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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鬼怪公寓‧三】沉默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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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7:55 PM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8:23 PM 编辑

【小说书名】: 【鬼怪公寓‧三】沉默者

【小说作者】: 蝙蝠

【作者简介】:   

      我只写我想写的,不是为了尝试——

  不只是为了尝试,只是因为很有趣,

  为什麼不试试看没有试过的东西呢?

  为什麼要把自己吊死在同一棵树上呢?

  我想写爱情,所以我写了;

  我想写鬼故事,所以我写了;

  我想写有趣的变态,所以我写了......

  知道吗?

  时刻都在尝试不同东西的感觉,真的很有趣。

  ——但这可是长篇小说的大敌啊......(望天)

【内容简介】:

       欢迎参观《鬼怪公寓》--

  还记得那位连阴老太太都尊敬的沉默者吗?神秘的他,愈来愈焦躁不安,

      就像是找不到最重要的东西般;而一隻黑猫,将温家兄弟拖下了水,

      但是面对沉默者那种冷到水都会结冰的态度,两兄弟还要不要管事呢?

  公寓外头,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妹妹,也只有203号房的楚红那儿,

      可以收留她,可是,已经完全变成骷髏的林哲,是个大问题啊......

      而两人的人鬼之恋,又到底会不会善终?

  好戏开锣了......

  沉默者嘲讽地冷哼了一声,甩开两个女孩,一隻手掀开落在左眼上的头髮,

      冷笑:「好人,好人哪!」温乐源和温乐灃震了一下。

      沉默者的左眼已经没有了,只有一个深黑色的大洞,额头有个血洞,丝丝血迹小心地往外攀爬。

   「也有人,曾经很宠爱我,」他咬牙道,「可是那是因为他高兴,只要他高兴他就能把我宠上天去!

       可是後来呢?当他对我没有兴趣的时候,我就是这种下场!」

【小说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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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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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7:55 PM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7:57 PM 编辑

沉默者 之二

  几天之後的一个清晨,温乐源再次输掉了和弟弟的猜拳,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挠着前几天蚊子在身上留下的吻痕,愁眉苦脸地提着垃圾去倒。

  他刚刚打开公寓大门,眼前一花,两个纤细的身影就猛扑了上来。

  「亲爱的——」

  温乐源倒退两步,当发现扑到自己怀裡的是两个娇小可爱的美少女时,立马喜上眉梢,脑子裡瞬间转过无数关於罗曼史的可能。

  但是下一刻,他的心就以兴奋起来时一样的速度凉了半截。

  那的确是两个美少女没错,不过是十四、五岁的那种……他温乐源还没有飢渴到连对小孩子都动心的程度,就算想兴奋也兴奋不起来。

  「你们两个……幹嘛?」不过,再小也是美少女,温乐源努力收起凶神恶煞的本来面目,自认为亲切地问。

  两个女孩看了他一眼,杏仁似的眼睛霎时瞪大了一倍。

  「他就长得这麼凶狠吗?」棕色头髮的女孩问。

  「才不是!他长得才没有这麼强盗!」黑色头髮的女孩轻蔑地回答。

  温乐源气得浑身发抖。他收回前言,这两个哪裡是小美女!根本是两个没礼貌的小恶女!

  102房间的门开了,男孩抱臂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小姑娘冷冷地道:「你们又来幹什麼?」

  两个小姑娘捂着嘴娇笑起来,「你好死相哦——装什麼傻嘛,我们是来接您上学的啦!」

  她们一边娇笑,一边向他猛扑过去,男孩的身体和门框之间发出一声巨响,听来一定很痛。

  但男孩什麼也没说,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温乐源一眼,一手抱一个小姑娘,费力地走回房间去。

  温乐源很生气地看着这一切,心裡愤愤不平。什麼沉默者!分明就是个色狼……枉费他们这麼尊敬他!

  男孩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及时关门,一隻只有温乐源巴掌大的灰色小猫,从门内好奇地伸出了它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漂亮的圆眼睛看了温乐源好半天,圆滚滚的身体一扭一扭地爬了出来。

  这小东西长得极让人怜爱,眼睛大大的,耳朵还没有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折耳猫的血统,小爪子也胖乎乎地,看来母猫把它喂得不错。

  小猫在距离温乐源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温乐源,好像在判断他是怪物还是其他什麼东西。

  温乐源咧嘴一笑,蹲下身体,用没有拿垃圾袋的那隻手的食指,做出一个「过来过来」的手势。

  猫仔立刻放弃了警惕,兴高采烈地向他的手指爬去。

  到了即将碰到温乐源手指的地方,它又停了下来,用它天真、戒备的眼睛,看着那只会动的奇怪生物。

  温乐源又动了动指头,它立马扑了上来,用它尖利的小爪抱住那个会动的东西,构不成半点威胁的小细牙,在他的手指头上用力地啃。

  它啃的力道实在是太痒了,再看看它那麼努力攻击的模样,温乐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然而乐极生悲,他只顾着欣赏猫崽子憨态可掬的模样,却没有发现来自男孩房间门口处的强烈杀气。

  等他发现,已经是一团白影向他飞窜过来的时候了。

  「喵——呜!」

  「啊呀我的娘喂!」

  「喵嗷呜呜——」

  「别再抓了!我又没对你小孩怎麼样!救命啊——」

  那只发动突然袭击的白色肥猫,趴在温乐源的头顶上,照着他的脑门,发疯地留下保护孩子的爱的证据。

  几分锺後,温乐源倒地断气,看来暂时无法复活了,母猫才跳下他的身体,戒慎地叼起仍然懵懂的小崽子,迅速地跑回男孩的房间。

  男孩伸出头来看了温乐源一眼,回头。

  「你实在是……出手太重了。」他说。

  房间裡传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喵嗷声,似乎在强烈声讨那个受害者。

  男孩叹了口气,关门回房,半个小时後,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才的两个女孩跟在他的身後,一人提着他的书包。

  公寓的门口丢着一隻黑色的垃圾袋子,刚才那位可怜的受害者不见踪影。男孩想了想,上前把垃圾袋捡了起来。

  「不要帮他吧!」两个女孩齐声抗议:「那傢伙不是好人!」

  男孩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他不是好人,刚才它就死定了。」

  「哦……」女孩们应的声音很齐,但是表情颇不以为然。

  ***

  楼上的202房间,受害者又躺在他的床上品嚐伤痛去了。

  「我说,你又是怎麼回事……」温乐灃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无奈地问。

  「我恨沉默者!」温乐源痛苦地大吼。

  「沉默者不会随便就攻击人,而且……」温乐灃点点他血红道子纵横交错的脑门,「这种爪印,怎麼看也不像是他弄的……」

  如果是沉默者的话,岂止是小爪印而已,恐怕连脑浆都给你扒出来……不过,这句话不能说,说了的话,温乐源就更难从打击中站起来了。

  「当然不是他!是他指使他手下干的!」温乐源叫。

  「好了好了。」温乐灃拍拍他,「说不定,他的手下爱上你了呢。」

  「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温乐源跳起来叫。

  温乐灃摸摸他的脑袋,就像在摸一隻发怒的狗,「其实,你就是不想倒垃圾是吧?不让你去了,以後我去,这总行了吧?」

  「我不是——」温乐源的表情显得怨懟万分,不知道是针对温乐灃的话,还是他好像摸狗的动作。

  「不过……」温乐灃根本没听他说,转身走到窗前,看着和两个女孩一起消失在视线中的沉默者,「我很好奇,这一次的沉默者,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都没关係!」温乐源兴趣缺缺地爬起来,到浴室去照镜子,然後惨叫:「我英俊又有男人味的脸啊!该死的母猫,我和你誓不两立!」

  「不是你抓了它的小孩吗?」

  「是它小孩一直黏在我身边的!」

  「你长得太像强盗了。」温乐灃平淡地指出事实。

  温乐源在浴室中暴跳如雷。

  ***

  温乐灃说话算话,後来几次倒垃圾的行动,果然没有再让温乐源进行,不过,他也没有再遇见沉默者。

  就在他连倒五次都没有再碰见沉默者,準备考虑再恢复温乐源倒垃圾的义务时,却忽然发生了一点小事,让他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某个晚上,他正準备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发现102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裡面的灯明晃晃地亮着。

  这样实在是太招蚊子了,他在倒垃圾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那个房间的住客。

  即使他是沉默者,面对蚊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更何况,现在这种季节的大花脚蚊子……

  他在犹豫中慢慢走上楼梯,刚上了三级又很快下来,走到了男孩的房间门口。

  虽然做好了準备,但是,当站在102门前的时候,他还是被裡面的景象惊得呆了一下。

  房间内,书桌上、电视机上、衣柜上、鞋架上、床上、椅子上——当然还有地板上,到处都是各种颜色、各类品种、大小各异的猫!

  这些猫都长得很漂亮,毛色光亮,眼神锐利。

  当发现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它们全部都竖起了耳朵,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几十双猫眼中透露出一种刻骨的敌视,令人後背发冷。

  被那种目光注视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即使对方是猫也一样。

  温乐灃很想後退,但是,他并不瞭解猫科动物,不知道如果现在後退的话,会不会引致猫群的攻击。

  但他也不能就这样一直与猫群对视,否则会被视为挑衅,同样会受到攻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猫群并没有与他长久对视,几秒锺後就移开了视线,就像什麼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舔毛、洗脸、睡觉、打闹……

  温乐灃鬆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看看房间裡其他东西的情况。他四处巡看了一圈之後,终於确定沉默者不在这裡,但为什麼房门会开着呢?

  不管这次的沉默者是「什麼」,他都至少应该很瞭解「人类」的规则了。像这种不管不顾就离开的行为,似乎不应该是他会做的事情。

  除非——发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他尝试着缓缓地往内行进,这裡不是他能管的範围,但是,这间房屋的主人是沉默者。对他来说,沉默者终究是很神秘的,他不想干涉沉默者的生活,但却忍不住好奇着沉默者看似神秘的外衣。

  屋内的猫群在他踏入第一步的时候,又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依然是那种警戒的目光,但是并没有维持很久,等温乐灃眨了一下眼之後,那些猫又开始了自己的活动,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入侵。

  温乐灃试探着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猫群没有再向他发出敌意的资讯,看来是真的默许了。

  窗下的一隻纸箱内,发出了「嚓嚓嚓嚓」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用指甲使劲地刮箱底儿。温乐灃绕过三隻混战的猫,又躲开一隻打滚的猫的尾巴,走到纸箱处想看个究竟。

  原来,纸箱中竟有六隻花色各异的猫仔,以及一隻正用舌头为其中一个小猫做清洁的母猫。

  他没有见过那只行兇的母猫,不过,以温乐源形容的模样来看,应该就是它了。

  而箱子角落处正与另外一隻小黄猫打架的灰色小猫,从它的颜色和活泼程度看来,应该就是导致温乐源受伤的罪魁祸首……

  不过……很奇怪,这一窝六隻小猫,只有那只灰色的是耳朵折下的,其他小猫的耳朵都竖得直挺挺地,很是活泼。

  温乐灃试着缓缓地伸出手去,并一边对母猫友善地微笑。

  母猫一直盯着他的手,但却没有跳起来威胁他的意思,就是那麼看着,似乎很好奇他想幹什麼。

  他终於将手触到了小猫,托着它的四隻爪子,把它托了起来,小猫温柔地喵呜了一声。这隻小猫由於耳朵是折下的缘故,小脑袋显得圆圆的,很可爱。

  但是,它那对耳朵折得不太自然,应该不是天生的折耳,而更像是……

  他动了动小傢伙的其中一隻「折耳」,那只耳朵被他拨拉起来,又软软地耷拉下去,转个方向的话,可以看见它的耳背上,有着极为清晰的折断痕迹。

  这隻小猫……不是天生的折耳猫,而是被人强行折成这个样子的!

