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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斯刚从浴室里出来电话就响了。他慌慌张张地将大毛巾栓在腰上,走进乱糟糟的起居室,结果被随手扔在地上的书一绊,差点儿摔在打开的箱子上。搬到城里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去买一部录音电话,而且知道这家公寓电话号码的只有他即将赴任的公司支部,所以他必须接。自从为安布雷拉做事后就更不能耽误了。
他用还滴着水珠的手拿起听筒,尽量让气息显得不是那么混乱。
“喂。”
“卡罗斯吗?我是米奇?希拉米。”
他抓住湿润的毛巾,下意识地把背稍稍挺直:“是,长官。”
希拉米是他所属小队的队长。虽然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他两次,所以不太记得队长的脸究竟长什么样,但看上十分厉害——就像小队里的其他人一样。
就算他不是最优秀的士兵,也无疑是相当有实力的一个。卡罗斯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小队里不怎么提起自己过去的事。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知道在自己加入安布雷拉的两三年前,希拉米与一次往南非走私武器的事件有关。在U.B.C.S(安布雷拉?生化危机处理部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一两个秘密——而且大多都是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
“是出动命令,上面让所有人紧急集合。必须在一小时以内出现在集合地点,出发时间是两小时后的15点整。明白了吗?”
“希……啊,是,长官。”虽然他已经说了很多年英语,早就完全习惯了这种语言,但有时还是会不自觉得蹦出几句西班牙语,“关于具体状况有什么情报吗?”
“不,没有。集合时会向所有人说明的。”
卡罗斯从希拉米的语气里听出他还有什么事想告诉自己。虽然皮肤表面的水分蒸发后让他感到了丝丝凉意,但卡罗斯还是站在那里等着长官的下一句话。
“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化学物质泄露。”小队长希拉米停了一会儿之后这样说道,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安,“听说能改变人的行为……之类的。”
卡罗斯皱起眉头问道:“变成什么样?”
希拉米叹了一口气之后回答他“奥利维拉,那些人不是为了让我们提问而付薪水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只需要过来就行了。”
“是,长官。”电话在卡罗斯回答的同时被挂断了。
在把听筒放回去的过程中,他不知道该为U.B.C.S的第一次任务感到兴奋还是担忧。这支部队里的前佣兵和前士兵几乎都有实战经验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被安布雷拉冠以生化危机处理部队的名字集中到一起之后都对这家公司感激不尽。洪都拉斯的征兵负责人告诉他当安布雷拉需要迅速地、彻底地——更重要的是合法地——处理某些突发状况时,就会把这支队伍召集起来。在那之前的三年里,卡罗斯参加了对立的武装集团以及革命家之间的小规模战争,住在破破烂烂的小平房里,每天靠罐头之类的东西过活。跟那些经历比起来,加入这支队伍可以说是一份比较正经的工作。而且,薪水高得惊人——就像自己之前那些对神的祈祷都实现了一般。
看样子队长不像在骗人……可如果是假的又该怎么办?
