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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夜妖娆》——莫言殇著(完结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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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5 AM |只看该作者
金翰面色愧色,垂了眸,不敢再看她那极度悲伤的眼睛,因为他,也会痛。他的一生,所做的每一件事皆是深思熟虑,从来不曾后悔过,唯有那一件事,他因着她日复一日的挣扎在仇恨的痛苦之中,而不止一次的生出悔恨之心。他轻叹一口气,语带伤感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于你的所作所为,皆视而不见,甚至还在背后帮着你收拾残局。你想要权势,我便给你权势,让你掌控天下人生死;你想报仇,想灭封国王室,我便予你军权,暗中助你培植死士;你要软禁我,我便亲手为你安排;你想看我愤怒,我就做给你看。你递我毒药,我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只为能令你获得短暂的俯快感。心言,你可知道,你对我真正的报复,其实都不是这些,而是无论我为你做什么,哪怕是付出了生命,也无法获得你的原谅,甚至得不到你真心的微笑,更遑论……你的心,或是爱。”

    这是一个帝王的表白,将其二十多年的情感,尽含其中。为了赎罪,为了讨得心爱之人片刻的开怀,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可他心里却是那般的清楚,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得到他所想要的。这一生,江山,权势,尽在手中,而他却甘愿倾尽这一切,所求的,不过是那人的一个真心的笑容。然而,注定了,他得不到。

    明明是神情的倾诉,听在岑心言的耳中,却仿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她几欲站立不稳。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出了皇宫,因为她一直引以为心腹的禁卫军统领,其实根本就是金翰的人。

    她忽然很想笑,多年费尽心机争权夺势,到头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仇人的施舍。她的权势,是假的,他的愤怒,是假的,他所表现出来的痛苦,也是假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一手遮天的金国皇后,也只是仇人的倾力打造,而她,却沉浸在这自以为是的报仇快感当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这世上,可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

    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啊,她怎么能容忍她如此辛苦做下的一切,其实一直都在仇人的掌控,甚至是仇人的一手策划?这么多年,她所谓的忍辱负重,在这一刻,被嘲弄的体无完肤。她该如何去面对那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隐忍的屈辱?

    “哈……哈哈……”

    “哈哈哈……”

    她不可抑止的昂大笑,讽刺至极。
    门外大雪纷飞,狂风席卷了天地,犹如末日将临。

    大殿之中,她扬起双臂暗红袖袍迎风抖动,凤冠四裂,三千白如雪,死死飞空飘舞,散的内劲合着;凛冽的寒气,有如冰刀横扫于空。

    癫狂之笑,是嘲讽,是悲哀,是绝望,抑或是……崩溃的最后诠释。

    她只想笑,也只能是笑。笑到声嘶力竭,无法停止。

    她从来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要给她权势便给,他要收回,便收回。她其实,什么都不曾拥有过。金国的江山,从不在她的掌控。

    长久以来的心灵支柱,顷刻间,轰然倒塌,这致命的打击,无可控制的摧毁了她本就濒临崩溃边缘的心智。

    “金翰,金翰……金、翰。”这个刻入骨血的名字,不是爱,只是恨。

    金翰怔怔的望着她,那讥诮带笑的唇,空蒙的眼神,额角凌乱散落的白,组成一副无言的绝望表情,令他感觉心如刀绞。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从伤害她那一刻就是错,等待十二年的煎熬,让爱成恨,对她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以为从此天涯各路,再无焦急,却不想她一年之后换了个身份,自投怀抱时,已是红颜白。他明知她为报复而来,也曾几经挣扎,已然无法抵挡对她渗入心骨的爱意,不惜拿江山来做赌注,陷唯一的儿子于危险的境地。

    夜夜寻欢,她的眼中从无他的身影,更不曾有过一丁点的迷乱,有的,只是极力掩盖下的极度清醒的屈辱和绝望,令他在体验身体欢愉的同时也品尝着内心的苦涩,而她的绝望,透过身体的传达,不知何时,竟也成了他的绝望。

    笑靥如花,她可曾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不曾。

    那笑容于他,是一种慢性毒药,胜过于她的任何毒术,在日积月累中,慢慢渗入他的心肺,让他,离不了,放不开,爱不得,恨不能。“心言,心言……别笑了,别……”他大步上前,却因她手下无意识的动作,大惊失色,剩下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机关开启,无声无息。

    众人还沉浸在一个帝王的深情表述中难以回神,又见皇后几乎是疯狂的打消他们还疑惑不解,因为他们不懂。在他们的眼中,能得皇上如此对待,应该足以抵消仇恨。

    如陌怔怔的望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担忧和心疼,她张口欲唤,又哽在喉间。心中渐生恐慌,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她抬步,欲拾阶而上,却听到身后不知是谁出的一声惊呼,连忙顿住身子,回头去看。映在她眼中的是,四枚银光钢钉,正对着金翎的胸口。她脸色大变,就连那干涸的血迹都无法掩盖蓦然的苍白。

    金翎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力可透骨的夺命钢针破空而降,迅向他的心口袭击而来,他痛到麻木的身子,却无法挪动半分。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岑心言也不知不觉停止了笑声。

    锋利的钢针,以迅疾之姿,一寸一寸的接近他的身体,他就像是被钉在他人砧板上的肉,眼看着屠刀落下,他却只能任其宰割。父皇与母后之间的怨恨,他也成了其中一个最无辜的牺牲者,他的命运,在多年前早已注定,即便是八年前隐忍,也已然逃不掉这样一个结局。

    他最后望了一眼慌乱的神色中带有惊恐的如陌,冲他淡淡一笑,如同过往相处的那些日子里的风轻云淡,还是那一副没心没肺,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他把笑容留给她,将绝望全部收进了眼底,埋在了心里,留给自己一人品尝。他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悲哀的气息。

    然而,他等到的不是利剑穿心,而是,另一个人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令他毫无防备的又一口血箭喷出。他强撑着微薄的意识,遽然睁开双目,收缩的瞳孔中印出了一张俊朗的容颜。

    震惊,恐惧,悲痛……无数的情感在他的眼中一一闪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压在他身上,替他挡了那四枚钢针的男子,他的心,在抽搐。

    费力地抬起手,拼命的擦着身上之人口角狂涌而出的鲜血,仿佛那样便能制止他不断流逝的生命。金翎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哀伤绝望,一贯的笑容,早已失色,唇角,弧不成弧。他张着嘴,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父……皇……”

    在这个大殿里,也只有他的父皇常年不离身的护心保甲,能减缓钢针的部分冲力,令那钢针只能穿透一个人身体。

    “皇“百官面色大变,惊呼跪地。

    这一个除夕日,有太多的事情出人意料,每一个瞬间,都是地覆天翻。

    四枚钢针一枚不落的钉进了金翰消瘦的身子,其中一枚正中心脏。露在明黄色龙袍之外的一截,闪烁着银色的寒芒,刺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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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6 AM |只看该作者
金翰望着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孩子,渐渐的露出了一个属于父亲的慈祥的笑容,这是曾经非常和谐的父子两,八年来,第一次,抛开了一切,真诚的对视。温热粘腻的血液,侵透了冬日里厚厚的棉衣,打湿了金翎的胸膛,在他的肌肤上蔓延着,传递着丝丝的悲凉之感。

    金翰艰难的撑着身子,喘息着,缓缓道:“翎儿,父皇知道欠你很多,父皇今日救你,不是因为……你是这个江山唯一的继承人,而是……在父皇的心里,你才是唯一的……真正的亲人。你……明白吗?”

    生在皇室,要面临与生俱来的权力之争,亲人不是亲人。

    金翎强忍悲痛,不住的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儿臣明白。父皇……您别说话,再坚持一下,御医……很快就到了。”

    面对父皇曾经的残忍,他怨过,也恨过,但如今,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他只想要他的父皇活下去。

    金翰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自欺欺人,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至少,他不用再活得那么无望。”翎儿,你要记住……做一个好皇帝……”说着艰难的转过头,想再看一眼他挚爱的女子。

    那一眼,百般柔情千般愧,还有万般的留恋不舍,终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声随风而逝。继而望向跪了一地的大臣们,他的目光徒然凌厉,苍白的唇抿成坚毅的线条,众臣们仿佛看到了从前在早朝之上端坐龙椅的皇上。只听他沉缓的开口,道:“朕,此生……最后一道……旨意:恕,皇后……无……罪……”

    最后一字落音,撑着的身子瞬间便软了下来,趴在金翎的身上,在冷风中渐渐的冰冷。

    未曾闭上的眼睛,似是极力转向爱人的方向而不得,最终只能对着殿门外,白茫茫的一片。

    纷飞的鹅毛大雪,仿佛是上苍洒落的冥钱。金翰,一代帝王,本是英明神武,却为爱一错再错。原来痴情人,却因一念之差,造就了无数人的悲哀与不幸,连同自身一同困在了心的牢笼,最终死在了心爱之人的手中。他用最后一个眼神,向天地诉说着,他,死得其所。

    “皇“侍卫伏地,与众臣一同悲泣。

    金翎抱着父皇的身子,轻轻的帮他合上眼睛,他惨白的面庞盛满了哀伤,睁着无神的双眼,怔怔的望着顶部的房梁。滚动的喉结,昭示着他此刻极致的隐忍,痛楚,掩盖于心,唇被抿成一条直线,身子不住的颤。

    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从此,留他一人,孤独于世。

    自这一刻起,他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当他拥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若没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么这权势,要来又有何用?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此!

