监控姜德先和曲蕊的那一组警察,“给我牢牢地盯住!绝对不能跟丢了,听到没有?!”

  下完命令,郑霖又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大围捕已经开始了。”郑霖眯起眼睛,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这下看他们还往哪里跑!”

  白色面包车在路上飞驰,后面300米开外,一辆拉响警笛的警车正急转过来。

  h先生面色铁青,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面,旁边的t先生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怎么会有枪?”

  h先生没有回答他,脚下的油门猛然加力,面包车的速度已接近极限。

  t先生看他的脸色可怕,不敢再问,猛拍了自己的脑袋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往城外开吧。”

  “不行!”h先生不时看着倒车镜,“现在全城的出口肯定都已经被封死了。”

  的确,就在他们拼命逃跑的同时,交管部门正通过各路口的摄像监控随时向警方通报面包车的逃窜方向,而c市通往外地的各主要道路也已经被警方彻底控制。

  “那怎么办?”t先生已经彻底乱了方寸,“这下完蛋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罗家海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z,是我,我们被警察发现了……对,警察正跟着我们……”

  t先生回过头,罗家海正拿着手机通话。

  “好的。我明白了。”罗家海挂断电话,“h,往小路上开,主要道路不安全。”

  h先生重重地“嗯”了一声,在下个路口突然来了个右转弯。

  交管部门已经有5分钟没有提供面包车逃窜方向的信息了,而从唯一一辆还在紧追的警车上汇报的情况来看,犯罪嫌疑人已经进入了c市的旧城区。

  “[粗俗词语过滤-#0043],这下坏了。”郑霖一拳砸在车门上。旧城区是c市的棚户区所在地,道路狭窄,地形复杂,很不利于围堵。犯罪嫌疑人一旦进入旧城区,随时可以弃车逃跑,成功逃离的可能性很大。

  郑霖想了想,又拿起无线电:“继续围捕,重点放在旧城区,如果发现犯罪嫌疑人,不要贸然行动,先通告方位,然后等待支援。多调派些人手,请求武警部队支援。”

  边平眉头紧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驾车的也许是黄润华,他既有高超的驾驶技术,同时熟悉本市的道路情况,脱身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坏消息还是传来了,10分钟后,最后一辆紧追的警车宣告失去目标,但是汇报了犯罪嫌疑人消失前的最后方位。郑霖命令所有警力立刻将该地区包围,从外围向内进行搜索。

  这是最后一招了。如果犯罪嫌疑人摆脱追踪后,寻找僻静处弃车,然后分头逃离,抓捕工作的难度就太大了。

  一时间,指挥车上的人都不说话了,郑霖手上的无线电对讲机也只是传来嘈杂的电流声。目前,似乎除了火速赶往该地区,别的什么都做不了。郑霖脸色铁青,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懊恼的样子,几十分钟前还以为可以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没想到这伙人的狡猾程度远远超过想象。方木一脸木然地盯着窗外,难道,这一次又让罗家海逃掉了?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c09748呼叫总部,c09748呼叫总部……”

  郑霖精神一振,急忙按下通话键:“我是郑霖,什么情况?”

  “我是警员c09748,在昌盛路发现犯罪嫌疑人所驾车辆,正由南向北逃窜,重复,在昌盛路发现犯罪嫌疑人所驾车辆,正由南向北逃窜……”

  “继续跟踪,不要贸然行动,随时保持联系!”郑霖立即命令所有单位火速向昌盛路附近集中,准备实施抓捕。

  下完命令,郑霖回头兴奋地说:“回去查查这小子是谁,给他记一功!”

  “c09748……”方木轻轻念叨着,忽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鲁旭的警号么?

  甩掉那辆一直紧追不舍的警车后,三个人都松了口气,h先生的脸上渐显自得之色。

  “小样,还敢跟我飚车?”