  小猫对这个高度好像有点害怕,在他观察它的时候,小爪子一直紧紧扒住他的手指,嗷呜嗷呜地叫。

  母猫看来有些不安,温乐灃立刻把小猫放回母猫身边,母猫用力地舔舔它,好像在确认它没有什麼问题。

  舐犊情深,果然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风景,温乐灃忍不住微笑。

  窗外传来「噠噠噠噠」的急促跑步声,随即公寓大门被什麼人狠狠地撞开,发出「匡当」一声巨响。

  温乐灃慌忙跳起来,跑到门口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麼事。

  撞开门的人是沉默者,他浑身上下湿淋淋地滴着水,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白色的衣服和裤子上都是血,和他身上的水,一起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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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7:56 PM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7:58 PM 编辑

他没有看见温乐灃,撞门进来之後,逕直便衝向了阴老太太的房间,在她的房门上用拳头用力地砸。

  「老太太,老太太!救命,救命啊!老太太,开门!老太太!救命啊……」他一边砸门一边哭,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到怀中那一团东西上,像是快要烧了起来。

  他敲门的力道极强,几拳下去,门板就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眼见就要裂开了。

  温乐灃上去拉住他,对他叫道:「别敲了,姨婆她今天有事没在家!发生了什麼事?能不能和我说——喂!不要敲了!」

  温乐灃把他扳开,他又扑了上去,再扳开,又扑上去……

  如此迴圈了几次之後,他骤然一挥手臂,温乐灃只觉得胸口一闷,强大的风压向他强推过来,他的身体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上了身後的什麼东西。

  咦?不疼,难道——他爬起来回头一看,温乐源正被夹在他和墙壁之间,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翻白眼。

  「哥!」

  「臭小子……」温乐源缓过一口气来,骂道:「你[粗俗词语过滤-#0043],什麼时候变得这麼重的……」

  「从我成年开始。」温乐灃用力地把他拽起来,「你甭管那麼多了,先看看沉默者怎麼回事!」

  沉默者左面的头髮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一隻眼睛,没有被遮住的另外一隻,发出了幽暗的蓝光,瞳仁变得狭长,眼瞳的花纹就像是……

  温乐源和温乐灃忽地眼前一花,同时感觉到腹部骤然的压力痛楚,两人大叫一声,轰然後退,先後撞上了身後的墙壁。

  他是怎麼出手的……兄弟二人同时痛苦地想。

  沉默者的左手,一直抱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只有一隻右手可用的他,是用什麼方法同时攻击他们两个的?

  两人还没能想出其中的缘故,眼前便一花,沉默者的身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下一刻,他已跃至他二人面前,右手置於温乐源额顶似欲前推。如果这一下被他推中,温乐源即使不死,也必然重伤!

  然而刚才沉默者的一击,让兄弟二人全身的运动神经都麻痹了,歪斜靠坐在地上的他们,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更何况反抗?

  眼看温乐源就要被一击爆头,温乐灃心中大急。

  「哥!」

  没有办法了……只有……他勉强将力量往左手猛贯下推,魂魄乍然脱出,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默者的手臂一推。

  沉默者的能量轰地打到了墙上,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兄弟二人的身体被劲风「呼」的一声吹倒。

  温乐源总算能动了,一把抓住温乐灃的身体,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大门口,回身对沉默者怒喝。

  「你是沉默者!所以我们尊敬你!」他吼的声音很大,却没有底气——任何人在力量如此之强的对手面前,都会没底气的,「但你这是幹什麼,我们又没惹你!」

  沉默者没有回答,他身上的力量又再度聚集了起来,似乎想对他们再来一次。

  温乐源暗暗叫苦,一边琢磨着哪个逃生路线,才能躲过这位莫名其妙的催命鬼,一边努力地想,沉默者是不是该有什麼弱点……

  黑色光轮笼罩了沉默者的整个右臂,看来不打死他们,是绝对不会甘休的。

  无路可逃的温乐源,把温乐灃的身体推到了身後,自己闭上眼睛仰着脸等死。温乐灃的魂魄落在温乐源的身前,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挡住沉默者这沉重的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两条影子从门外嗖地越过温家兄弟二人的头顶窜入,隔在了他们与沉默者之间。

  「喵——嗷!」

  「喵——呜!」

  那是两隻不大的半成年猫,一隻棕色,一隻黑色,衝着沉默者凶相毕露地嘶叫。沉默者全身的杀气,在看到它们的时候,立时消散了许多。

  「……你们来幹什麼?」

  棕色的猫开口道:「是婆婆让我们来的,她说你最近不够稳定,果然如此!」

  「用不着你们管我!」沉默者沉声道。

  「用不用我们,你自己知道。」黑色的猫转回头来看着温家兄弟,道:「他伤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回……回去?

  把人打了一顿〈差点打死〉,现在一句对不起,就让他们乖乖滚回家去?温乐源的火又冒上来了。

  「这算什麼事儿!我们又不是你们的出气筒,用完就可以说声拜拜,你们滚吧!我要求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黑猫唰地直立起前爪,转眼间化作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指着温乐源大骂:「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算什麼东西!配跟我们追究这种事情吗?」

  她就是那天号称要「接沉默者上学」的两个女孩之一,其中一个是她的话,那麼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那只棕色的猫了。

  「原来是你!」温乐源挽起袖子回骂:「不要以为你成精就怎麼着了,我们尊敬沉默者,可不怕你!」

  「你活腻了!」

  「想杀我吗?来呀!老子在这儿等你杀!」

  那厢吵得天昏地暗,温乐灃只作没听见,回到自己的身体後,稍微活动几下,便向仍抱着那东西坐在地上的沉默者走了过去。

  棕色的猫拦在他的面前,他笑一笑,向它伸出一隻手。

  「不放心的话,上来。」

  它犹豫一下,跳上他的手,顺着胳膊爬上去,在他的肩头蹲踞了下来。

  沉默者身上的血迹,似乎已经干涸了。

  他看看自己血迹斑斑的手,露出想哭又哭不出来的哀慟神情,轻轻地、轻轻地将手覆盖在怀中血肉模糊的东西上,微张的嘴唇微微地颤抖。

  温乐灃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左手缓缓地伸向他怀裡的东西。沉默者猛然抬头,目光淩厉而凶暴。

  温乐灃努力地向他露出「我绝不伤害它」的表情,直到他目光中的杀意逐渐减退,这才小心翼翼地触摸到了他想摸的东西。

  那是一隻杂色的猫,全身湿漉漉地,小小的身躯非常冰冷,明显已经死了,但是,它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僵硬,看来死的时间还不长。

  他伸出双手,想将猫尸从沉默者手中托起。

  沉默者驀地张开嘴,露出一口细白的獠牙,恶狠狠地向他「哈——」了一声,那模样看来,就和一隻被激怒的猫没有两样。

  「放开它。」温乐灃尽量放柔声音,道:「难道,你想把它的骨头也抱断吗?」

  沉默者狭长的瞳孔微微地放大了些,凶狠的表情逐渐淡化,低下头,紧咬着牙,像在极力忍耐着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还是个小孩哪……温乐灃在心中叹了一声,从他缓缓鬆弛的手中托起了猫尸。

  它死得很惨,後腿、尾巴和小半个下身,已经被压成扁平,本应炯炯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而微微地张着,舌头伸在外面,像要构什麼却构不到的样子。

  虽然已经想到有可能是很重的伤害,否则沉默者不会如此愤怒,但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凄惨!他愣愣地托着那具小小的尸体,不禁心中一酸。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攻击我们的,对不对?」

  如果是他的话,也同样会如此发狂的。

  沉默者抱住了脑袋,低低地啜泣起来。

  「不要装得好像……都知道一样……」他压抑着低泣,狠狠地道:「你们懂什麼!知道它受了多大的罪吗?知道它怎麼死的吗?别在那儿假慈悲了!别在那儿……别在那儿……」

  ***

  在人类眼中,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件。

  护城河的桥上,一隻猫被压断了小半个下身,趴在路中央奄奄一息地哀叫着。围观者有很多,汽车司机也下来了,气哼哼地猛踢了已然重伤的它一脚。

  「妈的!真晦气!」

  旁人七嘴八舌地谴责他,「你怎麼能踢它!」

  「就是呀,看这儿本来就都是血了!还踢!」

  「看你把公共场所弄这麼脏!」

  「太不文明了!」

  「还不快把它拿到垃圾堆扔掉!」

  大家都很干净,都很爱护市容,可是没有人听见,巨人脚下那小小生命的哀鸣。

  司机终究是无赖,没有以文明的标準,把猫扔进垃圾堆,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人们一边用语言严正地鞭挞着他,一边慢慢散去,留下那一滩血和半隻猫,等待环卫工人的处理。

  它微微张开眼睛,发出嘶哑的喵呜声,它不明白自己为什麼这麼痛,不明白自己为什麼想睡,更不明白自己为什麼越来越渴。

  它想喝水,护城河的水声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它触不到,它只能听着水的声音,人群繁忙穿梭的步伐,等待自己最後的生命慢慢逝去。

  ***

  「你们不是总说自己是万物之灵吗?你们不是总标榜着万物平等吗?为什麼一个人受伤有千百人来救,一隻猫受伤,就该这麼活活等死!」

  他双手聚起了强劲的气,棕色的猫跳下温乐灃的肩头,化作棕色头髮的女孩,和黑色头髮的女孩同时扑来,一边一个扣住他的双手。

  「轰」的一声,沉默者的双手手腕俱皆没入墙壁中,在墙上留下了两个大洞。

  「冷静点!那不是这两个人的错!」

  「不是他们的错!」沉默者嘶吼,「那我们又有什麼错!它又有什麼错!为什麼没有人救它?为什麼连一个愿意帮帮它的人都没有!」

  他拚力挣了挣,却挣不开那两个看来十分柔弱的女孩,「你们可以为了一隻猫身上『可能』带有的病毒,就把我们全市的同类统统打死!我们又犯了什麼错?