    如陌跪坐在金翎的身边,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很冰冷。

    金翎一点反应也无,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没有眼泪,因为他,从来都不流泪。

    如陌静静的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失去亲人的痛苦本就是极致,更何况,那还是他唯一的亲人,又是因他而死。这种悲痛,外人无法理解。

    “哈哈……”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突然回响在大殿的上空。众人忙循声去望,指尖岑心言咧着嘴,昔日的美眸空洞的映不出一物,面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哭。

    金翰死了,她的仇人终于死了!可她为什么不觉得快乐?她应该很高兴的,不是吗?

    九年了,她在他身边整整九年,这九年来,她因为心中的仇恨,从未想过金翰待她好还是不好。可就在此时,九年来的点点滴滴都用上心头,在眼前浮现。她忽然悲哀的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恨之入骨的男人,其实才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他疼她,爱她,宠她,纵容她,为她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的江山他的生命。

    朝夕相处的两千多和日夜,究竟能留下多少记忆?她望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记忆中明黄色的伟岸身影,心中悲凉的无以复加。

    记忆和习惯,真的很可怕,忘不掉,戒不了。原来恨,也需要感情。

    他临死前还说,恕皇后无罪!为什么又要恕她无罪?为什么到死,都要为她着想?

    金翰,他终于死在了她的手中,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被他带走了她的仇恨,她的生命,什么都不剩。

    慢慢走到金翰的身边,她歪着头看了看,再朝金翰的腿,踢上两脚,见他不动,又补上两脚,然后突然兴奋的大叫,那叫声听在耳中却带着说不清的悲伤。”他不动了?他死了?哈哈……金翰,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哈哈哈……”

    心情沉重的百官,怀着极度不悦的目光,齐齐的朝着她望了过来,之间她双目呆滞无光,白散乱,遮去了大半张容颜。她站来皇上的身边,手舞足蹈,十足的疯妇模样。众臣不由得面面相觑。

    岑心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望着地上的人,神色茫然道:“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找谁报仇去?找谁报仇……咦?不对啊,我爹娘的身子是白色的,为什么他不是?”她看着自己的手,在空中焦急的胡乱比划,喃喃自语:“我记得我爹娘都是白色的,为什么他不一样?不行,我要把他变成白色的……”

    众人大惊,都知道她的爹娘是被凌迟致死,只剩下森森白骨,若她朕要割皇上的肉,那还得了?想到这,连忙招呼侍卫上来阻止。

    如陌心底一震,看她的模样,根本就是失去了心智,她慌忙伸手拉住她,却被她大力的甩开。岑心言在挣开她的时候,目光触及外面的一地雪白,忽然顿住身子,兴奋的如同一个孩子般的大声喊叫:“白色的,那里都是白色的……哈哈……都是白色的,哈哈哈……”

    疯了?!

    是的。岑心言,她……疯了!

    父母的遗恨,子女的怨痛,无法祈求的曾经爱人的谅解,多年来支撑她活着的仇恨的消逝,以及她囚困在仇恨与悔痛当中千疮百孔的心……

    命运的可悲,在这个女子的生命里,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娘……”如陌颤着唇,却唤不出声。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件一件的残酷事实面前,仿佛被冰雪冻结,失去了感知。

    原来这世上,最痛苦的人,一直都不是她。

    岑心言忽然大笑着冲出了大殿,谁也不敢阻拦,也无人能阻挡得住。

    飘飞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绣着凤凰图案的暗红衣袍,拖尾处沿着脚步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转眼便被新雪覆住,张扬的袖袍在寒风的抖动中,划出一道道凄美的弧。

    她剧烈的咳嗽着,飞奔地的步子半刻不停,鲜红的血,自指尖滴落下来,瞬间冷却,融不化冰雪。

    她缓缓倒地,仰躺在漫天大雪之中,笑着,合上眼。

    十年尘世苍茫,浮华似梦,过眼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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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6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年,本该是喜气洋洋的节庆,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金国上下一片愁云惨淡。家家户户门前白灯高悬,锦衣华服换做白衣麻布,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一年内禁止婚嫁等喜庆事宜。

    金翰的灵堂设在宜灵殿,殿内白布遍结,在冷风中飘摇摆动,瑟瑟摇曳。案台上两排白烛燃烧,烛泪暗垂。

    灵柩前,放着一个大大的火盆,盆中火舌燎窜,吞噬了不断添入的皇帝的旧物,燃尽成灰。黑灰的眼色,在一阵风吹来时,纷扬而起,凌乱的漂浮于空。

    金翎跪坐于地,静静的看着那狂窜的火苗,他清俊的面容,依旧苍白,唇边清浅的弧度,没有了冷峭和嘲讽,也无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是一个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淡笑,一种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火光映在他淡漠空茫的眼中,温暖的眼色反射出与那火光格格不入的一片冰凉。

    “太子殿下,您才刚刚休息了三日,身子未愈,不宜长跪,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想必皇上在天有灵,是不会怪罪您的。”一旁的内侍监常总管面色悲戚,对金翎出言劝谏,语气中不无担忧。

    常总管跟了金翰几十年,看着太子长大,对他们父子之间这些年来的矛盾和情感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皇上为太子而死,太子表面虽然一如平常,其实是把所有的苦都藏在了心里,不让别人看到。他身上的伤那样重,还要强撑着为皇上守灵,他这是怕皇上一个人在这儿寂寞!

    唉!这个看尽了皇室亲情薄凉的老总管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金翎对常总管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怔怔的望着旁边跪着的内监将父皇旧物放入火盆中焚烧的动作,一言不。

    过了许久,一名御医走进灵堂,行礼唤道:“太子殿下!”

    金翎眸光微转,却并未回头,只面无表情的问道:“林御医,皇后病情如何?”

    林御医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郁结在心已非一日,近年来每逢情绪激动便常有咳血症状生,此次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微臣……恐怕……”

    “你的意思是,她没得救了,是吗?”金翎淡漠的截口,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似是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

    林御医忙跪下,低头道:“微臣已经尽力了,但皇后娘娘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不过……”

    他话头顿住,似是有所犹豫,金翎微微掉头,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就说。”

    “是,是。回太子殿下,微臣有个师弟,他对于这种病有一些研究,可以让他进宫来试一试。”林御医看着太子的背影,静静的等待着太子的指示。但是他等了许久,太子都没再出声虽然皇上恕皇后无罪,皇后在名义上还是一国之母,但太子对皇后的恨不会就此消磨,只要他放手不管,让皇后就此死去,既能报了仇又不算违背皇上的旨意。并且此病可称得上是绝症,就算他的师弟对此颇有研究,恐也无甚把握。

    金翎望着灵柩的方向,目光似穿透了棺木,望向茫茫过往。

    紫琼宫红墙碧瓦,萧瑟秋风。一名美丽的素衣女子在琼花树下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满目的落寞神色。”母妃一生的悲哀在于爱错了你的父皇。世人皆言帝王无情,偏偏你的父皇却是个痴情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女子,再无母妃的容身之地,看着你慢慢的长大,看你娶妻生子,余愿,足矣。”

    那时的他,总是安静的躺在母妃的怀里,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听着母妃的幽幽诉说,充当她一生凄凉的见证。只可惜,如此简单的愿望,终究未能达成。

    他永远记得八年前的那一日,母妃中毒后,要他忍辱负重,认皇后为母,而她自己毒之时故作是被他气死,只为保他性命无忧。他看着母妃在他面前倒下,口吐鲜血,万分痛苦的死去,自己却要站在杀母仇人的身边,冷眼相望。

    只因母妃中毒之后对他说:“翎儿,你别恨父皇,这是母妃的命。母妃是心甘情愿为你去死,所以你才更应该好好的活着,才对得起我。你答应我,无论你心里有多苦,不管你有多少委屈,你都要活着,你答应我,答应我……”

    浊日当空,萧风佛面,他们母子二人在琼花树下相拥痛哭,悲心彻骨。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一次流泪,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哭泣,自此之后,他只能笑,也只会笑。

    他恨父皇和那个女人恨了十八年,可到最后,父皇却和母妃一样,选择为他而死。而他们,都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中。

    父皇,我到底该说您是有情,还是无情?

    母妃,如果让她继续活下去,您在天上,一定不能瞑目吧?!

