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你娶的新娘是她吗？----故事连载---每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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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内容简介：

民国时期，年轻女孩嫣然，因为家庭贫困，被迫离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已年过半百的苏老爷做七姨太。嫣然为保忠贞，用剪刀把脸弄花，于是被苏老爷关入暗房，最终绝食而死。这是晚报编辑乐小菲的奶奶讲叙的故事。乐小菲从中里得到灵感，创作起了名为《鬼脸新娘》的长篇爱情小说。小说在报上连载后，受到众多读者的热捧。只是，乐小菲从此也陷在自己创作的小说里，不可自拔。

乐小菲的父母为了事业自小菲很小的时候便远赴他国，留下小菲独自与奶奶居住在一起。物质上的富裕并不能填补小菲自小所缺失的父爱与母爱，她表面虽热情开朗，内心却敏感、多疑而又偏执。欠下高利贷的赵丹丹为了躲避债主，住到表姐乐小菲的家中。直到遇到表姐的男朋友、年轻帅气的警官高天，她才感到窒息的生活有了一点阳光。然而，她对高天的过分热情，引起了表姐乐小菲的怀疑与不满。终于有一天，真正的不幸向她走近了。小菲出于妒嫉之心，把丹丹的住址提供给债主，导致丹丹受辱后自杀。事后小菲才发现这一切仅仅只是个误会，她对表妹心生愧疚。但不幸并没有结束，当爱情再度被蒙上背叛的阴云，乐小菲又再次失去理性，一步步走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部小说最大的特色是，把民间流传的故事与现实很好地结合起来，书中贯穿古今两个故事，题材较为新颖，故事神秘而吸引人。作者的情节设置曲折而又紧凑，亦真亦假，常常能让读者分不清现实与幻象，能紧紧扣住读者的心，让人有一气读完的冲动。行文流畅，作者对语言的驾驭能力较强，并对人物的心理刻画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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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乌云重得仿佛随时都要沉下来，但雨却总是要下不下，压得人心里直发慌。

这一天是农历五月初八，黄历上写着，适宜嫁娶。可是吕嫂望着头顶上的天，心里却涌起隐隐的担忧。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娶妻嫁女，图的就是一个好彩头，可是老天却在新娘子快进门的时候，偏偏收起了笑脸，乌云密布，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满意这桩婚事。

吕嫂是新到本镇富商苏远康家做佣人的，来了不到一个月，就碰上了主人家办喜事。年过五旬的苏远康，不仅家财殷实，而且妻妾成群。今天他又要娶第七房姨太太了。都说有钱人家办喜事如何排场，今天吕嫂算是开了眼界。主人堂屋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婚嫁用品，前房后厅，均用喜庆的红绸装点起来。而酒席更是准备了几十桌，那些山珍海馐是吕嫂见都没有见过的。想想自己出嫁时夫家的寒酸样，吕嫂觉得，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吕嫂，你在外面傻愣着干什么，客人的茶都喝完了，快点到厨房烧点开水去。”一个尖锐的女音打断了吕嫂的感慨，吕嫂的心一跳，见来者是苏家的儿媳妇，连忙说：“好的，少奶奶，我这就到厨房烧水去。”

“多烧点开水，新娘子一时半会儿还接不回来，客人还要等好一会儿呢。”苏家媳妇说完，扭着水蛇腰走进了堂屋。

天色不可阻挡地黑下来，而蓄积在云层里的大雨也泼洒下来了。豆大的雨点儿砸得地面噼啪作响，还夹带着电闪雷鸣。立在风雨中的几棵梧桐树，树枝被狂风刮得东摇西摆，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折断似的。

苏家的厨房里，吕嫂一边洗碗，一边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心里又担心起来。听说新娘子的家在一个小山村，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现在又下了那么大的雨，老爷他们能顺利地把新娘子接回来吗？吕嫂也希望早点看到新娘，因为听他们说，新娘子很漂亮，还是个黄花闺女呢。一阵大风从外面刮了进来，风将厨房里的烛火吹得忽地一闪，差一点就熄灭了。吕嫂正要关上厨房的门，背后突然一声脆响，吕嫂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供在厨房里的灶神爷竟摔到了地上，碎了！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老人们都说，灶神爷的像若碎了，这个家从此就要走霉运。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外面传来了小孩子的欢呼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雨夜里炸响了。吕嫂当然不会错过看新娘子的好机会，连忙丢下手里的抹布，去正厅看热闹。

正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吕嫂往里面使劲儿挤，才挤到了人群前面去。但是，当她看到新娘子的时候，她呆住了。新娘子竟是被五花大绑着进来的！虽然大红盖头盖住了她的脸，但看得出来她心头的愤怒，那被绳索捆绑的身子一直不安分地挣扎着。而跟在一边的苏远康脸色乌青，身上的新郎官服被雨水淋湿，下摆处还沾了许多泥巴。

“苏老爷……”主持婚礼仪式的司仪见到这个情形，有点犹豫。

苏远康朝他摆摆手说：“不用问了，现在开始拜堂。”

司仪这才放开了嗓子：“吉时已到，开始拜堂。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天边响起了一道炸雷，雪亮的闪电在苏家的正厅里一闪而过，一个壮汉用膝盖屈弯了新娘的双腿，使她“扑通”跪在了地上，然后按住她的头，和苏远康一起磕头、行礼。

司仪又喊：“二拜高堂！”

天空又是一道凌厉的闪电掠过，风将新娘的盖头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姑娘被棉布堵得严严实实的嘴。

“夫妻对拜！”

吕嫂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让人心酸的拜堂场面，自己虽然嫁的是穷人，但起码嫁得心甘情愿。而这个姑娘太可怜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对这桩婚事是多么的不情愿。想必是被家里的父母给逼的，否则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愿意嫁给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

苏远康成亲的第二天早晨，天就放晴了。早上，吕嫂去新房为新娘子送饭，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太太，吃早饭了。”

新娘子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也不动。吕嫂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这个姑娘肯定是哭了一夜的。她走过去，好言劝慰着：“太太，这都是命啊，我知道这桩婚事你不情愿，可是既然都已经嫁过来了……”

突然，吕嫂手中的托盘“砰”地掉到地上，然后，她像见了鬼似地大叫一声，踉跄着跑了出去。苏远康正好进门，看到吕嫂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他往里走了几步，待看到屋里的情形后，同样是嚎叫了一声，然后没命似地朝外面跑去……

“奶奶，快点讲，快点讲，那个苏远康和吕嫂究竟看到了什么？”乐小菲摇着奶奶的胳膊，催着她往下面讲下去。

“下面的故事就留着明天讲了。小菲，太晚了，回房睡觉吧。”年近八旬的奶奶用枯瘦的手疼爱地摩挲着孙女的头发。她是极疼爱小菲的，小菲的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是她将小菲一手带大。虽然现在她越来越年迈，但有懂事的小菲在身边，她的生活一点也不感到枯燥和不便。

“不行，奶奶要是不把故事讲完，我就不睡觉。”乐小菲故意撅起了嘴巴，她知道奶奶最疼爱她了，只要她撒点娇，奶奶就会妥协。

奶奶果然妥协了，她点了一下乐小菲的鼻子，说：“真是个爱胡搅蛮缠的小姑娘。好吧，奶奶就把故事接着讲下去。那苏家老爷和吕嫂为什么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那是因为他们看到屋子里有一个鬼脸新娘。”

“鬼脸新娘？”乐小菲瞪着不解的大眼睛，“奶奶，您是指那个新娘？为什么把她叫作‘鬼脸新娘’？”

“因为那个新娘不愿意嫁给苏老爷，所以那天早上，她拿剪刀划破了自己的脸。好好的一张脸，被她划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你说苏老爷和吕嫂突然看见了那样一张脸，能不害怕吗？”

“哇，这个新娘也太刚烈了。且不说把脸毁了是多么可惜，光是那一刀一刀地扎下去，该有多痛啊。”乐小菲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假想了一下被剪刀扎下去时那种疼痛的感觉。

“是啊，那姑娘真是够倔犟的。她宁愿把自己的脸划破，也不要嫁给苏老爷。可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啊。尽管她划破了自己的脸，苏家老爷也没有放过她。他把她关到一个黑屋子里，再也不许她出来。”

“那么惨啊！既划破了脸，又失去了自由，这个新娘真是亏大了。还有那苏老爷也太狠心了，他分明是要把她活活折磨死。后来又怎么样了？”