  「不是我们爱接近你们!不是我们喜欢在城市生活,是你们把我们带到城市裡!消去我们的野性,拔掉我们的指甲,除掉我们的戒心,让我们失去独自生活的能力!

  「然後,一句『你们太影响市容与文明的世界不符』,就『人道』地把我们都杀光!这也都是我们的错吗!啊?你们倒是说句话来反驳我啊!」

  双手被制,他一脚踢了上去,正中温乐灃的胸口。

  温乐灃的身体被踢得倏然滑退几步,仰面倒在地上。

  也许是沉默者已经发泄了大部分怒气的缘故,这一脚踢得并不重,但他却觉得胸口有些隐痛,就像想吐血却吐不出来的那种痛苦的疼痛。

  温乐源赶来扶起他,粗獷的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但却没有向沉默者发难,只是按在弟弟的胸口道:「没事吧?有没有断?」

  温乐灃摇了摇头。

  「你恨我们全体……我无话可说……但是……」他深吁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混蛋,总有好人的……」

  沉默者嘲讽地冷哼了一声,甩开两个女孩,一隻手掀开落在左眼上的头髮,冷笑道:「好人,好人哪!」

  温乐源和温乐灃忍不住震了一下。

  沉默者的左眼已经没有了,原本该是左眼的地方,有一个深黑色的大洞,他的额头有一个小小的血洞,丝丝血迹小心地往外攀爬。

  「也有人,曾经很宠爱我,」他咬牙道:「可是那是因为他高兴,只要他高兴,他就能把我宠上天去!可是後来呢?当他对我没有兴趣的时候,我就是这种下场!

  「你们对自己以外的生物的爱,总是有条件的限制,而天生的不平等,却让我们对这一切无法抗争,而只有承受,无论是爱也好,是伤害也好。

  「当你爱的时候,我们就是天使,等你不爱的时候,我们就是恶魔,被你们虐待,被你们随意丢弃,我们在你们关闭的门外哀哀呼号,却只能得到你们冷冷的白眼。

  「那是我们的错吗?是我们自己不思进取吗?让我们失去进取的能力的是谁?是谁又把我们丢入了我们无以生存的世界去?你们要负责!你们所有的『人』都要负责!」

  温乐灃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千万之众的小小生命所发出的质问,如果可以,他不想再接触沉默者那可怕的眼神。

  他觉得很心虚,很羞愧,无言以对。

  沉默者哼了一声站起来,道:「知道你们为什麼必须尊敬所有的沉默者吗?」

  温乐灃和温乐源默然,原因不是不知道,但是……

  「因为我们放弃了自己的族群而成为人类,那是对你们来说……无法想像的屈辱!」

  他走到温乐灃面前,弯腰夺过那具小小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女孩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温乐灃捂着胸口,那裡的隐痛似乎愈加明显了。

  「没事吧?」温乐源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紧张地问。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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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8:00 PM 编辑

沉默者 之三   上

  沉默者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变得更加恶劣,当然也没有变好,只是比以前更冷漠了些。

  那天晚上他额头和眼睛上的伤,等第二天温乐灃他们再遇见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伤口的地方完整无缺,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那是它「死」之前的伤痕吧,所以在他「依然做为沉默者」的时候,伤痕便消失了。

  阴老太太最近每天都出去,温家兄弟想找她问个事也很难,连吃饭都找不到人影,他们二人不得不又开始强咽温乐灃那奇差无比的手艺。

  上次老太太不在家,兄弟二人连吃了几天的麵条,现在的温乐源看到麵条就头疼,一筷子面嚥下去,那表情就好像吃到了毒药一样。

  「我现在看到长条的东西就噁心……」温乐源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碗裡白森森的面说。

  说实话,温乐灃也不想吃了,但是除了这个,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麼。

  而且,他们的工作是有则有,无则几个月一单生意都没,要现在就奢侈一下的话,到时候连面都吃不起了,怎麼办?

  「那你想怎麼样?」饭难吃,心情就不好,温乐灃很不高兴地反问他。

  「其实咱们的存款,还够咱们吃一个月的火锅……」

  「那是战略储备,别妄想了。」

  「可是……」

  两人正说话时,内套间传来喵喵嗷嗷的声音,就像有一隻猫跳进来了一样。

  「啊!厨房还有肉!不会让猫吃了吧?」温乐源跳起来三两步跑到厨房,奇怪的是,一目瞭然的小小厨房中,什麼也没有。

  温乐灃也进了厨房,同样没有找到什麼东西,不过,他并没有局限於房间内部,而是拉开了其中一个毛玻璃的小窗户,指着窗外道:「别找了,它在这儿。」

  温乐源一扭头,吓了一跳。

  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的肥胖黑猫,立着前爪趴在他们的纱窗上,正瞪着溜圆的眼睛往裡看呢。

  「喵嗷呜——」

  另外一边的小窗没有关,它的声音从双层玻璃的缝隙中而入,当然会被听成是在这房间裡叫的……

  温乐灃拉开纱窗,黑猫前爪落地弓起身体,衝他又是喵喵嗷嗷地叫了一通。很可惜,他一句都没听懂。

  「哥,它好像想和我们说什麼。」

  温乐源看着黑猫那肥硕的身体,神情严肃地托着下巴,好像在想什麼重要的问题。

  「怎麼了?你听懂了?」不是吧,他以前怎麼不知道,温乐源还有这门本事?

  温乐源想了好几分锺,忽然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它就是那天晚上和我吵架的猫!」

  温乐灃倒地不起。黑猫大怒,连背上的毛也竖了起来,对着他嗷嗷嗷嗷地猛叫。

  「你叫也没用!」温乐源神气地说:「谁也不会接受你的申诉的,回家去吧!」

  「喵嗷嗷嗷嗷嗷——」

  「……我认为,它绝对不是来申诉你踩它的那一脚的。」

  「那是为什麼?」温乐源惊讶地反问。

  他无言地看着哥哥,你以为谁都像你似地睚眥必报吗?

  黑猫显得很烦躁,在窗台上踱来踱去,不断嗷呜嗷呜地叫,奈何温乐源兄弟根本不懂猫语,只能傻傻地看着它在那儿转,就是不明白它想幹什麼。

  「你幹嘛不去找沉默者?」

  黑猫厉叫两声,算是回答。

  「也许,它找不到沉默者。」

  见怎样也无法与他们沟通,黑猫更淩厉地叫了几声,竖起尾巴,转身,无声无息地跳到公寓外法国梧桐的枝幹上,回头「喵呜」叫了一声。

  「它什麼意思?」

  「也许它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它走。」

  黑猫展开身体,又腾地跳到了一楼窗户上方的狭窄平台上,随即跳下窗户,往巷外跑去。

  温乐灃一条腿踏上了窗台,温乐源拽住了他的领子,「你幹什麼!」

  「快点追它,否则来不及了!」

  「可这是……二楼!」

  「才二楼!」

  话未说完,温乐灃已经跳出视窗,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温乐源手上,温乐灃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连身体一起跳下去了。」

  温家兄弟一前一後地跟着黑猫接连跑过几道街口,黑猫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狂奔。街上的车太多了,它的身体几次与飞驰而过的车轮惊险擦过,只差了几公分,就有可能被压成那天晚上的猫一样。兄弟二人几次都忍不住替它心惊胆颤,觉得再这麼来几次,他们的心臟肯定就要出问题了。

  「它是想死是不是!」温乐源气愤地说:「怎麼能这麼乱跑?」

  「也许,它是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温乐灃边跑边回答。

  「它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温乐源很不爽。

  温乐灃没带身体,可是他带了!跑了这麼远,他简直喘得要命,前面那两个〈猫+魂魄〉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让人愤慨!

  又穿过一个繁忙的街口,黑猫钻入了一条步行街中,温家兄弟也紧跟了过去。

  步行街的人太多,他们几次都失去了黑猫的小身影,不过,每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猫又会从不知何处钻出来,出现在他们视线範围之内。

  黑猫跑了很久,终於在一家首饰店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不时地舔舔自己的後爪。

  「它……不会是想让我们给它买首饰吧?」温乐源和黑猫一样呼哧呼哧地喘气,瞪着眼睛说。

  温乐灃没理他,左右看看,在台阶的另外一边蹲了下来。

  「哥,你看这裡。」

  温乐源过去,伸头一看,吃了一惊。

  「这是怎麼回事?」

  在台阶下的一个小小凹槽中,挤挤挨挨地藏着三隻骯脏的狸花幼猫,它们加起来还没有温乐源的手掌大,眼睛也没有睁开,看来刚出生还没有几天。

  「这麼小……母猫?母猫呢?」

  正常情况下,母猫绝不会离开这麼小的幼猫太远,难道是……温乐灃的目光划过继续舔着自己後爪的黑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麼肥的猫,极有可能是被人做过绝育的太监,而且,看来它与小猫并不太亲,应该不会是小猫的母亲。

  他伸出手,将那三隻已经叫声微弱的幼猫,掏出来捧在手心裡。

  「你打算养它们?」温乐源问。

  「你反对?」温乐灃用「你是禽兽」的目光鄙视地看他。

  「我哪儿敢……」

  见他们已经救起幼猫,黑猫嗷嗷呜呜地咕嚕了几声,只用三条腿一蹦一蹦地準备离开。

  温乐源这才发现,它左边的後爪翘得高高地,爪垫裂开了一道血口子。

  刚才带领他们之前,这只爪子应该还没有什麼问题,这麼说,应该是刚才在街上狂奔时,被什麼东西划破的。

  「喂!你不去我们家吗?再这麼下去,你的後腿可就不能用了。」

  黑猫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跳。被刻意蔑视的温乐源愤怒了,一步跨上去,拎着它的顶花皮给提溜了起来。

  「好了,跟我上医院去。」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被激怒的黑猫死命地挥舞着爪子——不过,它也就只能空挥而已,根本构不到温乐源的手,硬是被他这麼一路拎走了。

  兄弟二人将小猫和那只黑猫,弄进了附近的兽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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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结果,小猫们的营养还不算太差,表明它们母亲离开的时间不是很长。