    “太子殿下!”林御医一声提醒的轻唤,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金翎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边笑容依旧,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他目光犀利,淡淡的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林御医愣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回太子殿下,此事只有微臣一人知晓。微臣的师弟性格孤僻,一向不喜与人结交,因此,世人并不知他善医道,精通此术,还请太子殿下放宽心!”

    金翎淡淡恩了一声,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林御医出里宜灵殿,已是一身冷

    c汗,他进宫日久,对于宫廷之术,自然通晓一些。

    殿内,金翎转头扫了眼常总管和一旁焚烧物品的内监,只见他二人紧低着头,仿佛对方才的对话一句都不曾听见般。

    金翎唇边弧度上扬,对着常总管,状似随意的问道:“太子妃这几日情况如何?”

    常总管连忙应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除了头一日抱着皇后娘娘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之外,这几日也一直跪在皇后娘娘的床前,不说话,不合眼,也不曾进过膳食。整个人就好像……好像痴了一样。”

    金翎一怔,三日来始终无表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目中闪过心疼之色,唇边笑容渐退,嘴角染上一抹凄凉。

    他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身骨虚弱,剧痛来袭,有些立不稳,常总管连忙扶了他。金翎挣开,撑着身子,往皇后寝宫行去。

    冷月如水,在夜空中浅浅流动,寒风似箭,刺人心口生疼。

    皇后寝宫,宫人们忍受不住屋里压抑气氛,纷纷退出门外守着,还她一室清静。金翎到来后阻止了她们的行礼,默默的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他立在一个暗处的角落,静静的望着屋里一身悲绝的女子。

    寝宫内,如陌一人独跪床前,凄目凝望躺在床上毫无一丝生气的女子,心中空茫无边。

    银光透窗,打在她纤瘦的身躯之上,似被笼罩了一层苍凉的薄雾,远远望去,仿佛虚境中的飘渺幻象,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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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翎忽觉心中一紧,竟如此害怕她会离他而去。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而屋里的那名女子是在这些年里唯一能触动他心弦之人,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觉得,他不只是为母妃而活下去,他的人生,因为她而有了另一层的意义。可是,她心中无他,他要怎样做,才能将她留在他的身边?要怎样才可以带给她幸福?

    如陌安静的跪着,身子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就如同她的心一般。在看到御医们一次次摇头叹息时,她仿佛置身冰窟,心若寒潭。

    光阴流动,岁月无声,一转眼已是十年之久。她恨了母亲十年,怨了母亲十年,如今方知,母亲为他们承受灭族惨痛,又因为她而痛了十年,苦了十年。人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母亲的痛,从一开始就种下了。

    心中纵有千般痛,要痛到何种极致,才能令三千丝一夜成雪。母亲她心痛久不得医,终日郁郁,而她却在没了解真相前,对她说了那样多伤人的话,致使母亲悲痛绝望之下,心无所寄,痛而疯癫,长久积聚的病,已经作来势凶猛如潮,以至于无法医治。

    她说母亲不配为人母,岂知母亲,恨深如海,痛至心枯。而她,亦不配为人女。

    她指尖轻缓的抚过母亲惨无血色却已然美得惊人的脸庞,回想起十年前的无数个日夜。母亲总是温柔的笑,但她的笑容中却隐有忧伤,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她才明白,母亲为爱情背井离乡,弃家族父母,怎可能不想念、不担忧!因此金翰才能如此轻易的就将她骗回了金国。

    当母亲被困于皇宫,死守清白,因为要坚守爱情,不愿离开自己的骨肉,而被强行按在监斩席上看族人被灭,见父母凌迟,那种痛,胜过她何止百倍有余。当母亲极度悲痛之下回家看到她一心所为之人另娶他人,才会崩溃到失去理智,推她落崖。然后又辗转回到金国皇帝身边为父母族人报仇。母亲有错吗?站在母亲的立场,她没有错。金翰爱母亲,爱到连江山都不顾,连性命都可以舍弃,也不过是一个痴人而已。

    那么,这么多的悲痛和灾难,到底是谁错了,又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窗外雪光反照,若银丝万千,冷风过出,撩起长乱舞。

    她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手,光滑如玉,柔软似锦,曾经是那样的温暖若春风拂面,如今,却这般的冰冷,任她如何握紧,也无法增添一丝的温度。

    母亲,你欠了我十年的温暖,怎能不还给我,就这样离开?你若就此撒手人寰,叫我往后如何面对自己,又如何幸福的活下去?

    如果,如果我说话没那么决绝,给你留一线希望,是不是……你就不会那样绝望?

    我还没原谅你,你也还没听我再叫你一声娘,你甘心……就这么走吗?

    她伸手轻轻触摸那凌乱的散落在枕边的白银丝,心一阵阵的抽痛。面色沉寂,目光悲凉,仿佛世间万物皆枯。天地苍茫,心若悲,相寄处,无可托。

    自十年前来时,她的人生似乎一直离不开悲哀二字,到底是上苍无情,还是她自己的自作聪明所致?

    “如陌。”一个暗紫色的身影如风影般,悄无声息,便站在了她的身后。

    如陌听到这一声熟悉的轻唤,面色微微一边,立刻转过头去,蹙眉惊道:“易语,你怎么来了?”

    易语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望着她这短短两个多月又消瘦了一圈的脸庞,易语明媚的双眼盛满了心疼的神色,伸手拂了拂如陌额边散乱的,轻声道:“我今日刚到皇城,正好听说了这里的事,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如果不是三哥那边走不开,齐澈就跟我一起来了。不过,一般皇宫里的御医,医术都很精湛,应该不比齐澈差。你娘……她情况如何?”

    如陌眸光黯然,轻轻的摇头,一直摇。三日的压抑无声,三日的悲凉在心,自母亲倒下之后,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双目干涩,无泪可流。她不想哭,一点都不想,她只是觉得,幸福于她,总是遥不可及,无法完美。而命运于她,太过残酷荒芜,她屡屡试图与命运做抗争,却终是输的一败涂地。

    她几次张口,声音颤抖着,言语中尽是绝望和悲痛。”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说我不会原谅她,我为什么要说她不配为人母,为什么要说她残忍无情?我看着她惨白的脸,悲伤的眼,悔痛的泪,我还残忍的对她说,她在我心里已经死去,我那样冷漠的称呼她为皇后娘娘……我甚至在她疯癫后倒下之时,都不曾叫过她一声娘……”

    她清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哀伤。一声声的为什么诉说着她无尽的自责与悔恨,每一句都是难以自抑的心痛。她是那样爱她的母亲,因为太爱,所以才会恨了十年,到最后才现,母亲活的那样苦,那样悲。

    “如陌……”易语扶着她单薄的肩,心疼的唤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因为如陌那空寂的双眼告诉她,她的伤太深太深,深到别人无法探查,即使是如亲人一般的她,也只能看着她痛,而无能为力。

    如陌低眸看着冰冷的地砖,往日溢满华彩的眼瞳中印出一片白。她忽的想到易语方才那句齐澈因南宫晔而走不开,蓦地想起三日前南宫晔脸色惨白,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不觉心中一慌,连忙问道:“南宫晔他……怎么了?”

    提到南宫晔,易语便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他知道你要嫁给金国太子,连夜快马加鞭往这赶,他身子本就没大好,又几日几夜没命的纵马狂奔,身体肯定吃不消。进了皇城之后,他着急见你,连跟了他十几年被累趴下的疾风宝马都被他给扔在了大马路上。齐澈赶到的时候,找了他好久,才在天台的院墙外找到他,那时候他被埋在大雪之中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整个人被冻成了一块冰。”

    如陌心口一痛,双眼涩涩的疼。一个人被冻成了一块冰,她真的无法想象,若是齐澈没有跟来,或者到了之后找不见他,又或许再找到的晚一些,那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他现在……”

    易语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吧。只不过,他听说了你的事情,非要来看你,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我们都拗不过他,齐澈没办法,就点了他的睡,他啊,睡着了还一直叫你的名字。”

    她知道南宫晔的性子,如果醒来见不到她,他一定还会坚持来找她,总不能一直让齐澈点他的睡吧,再说了,她也很担心他,想去看看。如陌扭头望瞭望床上睡得安详的母亲,缓缓站起身,轻声道:“娘,我去看看他,很快就回来。等我出去安排一下,就带你和爹爹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找人医治你的病,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她坚定的说着,仿佛在立着某种誓言。若母亲就此失去了,她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再深深看了一眼,便转身和易语出了门,掠上屋顶,这是最方便也捷的出宫方式。

    她们二人因心中有事,未曾觉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静静的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听着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面上早已变色,目光复杂,眉心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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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7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

    客栈人来人往,不适合病人修养生息,又因他们身份特殊,不宜张扬。因此,齐澈在城西附近找了一座僻静的小院,暂时安顿下来。

    如陌和易语进了院子,正逢齐澈从南宫晔房里出来。

    他看到如陌面色苍白,脚步有些微的虚浮,不禁微微皱眉,立即迎上了去,语带关怀道:“如陌,你,还好吗?”