“后来那个新娘因为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在黑屋子里绝食而亡。她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件新娘嫁衣呢。”

“死了？那她死了以后呢？”乐小菲很希望故事还没有结束，因为那个害死鬼脸新娘的苏家老爷还没有得到报应。通常在故事里，坏人最后都是会受到报应的。

奶奶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鬼脸新娘死了以后，苏家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苏家老爷做生意赔了大钱，然后家里又遭了一场火灾。而苏家的男人，更是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人们都说，苏家的这些倒霉事都是鬼脸新娘的鬼魂在作祟，当初关鬼脸新娘的那间黑屋子，有人曾说在半夜里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在深夜看到过有个穿红嫁衣、用头发遮着脸的女人在苏家的各个厢房出没。那女人走路轻飘飘的，进屋都不用开门，一隐身就进去了……”

乐小菲的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她仿佛感觉身后真的站着一个穿着鲜红的嫁衣、用黑发遮着脸的女鬼，“奶奶，后来还有故事吗？”小菲越害怕，就越想听下去。

“后来的故事就扯得有点远了。几十年以后，跟着鬼脸新娘陪葬的那件嫁衣被一个盗墓人盗出，卖给了一个富商的女儿。因为嫁衣华美无比，富商的女儿在出嫁之日，一定要穿上这套嫁衣做新娘。可是没想到结婚的当晚，她竟莫名其妙地划破自己的脸，然后自杀。又过了一些年，这套嫁衣又落到一妙龄女子的手上。得到嫁衣后不久，那位女子因为和未婚夫吵架，一气之下，也是先划破脸，再自杀。”

“奶奶，为什么那两个女子都会划破脸而死，难道她们的死都与那件嫁衣有关？”

“是啊，像那种沾了怨气的衣服，凡是后来得到的，都会沾上它前任主人的厄运。其实不仅是衣服，像古代的镜子、簪子啊，上面都会附上不干净的东西。小菲，以后你若是遇上那类东西，一定要离远点，免得招晦运上身。”

“奶奶，知道了。”乐小菲站起身，打了个呵欠说，“我要回房睡觉了，奶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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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刺耳的闹钟惊醒了乐小菲的美梦。乐小菲懒洋洋地伸出手，关掉闹钟的铃声，好昨天晚上她听奶奶讲完故事，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回来以后又在被窝里把鬼脸新娘的样子胡乱想像了一通，结果把自己吓得半宿都睡不着觉。唉，也不知道奶奶的肚子里怎么有那么多得鬼故事，从小到大，她从奶奶那里听到的鬼故事是数不胜数。对于这些讲鬼的故事，乐小菲是又爱又恨，既害怕听，又格外想听。因为奶奶的故事里不仅仅是说鬼，还穿插了很多缠绵悱恻的男女爱情故事。这些爱情故事，对于喜欢写小说的乐小菲来说，可是受益无穷的。

好想睡觉啊！乐小菲打了个哈欠，又昏昏入睡。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外面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并伴随着奶奶苍老沙哑的声音：“小菲，起床了，要上班了。”

乐小菲猛地睁开了眼睛，又是奶奶。为什么奶奶每天早上都不让她有片刻的安宁呢？乐小菲知道这是睡不成了，因为奶奶的敲门声会比闹钟还固执一百倍，而且奶奶因为年纪大有点耳背，敲门声又重又响，像敲大鼓似的，非把她逼得起床不可。

“奶奶，我起床了。”乐小菲大声地冲外面嚷了一句，然后不情愿地跳下床。

“奶奶，您就对我发发慈悲吧，以后不要在早上敲我的房门好不好？”走到外面，乐小菲苦着脸哀求奶奶说。

奶奶撇着干瘪的嘴巴，说：“我不喊你，你又会睡过头，万一上班的时间过了，你又会急得像猴子一样乱跳。上一次我就是看你晚上熬夜了，心疼你，没把你叫醒，结果你起床以后，把奶奶好一顿数落。现在啊，我才不吃这个亏，只要你这丫头在睡，我就要敲门。”

“奶奶，您简直比我的主编还厉害，服了您了。”乐小菲只有举手向奶奶“投降”。

刷牙，洗脸，换衣服，化妆……当乐小菲完成早晨起床后的一系列程序后，看了一下时间，又如猴子般跳了起来，“糟了糟了，时间不多了，再不抓紧点就要迟到了。”

“奶奶，我上班去了，再见！”乐小菲抓起餐桌上奶奶为她热好的面包和牛奶，旋风似地向屋外冲去。

奶奶颠着小脚追出来喊：“小菲，路上开车小心！”

“知道了！”

乐小菲开着她的帕萨特，风风火火地向报社驶去。一路上，她提速八次，减速十次，紧急刹车五次，被交警警告一次，还差一点闯了红灯。幸好总算有惊无险，在距离上班时间的最后一分钟，乐小菲在签到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乐小菲，昨天晚上又赶稿了吧。”负责签到的办公室主任李阿姨看着乐小菲耷拉的眼皮，关心地问。

“稿子没赶，倒是听奶奶讲了一个关于鬼的故事，吓得我半宿不敢睡觉，所以一早起来人就犯困。”

“鬼的故事可不能听多了，听多了胆子会变小。”

“可是我的很多创作灵感就是从奶奶讲的鬼故事里得来的，要不，我的小说专栏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看的故事来奉献给大家。”乐小菲在自家报纸有一个小说专栏，专门刊登自己的言情小说，以吸引一些年轻的读者。

“那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要为了写作而影响睡眠。”

“我知道，谢谢李阿姨。”

和李阿姨说了几句话，小菲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手机响了。

小菲接通电话，里头传来好友莫艳的声音：“我的大作家，在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在上班呗。”小菲拿着手机，无精打采地说。

“和你说个事，这个星期天有空吗？”

“干啥？”

“我爷爷八十大寿，我爸妈说了，一定要我把你请到我们家作客。他们可把你当成我家的贵宾，所以你一定要来呦。”

“既然是伯父、伯母邀请的，我当然得去。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声好。”

“我才不转达呢！告诉你，我早就吃醋了。在我父母眼里，你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让他们觉得亲，真是气死人了。”

乐小菲得意地说：“这就叫能耐。有能耐，你就把你父母的爱夺过去啊。”小菲常去莫艳家玩，因为懂得讨长辈欢心，她每次去手上都不空着，不是给莫家的长辈带些水果，就是带些糕点或别的小礼物。所以，莫家的父母非常喜欢小菲。她要是有一段时间没去莫家玩，他们就要向莫艳问上几句。

“我知道你乖巧！哼，别得意，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那我等着你。”

“不和你多说了，我已经通知你了，到时候可记得一定要来。”

“放心吧，忘不了。”

下午，乐小菲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开车来到一家古玩市场。莫艳的爷爷过寿辰，她总得好好地表示一下吧。思来想去，小菲决定投其所好，送一件古董给莫爷爷。因为小菲听莫艳说过，她爷爷平时喜欢收藏古董。所以，送一件古董给莫爷爷作寿诞礼物，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抬眼望了一下招牌上 “古月轩”三个大字后，乐小菲抬脚走了进去。

古玩店里生意清淡，没有一个顾客，午后的阳光从外面一直铺到了小店中央。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无聊地翻着账本，见到有客人进门，她连忙放下账本，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热情地招呼着：“小姐，要买古董吗？”

乐小菲微微点了下头。对方不愧是开古玩店的，打扮得古色古香，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还斜插着一支玉钗。她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暗底子花纹的旗袍，旗袍是未经改良过的款式，裹在她的身上，很有民国时代妇女的风韵。只是妇女的身材有些发福，那些多余的赘肉，把旗袍的美感抹杀了不少。

“小姐，本店的古董可是绝对的货真价实，不管你看上哪一件，我肯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中年妇女一直跟在乐小菲的后面，小菲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亦步亦趋的，弄得小菲浑身不自在。