  不过最近天比较凉,没有母猫,它们有些受凉,所以才会显得比较衰弱,只要进行适当的保暖就没有问题。

  小猫是没问题了,问题是那只黑猫。它精力太过旺盛了,从一看到医生就开始又惨叫又抓挠,在兽医院裡上窜下跳,宁死不肯上药。

  兽医加助手再加温乐源三个男人,在诊室内和它一起上窜下跳、团结合作、围追堵截才好不容易按住它,给它的爪子做了处理,又打了一针。

  在他们料理它的期间,它那尖利的叫声又刺耳又恐怖,如果不知情的从外面听来,八成还以为他们是专程来杀猫的……

  听从医生的劝告,二人在宠物商店买了一些幼猫们的必须用品才回家。

  一路上,小猫们的情况不算很差,不过,後腿被包得层层迭迭、脖子上又套了个伊莉莎白颈圈的黑猫,显得非常非常不爽,前爪挂在温乐源的衣服上,一脸受害者的悲愤表情。

  不过,温乐源显得很高兴——因为他终於报仇了。

  二人四猫慢慢地走回绿荫公寓去,街上人来人往地很热闹,黑猫不爽归不爽,倒是没太闹,只是爪子紧紧勾着温乐源的衣服不松。

  一辆被遮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从他们身边轰然穿过,黑猫扭头看了一眼,忽然开始大力挣扎起来,温乐源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制得住它。

  「喵呜!喵嗷嗷呜!嗷呜呜呜……」它的声音就好像在说什麼,可惜,温乐源他们无论如何也听不懂。

  「这是怎麼回事?」温乐源一边抵抗它的爪子一边问:「它就好像发疯了一样……喂!不要再抓了!」

  黑猫持续尖叫着,温乐灃的目光追随着那辆消失在视野中的卡车,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

  正如兽医所说,这几个小傢伙算是体质很不错。当他们给那三隻喂完奶粉,安置在箱子裡之後,三个小东西就开始闭着眼睛在垫子裡爬了。

  「很健康。」

  「的确是,很健康。」

  「喵,喵呜呜——」

  伸着头往箱子裡看的两个人,同时向扒着箱子也往裡探头的黑猫看过去。

  那个防止它舔舐後腿的伊莉莎白颈圈很妨碍行动,再加上只有一隻脚可以支撑,所以它扒在箱子边缘没多久,就直挺挺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现在可是残疾『人』!」温乐源幸灾乐祸地按它的脑袋,「一时半会儿别想好!嘿嘿……」

  黑猫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头,温乐源高声惨叫。

  「活该。」温乐灃摇头,晃了晃肩膀,即使刚才是离体的状态,但跑那麼远,那麼快,对他这个很少锻炼的身体,还是有些负担的。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温乐灃一边应,一边爬起来去开门。

  来访者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看着对方棕黄色的眼睛,他一时间竟有些傻了。

  「沉……沉……沉……」还从没见过沉默者愿意主动和人类打交道的……

  「真对不起,冒昧打扰。」沉默者的声音很柔和,比起那天晚上的狠厉,简直判若两人。

  「啊……啊,哦,没关係没关係,不打扰!」温乐灃慌忙错开身体让他进来。

  沉默者脱掉鞋,赤脚往屋内的那只箱子走去。温乐源仍然在与黑猫进行殊死搏鬥,没功夫和他打招呼。

  箱子裡的幼猫无忧无虑地四处爬着,忽然一座山一样的手,隔挡在了其中一个的面前,它嗅一嗅,伸展短腿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沉默者托起它,让它的小身体与自己的嘴唇相贴,幼猫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不安地动来动去。

  「我们还没给它们除跳蚤呢,今晚他八成得被跳蚤咬死……」温乐源小声说。

  「喵呜呜呜呜……」黑猫好像很明白似地回应他。

  「你明白我在说啥?」温乐源讶然。

  黑猫的回应,是五道血红的爪印。一人一猫再次开战。

  ***

  「你们是在哪裡发现它们的?」他问。

  「步行街那裡。」温乐灃回答。

  幼猫又被放回垫子上,肉团儿似的身体,又开始伸着脖子到处爬。

  「最近我们的同类,有很多都在这一带失踪了。」

  黑猫正给温乐源毁容的爪子,忽然停了下来。

  「累计大概有好几百个,现在投诉说它们亲属和邻居不见的同胞,每天都会有十几个。

  「可是,我对它们可能所在的地方,都完全没有感应,最近派出两名使者去查探,结果也没有回来。」

  使者……温乐灃和温乐源的脑海裡,浮现出那两个小姑娘的面容。

  「这几个小孩的母亲,应该也是由於同样的原因而失踪的,但是,它们实在太小了,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麼事。你们知道吗?」

  温家兄弟摇摇头——不过,很快地又点点头,温乐源把黑猫举到他面前道:「是它给我们通风报信,我们才知道那三个小东西的事儿。你问它,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者看了它一会儿,抬头道:「这是什麼?」

  「这是什麼?」温乐源忘了所谓「尊敬」的碴儿,叫道:「这是你的同类啊,猫啊!认不出来吗?」

  沉默者皱起了眉头,「不要胡说,它才不是我的同类。」

  温乐源左瞅瞅,右瞅瞅,忙把猫脖子上的伊莉莎白颈圈拿下来,推到他面前,「你看!的确是你的同类吧?」

  「不要开玩笑了!」沉默者生气地按着黑猫的鼻子把它推开,「它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怎麼可能是我的同类!」

  温乐源和温乐灃都呆了一下。

  「那……那你不是因为它的关係,才到我们房间来的吗?」

  「我是感觉这裡有幼猫,才上来的。」

  「……」

  沉默者是猫又不是猫,他判定自己同类的方法,当然和人类不同,既然他说这只黑猫不是猫,那麼,它就必定不是猫。

  可是……如果它不是猫,那又是什麼东西?会爬树的狗吗?

  「可是,那天晚上——」温乐源指手画脚地道:「你不是还说我和『猫』吵架怎麼着了?现在又忽然不认了,是怎麼回事!」

  「是吗?」沉默者看了看那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用圆圆的猫眼与他对视的「非猫」,道:「那就肯定不是『同一个』了。」

  没有得到什麼有价值的线索,沉默者很快地告辞离去。

  温乐源给撕扯自己後腿绷带的黑猫,又戴上伊莉莎白颈圈,把它举到眼前。

  「不是猫?那你是啥?连沉默者都听不懂你的话,难道,你还会是个外国猫?」

  「不是吧!」温乐灃又拿着眼药水瓶子给小猫餵奶,说道:「沉默者的语言只有种族界限,不该有地域界限才对。」

  「我们不是也听不懂义大利语?」

  「你又不是沉默者!」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现在争论这个没有什麼意义。既然沉默者听不懂它的话,那麼,他们也就无从瞭解它「似乎知道的某些情报」了。

  到底小猫们的母亲发生了什麼事?为什麼这附近会有这麼多猫失踪?他们当然也和沉默者一样,没有丝毫的线索。

  黑猫的後爪包得很厚,不过伤得不是太严重,几天後,它脖子上的项圈和後腿的绷带就可以去掉了。小猫们也长得不错,才过了几天的时间而已,温乐灃就把它们喂成了球状。

  沉默者偶尔会到他们的房间,与其说是做客,不如说是审查小猫的情况,而且看来,对於结果是基本满意的。

  不过,他依然不认为那只黑猫是他的同类,每当黑猫想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就按着它的鼻子,把它推到一边去。

  根据沉默者的说法,他的两名使者依然没有下落,而这附近的猫也依然在继续失踪,失踪的投诉,从每天几起甚至几十起不等。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隻猫知道那些失踪的同胞都到哪儿去了,这对於在这城市之中拥有百万之众的猫来说,的确是一件太不寻常的事情。

  沉默者似乎是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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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者 之三   下
  有几次他在温乐源他们房间裡的时候,刚听到一点些微的动静,就猛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也不管街上人类的尖叫和惊讶的眼神,一口气跑出很远,很久很久以後,才慢慢地走回来,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破得不成样子。

  「我总觉得,沉默者知道一部分的事情。」温乐源躺倒在地板上,黑猫端正地坐在他的胸口,盯着窗外唧唧喳喳的鸟流口水。

  「什麼叫知道一部分的事情?」幼猫早已睁开了眼睛,不过,身子当然还是圆滚滚地,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

  温乐灃弹了它们的大脑袋一下,它们喵咦咦咦地显得很不高兴。

  「你难道没发现?」

  「发现什麼?」

  「他每次跳出去……都是因为外面有卡车的声音。」

  「卡车……」温乐灃皱眉,「卡车怎麼了?」

  「一次是因为卡车,无所谓;两次是因为卡车,算巧合;可是,三次、四次、十次、八次都是因为卡车,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要这麼说来,事情的确有些蹊蹺。卡车和失踪的猫能有什麼关係?总不可能所有的猫都在……

  温乐灃忽然坐直了身体,温乐源也忽地坐了起来,他胸口上的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了一边。卡车裡——是猫!

  温乐源一把揪过了黑猫,把它拎到自己眼前,「你那天不是还对着一辆卡车叫吗?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麼!喂!说话!」

  他拎着黑猫死命地晃,黑猫的小身体在他的手中悠来荡去,大约是很不舒服,伸爪气愤地给了他一下,温乐源抱着手腕惨叫。

  「你就不能不要幹这种傻事……」

  「我跟你誓不两立!」温乐源叫嚣。

  黑猫悠闲地踱到温乐灃面前,温乐灃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舒服地瞇起眼睛,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

  「既然沉默者说你不是猫,你就一定不是猫。」温乐灃挠挠它的脖子,发现它竟睁开了一隻眼睛,瞳孔中发出晶亮的光,「而且,我总觉得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对不对?」

  黑猫呼嚕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係,我只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黑猫的两隻眼睛都睁开了,然而,那种愈加晶亮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便又变得好像一隻普通的猫一样。

  「第一,那天你对着那辆卡车叫,是不是因为那上面有猫?」

  「喵——呜。」黑猫回答。

  「有多少?」

  黑猫沉默了。

  温乐源爬过来揪它的耳朵,「快回答!否则严刑伺候!」

  黑猫转头在他的手掌上咬了一口,温乐源大叫。

  「哥你能不能到一边去!别在这儿打扰我们!」温乐灃恼火地说。

  温乐源做出晴天霹靂的表情,伤心地躺到了角落裡,「原来你嫌弃我了……它已经代替我的位置了……这裡已经不是我可以待的地方了……我被伤透心了……」

  温乐灃真想在他的脊樑骨上踩两下……

  把温乐源当成隐形人,他继续问道:「刚才的问题你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上面的猫很多?」

  「喵呜。」

  「你知不知道那辆卡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喵呜,喵呜,喵呜。」黑猫摆摆头又摆摆尾巴,在原地转圈,然後将尾巴盘坐下来。

  「你也没有找到,是吗?」

  「喵呜……」黑猫的模样显得有些沮丧。

  「最後一个问题……你接近我们,就是为了那些被抓走的猫,对不对?」

  黑猫这次没有特别的回应,只是歪了一下头,喉咙裡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

  「奇怪?」这算什麼反应?到底是还是不是?