    如陌点了点头,勉强浮出淡淡一笑,却是笑得极为苦涩,微带感激道:“我没事。谢谢你,齐澈!幸好有你。”否则,若是南宫晔也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的下去。

    齐澈温和的笑,转眸对易语道:“易语,你去厨房给她做点吃的,看她这副憔悴无力的样子,应该几日不曾进食了。”

    易语一怔,立刻紧张的拉着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真的吗?如陌,你看你,怎么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算了,你先去看三哥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说罢不等她点头,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如陌对着她纤瘦的背影,张了张口,本欲拒绝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忽然升起的暖意融融。

    齐澈往南宫晔所在的屋子望了一眼,对如陌道:“去吧,他应该快要醒了。”

    如陌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朝着她牵挂之人居住的屋子走去。

    门外冷风萧瑟,寒气袭人。屋里一室灯影昏黄,因着开门时带进来的寒风而微微摇曳,洒一地斑驳。

    南宫晔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眉微微拢起,一双凤眸紧闭,扇睫在灯光映照下,于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陌在床边坐下,动作轻缓。她忧伤的目光,望向床上因她而变得憔悴不堪的男子,想到他曾经的意气风狂傲自负,如今却为她落得这般体弱身虚,只能躺在床上,需要他人照顾,终中日与银针草药为伍,她心里便止不住的疼。

    如他那般骄傲自负的男子,怎堪忍受这等无力之境。

    她目光触及斑白的两鬓,只觉鼻子一酸,眼眶泛红。伸手轻轻抚上他那鬓角斑白的丝,指尖微微颤抖着。面对这一张染尽沧桑的容颜,她百般滋味在心,无语凝噎。

    指尖顺着丝,缓缓的抚上他俊美的脸庞,这样近距离的触摸总比那样远远的凝望来得实在,且安心。顺着他面部优美的轮廓,触及尖削下巴处的青刺,划在指尖,微微的疼。自然有型的浅浅胡须,带着几分落拓之感,却为这一分沧桑的容颜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让人移不开双眼。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的冰凉。

    南宫晔缓缓睁开双眼,凤眸之中漾着死死的不确定的神色,目光贪恋的在她脸上流连,就好似习惯了梦境之中的人,倏地站到了现实面前,会彷徨,会担忧,这一次会不会又是黄粱梦一场?

    本是极度自信的男子,几时也会变得这般的患得患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指尖渐渐收拢,直至握的死紧。望着他的目光,淡淡欣悦,浅浅忧伤,轻声道:“是我,我来看你了。”

    南宫晔忽的坐起,头一阵眩晕,如陌忙扶住他,连胜道:“你别动,快躺下,躺下。”

    南宫晔半撑着身子,想与她拉近距离,似是怕离得远了看不清。他的眸光中溢满神情,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唇轻轻蠕动,半响才唤出一声,带着千般万般思念,早已刻入骨血的名字:“陌儿?……”

    “嗯,是我,是我!”如陌重重的点头,眼前忽然间就变得模糊起来。

    真的是她!南宫晔望着那双万分熟悉的清澈眸子当中充斥了血丝,心痛至极。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会放下她的母亲,而出宫来看他。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这她苍白的脸庞,要她在这短短的时日,接二连三的承受着亲人遭难的打击,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南宫晔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中,紧紧抱住。”陌儿,陌儿,陌儿……”

    带着刻骨的心疼,带着疯狂的想念,他一声一声的唤着,仿佛永远也唤不够。从一开始的不确定,随着她一声声的回应,变成了神情的低喃。那是一种自内心的呼唤,每一声,都直击她心底深处。

    她用力回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底似乎不再悲凉。

    夜风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意,打在窗棂之上,沙沙作响。寂静的小屋里,只有她清浅的呼吸伴随者他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彼此的心中。

    暖黄的烛影笼罩了相拥的二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驻,过往的一切,背叛、伤害、报复、悔痛、生死抉择,统统都不复存在,只余下弄清的沉淀。经历了几番生死的爱人,在无尽伤痛中均学会了彼此珍惜,如何去爱,勿论再遇到任何事,将不再心有猜忌。只是,这代价未免惨痛……南宫晔想到此处,心中一窒,艰难开口道:“陌儿,对不起,意潇和莫残歌的事……”

    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不怪你,不怪你……”她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那一仗,事关封国的存亡,以当时的情形,哥哥和残歌是最好的人选,若是连他们两个都无法安全的返回,那还有谁可以胜任那一次的任务?如果那时候她也在,也许已然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抬起头,望着他眼中自责的神色,心中一痛,轻轻撩起他鬓角的白,映在她瞳孔的银丝,一如残月照雪,折射而出的银芒,刺人双目生疼。她语带悲伤道:“这不是你的错。晔,你勿需自责。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归来。”

    他从未奢望过她能这样体谅他,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是他出的计谋,造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后果。她为何要这般明事理,若是怨他怪他,至少还能替她自己找一个悲伤的出口,可以有一处宣泄之地。

    他心疼的搂进了她,下巴蹭着她的,柔声道:“我也相信,凭他们两人的本事,一定会没事。意潇那么疼你,他不会舍得抛下你。而莫残歌……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陌儿,不管生什么事,你……还有我。”

    “恩,恩。”如陌重重的点头,鼻尖微酸。他的怀抱很温暖,在他的怀里,能令她忘记此时正值寒冷的冬季。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极温柔的动作,似是要抚平她的忧伤一般。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紧密相拥,静静的感受着这难得的相聚。

    易语做了简单的饭菜,端着直往屋里去。齐澈连忙上前,拉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登一下,先敲……”

    “门“字还未出口,易语已经用脚把门踹开,她照顾南宫晔的那段日子里,已经习惯了,从不敲门。

    屋里抱着的两人一惊,连忙分开,如陌还不忘大力推了南宫晔一把,南宫晔一时不防,便重重的跌回床上,撞的背脊生疼,不住的喘。如陌歉意的望着他,苍白的脸庞抚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南宫晔皱眉,俊容变得黑沉,恼怒的瞪着立在门口不识相的两人。

    齐澈看着屋里的男子黑的脸色,一副要吃人又不得作的郁闷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对面那人迸的怒气,差点儿没把房顶给淹了。面对南宫晔凌厉的眼神,他连忙掉过头,用拳抵在唇上,佯装轻咳了两声。

    易语面对南宫晔的怒气,张嘴“嘿嘿“干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仍是尴尬不已。他蹙着眉,转眸狠狠瞪着齐澈,还踹了他一脚,咬牙低声道:“你不早说!”

    齐澈摆出一副无辜被牵连的表情,虽没再言声,但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怎么能怪我!谁知道你会那么笨,连这个都不知道。”

    易语气恼,却又拿他没辙。她硬着头皮,端着饭菜走了进去,边走边拿目光偷偷的瞄了一眼仍旧黑着脸的南宫晔,再看向如陌时,她眸光一转,立刻抬起头,满面笑容道:“如陌,你三天没吃东西,赶快趁热吃吧。”她说完便将饭菜放到桌上之后,立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再把门带上。心道:这下三哥应该不会怪她了吧?毕竟在三哥眼里,如陌的身子最要紧。

    南宫晔一怔,她竟然三日没有进食?他立即坐起身,正待开口责备她不该不顾自己的身子,却在看到她眼中的红血丝时,话又收了回去。看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只怕这三日她也不曾合眼。

    他很了解她这几日以来,心里的悲痛,也实在不舍得再说她一个字的不是。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道:“快去吃饭吧。”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虽然还是没觉得饿,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还是乖乖的起了身,坐到桌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她不得不赞叹,易语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南宫晔静静的望着她大口吃饭的模样,既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作态,而且她的动作看起来还很优雅。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只觉得能一直这么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他深情的目光饱含着心疼的神色,柔声道:“陌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对自己好一些。看你这么憔悴,我真的很难过。”

    如陌顿住手,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缓缓回过身,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她的目中是同样的担忧和心疼,轻轻道:“那你呢?你可有想到要对自己好一点?你明知自己的身子未能痊愈,还马不停蹄的长途跋涉,你可想到后果?而且以你的身份,独身来此,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让人现……”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外面突然传来易语一声厉喝:“什么人?”