“呃，老板娘，还是让我自己来看吧，我选好了就喊你过来。”乐小菲不得不这样提醒她。

“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选货了。”老板娘识趣地退后了。

小菲在货架前慢慢浏览着，对于古董她是不会欣赏的，只要看得顺眼就可以了。至于价钱嘛，除非是贵得离谱，否则，她都可以接受。送给莫爷爷的礼物，小菲是不会吝啬的。

突然，小菲的眼前一亮。她本来是带着墨镜的，此刻，她忙不迭地取下墨镜，打量着眼前这套古色古香的红嫁衣。这是一套民国时期的新娘嫁衣，大红色的丝锻缝制成上下套裙，上衣是立领，斜襟，从领口至腋下有一排盘成蝴蝶状的纽扣，领口、袖口和衣襟都滚着同色的牙边。胸前和两个袖口各绣着几朵艳丽的牡丹花，花瓣从浅白的水粉，渐次过渡到妖艳的桃红。裙子是长及脚踝的长裙，裙摆直直地垂下来，有一种飘逸的美感。小菲用手捏了捏衣服的料子，惊喜地想，这件嫁衣太漂亮了！让人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不愿意从上面挪开。

“小姐，你喜欢这件衣服？”老板娘虽然坐回到柜台里，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菲，她见小菲摸上了这件嫁衣，连忙走上前问开了。

“是的，老板娘，这件嫁衣要卖多少钱？”小菲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件嫁衣买回去。

“小姐，这件嫁衣有点贵。”

“有点贵？到底是多贵，你说个价钱吧。”小菲漫不经心地说，她乐小菲可不是穷人，买件古董衣服还是买得起的。

“既然小姐这么说，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件嫁衣要卖三千。”

听到老板娘开出这个价，小菲心底微微一惊。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件旧衣服，居然要卖到三千！她买一件宝姿名牌女装，也要不了那么多钱。小菲本来想还价，又怕丢了面子，心一横，与老板娘成交了。

“小姐，这两件古董你拿好了。你放心，我店的古董你买得绝对物超所值，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周围的店家肯定不止卖这个价钱。下次再买古董，别忘了还光临我的小店。”老板娘将包装好的古董递到小菲手中，笑眯眯的，一脸生意做成的喜悦状。

除了那件为自己买的嫁衣之外，小菲还买了一个清朝年间的玉如意，打算送给莫爷爷。

“这么说我要谢谢你了。”小菲不屑地扫过老板娘的笑脸。做生意的人，就是虚伪，明明赚了顾客的钱，还要在表面上巧言令色，好像得到实惠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被她挣了钱的顾客。

“小姐慢走！”望着小菲出门，老板娘又在背后热情地喊了一声。

乐小菲拎着两件古董回到了家。回来的时候，奶奶不在，可能上隔壁家的奶奶那唠嗑去了。乐小菲暗暗庆幸自己走运，拎着古董一口气上了楼。每次小菲买了东西回家，最怕遇上奶奶，因为奶奶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平时小菲买了一些赶时尚的新衣服、新鞋子回来，她看见了都要唠叨，更别提手上这两件用不着的古董了。

到了房间，乐小菲三下两下就把外面的包装拆开，拿出了那件嫁衣。嫁衣真的很漂亮，除了颜色显得陈旧点，刺绣、做工，都是一流。衣服的衬里是白色的细棉布，已经发黄，一看就是一件不知在箱底压了多少年的东西。

这样的嫁衣一定是当年有钱人家的小姐穿的。乐小菲拿着嫁衣在身上兴奋地比划着，这还不够，为了试试这件衣服到底有多美，她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上了这套嫁衣。

笨拙地别好腋下的纽扣后，乐小菲站在了镜子前。顿时，她惊呆了——镜子里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美！嫁衣的尺寸仿佛是照着她的身材做的，适体地紧贴在身上。胸前的那朵牡丹花，衬托着她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的娇艳醒目。望着自己，乐小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民国。乐小菲情不自禁地将长发挽起来，束在脑后，于是，民国新娘的形象更逼真了。就在小菲尽情地欣赏着自己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小菲！”

乐小菲吓了一跳，手一松，脑后的头发散了下来。她回头一看，奶奶正站在她的身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奶奶，您回来了。”乐小菲慌忙去脱身上的嫁衣，可是腋下的纽扣不好解，小菲一时没解开，只有红着脸看着奶奶。

“小菲，你这件衣服是从哪来的？”奶奶走到小菲的身边，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奶奶，这、这是我在古玩店里买的。”小菲只有硬着头皮告诉奶奶。

“什么？这是死人的衣服！小菲，你把死人的衣服买回来干什么？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退回去！”奶奶大声喊道。

“什么死人的衣服？这是古董！奶奶，您不懂就不要乱说。”小菲的脸涨得通红，要知道，奶奶很少这么大声和她说话的。

“小菲，你还记得奶奶给你讲过的那个鬼脸新娘的故事吗？那个故事是真的，说不定这套衣服就是那个新娘穿过的。”

“奶奶，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就算这套衣服真的是，那也没问题。奶奶，您就别迷信了。”

“小菲！”奶奶气得脸色发白，“不管你怎么说，这件衣服是个祸害，你一定要退回去，你若不退回去我就把它扔到外面去。”

“好了好了，明天我就把衣服退回去。”小菲不想惹奶奶生气，只有装做答应。她暗想，等明天就把衣服藏起来，不要让奶奶发现，然后再哄奶奶，说自己把衣服退回去了，就万事O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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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呀，起床了。”早上，奶奶又固执地敲着小菲的房门。小菲用手指堵住耳朵，大声嚷着：“奶奶，知道了，不要敲了。”

下楼吃饭的时候，奶奶又严肃地说起了退还嫁衣的事，小菲早有准备，她拿起一个礼品袋，冲奶奶晃了晃，说：“喏，您看，衣服我都带下来了，您放心，今天上班的时候，我顺便将衣服退回去。”

其实嫁衣被乐小菲藏在了衣橱里，放在一件冬天的大衣里面。她相信放得这样隐秘，相信奶奶是不会发现的。

奶奶的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小菲真乖，晚上回来，奶奶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好，谢谢奶奶！”

上午，小菲正坐在电脑前工作，桌上的电话响了，主编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去他办公室一趟。放下电话后，乐小菲深深地提了口气。主编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平素里对待下属挺严厉的。不会是自己交上去的稿子质量不过关，主编要训自己吧！

“主编，您好！”小菲敲敲门进去了。

“小菲，我叫你进来，是想和你说一说，你的小说专栏名气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很多读者就是冲着你的小说才来买我们的报纸的。我们报社出了你这样的才女，真是我们的福气。”王主编看着面前的乐小菲，笑眯眯地说。

“主编，您真是过奖了，其实我写得并不是很好，只是那些读者喜欢看罢了。”乐小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她最怕听表扬的话了，特别是被领导表扬。一受表扬，她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就不要谦虚了。小菲，我考虑过了，既然你的小说那么受读者欢迎，我想在你的专栏上搞个长篇连载，每期报纸连载一点，把读者的胃口吊得足足的。你觉得怎么样？”

乐小菲的头顿时大了，写长篇，她想都不敢想。“主编，我，我怕是不能胜任吧。写长篇，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不知道自己能否写好。”乐小菲为难地说。

“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能写好的，放心，稿费我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提高一点。若觉得写长篇太辛苦，写个中长篇也行。至于小说题材，你自由发挥，只要写得精彩、好看就行。小菲，这可是你自己的专栏，不要砸了自己的牌子。”

说是和自己商量，其实完全是霸王硬上弓！乐小菲只有哭丧着脸，从主编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天啊，还要不要人活呀！我干脆去死了算了。”乐小菲一回到家，就一头倒在了床上，痛苦地嚎叫起来。那个没有良心的主编，只顾着报纸的发行量，却不顾她乐小菲的死活，他轻飘飘的几句话，要消耗她乐小菲多少宝贵的睡眠时间和多少亿万的脑细胞啊！

“小菲，是谁欺负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奶奶紧张地跑了进来，坐到床沿上，用手摸了摸小菲的脸。

“奶奶，是我们主编欺负了我。他要我写小说，写很长很长的小说，他要把我活活累死啊。”乐小菲还是夸张地嚎叫着。

“那怎么成呢，这世上哪有这样不顾人死活的主编？不行，我要找你们主编说理去。”奶奶站起身，气愤地就要向外走。

见奶奶动真格的，乐小菲连忙坐起来，将奶奶的胳膊拽住说：“奶奶，您不要去，我是和您说着玩的，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闷得发慌乱喊一气。”说完，还冲奶奶扮了个鬼脸，证明她刚才只是闹着玩的。

“你这个鬼丫头，又来吓唬奶奶。这么顽皮，以后不疼你了。”

“不嘛，奶奶要是不疼小菲，小菲会难过死的。”

“好了好了，奶奶疼你还不行吗。死丫头，就会撒娇。奶奶做饭去了，等会记得下来吃饭。”