卡罗斯摇了摇头,裹着条毛巾陷入沉思对事情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状况要比一边与那些因为可卡因而疯狂的人在令人厌倦的丛林里对射,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子弹击中当场死去时的情景要好得多。
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走路到支部去大约要二十分钟。朝卧室走去的卡罗斯突然想快些离开这里,那样说不定就能从希拉米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况。肾上腺素已经让他的身体内部渐渐变暖。这是一种从孩童时代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熟悉感觉——期待与兴奋,以及些许的恐惧。
用大毛巾擦干身体后,卡罗斯注意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不禁微微笑了笑。看来他似乎在丛林里待得太久了。
自己现在可是在为一家正经的美国制药公司干活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没有。”他自己回答了心中的问题。然后便带着轻松的心情和微笑翻找野战服。
临近九月的尾声,都市郊外艳阳高照。正朝集合地点快步走去的卡罗斯已经感觉到了一些秋天正在接近的迹象。空气里稍稍带着一丝凉意,在高高的树梢上,有一些树叶已经开始枯萎了。他的公寓位于绵延在城市郊外的工厂地区尽头,周围几乎看不到任何绿色。在被废气熏成焦黑色的组装式工厂围墙内侧,一个劲儿疯长的杂草还剩下不多的几团,只有在破败的仓库附近能够看到。位于安布雷拉私有土地内的U.B.C.S支部是用仓库改造的,周围的直升机停机坪和各种装载设备十分完整,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极其现代的输送设施。整个设施井然有序。所以卡罗斯有时不禁会想为什么安布雷拉要把地址选在这么一个煞风景的地方。他们绝对有钱在一个比这里好得多的地点修建相同的设施。
踏上艾弗雷特大道的卡罗斯看看表,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尽管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当然不可能会迟到,但在队长作出说明前他想先听听其他队友是怎么说的。希拉米说的是全体集合部队总共有四支小队,每支小队里有三支由十人组成的分队,也就是说总共有一百二十个人。卡罗斯是D小队下属A分队的下士。就算被愚弄也无所谓,他还是认为有必要事先看看全体成员的动向。应该有什么人知道一些什么事。
他在艾弗雷特大道与三四七号公路的交叉口向右拐。带着某种好奇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条路究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突然,一名男子从几米外的一条小巷里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穿着十分合身的高级服装,把两手插在昂贵的短风衣口袋里,直直地站在那里。很明显是在等卡罗斯朝他靠拢。
卡罗斯没有改变表情,谨慎地盯着那名男子。对方的身材又高又瘦,虽然头发和瞳孔都是黑色,但他肯定是个白种人,年龄大约是四十到四十五岁——那邪邪的微笑就像是要告诉卡罗斯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一样。
年轻的佣兵一边再次想起无论在哪个城市都会遇到脑子有问题的人这一都市生活难以避免的缺点,一边打算装作没看见这名男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反正他一定想说什么外星人正监视着我们的脑波,它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之类的东西。
“是卡罗斯?奥利维拉先生吗?”尽管他只是在打招呼,但听上去语气十分笃定。
卡罗斯不禁停下脚步,他感到紧张的情绪在全身上下游走,右手下意识地朝手枪伸去。
混蛋,到这儿之后就从没带着它出门……
男子就像是感知到了卡罗斯的紧张一般,他退后一步,慢慢举起双手。不过脸上仍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
“你是谁?”卡罗斯不客气地问道。
“奥利维拉先生,我名叫特兰特。”高个男子那暗色的眼神因为无法抑制的喜悦而发出熠熠的亮光,“我有些情报想提供给你。”
第一章
吉尔正在做梦。
她不停地奔跑着,可总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前进。
在经历了七月那个差点儿导致全体成员被杀的惊魂长夜之后,她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着相同的梦。当时因为安布雷拉的秘密而身亡的普通市民只有几个人,特殊战术以及救助部队(S.T.A.R.S.)这个组织也还没有完全腐化。而且吉尔还天真地以为人们会对他们这些幸存者说的话深信不疑。
梦里总会出现和她一同逃出来的克里斯、巴瑞。而瑞贝卡则和她一起在秘密研究所的直升机停机坪焦急地等待着救援。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浑身是伤,并且发现脚下的建筑似乎即将崩塌。黎明时分的蓝白色亮光穿透包围着斯宾塞别墅的层层树木,只能听到划破寂静的那一声声直升机的轰鸣,这原本十分恼人的噪音此刻却让他们无比宽慰。有六名S.T.A.R.S的成员被徘徊在别墅里的怪物——由人类变化而成的丧尸以及其他动物——残忍地杀死了。要不是布拉德及时赶到,可能一个人也别想活下去。研究所很快便被炸毁。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的话,安布雷拉既可以销毁T病毒泄露的证据,又能让幸存者吉尔等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克里斯和巴瑞挥舞着手臂,布拉德则用急切的语气催促着。可明明知道时间紧迫的吉尔却还呆立在原地,试图弄清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安布雷拉制药公司是浣熊市繁荣发展的最大功臣,在经济领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但他们却在背地里进行生物兵器的研究,暗中制造了恐怖的怪物。而且还试图用威力强大的炸弹将吉尔等人赶尽杀绝。
对他们这些恶行的谴责很快便被逃出这个人间地狱的强烈愿望挤出了脑海。
即便犹豫,最多也只有三分钟时间。
轰隆!