  黑猫没有再回答他的问话,竖起尾巴,一摇三晃地向温乐源扭过去。

  温乐灃看着它的背影,心中的疑团愈来愈深。

  ***

  深夜,202房间。

  温乐灃在自己的床上,裹紧毛毯缩成一团,温乐源四仰八叉地躺着打呼嚕,一条腿压在旁边床上的温乐灃腰部,看来睡得很舒服。

  黑猫偎在温乐源的脖子和枕头形成的小窝裡,睡得和温乐源他们一样香。

  突然,黑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双猫眼闪烁着闪亮的光芒。

  它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睡得舒服的小巢,看看仍然睡得鼾声大震的温家兄弟,走到窗户下面,无声无息地爬上旁边的矮桌,然後轻巧地跳上窗台。

  温乐源忽然大声咕噥了一句什麼,黑猫身体一缩,好像被吓了一跳。不过,温乐源并没有要醒的样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黑猫等了一会儿,才又掉转了屁股,开始悄悄抠抓纱窗。

  这栋绿荫公寓所有房间的纱窗都是非固定,可以左右推拉的那种,它的爪子在纱窗边缘抓了半天,终於抓到了空隙,一点一点地,将它拉开了一个可容它的身体自由出入的空间。

  它从空隙中钻了出去,砰地跳上了窗外的树,跳上一楼窗户的狭窄平台,又跳到了地上,往巷外跑去。

  温乐灃和温乐源站在窗口看着它离去,温乐源挠了挠一头乱髮的後脑勺。

  「你怎麼知道它每天晚上都出去的?」

  「每天晚上窗台上都有泥爪印,想一想就该知道了。」

  「那现在怎麼办?」

  「那就追吧。」

  「追?你不是说真的吧!它已经跑那麼远——」

  「那就快点!」

  温乐灃的魂魄呼地便飞了出去,他所行进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不远不近地飘浮在努力奔跑的黑猫身後。

  温乐源抱住温乐灃倒下的身体,气得破口大骂:「你倒是好啊,每次把身体一丢就跑了!下次看没我帮你处理怎麼办,还不让冤魂把你躯壳佔了!」

  他边骂边翻箱倒柜地找符咒,「我怎麼会有你这麼个弟弟,自己飞得快就算了,知道我用控制物体飘浮的能力让自己飞行,有多累吗?

  「我又不像你能随便离开身体……[粗俗词语过滤-#0043]!符咒哪儿去了!厨房的……对了,上次……」

  ***

  黑猫肥胖的身体在街道上飞奔,速度非常惊人……

  惊人是惊人,可惜它实在太胖了,跑了几个街口,就趴在地上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尾巴和耳朵都垂了下来,看得出真的被累得够呛。

  一辆夜行的计程车携带着废气的臭味向黑猫驰来,它忽地竖起了耳朵,趁汽车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紧跑几步,猛地挂在了汽车的後面。

  「它还真是会想办法……」

  汽车一路前进,黑猫捲着尾巴,死死地扒住唯一能让它落爪的後牌照,时不时地轻轻喵呜一声,大约在抱怨那裡不好落脚。

  汽车行进到城东郊,它轻盈地跳了下来,窜过几条街道,往一条小巷子裡钻去。

  温乐灃一路紧跟,目光不曾稍离它奔跑中摇晃的粗大尾巴。一条影子从视野中一闪而逝,温乐灃惊觉,四处看去,却没有发现什麼可疑的东西。

  黑猫停在了一个油漆掉得斑斑驳驳的铁门栏前,从花彫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那个铁门,大概勉强能同时进两辆普通的小轿车的样子,裡面的院子倒是挺大,有几个普通的平房,院子裡有两堆正方形的什麼东西,用雨布盖着,像是怕被雨淋湿了。

  而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堆放在那裡,天色太暗,他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後方骤然撞来,毫无防备的温乐灃几乎被撞散了魂魄。

  待他收拾形神之後,发现已经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了院子中央,在黑猫的身後,静静地看着那两堆正方形的东西。

  那身影是——沉默者!

  温乐灃一阵眩晕,几乎掉下去,身後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现在是关键时刻,可不能掉下去。」温乐源在他耳边低声说。

  黑猫的耳朵前後转了转,猛然回头,发现了自己身後的不速之客,居然「嗖」的一声跳了几乎有半米高,看来是被吓到了。

  它退了几步,露出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四爪放低,胸腹部几乎贴在地面上,背上和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尾巴僵直地竖了老高。

  「咦嗷呜——咦嗷——呜——」

  它那种腔调,就像是在说「快走开,这裡不是你来的地方」似的,高亢的声音直刺人耳膜。

  沉默者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紧张地四爪紧紧扒着地面,像要怕得後退,又不得不与沉默者对峙。

  「你每天晚上跑出来,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的下落吧?」沉默者淡淡地说。

  黑猫凄厉地嗷呜了一声。

  「滚开,别堵在我面前。」

  黑猫继续嘶叫,却不让开。

  沉默者手一扬,黑猫的身体竟在虚空中飘浮了起来,它四爪拚命地挣扎,却不起丝毫作用,只能无助地向空中大叫。

  「它在叫我们,要下去吗?」温乐源问。

  「下去也太晚了吧……」温乐灃说。

  沉默者走到其中一个正方形的物体旁边,手抓住了上面的雨布,黑猫的叫声愈加激烈,在暗夜中听来格外恐怖。

  沉默者慢慢地、慢慢地拉着雨布,露出了下面物体的一角,两角,三角……四角……全部露出。

  万物静寂,噩夜无声。

  那个正方形的物体,是由几百隻小笼子组合而成的。而几百隻小笼子裡,每一个都满满地装着好几隻猫!它们都是活的,但为什麼这麼安静?

  它们都躺在笼子裡,极少有哪一隻能动一下。离沉默者最近的笼中,一隻很老的猫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睛裡没有光华,只是死气沉沉地一片。

  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当然也无法向他控诉。它只是张开眼睛,看这个亏欠了它的世界一眼——最後一眼,之後便溘然逝去。

  老猫身边的另一隻猫舔了舔自己身边的难友,发现它已经逐渐冰冷,再也不可能回应自己,喉咙中发出了痛苦的低声呜咽。

  沉默者的手指伸入了笼子,抚摸着死去的老猫,它身边的猫看了看那根手指,用舌头舔了一下。电光石火的无数影像,在沉默者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抽回手指,转头看向东南角的那堆废弃物。他又迈开步伐,缓缓地向那裡走过去。

  温乐源拉了温乐灃一下,两人迅速地降落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你已经看到最重要的内容了,别再刺激你自己,快回去!」

  「你们滚开。」他冷冷地说。

  「听我们的,别再过去了,你最近本来就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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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8:03 PM 编辑

「滚开……」沉默者的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那棕黄色的眼睛,几乎佔了他的脸的三分之一,「听到没有……」

  温乐源和温乐灃同时向他伸出了一隻手,手心中蓄力待发。他们的力量不如他,没错,但是要阻挡他,还是有可能的。可惜……他们猜错了。

  几乎是下一瞬间,他们面前的人就消失了,随即後腰部彷彿被人用大锤猛击,两人大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沉默者的步伐依然是缓慢的,他终於走到了那堆东西旁边,低着头看着它们。

  那一堆如同小山一样的东西,是猫的尸体,大的、小的、老的、幼的,猫的尸体。

  有的没了头,有的破了肚子,有的眼睛被挖出来,有的没有爪子,有的……什麼都没有,那是四分五裂的、看不出什麼东西的尸体。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被剥了皮,光裸裸地堆在那裡。那情景看起来有点可笑,就像一堆没有穿衣服的……人的尸体!

  「在我知道……它们失踪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凶多吉少……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点幻想,也许,这些人是捉了它们去卖……

  「不过,看来我猜对了,它们的确是被捉来卖,可惜不是完整地卖,而是拆开来……」

  他转身,指着那一排平房,「它们,就在这儿。不给它们餵食,因为很麻烦;不给它们喝水,因为怕它们叫;把它们都挤在那种小小的笼子裡,一个一个迭放在那儿,因为这样节省空间……」

  第一层的笼子无声地碎成了灰,许多还能动的猫都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跳下笼子,从各种渠道开始了它们的逃亡。

  可是还有很多猫,和那隻老猫一样,永远也没有了自由生存的机会。

  温乐源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温乐灃更是伏在地上困难地喘息,魂魄的轮廓有些模糊,这是他正在衰弱的证明。

  「我们吃肉,你们也吃肉,这很正常,因为这是神给我们定的规则,不这麼做,我们活不下去。」

  黑猫仍然飘浮在空中,却不再叫,一双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者。

  「可是,你们为什麼这麼爱折磨别的生命呢?猫也罢,狗也罢,甚至人也罢……你们对生命的残害,甚至不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高兴,你们就能随意抹煞更弱小的东西。理由是,我们没有思维,我们不懂得痛苦。」

  他的左眼流出了脓水,额头有一个针眼似的小洞在逐渐扩大,血液悄悄爬了出来。

  「你们知道我出生的地方吗?那儿是个挺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人、很多双鞋子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妈妈在生下我们之後几天,就出去找食物,後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一个小妹妹後腿残疾,但她很喜欢坐在路中央,因为总会有人摸一摸她,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老女人踩破了她的肚子,我还记得那个老女人说过的话,『小猫的肚子真软,一踩就破』。」

  想像到那种情景,温乐灃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这样一来,就可以不用再听。

  「我的三个哥哥姐姐,被几个小男孩带走了,後来只有一个哥哥逃回来,可是他喉咙裡被塞了东西,他不能吃饭,不能和我说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饿死。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喉咙裡塞的东西,叫做口香糖。」

  平房的其中一个房间亮起了一盏灯,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谁呀!大半夜的,谁在院子裡叨叨咕咕的烦死了!」

  当他看到院子裡的陌生人,和飘浮在空中的那隻猫时,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来——」

  沉默者的手在虚空中一抹,那个人的脑袋无声无息地被削掉了一半。

  那一半的脑袋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上,像一隻红色的碗,身体沉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我们也杀戮,因为我们也要生存。可是我们不会为了乐趣,而伤害其他的种群,因为我们唯一要的,只是生存。我们想要生存,不是以其他种群的灾难来换取,我们只索取我们需要的,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漫无目的地大肆残杀。」

  温乐源勉强站了起来,身躯有些摇摇晃晃地。

  「你这……也是残杀啊!」

  「残杀?」今晚的沉默者非常冷静,冷静得可怕,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你知道什麼叫残杀?把它们关在这裡,不给它们吃,不给它们喝,不给它们自由,让它们自生自灭。

  「发现有快死的,就拉出来活生生地剥皮,反抗的就砍掉爪子、砍掉头、割掉舌头、割掉尾巴直接掐死……你觉得那不是残杀……哦,也对啊,那时候它们还活着呢。」

  温乐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抓紧头髮。

  「你哭什麼?」沉默者的表情很是惊讶,「我还没哭呢,你倒是哭得比我还伤心。」

  「那不是……他的眼泪……」温乐源脚下不稳地退了两步,道:「而是你的。」

  沉默者的表情动了一下。

  「你哭不出来,所以他才会哭。」

  沉默者笑了。

  温乐灃的眼泪,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什麼也看不见了。

  「是吗?」沉默者说。

  第一个出来的人久久没有回去,又有两个人披着衣服一边骂,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老三你[粗俗词语过滤-#0043]幹啥呢!和谁说话说得这麼高兴……」

  沉默者的身躯就如同一隻灵动的黑猫,转眼间已经悬浮在那二人之间。

  「住——住手!」温乐源挪动了一步,脚下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住手……」

  沉默者手中冰冷的寒芒一闪,那两人颈动脉的血「扑」的一声喷出来,喷了他一身一脸。他轻盈的落在地上,转身,被血沾染的白净脸庞与白净的衣裳,在月下显得异常森然。

  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传来走来走去和大叫的杂乱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麼。」沉默者说:「你们想说,他们该交给员警,而不是我个人对他们动私刑,是不是?」

  一个拿着铁锹的人率先衝了出来,沉默者的手圆圆地画了一圈,那人生生地被截成了两段,他身後的人喧哗起来。

  「可是,我很想问问你们,为什麼杀了人的歹徒必须偿命,而对其他种族的杀戮,却只得到你们一句『没有相关的法律,无法定罪』?