“知道了！”

奶奶出去以后，乐小菲打开电脑，开始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写什么呢？主编说要她自由发挥，可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从何处下笔好。一直坐到奶奶开饭了，小菲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小菲，那件死人的衣服还给店家没有？”吃饭的时候，奶奶问。

“奶奶，已经还了，您就放心吧。”

“真是听话的好孙女。”奶奶绽开了笑颜。

吃完晚饭回到卧室，小菲将门闩好，又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会呆，见实在想不出来，她干脆从衣橱里拿出了那套嫁衣。她知道这个时候，奶奶知道她在写作，一般是不会上楼来打搅她的。

小菲一粒一粒地扣好腋下蝴蝶状的纽扣站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更加惊喜了。如果说这套嫁衣在白天看起来还显得陈旧的话，那么在晚上，在灯光下，它出奇地鲜红夺目。而胸前的牡丹花，更像是活了一样，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仿佛还能飘散出花香。小菲一手扶腰，一手提着裙摆，迈着碎步，扭着纤腰，在房间来回走了一圈。走完，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别扭死了，原来这就是莲步轻移的感觉，真难受！

突然，乐小菲的脑子灵光一闪，那天晚上奶奶不是与她讲过一个鬼脸新娘的故事吗？如果她把鬼脸新娘的故事加工发挥一下，写出来会不会很吸引人呢？

乐小菲为自己的这个构想而热血沸腾起来。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身穿嫁衣的自己，一个民国新娘的样子顿时浮现在眼前。当脑海里的文思冲涌而出时，乐小菲快步走到电脑前，坐下，然后敲打出一行行文字：

夜，越来越黑了，豆大的雨点儿密密匝匝地洒落下来，冲击着泥泞的山路。不时有雷声轰地一声在半空炸响，撕裂了小山村的寂静。

在山村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一个美丽的少女双腿跪在娘亲的面前，苦苦地哀求着：“娘，女儿求求您，不要让我嫁给那个苏老爷，求求您了。”少女叫吴嫣然，今晚，是她出嫁的日子。但嫣然一点也不满意这桩婚事，她不明白娘和爹为什么那么狠心，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那个叫苏远康的大富商，家里已经有六个老婆了，他要娶她过去做七姨太。

“女儿，我们已经收了苏老爷的彩礼，做人怎么可以不讲信用？而且，迎亲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这件事是不可能更改的。”面容憔悴的娘亲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她没有办法，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丈夫又好赌，若不把嫣然嫁给苏家老爷，他们家欠下的债是几辈子也无法还清的。

“娘，您这是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啊！你知道女儿喜欢的是君生，而且，君生过了年就能回来了，只要等君生回来了，我们俩就是做牛做马也会偿还我们家欠下苏家老爷的钱。”

“嫣然。”娘亲的声音严厉起来，“你这些话只可以对娘亲说，千万不要让苏家老爷知道！君生这个人，你以后要永远地忘掉，不然，苏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不！娘亲要嫣然忘掉君生，那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的事！”嫣然大声地喊着，痛苦的泪水在她脸上奔流成河。

“你……”娘亲举起手，气得要打嫣然，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把手放下了。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娘亲步到屋外看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来。她将床上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套红衣服塞到嫣然的手中，催促着：“女儿，新姑爷已经来了，快点把嫁衣穿上吧！”

……

嫣然被苏老爷强行带回家，又强行拜了堂……

那进了洞房以后呢？乐小菲想了一会，继续写着：

苏远康铁青着脸，他太生气了，这个不识抬举的乡下丫头，今天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嫁给她。虽然强行把她带回了苏家，也拜堂成亲了，但这个亲成得太没面子，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被五花大绑的新娘是他苏远康强娶过来的。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丢面子的事情。“吴嫣然，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嫁过来了，就生是我们苏家的人，死是我们苏家的鬼，今生你休想离开苏家！”苏远康望着跪在地上的嫣然，掷地有声地说。

“苏老爷，您放过我吧！嫣然愿意给您当丫头当奴婢，就是不要让我嫁给您，求求您了苏老爷。”嫣然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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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康额上的青筋一暴一暴的，她居然宁可当丫头也不愿意做他的姨太太，这个乡下丫头，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哼，你今天就是把头给磕破了，我也不会放过你！”苏远康狠狠地看了嫣然一眼，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他决定今晚去六姨太那过夜，这个贱丫头，就把她反锁在房里，让她尝尝被禁锢的滋味吧。

苏远康刚打开房门，一道闪电如白练似地照了进来，紧接着“轰”地一声，霹雷仿佛是当头炸开，把苏远康吓得脸都白了。

……

乐小菲写得很顺手，一口气写到晚上十二点，才收住了思绪。她把写好的开头重新浏览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于是伸了个懒腰，脱下身上的嫁衣，睡觉去了。

这天早上，小菲难得耳根清静，睡了个大觉，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奶奶知道小菲不上班，所以没有来打扰。于是，直到上午十点多，小菲还是抱着枕头，贪婪地沉浸在睡梦中。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又是谁来扰人清梦啊！”小菲懒洋洋地伸出手，嘟哝着抓过了手机。

“小菲，今天是星期天，不要忘了等会来我家。”

是莫艳那丫头在催她！小菲睁开睡眼，不满地说：“不用你提醒，今天是爷爷的寿辰，我一直在心里记着呢。放心，中午之前我一定赶过去。”

“那好，我在家等着你哦。”

“好，你就耐心等着吧。”

挂了电话，小菲掀开被子，起了床。她拉开窗帘，阳光刷地一下洒满了整个房间。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要是能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发生一点艳遇该多好。最好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瞬间，遇上一个像裴勇俊那样的帅哥。乐小菲望着窗外的阳光，傻傻地笑起来。没有男朋友的她，总是幻想遭遇一场像韩剧里那么浪漫的爱情。那个他不一定要有钱，但一定要帅：不一定要懂得浪漫，但一定要知道呵护女孩子。

小菲洗漱好下楼：“奶奶，我要出去了。”

“小菲，去哪啊，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奶奶，我中午去莫艳家吃饭，她爷爷今天八十岁寿诞。”

“哦，那可不能空着手去，给人家爷爷带礼物没有？”

“带了，在这呢，这点礼貌我还是懂的。”小菲晃了晃手上装着玉如意的袋子。

奶奶笑了：“那就好，晚上早点回来。”

与奶奶告别后，小菲开着帕萨特，一溜烟走了。

莫艳家在一个胡同里，车子到了胡同，路顿时变窄了。但小菲的车速一点也不减，她喜欢开快车。而且此时胡同里没有什么行人，开快车也不怕出什么交通事故。于是，小菲一直踩着着油门，向莫艳家驶去。

突然，前方出现了意外状况！胡同口的拐弯处出现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摩托车的车速也很快，向小菲的车迎面冲来。小菲急打方向盘，可是胡同太窄了，根本不管用。眼看着两辆车子就要“吻”上，小菲只有果断地踩刹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帕萨特有惊无险地停在了那辆摩托车前。

小菲惊出了一头的冷汗！随后，她气急败坏地走下车，想把那个不会骑车的小子好好地教训一顿。可是，当她看到那个男子取下头盔后，世界顿时静止了。那一瞬间，除了他，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急促而有力。

“小姐，真是对不起！”男子连忙道着歉。其实他也吓坏了，这个女孩子开车太霸道，差点就撞上了自己，不过好在双方都没事。看她跑下车兴师问罪的样子，他还是主动道了歉，毕竟对方是女孩子。

“哦，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撞着你吧？”小菲的脸颊有些发热，这是她面对异性第一次说话出现脸红。

“没有，你看，”男子示意小菲看他的摩托车，说，“我的车子都好好的，人更不会有事。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戴上头盔，骑车走了。

乐小菲望着他的背影，虽然他长得不像裴勇俊，但比裴勇俊更帅上几分。这样的帅哥若能做自己的男朋友，那该多好。乐小菲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会儿，上了车。

到了莫家，莫艳一见小菲就高兴地把她拉到母亲面前：“妈，我把小菲给带来了，这下，您满意了吧。”

“伯母好。”小菲甜甜地叫着。

莫母高兴地拉住小菲的左手：“呦，小菲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最近没上我家来玩？”

“伯母，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天天要赶稿子，所以也没空过来。”

莫艳在旁边插了一句：“妈，小菲是大作家，哪有闲空来咱家陪您唠嗑。”