    紧跟着院中响起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听起来似是军队的声音。

    如陌与南宫晔脸色皆是一变,相互对望了一眼,如陌示意南宫晔先躺着,自己出门去怎么回事,但南宫晔又岂会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便不顾她的劝阻,立刻披衣起床,与她一起出了门。

    原本寂静幽暗的小院,此刻已是灯火通明,整齐的皇宫禁卫军,将整座院子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是身佩长刀,面容肃穆。四周的墙壁屋顶,沾满了弓箭手,弓拉弦满,如临大敌之态。

    如陌望着院门外迈着稳健步伐,缓缓而来的那个有着尊贵身份的明黄色身影,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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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7 AM |只看该作者
妖娆天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跟踪我?!”她神色冷漠的望着金翎,眸光暗沉。沉了声,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寒气入心。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金翎的目光从她身旁的黑衣男子身上移开,望着她时,眼神复杂难懂,似有莫名的伤痛一闪而逝,难以捉摸。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清俊的脸庞,唇边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开口,道:“最近皇城之中治安不太好,太子妃深夜外出,本太子不放心爱妃的安危,所以跟来瞧瞧。”

    南宫晔眯起凤眸,双拳握紧。金国太子口中的“爱妃“二字在他听来极为刺耳。想起几日前金国太子在御辇之上故意与如陌靠得那么近,心中便有怒气升腾。

    如陌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悄悄拉回了他的手,回眸冲他浅浅一笑,极尽温柔的安抚令南宫晔不自觉的松开了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如陌扫了眼四周的禁卫军,不放心她的安危?她暗自冷笑,这些军队,绝不会是为了来接她回宫这么简单。她深吸一口气,面容镇定,定定的望着金翎,用淡漠的语气,道“是吗?那如陌还得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如陌只不过来此会一会朋友,便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正值寒冬,夜里风大天冷,太子殿下您伤势未愈,应留在宫中好生修养才是。林统领,还不快快护送太子殿下回宫歇息。”

    林统领怔了怔,随即疑惑的皱眉。太子妃半夜出宫私会男子,这可是要命的罪,按说,她被撞破之后应该跪地求饶才是,怎会如此的云淡风轻,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命他立刻护送太子回宫,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打算一起回宫。而太子也挺奇怪,就算要处置了这里的所有人,也用不着出动两万禁卫军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三四个人而已,哪里需要如此大的阵仗?他稍稍抬眼,看了看太子,只见他面色平静,抿着的唇一贯的上扬,虽无笑意,却也觉察不出一丝半毫的怒气。他跟了皇上多年,对高深莫测的皇上也总是能通过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猜出几分心思,可是此刻,他对着年轻的太子,却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所以,他做出了聪明的选择,沉默。

    金翎望着对面仿佛天经地义本就该并肩而立的两人,无言的酸涩在他心中蔓延。见他们相视而笑,那笑容饱含了深情,有着他从未自她身上体会过的温情暖意。那笑容对他而言,是那般的刺眼。他的目光宛如一把无形的刀子,直直的望向那两人被长袖遮挡的交缠的十指,似是要硬生生的将其斩断一样。她想就这么打他回宫,没那么容易!

    “爱妃这是在紧张为夫的身子么?”金翎笑问,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只是将“爱妃“与“为夫“四字说得极重,目光瞥了瞥那名神色镇定的黑衣男子,只见他眸光一利,他却仿如未觉,依旧笑面相对。”既然他们是爱妃的朋友,也就是本太子的朋友,既然本太子见着了,那么,再继续让几位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是本太子的不是了。还是请几位跟我们一起回宫,让本太子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如何?”

    “不必。”南宫晔面无表情,冷冷应道。他纵横朝堂十数载,对于这种表面示好,背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注意的嘴脸再清楚不过,而他一向不屑于此,即使如今身在敌国险地,他也依然不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委身周旋。况且对方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否则就不会摆下如此大的阵势。

    齐澈上前拱手,行个官面礼,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子殿下的盛情,只是我等住惯了这种贫民小院,而我家公子,性情喜静,因此,就不劳太子殿下了。”

    “这推托之词,说得倒是在情在理,只不过,本太子却是不信。一个是护师,一个是馨乐公主,还有一位,名动天下的战神,封国辰王。几时开始习惯了住贫民小院?这倒是稀奇。”金翎双手背于身后,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盯住南宫晔,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道:“临绝谷一站,辰王一计,炸冰湖,水淹临绝谷,引雪崩,致使我金国二十余万铁血男儿葬身谷底,尸埋异国,留下无数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如今封国战神大驾光临我金国,本太子身为一方之主,即便是身子再怎么不舒服,也不可不尽地主之谊,否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我金国被天下人耻笑?”

    林统领及禁卫军们皆是一愣,震惊的望向太子妃身边的黑衣男子。那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费一兵一卒便灭了他们金国二十多万大军的封国战神?难怪太子要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听说此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天下间少有人能敌,看来他们不能大意了。禁卫军们个个脸色凝重,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陌目光微冷,自看到这满院子的禁卫军,她便已知晓金翎十有是确定了南宫晔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调派如此多的人手,将这小院围得这般结实。透过院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看向院外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有如血洗一般,足见其阵势之庞大。

    金翎,他是有备而来!

    易语皱眉,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先联合翌国入侵我封国领土,又怎会死那么多人,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

    “哦?照公主这么说,若是今日你们在我金国的土地上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怪你们管不住自己的脚,走错了地方咯?”金翎挑眉,笑得别有意味。

    易语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仗着人多,我们就会怕了你了?”她说着已经在进行了拔剑的动作,却听身后传来南宫晔低沉的喝止:“语儿,你退下。”

    易语顿住,轻轻咬了咬唇,还是退到了一边。

    南宫晔面色深沉,眸光犀利。他立在台阶之上,昂低眸,俯瞰金翎。他没有半分身在困境众人应有的慌乱和惧意,有的只是平静,镇定。那不是一种外在的伪装,而是由骨子里透出的毫不畏惧的表情。他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是聪明人,相信您应该懂得要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贵国皇帝新丧,举国悲痛,太子殿下不日将登上大位,必得整顿朝纲,实行新政,届时只怕是心力交瘁。况且因前几个月的战事,贵国损兵三十五万,耗资无数,已伤了元气,若此时边关战事再起,于贵国可谓极为不利。”

    金翎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传言辰王善于掌控形势,洞察人心,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几句话将他金国目前的局势分析得十分到位。父皇新丧,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朝中大臣有一部分曾是皇后的暗党,他登基之后,这些人定会担心遭到他的打压报复而在暗中搞些动作,他要想坐稳皇位安定一国,需要些时日才行。

    金翎背手而立,亦是昂低眸与之对视,明黄太子袍在一地银雪映衬之下,格外耀目,衬得他越的气宇轩昂,自有一股王者风范。”辰王对于我国形势倒是了解的很,不过,照本太子看来,你们封国,也好不了多少吧?不错,这次战事,我国损兵三十五万,而你们封国,损兵又何止三十五万?别忘了,你们在南边还有三座城池被人侵占不曾收回。翌国至今还在虎视眈眈,等待时机再次进攻,只要你们封国对我国兵,那么,封国势必会再次陷入被围攻的境地,到那时,没有了你这个封国战神,本太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金国太子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南宫晔心道,若没有如陌之事,那么,有个这样的对手,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如陌望着金翎,冷声道:“太子殿下,您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金翎笑道:“与爱妃之间的约定,本太子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我不派兵攻打封国,不代表将来封国不会派兵攻打我金国。况且,约定当中只是说我若登上皇位,不准主动攻打封国,但并没说我不能除掉未来有可能对我金国造成威胁的人物。”

    “你!!”如陌眉心纠结,一时间竟无以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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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7 AM |只看该作者
南宫晔安抚的拍了她的肩膀,望了眼周围的禁卫军弓箭手,对这金翎,气定神闲道:“听说翌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而翌国王子之中,数四王子和七王子最具实力。听闻七王子心胸宽广,心怀苍生,得大批义士相助,增其实力,而翌国之所以与我国断交,横生战事,源于翌王最宠爱的公主之死,而这位公主与翌国七王子一向不和,甚至有上一代的仇怨在身,若是七王子登基为王,定能与我国化干戈为玉帛。而四王子素有野心,向来以征服天下为其理想目标,若是此人登上王位,他定会等到金封两国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这,应该不会是太子想看到的局面。”

    金翎唇角的弧度渐渐的消失,只余一丝凉薄冷意挂在唇边,但目光之中在多了几分欣赏的同时,也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预警。封国辰王,果然是个强劲的对手,这样的人,若是纵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

    他转身踱了几步,如陌见他似有松动,便趁机道:“太子殿下若是担心将来封国来犯,不如就在此与辰王签下两国的和平条约,如此一来,金封两国得享百年安定,实为两国之幸。”她说着转头问南宫晔道:“晔,你同意吗?”