  「我们不是濒危保护动物,所以死了白死,被虐杀也是活该?我们也是命,和你们一样的生命,只是不如你们强大,不会说话,不会控诉,所以我们就不可能有思想?我们就不会痛苦?」

  温乐源张口结舌,「那只是……那只是……」

  「我跟你说啊……」沉默者露出了一口白牙,尖尖地,「我受够了。」

  他的身体像旋风一般,衝入了举着各种武器向他攻来的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中,血花四溅。

  你们强大,所以可以对弱小的我们为所欲为。

  那麼,如果我们强大呢?是否可以……对你们为所欲为?

  黑猫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一双猫眼悲哀地看着在人群中恣意杀戮的沉默者,忽然开了口。

  「他……死得很惨。」

  那是很沉稳的男性的声音,由於是从猫的口中发出来,而显得无比怪异。

  温乐源正準备扶起弟弟,彷彿被雷击中似地愣住了。

  「你……你会说人话!」

  黑猫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他也是被一个小男孩捡回家去的。

  「不过,他也许曾认为那是他的幸运,因为那个小男孩对他很好,从来没有虐待过他,也没有往他嘴裡塞过口香糖。」

  已经没有人想要攻击了,他们丢下自己充当武器的东西,四散奔逃。

  「可是有一天,小男孩对他不感兴趣了,就把他带到公园裡,绑在一棵树上就走了。」後来来了几个人,用烟头烫他,用小剪刀剪他的肚子,用树枝捅瞎他的眼睛,用铁钉把他的头钉在树上,一边说笑,一边看着他慢慢断气……「

  一个人跑到门口,大叫着想要开门。

  沉默者的影子在他身後一闪,他张着嘴,贴着栏杆缓缓地倒下去,血液从他的胸口哗哗地喷涌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怎麼会知道沉默者的事情?」看样子……不会是妖猫。

  黑猫转头看了他一眼,猫没有笑的表情,但是,温乐源却觉得它在笑。

  「是啊,为什麼我会知道呢?」

  见无法逃离,一个人捡起地上的木棍,向沉默者的头顶砸去,沉默者的手在他面前一晃,他的脸立时碎成了肉酱。

  「你到底是谁!你来幹啥!我们没惹到谁呀……」一个人被逼到角落裡绝望地哭喊。

  「说得不错噢……」沉默者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我们也没惹到谁呀。」

  那个人带着眼泪倒在地上,从头顶至腰,被整个劈成了两半。

  身後一个人举着一把尖刀,向他猛刺过来,沉默者回头,看着那柄刀的刀身,似乎愣了一下,眼看这微微的一愣,就要让他被这尖刀一击穿心……

  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瞬间窜了出去,刀身穿过猫的腹部,紮在了沉默者的肩头上。

  「喵嗷——呜——」

  由於有了黑猫这个盾牌,那人的刀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浅浅地扎出了一点血而已。

  沉默者惊愕地看着那只莫名衝出的黑猫,顿时暴怒。

  他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那个人的胸口,那人整个身体当即软在了地上,那个样子,就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蛇,应该是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黑猫掉落在地,刀还插在它的肚子上。

  沉默者来不及看看它的伤势,又是两个人举着木棒打来,他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黑猫的身体蠕动了一下,一股灰白色的气体,从它的口中慢慢飘散出来,凝集成一个男人的上半身模样,向发愣的温家兄弟挥挥手,悄然往铁栏外飘去。

  而被利刃扎入腹部的黑猫却站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毛,疑惑地看着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麼会在这裡。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腹部的那根利刃,已经不见了。

  一个人「砰」的一声被砸到它身边,它吓得「嗷呜」了一声跳起来,转眼间跑得不见了影子。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麼?」温乐灃总算不再流泪了,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问。

  「我哪儿知道……」

  沉默者终究杀光了所有的人。当他杀掉最後一个人的时候,最後一层的笼子也碎裂了,所有还活着的猫都跑了出来,或快或慢地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剩下的无数猫尸,和人类的尸体排放在一起,沉默地诉说着这裡发生过的一切。

  一身红衣的沉默者站在尸体中间,表情木然。

  「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温乐源叹息,「我们回去吧,这裡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他在哪裡?」

  「谁?」

  「刚才为我挡了一刀的那隻猫。」

  「你说了它不是猫。」

  「它不是猫!」沉默者怒吼:「但对你们来说它是猫!不管它是不是!告诉我它在哪儿!」

  「走了。」温乐源老实回答。

  一瞬间,沉默者的脸上露出了彷彿被遗弃的表情。他左右看看,忽地向刚才那个灰白色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要去看看吗?」温乐源问。

  「你想看……我们就过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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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者 之四

  灰白色的影子飘移的速度并不快,沉默者几乎是立刻就追上了他。

  「等一下!」

  那喊声在巷壁上发出弹性的回音,震得人的心臟也发出了同样的颤动。

  灰白色的影子停了下来。

  「你幹嘛要救我!」

  灰白色的影子低下头,又抬起头。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等你的解释等了这麼多年,你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沉默者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像一个被别人欺负的孩子。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表达我的歉意……」

  「歉意!」沉默者冷笑,「你真有歉意?有歉意,为什麼扔掉我?

  「为什麼要绑住我?为什麼把我扔在那裡不闻不问?为什麼眼睁睁地看我受他们的折磨,却连头都不敢露!」

  温乐灃和温乐源惊了一下。原来……他就是沉默者的那个主人吗?

  灰白色影子的肩头抖动起来,声音中掺杂了痛苦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扔掉你……

  「可是,那时候我实在太小,如果我有反抗我父母的权利,一定不会那麼做的……一定不会……」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个屁用!」沉默者大叫。

  灰白色的影子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步入不惑之年的男子的脸,脸上带着泪痕。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刀,就是刚才那个人攻击沉默者所用的那把。

  「人类的小孩是没有权威的,家长下了命令,他就必须照做,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把你扔到那裡去的。

  「可是,我不想永远把你放在那裡,只要几天,说不定我爸爸就会改变主意,让我把你带进家门,在那之前,我不想让你逃走,所以才把你绑在那儿……」

  「所以……」沉默者流泪了,他一边流泪一边冷笑,「所以你就那麼对我?好,你把我扔在那儿,我不怪你;你把我绑在那儿,我也不怪你;可是,你为什麼对我见死不救?我看见你在那裡!我拚命地叫!你为什麼要逃走!啊!为什麼!」

  男子彷彿无法接受这种拷问,颤抖着飘退了一步。

  「因为我的懦弱……对不起……」

  「那你现在还来幹什麼!求我原谅吗?」

  「不是……」

  「那是幹什麼!」

  「我是……为了……」男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看看你,那时候的伤,是不是还在疼……是的话……如果可以……我想……替你……承受……」

  有东西碎了。

  一直包裹着的硬壳,从内而外一层层地剥裂,露出了最柔软的裡层所隐藏的东西。

  沉默者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阴魂急急飘至他的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束手无策地在原地发呆。

  温乐灃和温乐源从他们身边走过,身影逐渐融入了夜色中去。

  哭泣的声音传得很远,一直穿透了黑暗,迴盪在这个微凉的城市上方。

  ***

  几天後,阴老太太终於不忙了,温乐源兄弟也终於吃到了人类可以享受的美味饭菜。

  「姨婆,这次多谢你帮忙了。」温乐源埋头在大碗公里,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

  阴老太太愣了一下,「啥?」

  「就是这次沉默者的事啊。」温乐灃说。

  「沉默者的事?啥事?」

  温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难道,这次您没插手……」

  「幹啥莫事我都插手哈!」阴老太太生气地说。

  「那这两天您跑得不见影子是……」

  「喔,那个,」一说起这个,阴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坐在他们面前口沫横飞地比划起来,「我参加咱们这一片的老年合唱团哈!