小菲瞪了莫艳一眼：“什么大作家小作家，在伯母面前，我只是小菲。伯母喜欢我来，以后再忙我也要过来。”

“你又来哄我老妈开心了，唉，我看我是斗不过你的，就凭你那张甜嘴，能不把我妈的心一点点地收买走吗？”

“小菲姐姐，你来了。”旁边又响起一个亲热的声音。

小菲扭头一望，过来的是莫艳的妹妹莫琳。莫琳正在上中学，小女生也有点文学细胞，平常时不时地写点小说让小菲指点，所以每次见了小菲，都格外亲热。

“小菲姐姐，你最近又写了什么好看的小说？拿来给我看看嘛。”莫琳问。

“好啊，等下次我来你家的时候，再给你带一些我的作品过来。”小菲摸摸莫琳的头，笑了起来。

“伯母，这是我送给爷爷的寿诞礼物。爷爷在哪？”小菲把右手的礼品袋拿起来，问。

“人来就好了，还送什么礼物？”莫母笑着指了指后面，“爷爷在屋里。”

莫家是祖孙三代同堂，进门是一个小院子，后面才是主屋。虽说比起小菲家的别墅，莫家显得寒酸多了，但是小菲却很喜欢。房子再大再华丽，也只是一副空壳。一个家，只有充满了亲情，才是温暖的。小菲一直很羡慕莫艳，因为她的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妹妹莫琳，有那么多的人生活在一起。而她，从十岁起，就一直只有奶奶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小菲的心头一直有着拂不去的孤独感。虽然父母亲每年都会给她寄很多零花钱，但是金钱怎么能替代亲情的抚慰呢？

“爷爷，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来到里屋，小菲将礼品袋递到了莫爷爷的手上。

“我来看看小菲姐姐给爷爷买了什么礼物？”不懂事的莫琳连忙将礼品袋接过去，快手快脚地拿出里面的盒子。

“小琳，不要这么没规矩。”一边的莫奶奶虽然带着责备的语气，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怜爱。

“哇，是一件古董！爷爷，小菲姐姐送给您一件古董。”打开盒子后，莫琳惊讶地喊了起来。

看到盒子里的玉如意，莫爷爷果然很开心：“小菲，你的这件礼物，爷爷太喜欢了。这件古董花了你不少钱吧。 ”

“只要爷爷喜欢就行，钱在其次。”

又说了一会话，外面传来莫母的喊声：“小艳，快出来，高天来了。”

莫艳走了出去，一会儿，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和莫艳并排走了进来。看到他，小菲惊讶地脱口而出：“是你？”面前的男子正是在胡同里险些与小菲撞车的那人。原来他叫高天也觉得很意外，他朝小菲微笑着点点头：“你好，没想到在这又见到了你。”

“咦，你们认识？”莫艳望着两人，奇怪地问。

“刚才我们俩的车在胡同里差点撞上了。”高天幽默地说，“差一点，我们俩来的不是莫家，而是医院了。”

“呵呵，都怪我开快车，以后再也不敢了。”面对着大家，小菲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这一天，小菲在莫家玩得非常开心，笑容总是挂在脸上。由于那天莫家的人太多，小菲也不好对高天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一直到下午，莫爷爷的寿筵结束了，高天也告别了，她才带着雀跃的心情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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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莫艳爷爷的寿诞热闹吗？”一回家，奶奶就问开了。

“很热闹，在酒店摆了十几桌呢。他家的亲戚全来了，有的亲戚还是专门坐飞机从千里之外赶过来的。在酒席上，大家挨个给老寿星敬酒，他爷爷今天不知道多开心。”

“哦，老年人最喜欢的就是热闹。”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现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失落。

“奶奶，等明年您过八十岁寿诞的时候，我也要把咱家的亲戚全部请过来，让爸爸妈妈也回家，为你做一个热热闹闹的寿诞。”小菲捕捉到了奶奶脸上的失落，连忙安慰奶奶说。

奶奶果然露出了笑容：“好孙女，奶奶知道你孝顺。”

回到房间，小菲又坐在电脑前写作：

“嫣然一直在哭，一直在哭，直到哭得没有了眼泪。窗外的雨早已停歇，屋内的红烛经过一夜的燃烧，也几乎燃尽了。环顾着这间没有任何喜庆可言的新房，嫣然凄然地一笑。她走到那张贴着“喜”字的梳妆镜前，将上面的“喜”字揭去，镜子里的自己是乌黑的眉，明亮的眼，粉红的唇，可是这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有的只是斑斑的泪痕和无边无尽的绝望。

她想起了君生，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小时候，他们经常玩娶新娘的游戏，君生是小新郎，她是小新娘，在伙伴们的吹吹打打中，他们成了“亲”，拜了“堂”。

慢慢地，他们都长大了，有一天，君生的姨娘来了，姨娘戴金佩银，是城里的一个大富婆，她要把十六岁的君生接到城里去读书。君生临走的那一晚，他们来到了小河边，两个情窦初开的的少男少女，第一次打开心扉，许了终身。

第二年，山花烂漫的时候，君生回到小山村。君生长高了，也变白了，更明显的是嘴唇周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着面前俨然像个男子汉的君生，嫣然羞涩满面。晚上，他们又来到了小河边，月光下，君生第一次吻了嫣然。他将她搂在怀里，说，等他一念完书，就来接她去城里，他要和她结婚，让她成为他真正的新娘。

君生去了城里三年，嫣然也等了他三年，只要再等上半年，就能等到君生许诺带她走的期限。

可是等不到这一天，爹和娘就将她许给了苏远康。嫣然的心在滴血，若她真的成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的小妾，君生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什么脸再来面对他？

与其屈辱地活着，还不如毁了自己的脸，为自己留份做人的尊严。嫣然的心里涌起了莫大的冲动，她打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她看到了一把剪刀，那是苏家专门留给新娘子做针线活用的，可是现在，这把剪刀要派上别的用场了。嫣然拿起剪刀，对着镜子，狠了狠心，朝着自己的脸上划去……

写到这里，小菲有些犯困，她看了一眼时间，不觉吓了一跳，她竟已经写到深夜了。还是去睡觉吧，明天还要留点精神去上班呢！小菲去浴室洗了脸后，一头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红色的纱帐，红色的被面，小菲从床上坐起来，不解地望着这一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的床变成了这个样子？再放眼望去，房间全变了，古典的家具，雕花的窗棂，而且那些家具和窗棂上都贴着红色的“喜”字。天还是黑的，两根大红烛在烛台上静静地燃烧，昏黄的烛火，给房间里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氛。

这不是自己小说里想像的嫣然的新房吗？她怎么来到了这里？小菲从床上走下来，四处打量着。她觉得挺新鲜，自己这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经历？弄不清楚，还是先看看再说。突然，小菲吓了一跳，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小菲揉了揉眼睛，刚才她扫过这张梳妆台一眼，记得面前的位置是空的，这个女子，怎么突然出现在那里？

算了，这里又不是她乐小菲的家，还轮不到她来管这些闲事。看她身穿嫁衣，一定是这新房的主人了。小菲打起笑脸，走上前和她打招呼：“您好！”

那个女子仿佛没有听见般，仍然慢慢地梳着头。女子的冷漠让乐小菲觉得有些无趣，她从镜子里偷偷去看那个新娘的脸。看到那张脸后，乐小菲惊讶不已，她情不自禁地移到那女子的身后，直直地看向镜子。顿时，两个女子的脸映在一起，她们是一样的披肩长发，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说干脆点，就是一样的长相。唯一不同的是，小菲穿的是现代的睡衣，而她穿的是民国的嫁衣！

“你是谁？”乐小菲的脊背泛起了阵阵凉意。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女子，怎么会和她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究竟是谁？看她满脸忧郁，自己的心为什么也跟着莫名的疼痛起来？

女子并不回答乐小菲的话，而是放下梳子，默默地流泪。然后，她打开一个胭脂盒，眼泪滴落下来，打湿了里面的胭脂。她用手指蘸着泡着泪水的胭脂，在面前的镜子上写上“君生”两个字。

君生？那不是自己小说里的人物吗，他可是嫣然的初恋情人。乐小菲的脑袋顿时变大了，天啊，难道她就是吴嫣然？

她还在哭，哭得眼泪完全模糊了眼睛。然后，她打开梳妆台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剪刀。她举起剪刀，犹豫了一会儿，就朝着自己的脸划去……