    若是换做以前,南宫晔不见得会答应,但是如今,他早已没了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他只想等封国战事平息,与如陌一起隐居山林,从此过着幸福无忧的生活。他握着她的手,点头温柔的笑道:“你觉得好就好。”

    金翎低眸沉思,签订两国和平条约却是对金国有着莫大的好处,而南宫晔虽然不是封王,但他的签名绝对有效。想到此,正欲命人取来笔墨,起草合约,一抬眸却见情意绵绵的二人交握双手,心狠狠的一沉,不自觉的脱口道:“太子妃,你别忘了自己现下的身份。”

    如陌一怔,对上他泛着怒意的双眼,蹙眉道:“太子殿下,您也别忘了,我们拜堂成亲,只是做的一场戏而已,如今戏早已结束,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任何瓜葛。”

    她不想给他希望,既然无法响应他,倒不如决绝一点,让他可以早日放下。也许他们可以是朋友,而她也确实早已当他是朋友,但他即将登基为帝,皇帝不会有朋友,身在高位,注定一世孤独,所以,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但她会一直记得他曾经为救她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她会记得,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受过伤。

    金翎眸中一痛,面色倏地变白。强自支撑的虚弱身子忽然间似是失去了力气,晃了几晃,浓烈的伤感气息就那么突然的流血开来,在沉寂的夜空中无尽的扩散,止也止不住。

    拜堂成亲,只是做的一场戏。她怎能说的这样直接而简单!她怎么可以坐到这般的毫不在意?

    真的是戏吗?只是戏吗?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戏,那他已走进了戏里,深入了角色。如今她就这么残酷的告诉他,戏已结束,而他却早已深陷,怎么也走不出来。这场原本属于两个人的戏,在缺失了一个她之后,将会是他一人独角,何其悲哀!

    这段有她相伴的日子,令他如行尸走肉般的生命忽然间找到了存在的意义。那些日子里的每一点一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他的心底。

    而她,却只当他是一个合作伙伴,分得那样清楚。不行,他不允许。他不想失去她,更不能失去她。其实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何谈失去?若不能拥有她的心,那么,他就留住她的身。

    金翎稳住了身子,冷风拂过他的额,徒留一片冰冷。他淡淡开口,毫无感情道:“你说结束便结束么?若我不同意,就算是戏,也得一直演下去。爱妃若想让我答应这和平条约,那就过来我身边。”

    如陌面色一变,金翎这是在要挟她?他警告的眼神,将他的意图,展现的清清楚楚。不签和平条约,他绝对不会放过南宫晔。若南宫晔身子无恙,也许可以博上一博,可是他身子状况如此不好,若是硬拼,哪里有存活的希望?她有些愤怒的瞪着金翎。

    南宫晔忽然上前两步,将她挡在身后,他连看也不想让那个男人看到她。

    他凌厉的目光破空直射,与那遽然投来的两道冷光于半空相遇,激烈的碰撞,火花四溅。

    寂静的广阔夜空,黑幽幽的一片,找不到一颗星子。乌云拢聚,漂浮着,将残月蒙上一层厚厚的黑色阴影,笼罩着大地。

    忽然,狂风大作,卷起雪地银花,仿如翻腾的海浪,呼啸着打在这对峙的两名男子身上。

    一个是金国太子,即将为帝。

    一个是封国辰王,战神无敌。

    两个同样受了重创的高大身躯,皆是虚弱之极,却都挺直了脊梁,昂头傲视苍穹,站得仿若泰山一般,具有稳不可摧的力量。

    同样拥有着尊贵显赫的身份,具有逐鹿天下的资本,却都曾为一名女子,在生死关头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和平条约,个互赢的局面,然而,却因着这名女子的归属,谁也不肯放手,就那么一直僵持着。

    被掀起的黑色衣?融入夜间的冷冽之气,呼呼作响,披散的长飞空,张扬着与生俱来的霸气。南宫晔冷冷道:“她是本王的妻子,若要用她作交换,本王,宁可不签。”明黄的衣袍抖动,袖舞飞空,金翎目光一凛,长臂一挥,霎时间,所有的弓箭都对准了黑衣男子,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立刻叫他万箭穿心。

    浮云飘散,残月当空,照在一地银白之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映着四周院墙头无数支拉满弓弦的箭头,竟然是淡淡的莹莹蓝光在月色中浅浅流动,美得动人心魄,然而,看在他们眼中,却是催命之魂,冷冽而渗人。

    “箭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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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天下 第一百四十章

    如陌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直觉一个用力将立于身前的男子护到身后。南宫晔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子,见她一闪身,便已站到了他的前面,皱眉惊道:“陌儿!”说着便伸手拉他,大敌当前,他南宫晔怎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挡在他的面前?即便是她同样武功高强,即使金国太子倾心于她,有可能下不了手,但他绝不能让她冒险,他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

    “陌儿,让开!就凭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

    他话未落音,如陌便掉头望他,只见她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容颜苍白似雪,绝世双眸亮如星子,却冷若寒冰,盛满决绝之色。

    南宫晔不自觉的顿住身子,望着她的眼睛,心头一片震撼。那是一种他从未曾见过的她的眼神,仿佛天地覆灭也不可动摇的坚定。南宫晔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她只是望进他的眼底,却一句话也不说,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说的一切,唯有四字,同生共死。

    易语和齐澈不约而同,纷纷上前,挡在南宫晔身前。

    如陌锐利的目光直视金翎,这一刻,她不能再当他是那个救她于危难而百般回护的男子。无论是谁,若要伤害她爱的人,那他,就是她的敌人。

    她双眉紧蹙,缓缓抬起双手,在眼前交迭,纤纤十指张开,一股强大的内劲之气自指尖迅扩展开来,如同遽然升腾而起的带着浓烈杀气的雾霭,笼罩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坚盾,将所有的敌人阻隔在外。

    女子的双眼渐渐泛红,瞳孔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满头青丝随着内力的增强,蓦地四散飞扬而起,每一根都带着萧杀的气息,如同闪耀着寒光的利刃,渴望着刺穿敌人的心脏。

    院墙一角光秃树枝上的积雪,因内力的震荡滑落在树下禁卫军们的后颈,令他们身子不禁一抖,冰冷之气瞬间渗透了肌肤,传递到四肢百骸。他们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恐惧,心头一颤,手中的武器不自觉的握的更紧。

    寒风刮面,凛冽得似利箭划破长空,地上银色冰雪陡然间飘扬飞起,仿佛在顷刻间被注入了生命,成为女子的杀人利器。

    死亡的气息,遽然浓郁,蔓延在人们的心底,是沉重的压抑之感。

    幽暗的小院内外,承载着万人的呼吸,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统领心中震撼,脸上微微变色,想不到太子妃如此年轻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修为,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虽然他并不知天一神功的厉害,但是,单凭着对那道仿佛贯注了万千力量的内劲之气的感知,也明白了若是被她以全力推出,只怕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见此情景他连忙上前,对着金翎,单膝跪倒恳求道:“太子殿下,你有伤在身,不可留在此地久留,还是将这里交给臣……”

    他修长的手指在明黄衣袖的映衬下青白色未退,显然是方才紧攥过的痕迹。清俊的面容,却平静无波,双眸略带恍惚的望着眼前似是来自地狱的幽冥罗?,那带是满身煞气的女子,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如仙子一般的如陌?也许,这才是统领百年神秘底下宫殿的魔宫宫主的真实身份面目。

    天一神功,集天地之灵气,可令自然中的一切为其利器,杀人于无形。若修炼至顶层,全力动之时,天地风云色变,数十丈之内,将会被夷为平地,而功之人,自己也会身受重伤。

    他曾用性命拼死相护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全力催动内功,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只为保护另一个男人,对付的,却是他——金翎。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染上凄凉,目光却坚定无比,脚下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向如陌,欲阻止她这种等同于自残的行为。他不能允许,他金翎以性命相护的女子,竟然为救另一个男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林统领大惊,急忙上前阻拦他,他眼光冷冷一瞥,林统领立时停手,金翎依然坚定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近。

    乌云飞拢聚,遮天蔽月。冰雪漫天飞舞,寒气笼罩,刺人心骨。

    南宫晔望着半空中越聚越多的雪,天地间变得晦暗一片,他心中惊骇至极,脸色大便,慌忙出声阻止道:“陌儿,停手,快停手!”即便是同生共死,他也不要她伤在他的前头。

    如陌对他的阻止,仿如未闻,她一心只想逼迫金翎离开。然而,金翎却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令她的身子不自觉的轻颤,心中开始有些慌乱。以金翎此时的身体状况,绝对抵不住她强大的内劲,若她真的将这内力打了出去,只怕他,难有活命的机会。

    “金翎,你站住!”她大声喝止,她不想伤害他,一点都不想,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不能给他机会伤害南宫晔,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行。”金翎,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金翎唇角的自嘲参杂了一丝苦涩,笑着道:“如陌,我离宫之时,听闻冷将军心疾作,我怕宫里人多嘈杂,不利于医治,便吩咐人带他们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如陌面色徒变,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拿她的爹娘来威胁她?双眉紧蹙,咬了咬唇,颤声道:“你想学你的父皇吗?”