  「你姨婆我年纪最大!哈哈哈哈!他们还都要听姨婆的!可惜,姨婆看不懂五线谱……」

  「你不是连简谱都看不懂?」

  「你这孩子——」

  「妈呀!姨婆杀人啦!」

  「叫!你叫你奶奶我也不怕哈!」

  ***

  一隻黑猫在垃圾桶上打了个呵欠,发现有一黑、一棕两隻猫,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喵呜——喵呜喵呜……」〈你们咋这样啊?幹嘛去了?〉

「咪——呜呜……」〈别提了,在外边儿迷路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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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之一

  下班的时候,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都是人来车往,车水马龙。

  楚红并不喜欢这麼热闹的景象,但是,她也总不可能把其他所有人都赶走,只能忍耐着希望赶快回到公寓去,那裡虽然阴暗而偏僻,却是她可以真正休憩的地方。

  公寓的巷口还是堆满了垃圾,她小心地绕过那些「地雷」,打算快些回自己的房间去。那儿有「人」在等着她,无论他是什麼模样,什麼状态,对於她来说,都是不可改变的重要存在。

  她推开公寓的大门,正準备进去,忽然觉得背後似乎有视线。

  她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穿着迷彩裙的十一、二岁小女孩,正缩在门口那株法国梧桐的阴影中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却没有在意太多,很快地跨进去,门在她身後关上了。

  203房间。

  当门打开的时候,这裡已经几乎闻不到以前那种浓重的腐臭味道。她用了那麼多木炭,总算是起了一点作用。

  不过当然,木炭的作用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最大的原因在於,那个腐烂的东西已经完全腐蚀干净了,即使再想有臭味,恐怕也会很难。

  房间裡很暗,紧闭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她走到窗前,伸手拉开了它。

  「林哲,起床了,太阳已经落山嘍。」

  沙发上有东西动了一下。

  楚红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那个东西。

  「怎麼了?又不高兴吗?我回来得是晚了些,不过要加班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闆剥削劳动力是一流高手。」

  「那个东西」是一具躺在沙发上的人类骨架,当听到她的呼唤时,骨架的手晃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人在做出嗤之以鼻的动作似的。

  「所以我早就告诉你,快点抛弃他找别的工作,你就是不肯。」骨架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但却不像是从头骨中发出来,而更像是从他全身上下发出来的声音。

  「讨厌啦,我这个人恋旧嘛。」她在他的头盖骨上吻了一下,欢快地跑到厨房戴上围裙,「我们晚上吃什麼呢?香菇还是冬瓜?」

  「你喜欢凉拌菜吧?弄个黄瓜不就成了?」

  「是喔。」楚红温柔地笑着说。

  厨房裡传出悦耳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间或有楚红哼歌的小调。房间裡被西落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似乎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林哲躺在沙发上,举起化作了骨架的双手,稍微动了动指头的关节,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了「喀拉喀拉」的碰撞声。

  一切都……完美吗?是的。

  除了他之外。

  ***

  温家兄弟在阴老太太那裡吃了个肚儿圆圆,踱着步从101房间走了出来。

  温乐源出门的时候,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数钱,从他的表情上看来,就好像他数的不是钱,而是心头肉……

  「别数了,再数还是那麼多。」温乐灃说。

  「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都不疼吗?」温乐源痛心疾首,又把手裡的钱点了一遍,「那些符咒和一个月饭钱,那个死老太婆,居然敢要我们五百块!五百块啊!」

  「所以我说,要是你愿意画符咒,不就方便多了?要是我会的话……」

  「不要!」温乐源干脆地拒绝,「那玩意太伤眼睛,我不画!也不准你画!」

  「那你就别心疼那五百块钱啊……」

  楼梯处传来拖拉东西的声音,温乐灃和温乐源同时往裡看去。

  楚红正拚命地拖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化肥袋子,倒退着往下走,袋子很沉,她娇小的身躯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能把那东西拖下几个台阶。

  「需要帮忙吗?」冯小姐的身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身边,问道。

  「没关係,我一个人行。」

  正说着,那只化肥袋子的角,被她用力过猛给撕破了,她惊叫一声向後倒去,眼看就要向楼梯下滚去,而化肥袋子也即将向她的身体滚落下来。

  「挡住它!」

  冯小姐伸出一隻手臂,挡住了滚落的化肥袋子。而温乐灃大步衝上前去,伸出双臂想要接住楚红的身体。

  他在楼梯下方等了十来秒锺,楚红仍然悬挂在那裡。

  悬挂?

  楚红的身体保持着快要跌下去的样子,向後方大角度地倾斜着,照理说,早就该掉下来了,可是,她就好像被什麼东西支撑着一样,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拉那麼重的东西,就小心点麼!」温乐源抱怨,「实在不行,让我们两个帮忙也行不是?」

  「都忘了你的能力更快。」温乐灃摊了摊手,撤回了自己救人的动作。

  「你这话是什麼意思!」温乐源用牛眼瞪他。

  楚红的身体像被什麼东西推了一下似的,倏忽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站定身体,向大家感激地一笑。

  「真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倒没什麼,可是,你的行为实在令人不敢苟同。」温乐源勾一下手指,化肥袋子飘了起来,越过冯小姐和楚红的头顶,落在自己脚下,「你的体重,有没有这袋子沉?

  「下次再有这种事儿,就和我们讲,搬搬这个东西,我们还是行的。」

  「太麻烦你们了……」楚红仍然是那麼温柔地微笑着说。

  温乐源还想再说些什麼,但是最终没有开口,他弯腰拉起化肥袋子,从裡面滚出了几块乌黑的东西。

  他捡起一块,放在眼前仔细地看,「这是什……」一股恶臭直衝鼻端,他险些昏了过去。

  「这……这到底是什麼玩意!」他扔下那个东西,转眼就逃到了万里之外。

  楚红疑惑地歪了歪头,「什麼玩意?你没见过木炭吗?」

  「我知道那是木炭!」温乐源捏住鼻子,一脸痛苦的表情,「我是说,那上面是什麼味道!熏死我了!」

  「哦……」楚红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哀愁,「那是我放在房间裡除臭的,所以可能吸了不少林哲的味道。」

  林哲是她的情人,几年前由於人为的意外而死亡,却由於灵魂的执着,而让他强行附着在自己已经死去的尸体上,回到她的身边。

  温家兄弟戳穿了他已经死亡的假相,他的身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腐坏的。

  「那……你是要换新的木炭?需要我们帮忙吗?」温乐灃问。

  「不用了……」楚红摇摇头,「这几天天冷,林哲怕我冷,一定要把暖炉打开,所以腐烂得很快,现在已经没必要用这些东西了……」

  楼梯上瀰漫着沉默的气味,温乐灃和温乐源忍不住低下头,因为他们不敢面对她的眼睛。

  有时候,人类并不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如果事情可以再来一次的话,他们绝不会选择去拆穿他。

  或许那样,他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让他和楚红的缘分不要那麼早结束。

  可是,现在说什麼都太晚了。

  温家兄弟合力拎起了那个袋子。

  其实,只靠温乐源一个人也可以,不过这种能力,不是为了在人前现的,所以在可能被外人看见的情况下,他们至少也要做出「合力」的样子来。

  楚红跑到门口去给他们开门,好让他们出来得更方便一点。

  在开门的时候,她随意地瞟了一眼那棵法国梧桐,发现那个穿着迷彩裙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这附近的小孩躲在这裡玩的吧,她想。

  温乐源和温乐灃合力把那化肥袋子扔到垃圾桶上,袋子和桶裡的垃圾之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尘土「轰」的一声扬起了很高。

  「呸呸呸!」温乐源迅速地跳了很远,一边狠命地吐口水,「怎麼还发这种响儿的?木炭不该这麼重吧!」

  温乐灃快没力气了,「你不会是现在才想到吧?都已经从裡面搬到这儿了……」

  「只有木炭,当然不会这麼重,」楚红站在门口笑着说:「裡面还有半袋土,所以会比较沉。」

  土?难道是……想到它「可能」的用途,兄弟两人都忍不住一阵小小的噁心。

  温乐灃拍拍手上的尘土往回走,温乐源走在他後面,用力地抠着手指上的一块乌黑,他刚走到法国梧桐下方,头顶上啪啦掉下一根树枝,正好戳在他的脑袋上。

  他捂着脑袋衝上面叫道:「昕昕,我知道肯定是你幹的好事!你给我出——来——咦?」

  宋昕的确在上面是没错,不过,不在温乐源头顶上,而是在旁边的另一棵树上,向他做出「我很无辜」的动作。

  温乐源头顶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紮着长长的麻花辫、身穿迷彩裙的女孩,正掰了另一根小树枝,準备往他头上扔。

  「小丫头!你居然敢用树枝扔我——哎哟!」又来一下。

  温乐源大怒,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拍,小女孩就像被人从背後打到一样,尖叫一声掉了下来。

  温乐灃慌忙回身伸手一接,正好将女孩接在手臂中。

  现在已是立冬,她身上穿的当然不是夏装的裙子,而是较厚的冬裙,腿上也穿着质料不错的绒裤,看来很时髦,能穿这种衣服的小孩,家境应当不错才对。

  「哥,你怎麼能随便就打人!」温乐灃皱眉对温乐源道。

  温乐源指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很是悲愤,「那你觉得我挨打是很正常的吗?嗯?你是这麼想的?我挨打活该?」

  温乐灃道:「……但是,你也不能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又不是我挑衅!」

  「反正,你这麼做是不对的。」温乐灃下了结论,把小女孩放在地上,弓下身和蔼地问:「小姑娘,你家住在这附近是吗?」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他,就好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麼。

  「你是不是走丢了?」

  仍然没有回答。

  「那你是来找人的吧?」

  依然静悄悄。

  温乐源摊了摊手,往公寓内走去,「这小丫头八成是个哑巴……」

  小姑娘勇猛地衝上去,抱住温乐源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温乐源嚎啕惨叫。温乐灃忙拽住小姑娘的脖子,将她从温乐源的腿上拽了下来。

  「你才是哑巴!」小姑娘恶狠狠地说。

  温乐源抱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跳着脚又嚎又叫。

  「这小姑娘……这小姑娘……简直是恶魔!」

  「你才是恶魔!」小姑娘毫不示弱。

  温乐源无话可答,回头又去责怪温乐灃,「乐灃,你还护着她!」

  「你何苦一定要和个小姑娘过不去……」

  「是我和她过不去?还是她和我过不去?」温乐源开始跳脚了,一副怒髮衝冠的样子,「你老这样护着外人,是怎麼回事?我才是你哥!你应该护着我才对!我!知道不?」

  温乐灃看着他那五大三粗的块头,真想用点手段,让他知道一下,什麼叫做自知之明……

  这一对兄弟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楚红叹气,走上去拍了拍温乐灃,示意他让开。

  她在小姑娘面前稍微弓下了身来,柔声道:「你是要找这个公寓裡的人吗?要找谁?可以告诉我吗?」

  「不是。」小女孩说,不过,声音比对温乐源柔和多了。

  「你家是不是住在附近呢?这会儿天都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的话,你的家人会担心啊。」

  「才不会有人担心。」小姑娘撇着嘴说。

  「那是和家裡人闹彆扭了吗?」

  小姑娘没有回答。

  「你家住在哪儿呢?让阿姨送你回家,行吗?」

  小姑娘仍然没有回答。

  「我送你到派出所……」

  「我不去!」小姑娘断然拒绝,语气异常激烈,「我就在这儿待着!你们谁也别管我!」

  楚红笑着站直身体,对温家兄弟道:「她似乎有难言之隐,恐怕一时没法送她回去,让她在公寓裡待两天,行吗?」

  温乐源耸肩,「无所谓,反正只要别住在我们房间就行了。」

  「我也不想住你房间!」小姑娘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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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05 PM |只看该作者
温乐源气得青筋爆出,转身大步进屋,用力地将门摔上。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进来了,是吗?」楚红摸了摸她的头,叹气,「你家人到底在哪儿呢,怎麼会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小女孩用很讨厌的表情撇了撇嘴,看起来,应是被家人极娇惯的小姐。

  但是,她为什麼会离家出走——就让我们暂时将她的出现,定义为离家出走——呢?