“不要！”小菲急得大喊一声，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剪刀。可是小菲的手抓了个空，仿佛像一个虚幻的影像在空中抓了一把。小菲惊呆了，难道自己并不是真实地存在在这个空间里？怪不得那个女子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小菲又看向镜子，女子的脸上已经出现一道刺眼的刀痕，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刀尖……她皱着眉头，显出异常痛苦的样子。小菲的心好难过，她多想阻止她自残，可是此刻，她一点能力也没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又举起剪刀，朝着自己的脸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上班的时候总是犯瞌睡，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小菲突然精神一振，开上帕萨特，直奔莫艳的单位。

莫艳在一家幼稚园工作，小菲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莫艳从里面走出来。

小菲按了按车喇叭，莫艳顺着喇叭声看过来，高兴地跑上前：“小菲，你怎么来了？”

“我特意来送你回家啊。”小菲歪着脑袋，笑着说。

“哼，你有那么好心？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我看你是有事求我吧。”话一落，莫艳已经打开车门，从后面坐了进去。

车上，莫艳依然不放心地嚷嚷着说：“找我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心里好有个分寸。若是我办不到的事，我还是趁早下车，免得欠了你的人情。”

“你放心吧，我真的只是来接你下班，没有别的目的。”

“真的？”

“真的，不过——”小菲笑嘻嘻地，“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看吧，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乐小菲，和你做了那么多年朋友，我真是太了解你了。说吧，啥事？”

“我想了解一下高天的情况。”乐小菲边开车边说。

“乐小菲，你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莫艳的身子向前靠了过来。

“你说对了，我就是对他一见钟情，你不会吃醋吧。”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一直把高天当哥哥。我们是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他是一个警察，目前还没有女朋友。只是你要想知道他其他的情况，就要请我吃饭。只有边吃边聊，我才会有兴趣。”

“早知道会被你敲诈。放心吧，星园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位置。”小菲得意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更快地向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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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小菲打开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换着频道，时间还早呢，还是先看会儿电视吧。

“小菲，干嘛总是换来换去的？”见电视节目不停地跳闪着，坐在一边的奶奶唠叨了起来，“你们年轻人啊，看电视就像买衣服一样，挑挑拣拣的。就说你的衣服吧，多得柜子都塞不下，还总是买新的回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爱惜钱，我们那个时候，一件衣服至少穿个十来年。”

“奶奶，您经历的那个年代太穷了。要是现在的人还像过去那样一件衣服穿个十来年，破了就打个补丁继续穿，那这个社会不用发展了。而所有的服装厂，也都要倒闭了。”

“糟蹋钱就是糟蹋钱，还找那么多理由。”

小菲懒得再与奶奶理论下去，与她理论不清。

“小菲，换回去换回去，就看那个唱戏的。”奶奶突然喊起来。

乐小菲只好按着遥控器，换了回去，只见一个女子甩着水袖在那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奶奶听得津津有味，而乐小菲却觉得索然无味，这种咿咿呀呀、磨磨蹭蹭的唱腔，只有老年人才会喜欢。她干脆站起来，说：“奶奶，我上楼去了，晚上我要写稿子，没事别来叫我。”

“好，也不要写得太晚了。如果晚上饿了，就来喊奶奶，奶奶给你做夜宵。”

“知道了，奶奶。”

乐小菲坐到电脑前，《鬼脸新娘》已经写到了嫣然毁容后被苏远康关到了黑屋子里，从此每天过着非人的生活。可是接下来怎么写呢，真的写嫣然绝食而亡，变成女鬼了吗？不，不能这么写，若是这么写的话，这个故事就太短促，也太平淡，而且落成了鬼怪小说，主编那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乐小菲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她干脆站起来，打开衣橱，拿出那套嫁衣，穿在了身上。这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冲动，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喜欢穿这套衣服。端详着自己素淡的脸，小菲觉得自己和这套嫁衣唯一不相配的是少了新娘的妆容。

小菲坐在梳妆台前，她仿着古代女子的娴静，打开粉饼盒，将粉均匀地扑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画眉、描眼，涂唇……有条不紊地化完妆后，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不错，很有古典新娘的韵味。没想到自己更适合做古典美人，改天找个摄影师给自己拍几张复古照，把自己古典美人的形象永远地保留下来。

风突然变大，将窗帘吹得高高地飘起。小菲站起身，走到窗前，朝楼下一望，楼下黑灯瞎火的，奶奶肯定为了省电，又将客厅的灯关了。放眼望去，房子四周黑漆漆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显得特别幽深冷清。乐小菲吓的连忙将头缩了回来，她最怕黑了，从小就怕。

关好了窗，小菲又回到梳妆台前。可是，镜子里的那张脸却突然变了，脸色白得像打上了一层石膏，眉毛浓得过分，嘴唇也涂得鲜红，像喝了血一样，再配上身上那套焕发着陈朽气息的红嫁衣，就像恐怖片里的僵尸女鬼一样。乐小菲的心一惊，这是自己吗？怎么一瞬间，她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乐小菲俯下身，凑近镜子，准备把自己的脸看得更仔细些，突然，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小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怎么停电了？没有电，她晚上不能写作，那可怎么过啊！

小菲摸索着走到床头柜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手电筒，打亮了，然后找到一些工具，准备去楼下查看一下电源。出去的时候，小菲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衣，立刻想起来，要是奶奶看见了这套嫁衣，还不把她气死。于是，换掉了身上的嫁衣后，小菲才下了楼。

奶奶不在客厅，看来已经回卧室休息了。小菲放轻了脚步，向外面走去，因为电线盒安装在一楼的外墙上，所以她只有出去查看了。一打开门，小菲心里就打了个哆嗦。四周真黑啊，那些黑漆漆的角落里，会不会藏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刚一想完，小菲就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这世上哪里有鬼？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呢！出去吧，别这么没出息！

于是，小菲壮着胆子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一个黑影从她的侧边一闪而过。，小菲一惊，将手中的手电照过去，看见一只黑猫正敏捷地钻入花丛，随即消失不见。

“死畜生，又来我家的花园捣乱，下次再让我遇见，看我不把你生剥活煎了。”小菲恨恨地骂道。这只黑猫总是在夜里在小菲家里的花园出没，胆小的小菲曾经被它吓着几次。所以一见这黑猫，小菲就有气。

电线盒距离地面有一人多高，小菲站在凳子上，拿着手电筒，仔细地查看电源。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她的身后逼近了，那个人走路很轻、很轻，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人影挨近了小菲，伸出手，拉住了小菲的衣服。

当小菲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住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顿时往上一冲，天啊，女鬼真的出现了！顿时，她的双腿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她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就会看到一个满脸鲜血的女鬼，那样更受不了。

“小菲！”黑影喊了小菲一声。

听到那句熟悉的“小菲”，小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转过身，冲着面前的奶奶边哭边说：“奶奶，您吓死我了，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还以为是鬼呢。”

“好孩子，别哭别哭，是奶奶不对，奶奶见你出来，就跟着出来看看。你怎么又动电线了，我对你说过多少次，动这东西不安全，让你不要碰它。”

“奶奶，停电了，我晚上还要写作呢，没有电怎么行？”

“那就歇一晚上，不写了。小菲你下来，要是电线烧坏了，我明天叫电工来修。”

“不，奶奶，我检查过了，只是保险丝烧坏了，我能换的。”小菲倔犟地不肯下来。每次遇上停电，只要是保险丝烧断的小问题，小菲都是自己动手维修。没有办法，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这样的事情奶奶当然是指望不上了，只有靠自己。但一般情况下，奶奶是不许小菲触动电线的，她担心不安全，宁可叫电工。

奶奶也知道小菲的脾气，只有随她了。接下来，奶奶拿着手电筒，一边替小菲照明一边不放心地叮嘱说：“小菲，留神点，注意不要碰着电了。”

在小菲熟练的操作下，保险丝接好了，而楼上的电灯也亮了，小菲高兴地跳下凳子，说：“来电了，奶奶，我们回去吧。”

有了电，乐小菲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愉悦了，她打开《鬼脸新娘》的文档，在键盘上运指如飞：

“暗无天日的黑屋子，几乎要把嫣然逼得崩溃了。她没有想到，纵然她划破了自己的脸，苏远康也没有放过她。他关着她，死死地关着她，让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个苏远康，他真是个魔鬼！他想折磨得她崩溃而死。但是，她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她要顽强地活着，活到君生回来的那一天。只要君生回来了，他一定会来苏家找她。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死。