    金翎眸光微变,痛意遽生,看住她的双眼,“我不是父皇,你也不是皇后。所以,我们不会同他们一样,以那样的悲剧收场。”

    他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不错,她却是不是她的母亲,所以她做不到为了爱情,置亲人与不顾,可是,他忘了,她也不像当年的母亲那般。只能任人宰割,毫无反击之力。

    她渐渐收了内力,狂风骤停,冰雪回归大地,天地间又是一片肃静。

    天边乌云渐散,露出半边残月,冷光普照,寒凉入心。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长剑,而那锋利的剑尖,正对

    c准了太子的咽喉,只隔了三寸的距离不到。吸气声遽起,紧张的望着太子与太子妃二人。

    金翎的目光自那闪烁着寒芒的利剑缓缓望向执剑的手,那只手依旧莹白如玉,曾紧紧地抓住过他的手,还轻柔的为他拭去唇边的血迹,那一刻,她的手那样的温暖,如今却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目光慢慢上移,看到的是她苍白美丽面容上的冷漠神色。那如画的容颜,曾为他有过慌乱的表情,那双美眸,也曾为他受伤而泛红含泪,有着痛意一闪而过。如今,却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冰冷和决绝之色。

    “让他们离开!”如陌冷冷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杀了我?”他不信,她真的会伤他!

    “金翎,你、别、逼、我!”她目中带了痛意,语气决然。长剑往前一刺,剑尖便割破了他的肌肤,嫣红的血,丝丝渗了出来。

    金翎的笑益张扬,可笑容中却是满满的凄凉,他蓦地抬,一把狠狠握住剑身,呵呵,原来利剑割破身体的痛,远远不及噬心之痛。

    “太子殿下——“林统领满目惊骇,急忙上前几步。

    “站住!”如陌大喝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林统领骇住,连忙顿住脚步,望着如陌的眼神迸裂出浓浓的怒意,几乎是咬着牙,句道:“太子妃,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太子殿下?您忘了,就在三日前,太子殿下他对你以命相护,被钢针钉在地上,失去了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您可知道,太子殿下是以何种心情,拖着重伤的身子跪在皇上的灵柩之前?”如陌心底一震,手中的剑几乎握不稳。她咬着唇,看金翎那永远挂在嘴边的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悲凉,他那双在相识之初常常会笑弯的眼睛,此刻眼底的伤,那般的浓郁,似是一种无声的指责,控诉着她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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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2:48 AM |只看该作者
鲜红的血,带着湿热的粘腻,染红了他修长是手指,顺着掌心流下,宛如一道蜿蜒的红线,滑过缠着层层白布的手臂,她眸光一痛,那百步之下,包裹着的便是那个被刺穿的血口,她怎会不记得呢?那一日的每一幕,他是如何护着她,如何一次次以自己的身体代她承受穿骨之痛,她都记得那样清楚,终生都不会忘。

    握剑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她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可是,不出此下策,又要怎样保证南宫晔的安全?她不禁转头去看南宫晔,只见他满面痛惜之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愧疚,他不想让她为难,因为他懂她。从金国太子的行为和眼神,谁都能看出他对陌儿的感情有多深,陌儿是重情之人,她从来都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而这一次,为了他,她却亲手伤了为她身受重伤的金国太子,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眼中的挣扎与矛盾让南宫晔心底涌起无尽的自责,痛恨自己让陌儿再次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况。

    如陌望着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男人,心中剧痛,那是一个她赌不起的人,他的命,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金翎就那么一直看着她,望进她的眼,却望不到底。看到她眼中情绪变幻,闪过愧疚,感激,犹豫,再到无可奈何,这种种复杂交缠的神色中,唯独没有半分爱意。当她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再转过头来望着他的时候,她的眼神之中已摒弃了一切情绪,只剩下坚定。而她的身子,随着她握紧的剑,再次抵紧他喉咙的那一刻,褪去了温暖,心底只余下冰凉一片。

    金翎空寂的眼神,渐渐的冰冷,唇边扬起的笑容,却不减半分。

    如陌面对这样的他,只觉全身无力,却仍强自支撑。她只觉他冰冷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了她的心脏,将她狠狠地钉到墙上起,这样的金翎,真的很陌生。她明白不止伤了他的身,更是伤了他的心,可是,她却不能退却。也好,若是能因此让他对她死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强迫自己对上他的视线,镇定了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有任何情绪。”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金翎,对不起了!”

    “太子妃,你……”林统领刚怒声开口,如陌便冷声打断道:“林统领,若是今日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便会成为整个金国的罪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统领双眼几乎冒出火来,暗自权衡轻重后,对着禁卫军一挥手,恨恨的咬着牙,大声下令:“放他们走。”

    众禁卫军得到指令,纷纷往两边退去,让开一条道来。

    如陌对南宫晔易语三人沉声道:“你们快走。到了安全的地方给我来个信。”

    易语犹豫道:“可是你……”

    如陌断然道:“不必担心我,你们快走吧。”

    齐澈点头,不再迟疑,率先出去牵马。

    目前的形势,他们立刻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以金国太子对如陌的在意程度,她应该不会有危险,况且她的武功之高,也无人能伤到她。

    南宫晔浓眉紧蹙,眼中似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满心不舍、担忧、心疼,最终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化作一个明朗的笑容,如果这能让她安心,那他就将所有的悲伤都埋在心底深处。

    他不想就这样走,可是留下,只能让金国太子多了要挟的筹码。而她爹娘在金翎手中,他知道她也决不可能就此放手跟他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磨难,让她得以解开心结,他满以为这一回终于可以守得云开,到头来,却还是不得不分离。

    今日一别,不是放弃,更不是向金国太子妥协,他要用男人与男人之间更坦荡的较量方式,来傲然迎回他的妻子。

    迅翻身上马,纵然有伤在身,那身姿已然矫健如初。回眸两两相望,铁血男儿的铮铮铁骨不减分毫,眼中柔情无限。他在心底对她说:“陌儿,我很快会来接你,等我!”

    如陌眼中含泪,亦明了他在心底对她说得话,点头笑别:“珍重!”

    白马扬蹄,嘶鸣长啸,似能感受到主人深埋心底沉重的无奈与悲伤。

    “如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金翎,如果你敢欺负如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临行前,易语厉声警告,扬起马鞭,“驾“的一声,与齐澈纵马奔腾而去。

    冷风呼啸而过,打在面颊之上有如冰刃在割。飞驰而去的马蹄带起大片的雪沫,一路扬洒,模糊了谁的视线?

    如陌望着远去的马背上的挺拔背影,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就是那样一个孤寂而萧瑟的背影,曾让她痴痴凝望了十年,这一次,她坚信,她不会等太久。

    她欣慰的笑了,南宫晔,他终于懂得了怎样做才是真正的对她好。

    金翎的表情由始至终一直不曾改变,恣意笑着看着她威胁林统领放人,看南宫晔他们离去,也看着她微笑与他们道别,他始终一言不,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就那么一直仔细盯着她看,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细节的动作,每一个变幻的表情,他的血却在她对另一个男人毫不掩饰的爱恋中渐渐失了温度,就如同这满地冰雪覆盖下的大地,冰冷,了无生气。

    “太子妃,他们已经走了,你快放了太子殿下。”林统领怒声道。

    如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面对着金翎飞扬的笑容,心中无法抑制的漫起死死疼痛。有一种人,受的伤越深,便越的笑得灿烂。而他的那个笑容,她也曾有过,那是被深爱之人无情伤害过的一种诠释,不是责怪,不是怨恨,只是一种自内心的无可抑制的彻骨悲凉。

    她的手在他一眨不眨的冷漠目光之下,有些轻颤。这么多年来,她面对敌人从不手软,可是金翎,他不是敌人,至少,不是她的敌人,然而,今时今日她却不得不这么做,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忘恩负义也好,她没得选,眼眶泛红,她咬着唇,狠心道:“不行,我必须等他们到了安全之地,才可以放人。”

    夜凉如水,在冬日横风中愈加冷彻心骨。月色阴黯沉郁,乌云聚散漂浮,这座位于进货皇城城西的僻静小院中,刚刚大婚三日的金国太子与太子妃二人,在上万禁卫军紧张忐忑的目光注视下隔着一柄带血的剑,于暗夜之中相互对视着,一直到天光破晓。

    一夜的沉寂无声,禁卫军们屏息伫立,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金翎眉梢已挂了寒霜,脸色煞白,眼望着慢慢升起的冬日咧嘴一笑,惨白唇角勾起的笑仿佛被定格在黑夜中的某一个瞬间,再也脱不开。

    黎明的曙光自东方升起,将这世间万物敞亮于世人眼中,却照不亮他心中那条阴暗的路。

    如陌渐渐松开被冻得僵硬的手指,可那柄剑却仍悬在半空。握住剑身的那只手,已是青白泛紫,被彻骨的寒风凝结的鲜红血液,将他的手与剑冻结为一体。

    她抿紧了唇,艰难转头,已不忍再看那个面色苍白如纸却已然笑着的男子,举步前行,与他擦身而过,她没有看到,身后的男子在与她两身相错那一刻眸光尽碎,浓伤四溢,心碎欲裂。