吉尔回头一看,被炸飞的水泥和焦油块直冲天际,直升机朝西北方飞去。紧接着巨大的利爪便从洞穴里伸出,然后是头、嘴……
有着青白色皮肤的暴君纵身一跃,出现在停机坪上。吉尔和巴瑞联手也没能在研究所杀了它。暴君一个深蹲,然后猛地把身体向上一挺,敏捷地以无法阻挡之势朝他们冲来。
这是令人恐惧的生物。身高超过二点五米的人已不再是我们的同类。右手虽然还保持着与普通人相似的形状,但在左手的肩部却长着巨大的利爪。在其面部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类的特征,那薄薄的嘴唇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扭曲,让人感觉是直接在赤红色的肌肉表面拉了一条口子。性别不明的赤裸身体胸部有一团突出的湿润肿瘤,上面全是黏呼呼的血液,那是不断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克里斯举起贝雷塔瞄准那不断搏动的肉块扣动了扳机,五发九毫米子弹虽然切开了散发着恶臭的肌肉,但还是无法让暴君的脚步变慢。巴瑞大吼了一声“散开”后,所有人都朝不同地方向退去。吉尔刚把瑞贝卡推离危险位置,很快便听到巴瑞在两人背后将点三五七口径的子弹像风暴一般朝目标射去。直升机在两人头顶盘旋,吉尔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脚下的建筑物在不断发生爆炸。
两位少女也抽出武器开始射击,哪怕看到怪物将巴瑞猛摔在地上的恐怖情景,吉尔也没有让手指离开扳机。而当暴君转而逼向克里斯的时候,吉尔用尽手臂的力气将新弹夹插入贝雷塔中,一边开枪一边发出尖叫,即便有武器在手中,但那不断高涨的绝望与恐惧仍紧紧伴随着她。
怎么会这样?那家伙是打不死的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有一样东西被人从直升机里扔了出来。克里斯看准机会从暴君身边逃开,可在吉尔眼里只有将注意力转到她和瑞贝卡身上的巨大怪物。它那奇形怪状的身体上被打出了数个血洞,面对威力强大的子弹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吉尔立刻转身向前跑,视野的角落里是和她一样开始逃命的瑞贝卡。但吉尔很清楚,怪物的目标是她。吉尔?瓦伦蒂安的脸已经清楚地刻进了他那丑陋的脑袋里。
吉尔竭尽全力向前跑着。突然,直升机就像坠毁了一般,别墅也消失了踪影,她周围只剩下上万棵巨木和没有间断的声响。皮靴与地面撞击的声音、血液流动时那耳鸣一般的声音,还有自己那混乱的气息。没发出一丝响动,慢慢从后面靠近她的怪物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像死神一样冷酷无情。
队友们都死了。克里斯、巴瑞、瑞贝卡以及布拉德。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死了。暴君那巨大的黑影在吉尔的视野里不断蔓延,坚韧的利爪划破空气时的嘶鸣冲入耳道。很快,尖爪刺穿了她的身体,自己就快死了。
不要……
住手……
“不要!”
吉尔一下子睁开眼睛,嘴唇不停地颤抖,刚才喊出的词语在重归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响。那声音并不是惨叫,只是几声微弱的悲鸣而已。只有被找不到出口的噩梦束缚,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女性才可能发出这种悲鸣。
那名女性就是我。结果谁也没逃出来。
吉尔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松开枕头下那把装满子弹的贝雷塔,右手好像条件反射一般朝手枪伸去。这应该算不上是个坏毛病吧。
“其实这东西在噩梦里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她用寂寥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慢慢坐直了身体。这段时间她好像变得十分容易自言自语,有时甚至感觉这是保持神智清醒的惟一办法。微弱的亮光透过百叶窗照进这间昏暗的小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还在不停闪动,虽然她在心里很感激电池没有用光,但同时也注意到时间的流动比她想像得要快不少——马上就到下午三点了。六个小时的睡眠是她这三天里最长的一次。想到正在外面发生的那些事,她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些负罪感。她应该待在外面,自己明明还能为那些有可能得救的人做一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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