嫣然做梦了，她在梦中露出了微笑。在一个水草丰盛的地方，她看见了君生捧着一束野花，微笑着向她走来……嫣然迎着阳光，快乐地向他跑过去，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苏远康在他们中间出现了。苏远康扭曲着脸，手上亮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朝着君生的胸口刺去。

“不要——”嫣然大喊着从梦里醒了过来。“太太，太太。”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

虽然夜黑，那人的脸嫣然看得不甚清楚，但声音却非常熟悉。“吕嫂，你怎么来了？”嫣然坐起来，不解地问。

来者正是苏家的佣人吕嫂。整个苏家，就她对嫣然最好，而嫣然平素也只情愿与吕嫂说点话。吕嫂每天都要来黑屋子给嫣然送饭菜，可是现在是深夜，并不是送饭的时间。

“太太，你的命可真够苦的，老爷要是再把你这样关下去，你的身子迟早会被拖垮的。我不忍心看着你被他们折磨死，你那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今天晚上，苏家的人去亲戚家吃酒了，趁着这个机会，你逃走吧。”吕嫂情真意切地说。

嫣然大吃一惊：“吕嫂，你把我放走了，苏老爷要是追问起来，你怎么办？不，我不能逃走，我愿意被他们折磨死，也不能连累你。”

“傻丫头，我自有主张。等你走了，我就放把火，把这黑屋子给烧了。老爷要是追问起来，我就说，屋子突然着了火，你趁着大伙来救火，逃了。到时，我想老爷肯定是哑口无言，只能认了。”

嫣然激动得双腿一弯，对着吕嫂跪下了：“吕嫂，你的大恩大德，嫣然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快别说报答了。还有——”吕嫂递给她一个软软的包袱，说，“这是几件衣服和一些盘缠，嫂子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对了，包袱里还有一个头巾，是给你出去以后蒙脸用的。逃出去以后，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只要他不嫌弃你的脸，就比什么都强。”

出了苏家，嫣然拼命地跑着，她心里只有一个意念，跑得远远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这一晚，乐小菲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嫣然已经顺利地逃离了苏家，但逃离了苏家，嫣然并没有真正幸福起来。她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娘亲不敢收留她，怕苏远康知道了上门要退还彩礼。而家中又无可靠的亲戚可投，百般无奈之下，嫣然只有决定去省城找君生。

嫣然去了省城以后，能找到君生吗？

她就是找到了君生，君生会接受一个毁了容的嫣然吗？

嫣然未来的命运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

这些故事，还是放在明天再想吧，现在，眼皮子开始打架了。乐小菲将手中的鼠标一丢，连脸上的浓妆也没卸，就扑到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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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周末，这天，小菲拎着一些水果和她近期发表的一些作品，去了莫家。

“小琳，这报纸上都有姐姐新写的小说，给你。”见了莫琳，小菲将手上的报纸交给了她。

“谢谢小菲姐姐。”莫琳欢快地接过报纸。

“小菲，来就来了，怎么又带东西了。哇，还是龙眼呢，先给我尝尝。”莫艳接过小菲手中的袋子，就要从里面拿水果。

小菲打了一下她的手：“这是我买给爷爷、奶奶的，你别动。”

“哼，不动就不动，还是好朋友呢，连个水果也舍不得让我吃。”

将水果送给了莫爷爷和莫奶奶后，两个女孩一起进了卧室。一进屋，她们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坐到床上。

“莫艳，上次请你吃饭，现在，你的诺言该兑现了吧？说吧，什么时候把高天约出来？”小菲迫不及待地问。

“看你心急的样子。放心吧，你的那顿饭我不会白吃的。我已经给高天打过电话了，他同意明天和我们一起去龙岗寺玩。”

“真的吗？太好了，莫艳，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有义气的朋友，下次我还请你吃饭。”小菲高兴极了。

“算了，别拍我马屁了。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下次我还是什么都不吃你的。只是，你们俩的事情要是成了——”莫艳作出捏钞票的样子，“以后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这个媒人封个大红包啊。”

小菲笑骂道：“真是个财迷！”

“做财迷有错吗？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莫艳也不过是一俗人而已。”

“那看我怎么修理你这个俗人吧。”小菲拿起枕头，朝莫艳砸去……

第二天，风和日丽，是个出门游玩的好天气。小菲开着车，哼着歌儿，心情好得就像插上了一对翅膀。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正儿巴经地谈过一场恋爱。以前在大学里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优秀、帅气，那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谈文学，谈理想，谈人生，可是唯一没有谈的，就是恋爱。那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很多，小菲以为，他喜欢的不是她。四年的时间就这么淡淡地过去了，直到毕业的那一天，他才把小菲约到学校的小树林里，忧伤地告诉她，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欢她的，只是因为害怕拒绝，才没有向她表白。那一刻，小菲流泪了。大学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联系。

初恋都是美丽的，可是小菲的初恋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的更多是遗憾。从那以后，小菲对自己说，遇上喜欢的男孩，她再也不会轻易错过，因为一旦错过，便会遗憾一辈子。所以遇上高天后，她决定主动出击。

莫艳、莫琳和高天已经等在了路边，莫琳的眼尖，最先看见小菲的车，她高兴地向小菲招招手：“小菲姐姐，我们在这呢。”

其实小菲已经看见他们了。高天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格子衬衣，下身是一条米色的裤子，站在阳光下，就像一棵枝叶青翠的白杨，干净、挺拔，小菲的眼睛顿时一亮。

小菲将车开到他们面前，车停好后，莫琳想去坐前面，被莫艳拉到了后面的座位上。莫艳自有她的用意，故意把前面的座位留给高天，好让高天和小菲坐一排。

高天上了车，小菲侧过头，对副驾驶座上的他点点头说：“你好，高警官。”

“你好，乐作家。”高天是通过莫艳的介绍，知道了小菲不仅是晚报的编辑，还是个言情小说作家。

“不要称呼我作家，叫我小菲吧。”乐小菲的脸一红，说，“高警官,今天我们占用了你的宝贵时间，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和朋友一起出来走走，也是我乐于做的事情。”

“希望今天我们能够玩得很愉快。”

“一定会很愉快的。”

“你们俩别唠里唠叨的了，小菲姐姐快点开车，不要耽误时间了。”莫琳在后面嚷了起来。

“好，我这就开车。今天有一天的时间，够你玩的了。”小菲冲莫琳一笑，然后发动引擎，车开动了。

龙岗寺是近郊比较有名的一处佛教胜地，在距离城区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小菲的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来到了目的地。

整个寺庙依山而建，四周群山连绵，青翠环绕，寺庙里面古木参天。由于正处在春游的季节，又刚好是农历十五，寺庙里不仅游人多，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小菲他们是以看风景、拍照为主，参观完那些庙宇后，他们沿着后山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路浏览着大自然的美景。

山路的两边，到处都是卖工艺品的小贩，他们大都是本地的村民，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向过往的游客吆喝着生意。那些工艺品做工粗糙，买来除了证明自己曾来此地游玩，实在没有其他的价值。可是这些小玩意却吸引了莫琳，她不是上前拿块玉瞧瞧，就是拈个手镯看看，看个没完没了。

“小琳，不要看了，我们走吧。”莫艳不得不总是催她。

走到了半山腰，小菲已经累得不行，她手搭凉棚，看了山上一眼，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我再也不想上去了。你们上去吧，那边有个凉亭，我就在凉亭那坐着歇歇。”

“小菲姐姐，上去吧，坚持就是胜利，最美丽的风景就在山上，你可不要半途而废。”莫琳人小，精力就是充沛，登了半天的山，还是活蹦乱跳的。

“小菲。”高天关切地说，“要不我拉你一把？”

“是的，小菲，上去吧，就让高天拉你上去。”莫艳在旁边极力撮合。

“不了不了。”小菲是真的累得走不动了，她摆摆手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还是歇歇吧。你们去玩吧，我就在那边凉亭等你们。，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见小菲真的不想上去了，莫艳他们只有扔下她，继续登山。

莫艳他们走后，小菲来到了凉亭。凉亭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游人，小菲选了个空位置坐下后，从旅行包里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喝完了水，小菲惬意地咂咂嘴，真解渴啊！