    清晨的寒风扬起错身而过的两人的丝,在空中飞舞纠缠着,只一瞬间,各自飞散开。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各自的人生,没有两心相映,也只能是短暂的交集。

    她走得缓慢,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当一只脚踏出小院的门口,突然,身后传来“砰“地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划破了清晨寂静的长空,仿佛直入云霄,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林统领与兵将齐齐惊呼:“太子殿下……”

    她的身子完全僵住,心仿佛被一个铁拳狠狠的击中,止不住的颤抖。她只觉得鼻子一酸,唇微微张了张,却无语出口。

    身后随之传来的两声脆响,是两截断剑先后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所出的声音,亦如砸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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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天下 第一百四十章

    如陌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直觉一个用力将立于身前的男子护到身后。南宫晔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子,见她一闪身,便已站到了他的前面,皱眉惊道:“陌儿!”说着便伸手拉他,大敌当前,他南宫晔怎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挡在他的面前?即便是她同样武功高强,即使金国太子倾心于她,有可能下不了手,但他绝不能让她冒险,他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

    “陌儿,让开!就凭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

    他话未落音,如陌便掉头望他,只见她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容颜苍白似雪,绝世双眸亮如星子,却冷若寒冰,盛满决绝之色。

    南宫晔不自觉的顿住身子,望着她的眼睛,心头一片震撼。那是一种他从未曾见过的她的眼神,仿佛天地覆灭也不可动摇的坚定。南宫晔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她只是望进他的眼底,却一句话也不说,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说的一切,唯有四字,同生共死。

    易语和齐澈不约而同,纷纷上前,挡在南宫晔身前。

    如陌锐利的目光直视金翎,这一刻,她不能再当他是那个救她于危难而百般回护的男子。无论是谁,若要伤害她爱的人,那他,就是她的敌人。

    她双眉紧蹙,缓缓抬起双手,在眼前交迭,纤纤十指张开,一股强大的内劲之气自指尖迅扩展开来,如同遽然升腾而起的带着浓烈杀气的雾霭,笼罩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坚盾,将所有的敌人阻隔在外。

    女子的双眼渐渐泛红,瞳孔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满头青丝随着内力的增强,蓦地四散飞扬而起,每一根都带着萧杀的气息,如同闪耀着寒光的利刃,渴望着刺穿敌人的心脏。

    院墙一角光秃树枝上的积雪,因内力的震荡滑落在树下禁卫军们的后颈,令他们身子不禁一抖,冰冷之气瞬间渗透了肌肤,传递到四肢百骸。他们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恐惧,心头一颤,手中的武器不自觉的握的更紧。

    寒风刮面,凛冽得似利箭划破长空,地上银色冰雪陡然间飘扬飞起,仿佛在顷刻间被注入了生命,成为女子的杀人利器。

    死亡的气息,遽然浓郁,蔓延在人们的心底,是沉重的压抑之感。

    幽暗的小院内外,承载着万人的呼吸,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统领心中震撼,脸上微微变色,想不到太子妃如此年轻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修为,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虽然他并不知天一神功的厉害,但是,单凭着对那道仿佛贯注了万千力量的内劲之气的感知,也明白了若是被她以全力推出,只怕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见此情景他连忙上前,对着金翎,单膝跪倒恳求道:“太子殿下,你有伤在身,不可留在此地久留,还是将这里交给臣……”

    他修长的手指在明黄衣袖的映衬下青白色未退,显然是方才紧攥过的痕迹。清俊的面容,却平静无波,双眸略带恍惚的望着眼前似是来自地狱的幽冥罗?,那带是满身煞气的女子,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如仙子一般的如陌?也许,这才是统领百年神秘底下宫殿的魔宫宫主的真实身份面目。

    天一神功,集天地之灵气,可令自然中的一切为其利器,杀人于无形。若修炼至顶层,全力动之时,天地风云色变,数十丈之内,将会被夷为平地,而功之人,自己也会身受重伤。

    他曾用性命拼死相护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全力催动内功,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只为保护另一个男人,对付的,却是他——金翎。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染上凄凉,目光却坚定无比,脚下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向如陌,欲阻止她这种等同于自残的行为。他不能允许,他金翎以性命相护的女子,竟然为救另一个男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林统领大惊,急忙上前阻拦他,他眼光冷冷一瞥,林统领立时停手,金翎依然坚定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近。

    乌云飞拢聚,遮天蔽月。冰雪漫天飞舞,寒气笼罩,刺人心骨。

    南宫晔望着半空中越聚越多的雪,天地间变得晦暗一片,他心中惊骇至极,脸色大便,慌忙出声阻止道:“陌儿,停手,快停手!”即便是同生共死,他也不要她伤在他的前头。

    如陌对他的阻止,仿如未闻,她一心只想逼迫金翎离开。然而,金翎却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令她的身子不自觉的轻颤,心中开始有些慌乱。以金翎此时的身体状况,绝对抵不住她强大的内劲,若她真的将这内力打了出去,只怕他,难有活命的机会。

    “金翎,你站住!”她大声喝止,她不想伤害他,一点都不想,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不能给他机会伤害南宫晔,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行。”金翎,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金翎唇角的自嘲参杂了一丝苦涩,笑着道:“如陌,我离宫之时,听闻冷将军心疾作,我怕宫里人多嘈杂,不利于医治,便吩咐人带他们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如陌面色徒变,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拿她的爹娘来威胁她?双眉紧蹙,咬了咬唇,颤声道:“你想学你的父皇吗?”

    金翎眸光微变,痛意遽生,看住她的双眼,“我不是父皇,你也不是皇后。所以,我们不会同他们一样,以那样的悲剧收场。”

    他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不错,她却是不是她的母亲,所以她做不到为了爱情,置亲人与不顾,可是,他忘了,她也不像当年的母亲那般。只能任人宰割,毫无反击之力。

    她渐渐收了内力,狂风骤停,冰雪回归大地,天地间又是一片肃静。

    天边乌云渐散,露出半边残月,冷光普照,寒凉入心。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长剑,而那锋利的剑尖,正对

    c准了太子的咽喉,只隔了三寸的距离不到。吸气声遽起,紧张的望着太子与太子妃二人。

    金翎的目光自那闪烁着寒芒的利剑缓缓望向执剑的手,那只手依旧莹白如玉,曾紧紧地抓住过他的手,还轻柔的为他拭去唇边的血迹,那一刻,她的手那样的温暖,如今却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目光慢慢上移,看到的是她苍白美丽面容上的冷漠神色。那如画的容颜,曾为他有过慌乱的表情,那双美眸,也曾为他受伤而泛红含泪,有着痛意一闪而过。如今,却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冰冷和决绝之色。

    “让他们离开!”如陌冷冷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杀了我?”他不信,她真的会伤他!

    “金翎,你、别、逼、我!”她目中带了痛意,语气决然。长剑往前一刺,剑尖便割破了他的肌肤,嫣红的血,丝丝渗了出来。

    金翎的笑益张扬,可笑容中却是满满的凄凉,他蓦地抬,一把狠狠握住剑身,呵呵,原来利剑割破身体的痛,远远不及噬心之痛。

    “太子殿下——“林统领满目惊骇,急忙上前几步。

    “站住!”如陌大喝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林统领骇住,连忙顿住脚步,望着如陌的眼神迸裂出浓浓的怒意,几乎是咬着牙,句道:“太子妃,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太子殿下?您忘了,就在三日前,太子殿下他对你以命相护,被钢针钉在地上,失去了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您可知道,太子殿下是以何种心情,拖着重伤的身子跪在皇上的灵柩之前?”如陌心底一震,手中的剑几乎握不稳。她咬着唇,看金翎那永远挂在嘴边的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悲凉,他那双在相识之初常常会笑弯的眼睛,此刻眼底的伤,那般的浓郁,似是一种无声的指责,控诉着她的残忍。

    鲜红的血,带着湿热的粘腻,染红了他修长是手指,顺着掌心流下,宛如一道蜿蜒的红线,滑过缠着层层白布的手臂,她眸光一痛,那百步之下,包裹着的便是那个被刺穿的血口,她怎会不记得呢?那一日的每一幕,他是如何护着她,如何一次次以自己的身体代她承受穿骨之痛,她都记得那样清楚,终生都不会忘。

    握剑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她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可是,不出此下策,又要怎样保证南宫晔的安全?她不禁转头去看南宫晔,只见他满面痛惜之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愧疚,他不想让她为难,因为他懂她。从金国太子的行为和眼神,谁都能看出他对陌儿的感情有多深,陌儿是重情之人,她从来都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而这一次,为了他,她却亲手伤了为她身受重伤的金国太子,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眼中的挣扎与矛盾让南宫晔心底涌起无尽的自责,痛恨自己让陌儿再次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况。

    如陌望着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男人,心中剧痛,那是一个她赌不起的人,他的命,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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