  “别得意太早。”罗家海捏着手机,“z让我们把车扔了,分头跑出去。”

  其余两人不敢怠慢,正在减慢速度,寻找合适的弃车场所的时候,后面忽然再次警笛大作,转眼间,一辆警用摩托车从后面赶上。

  鲁旭已经察觉出犯罪嫌疑人的意图,他们减速是要寻找机会弃车,如果他们分头逃走,那会给抓捕行动带来极大的困难,必须要让他们留在车上,后援赶到就好办了。

  面包车果真重新加速逃窜,鲁旭在后面保持一定距离,始终紧追。

  “[粗俗词语过滤-#0043]!”t先生急了,从仪表盘上一把抓起h先生刚才用过的枪,打开车窗,冲着鲁旭扣动了扳机。

  毫无反应。但是鲁旭却在月光下看到了那只手上拿着的——是一支枪!一瞬间,他已经全然没有了躲闪的意思,向下一拧车把,摩托车唰地一下冲了过去!

  “停车!所有人立刻下车!!”鲁旭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指向车窗,“把枪交出来!”

  “妈的,怎么不响?”t先生气急败坏地摆弄着手枪。

  h先生嘴角紧抿,忽然向右猛打方向盘,面包车向摩托车撞过去。鲁旭一捏闸,车速骤减,顺势转到面包车的左侧。

  “把我的枪——交出来!!”

  h先生已经几近疯狂,又向左猛撞过去,鲁旭再次灵巧地闪开。路边一排自行车被面包车撞倒,飞起的残片撞在鲁旭的身上,头上,他竟感觉不到疼痛。

  狭窄的路面上,面包车和摩托车各自撞击闪躲,一个要夺回失去的枪,一个要拼命摆脱,同时急欲置对方于死地。不知不觉间,这条路已经接近尽头,前方不远处,是一座桥。

  h先生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前面的路,只有不断在他左右飞驰的那个警察,借着微弱的月光,h先生发现那个警察已经血流满面,惊讶之余,杀机渐盛。

  好,既然你这么不要命地穷追不舍,老子就成全你!

  他眼见摩托车再次出现在右侧,一咬牙,向右连打两把方向盘,向摩托车狠狠地撞过去……

  他没看到,前方就是高高的水泥桥墩。

  察觉时,h先生本能地向左转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面包车的车头右侧重重地撞在了桥墩上,整个车身横了过来,巨大的惯性让它在路面上连翻了几个跟头,鲁旭的摩托车紧急刹车,也在瞬间失去了平衡,车、人腾空而起,在翻转的面包车上弹了一下,摔了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h先生第一个清醒过来,他在侧翻的面包车里拼命拽开安全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见前挡风玻璃上有一个大洞,身边的t先生已经不知去向。他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外。听见罗家海在车里大声呻吟,又返回去把他拽了出来。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在桥上站定,在残存的一盏车灯的照耀下,罗家海扫视了一下满是车辆碎片的路面,“t呢?”

  “不知道。不能把他扔下,快,快找找。”

  两个人蹒跚着四处张望,边走边小声喊着:“t,t,你在哪里?”

  毫无回音。h先生挣扎着走到桥边,黑漆漆的桥下什么也看不见。

  “会不会……”他指着桥下,声音颤抖,“。…。。t会不会掉下去了?”

  话音未落,h先生就感到自己的腿被一双手死死抱住了,是那个警察!

  他又惊又怒,拼命踢开了那个警察。那个警察向后仰躺在桥面上,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奄奄一息,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

  “不……要走,把我的……交出来……”

  h先生抬脚向警察的胸部踹去,骂声中已经带了哭腔:“我杀了你父母还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肋骨折断的声音在夜

  肋骨折断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异常清脆,警察的胸部塌陷下去,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只手还是不屈不挠地向空中抓着。罗家海焦急万分地抓住h先生的肩膀向后拖,“你疯了么?别打了,我们快走!”

  忽然,桥的一侧射来强烈的灯光,警笛大作。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几个声音同时呼喝着:“不许动,趴在地上!”

  h先生先是惊恐,随后心底一片绝望,他转身猛地推了一把罗家海,“快跑!”罗家海向后趔趄了两步,顺着桥边的斜坡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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