  大家谁也不知道。

  温家兄弟的房间小姑娘不能住;阴老太太看见小姑娘,就开始哼哟嗨哟地叫唤腰疼,说是伺候不了小孩;胡果是男的,当然也不行;王先生和他太太到外地去了;何玉那裡是纯粹的鬼屋;楚红对其他房间的人,又不太熟悉……

  「其实,你可以让她住在你的房间。」和儿子坐在楼梯口玩的宋先生说。

  「那绝对不行!」楚红断然道:「林哲他……他不方便。」

  「林哲吗……他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冯小姐在楼梯上飘上飘下,「只要找到老太太……」

  温乐灃驀地想起了什麼,用力地点头,「没错,只要找到姨婆就行,她有办法!」

  「咦,可是……」楚红还想说点什麼,但是,宋昕已经听从老爹的指示,快快地窜到阴老太太的房间门口敲门去了。

  小姑娘看看她,又看看温乐灃,一双大眼睛在四周梭巡了一圈,奇异地道:「叔叔阿姨,你们在和谁说话?」

  温乐灃和楚红这才醒悟过来,小姑娘根本看不到宋先生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笑。

  「没什麼。」楚红说。

  「不过……你以前可是什麼也看不见的,现在居然能轻鬆看见他们,难道,是受了林哲的影响?」温乐灃说。

  「大概……」楚红笑笑,没有再答话。

  ***

  叩叩叩。

  林哲坐在沙发上,骷髏的头空洞洞地看着电视,却不知道裡面在演什麼。

  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习惯性地想站起来去开门,却在低头之间看见自己的腿骨,愣了一下,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坚持不懈地敲着门板。而林哲比外面的人更有耐心,既然他已抱定了主意不去开门,那就绝对不会妥协。

  最终,还是门外的人耗尽了耐心,扯着嗓门叫起来:「林哲?是我哈!开门,有话给你讲。」

  听出是阴老太太的声音,林哲总算站了起来,为她把门打开,「老太太,你到底有什麼事……」

  阴老太太抱着一堆衣服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便都推给他。

  「诺,穿上,我看看效果哈。」

  林哲看着那堆早已与他无缘的东西,黑洞洞的眼眶闪动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

  「你家楚红捡了个小姑娘,等下就上来,你穿这个,莫吓着人家。」

  阴老太太拎起一件上衣,在他面前抖开。

  那是一件很普通的衬衣,外表看起来没有什麼异常,不过,仔细地看由於阴老太太拎着而露出的内侧部分,可以发现,衬衣内部有由白线缝製的奇怪符号。

  然而从衣服的外侧,却看不到任何丝线的痕迹,不知道是谁,居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

  林哲有些迟疑,但是在阴老太太的催促下,他还是接过了衣服。

  「您说楚红捡了个小姑娘?什麼小姑娘?」

  阴老太太咧嘴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用很神秘的表情悄声对他道:「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丫头,你包準喜欢她哈……」

  等林哲穿好衣服,她又给他扣上了一顶同样有奇怪花纹的帽子。

  帽子扣在林哲头顶的瞬间,林哲的森森白骨上,立时生出了薄薄的筋膜,筋膜之上,如魔术般地覆盖上了交错的肌肉、血管、皮肤……

  一分锺後,一个完整的林哲,便屹立在了阴老太太的面前。

  「嗯,不错不错!」阴老太太讚不绝口,「我的东西果然没错哈!」

  「可是,老太太……」被摆弄了半天的林哲仍然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麼事?我为什麼要穿成这样?楚红捡了什麼小姑娘,需要我这麼做?我认识吗?」

  阴老太太阴森森地笑了笑,林哲的背後冒上了一阵许久不见的寒气。

  「莫事,莫事!小姑娘你不认识,但马上就会认识了哈!我让她上来,让她上来……」

  「老太太——」

  走到楼梯口,阴老太太回头对他道:「要注意噢,那衣服只管人眼,碰到就露馅哈!」

  「可是……」

  阴老太太根本不听他说什麼,一阵风地就下去了,那腿脚的灵便程度,连年轻人都要自叹弗如。

  「可是……」林哲看看自己伸出去的完整的手,又收回来,好像第一次见到似地,用另外一隻手轻轻抚摸。

  指骨下的触感仍然是骨头,但视觉中却是一个完整的身体,视觉与触感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最终他想,自己还是应该暂时相信眼睛,因为这是他希望的,即使是假的也一样。

  原来欺骗自己很容易,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法术就好。

  电视裡的电视剧放完了,彷彿能撕碎人心的旋律,缓缓地拉扯了出来。

  你懂不懂爱

  哭不哭海

  westenrain

  Bourhu

  异乡的尘土

  抱着你啊

  总想哭啊

  你不说话

  只是跳舞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

  他疾步走到电视机前,迅速地将电源关掉了。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还有一句话……被埋在山谷……

  ***

  当楚红打开门,发现自己房间裡的人的时候,驀地张大眼睛,呆呆地怔在了那裡。

  「林……」

  好像从来没有消失,也没有腐烂过的林哲,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微笑了一下。

  楚红的眼泪掉了下来。

  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屋裡的男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阿姨……」她悄悄拉拉楚红的衣服,「他是谁?为什麼在你房间裡?是不是歹徒?阿姨?」

  楚红用力地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笑着将小姑娘往前推,一直推到了林哲面前。

  「林哲,你看,我们这两天,恐怕要多一位小客人了……」

  小姑娘看来并不十分喜欢林哲,在楚红的手中死命地挣扎,就是不与林哲接近。

  林哲当然也不能和她接触,便退了一步又坐回沙发上,笑着向她道:「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没有回答,转身跑到了电视机前,对楚红道:「阿姨,我能看电视吗?现在幼幼台有动画片呢。」

  「当然可以。」

  得到主人的允许,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见小姑娘已经完全被电视吸引了过去,楚红急急地将手抚摸上了林哲的脸,然而,她扑了一个空。

  她的手所触摸的地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柔软的暖意,只是一片冰冷坚硬的东西,将她的手和心都硌得生疼。

  「为什麼……为什麼……」她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双手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乱摸。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在视觉上,分明就是如此鲜活的活人,为何在触觉上,却是那些毫无生机的东西?

  「为什麼……你不是活过来了吗……你明明又长出了新肉、新皮……你明明……」

  她又去掀他的帽子,他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指的硬度。

  「只是……幻觉,」他低声说:「我只是看上去恢复了而已,只是表面……幻觉而已。」

  「怎麼会!」她压抑地低泣着,声音嘶哑,「怎麼会!我看到了呀!怎麼会是假的……」

  「眼睛会说谎,这一点,我们不是从以前就知道了吗……」

  「怎麼会……怎麼会呀……」

  由希望而失望,从山峰降落谷底,她已泣不成声。林哲抱紧她,骨骼紧紧地勒着她的身体,就像冰冷的石块,没有一丝温度。

  小女孩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为裡面可笑的人物笑得前仰後合,没有注意到身後正在发生的事。

  ***

  「那个小丫头,是个心机深沉的傢伙!」温乐源愤愤地说。

  「为什麼这麼说?」

  一个多月中,他们捡到的三隻幼猫已经长大了些,虽然还不到能爬上房顶的程度,但至少在房间裡爬高爬低,总是可以了。

  温乐灃满屋子追着这三隻小崽子,想把它们好好地洗一洗。

  可惜,这三隻猫根本不领他的情,在房间裡上窜下跳地又叫又跳,就像他是要把它们塞到电锅裡一样。

  「你没发现?她是故意打我的。」

  温乐灃继续和小猫们奋战,但是,钻到电视柜下面的那隻,却怎麼也不出来。

  他趴着构了很久,都构不到,有些心烦地回应:「是啊,她是故意打你的,那又怎麼了?」

  温乐源一把扣住了另外一隻自投罗网地跑向他的小猫,拎起来交给温乐灃,「你这话是什麼意思!难道,我就应该被她打吗?我长得就一副欠打的样?」

  温乐灃暂时放弃了柜子下的小猫,接过温乐源手中那隻,不太有诚意地道着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那种行为太明显了,就是衝着你去的……」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转移了话题,大声质问:「这麼说,难道她的行为,还有其他深意?」

  温乐源连连点头。

  「难道说,她和你有什麼关係?她是你的女儿?」

  温乐源咚地栽倒在地板上,後脑勺砸出了一个大包。

  他捂着大包在地板上打滚,一边滚一边怒骂:「我的女儿!亏你想得出来,哎哟……疼死了!你就不能有点有创意的想法吗?」

  温乐灃显得很困惑。他手中小小的猫身死命地扭动、惨叫着,他慌忙地把它放下来,它一溜烟地就又逃走了。

  「什麼意思?」

  「她是在引起我们的注意!她专门要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把她弄进来!」

  温乐灃还是不明白,「她引起我们注意幹什麼?」

  「让我们把她弄进来啊!」

  温乐灃想了想,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小丫头说不定是有意要进来的?可是进来这裡,对她有什麼好处……

  「啊!难道,她根本不是走丢,而是离家出走的?」

  温乐源点头,後脑勺的大包被牵动一下,又痛了起来,他捂着包齜牙咧嘴。

  「而且,她对这种伎俩似乎非常熟悉,也有很强的安全观念——她明显地不太接近我们,只回答楚红的问话,恐怕是因为我们是异性。

  「不过,她并不怕陌生人,对於我们问她家庭的事情三缄其口,再加上这麼老练地和楚红打成一片,这麼看来,她离家出走应该不是第一回了,恐怕要找到她的家,会比较难。」

  「那怎麼办?要在报纸上登广告吗?」

  发现温乐灃似乎不会抓它们了,三隻小猫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在温乐灃的脚边开始互相廝打。

  温乐灃一把就揪住了其中一隻,决心问完这个问题,就把它抓去洗。

  温乐源大笑,捂着後脑勺呻吟了一声,道:「广告……没那个闲钱!况且,咱连这小丫头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有,咱们楼下的那位是幹嘛的?何必一定要用这种花钱又不一定有效果的办法……」

  「啊?」温乐灃微讶,随即苦笑,「不太好吧。那个人……我现在可不想接近他们……」

  「我更不想!」温乐源干脆地说:「但是,不用他又能怎麼办?如果你能找得到老鼠或者鸟类的沉默者,我就不用他。」

  「……」

  「是吧?这是最有效、最方便的法子了。

  「好啦,快去给它洗澡吧,它们可都是从出生以来都没洗过的,赶紧给它们除除菌……」

  温乐灃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进了浴室。

  五秒锺後,他又钻了出来对温乐源叫:「那你就不要光说风凉话,来给我帮忙啊!我一个人怎麼按得住它四隻爪子!」

  註:小猫两个月内最好不要给它们洗澡,它们这时候太弱小,很容易着凉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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