一支竹棍在背后捅着小菲的旅行包，小菲以为遇上了小偷，慌忙转过身。可是，当她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她吓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个捅她的男人居然只有眼白，没有眼珠子。哦，不，他有眼珠子，只不过眼珠子上翻，剩下大片的眼白，乍看之下，就像没有眼珠子似地，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男人双腿跪在地上，身上破衣烂衫，“可怜可怜我吧。”他颤微着手，向小菲伸出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些脏兮兮的零钞。

原来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乞丐。小菲摸到口袋里的零钱，就丢到了他的盘子里。

乞丐走了，小菲回过头，看到对面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正直直地盯着她。

小菲暗想，这人八成是个色狼，否则哪有这么看女孩子的。正准备瞪他一眼，那人突然开口说：“小姐，算个命吧。”

小菲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前有个算命摊，原来他是个算命先生，“不，我不算命。”小菲拒绝说。

“你是不相信我吧？这样吧，算的不准我不要钱。”

听他这么一说，小菲有点心动了，反正莫艳他们要好一会才能下山来，闲着没事，就听这算命先生乱侃一气，消磨点时间。

“那我事先说好了，算得不准本小姐是不给钱的。”让他算命之前，小菲故意把“不给钱”重申了一遍。

“那当然，算得不准我绝对不收钱。”算命先生将小菲的出生年月掐算了一会，开口说，“小姐，从你的生辰八字来看，你自小就生长在优越的家庭里，而且很受父母宠爱。你的命里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你应该是个独生女。”

“这点你说对了。”

“你在童年的时候，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

小菲一愣，的确，在她九岁那年，爷爷逝世了。爷爷逝世的时候，小菲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所以这算命先生一提，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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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菲没有反驳，算命先生继续说着：“你五岁念书，十八岁上大学，在这之前，你的人生一直一帆风顺。但到了二十岁以后，你的生活开始有点不顺，你找工作碰了好几次壁，对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学毕业后确实找过几份工作，但都没有成功。”小菲惊讶了，她有点相信这个算命先生了，看来他还有两把刷子，否则怎能把自己的运程说得那么准。

见自己算准了，算命先生更有信心说下去了：“但最终你还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而且现在你在单位干得很好，很受领导器重，可以说前途无量。”

小菲开始信服这个算命先生了。不错，她后来还是在现在的报社找了份喜欢的编辑工作，而且王主编很器重她，如果她干得好，明年或许就能加薪升职。

算完了前程，小菲又虔诚地说：“先生，你再帮我算算姻缘吧。”

“好吧。”算命先生又掐算了一会，抬头说，“小姐，恭喜你，你的姻缘已经到了，而且，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他近在眼前？”小菲欣喜不已，难道高天就是她命中的另一半？太好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我和他能够结婚吗？”小菲充满希冀地问。

“能。”算命先生肯定地回答。

小菲听得心花怒放，她从包里拿出五十元钱，给了那个算命先生，并道谢说：“先生，谢谢你，你算得真准。”

“小姐，我还有一句忠告要送给你。”见小菲出手那么大方，算命先生也慷慨地多送了小菲一句话，“虽然你和他的姻缘是天注定，但还是要谨防小人从中插足。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身边最亲密的姐妹。姻缘都是三分天定，七分人为，若你没有把握好，就是天定的姻缘，最终也会被别人抢了去的。”

小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答：“谢谢你的提醒。”

莫艳、莫琳、高天从山上下来了，他们个个满头大汗，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莫琳见了小菲，又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小菲姐姐，你没有上去玩好可惜。你知道吗，山上还有一座尼姑庵。刚才我和姐姐、高天哥哥都进去了，你说奇怪吗？那尼姑庵里居然还有个男人。”

“尼姑庵里有男人有什么奇怪的？”高天笑呵呵地说，“你这个小琳子，人小，心眼却不小。”

“怎么不奇怪？我猜那个男人，八成是尼姑庵里的尼姑处的男朋友。”

莫艳拍了一下莫琳的头，说：“不好好学习，脑子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将来考不上大学，我和爸妈把你抓到这儿当尼姑，让你天天吃素，苦死你。”

“哼，我才不来呢。”莫琳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可由不得你。”高天也逗了莫琳一句，然后望着小菲，关心地问：“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放心，下山没问题。”

“回去的时候我开车吧，我有驾照。你呢，就在车上好好地打个盹吧。”

望着高天含笑的眼睛，小菲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原来他就是老天安排给自己的爱人，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仿佛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他似的。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从龙岗寺游玩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将莫艳他们送到胡同口，小菲将车开了回去。

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奶奶颠着小脚从屋里出来了：“小菲，怎么玩了一天，累不累？”

“当然累了。奶奶，我今天流了好多汗，身上脏死了，我先去洗澡了。”小菲将背上的旅行包丢给奶奶，径自上楼去了。

小菲放好了洗澡水，然后整个人坐进了浴缸。被热水一泡，浑身的疲劳就去了一半。小菲惬意地闭着眼睛，回忆着今天与高天一起登山的情景。他时而为自己拿包，时而给自己递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只要她再主动一点，他必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无疑了。再说了，连算命先生都说了，她和他的这份姻缘是天注定的，绝对跑不了。

小菲越想越得意，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洗完了澡，她去衣橱里找衣服，刚打开柜门，一个被吊死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小菲吓得尖叫一声，魂都快没了。但很快，她就看清了，那不是女人，而是那套红嫁衣。因为她将嫁衣用衣架挂了起来，又在衣架上端挂了一个假发套，所以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吊死的女人似的。

小菲气得将那个假发套扔在了地上。这是她以前参加一个舞会，为了化妆的需要。买的。她就那次舞会戴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戴过。

小菲刚换好衣服，奶奶就在楼下喊她吃饭。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多的缘故，这顿饭小菲吃得特别香，饭量也比平时大了一倍。

“奶奶，今天的菜做得真好吃，我觉得您的手艺都快赶得上酒店的大厨了。”小菲吃得高兴，也不忘拍拍奶奶的马屁。

“好吃那就多吃点。”看着孙女吃得那么香，奶奶很高兴，她说，“小菲，你那么瘦，应该每顿多吃点饭，这样就会胖起来，胖一点才好看。”

“奶奶，我还瘦呀，我的小肚腩捏起来一大把了。再说了，胖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又不是唐朝，流行胖美女。”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要瘦成一把骨头才叫好看。等以后你爸妈回国了，看到你那么瘦，肯定会心疼你，会怨奶奶没把你养好。”

“哼，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怨奶奶？”提起自己的父母，小菲一肚子的气，“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的事业，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要了，连您这个妈也不要了。奶奶，以后他们就是回来了，我们也不要理他们。”

“小菲，不要说气话。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儿女对父母要孝顺。再说了，你爸妈在那么远的国家做事，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将来留给你吗？”

“我可没说要那么多的钱。”小菲低头扒了一口饭，眼睛里有隐忍的泪水冲了出来。

上楼以后，小菲本来想写作，但是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她干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被打开了，那就是她的父母。小菲记得她十岁的那一年，有那么一个星期，父母亲整天都陪着小菲，他们带着她玩游乐园，上肯德基，给她买漂亮的玩具，拍好多好多的照片……那一个星期，是小菲的天堂。

一幕幕往事从脑海里闪过，旋转木马上，十岁的小菲快乐地朝着爸爸、妈妈招手。

公园里，穿着公主裙的小菲和爸爸、妈妈一起泛舟在湖上，笑语不绝。

商场的玩具柜台前，小菲抱着一个金黄色的大棕熊，喜悦而满足。而就在她的旁边，同样一个小女孩，因为父母亲舍不得买下那个大棕熊，只有带着哭声走了。那一刻，小菲觉得自己的父母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可是快乐的时光在小菲醒来的那个早晨消失了，睡在她旁边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奶奶。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出差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于是，小菲天天盼着爸爸妈妈回家。她每隔几天就要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奶奶总是用含糊不清的话回答她，快了快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爸爸妈妈也没有回来。

有一次，小菲从深夜里醒来，听见奶奶在客厅里打电话，奶奶的声音很轻，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轻。于是，小菲好奇地走到卧室的门口，偷听奶奶说话。奶奶在说：“小菲天天吵着要你们，这孩子太想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那好，我就继续骗这孩子，她要是知道你们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肯定会哭……在美国习惯吗？若是太辛苦，还是回来算了……”

奶奶是在与爸爸、妈妈通电话！小菲激动地一把拉开门，冲出去大声地对奶奶说：“奶奶，是爸爸、妈妈吗？我要和他们讲话！”

此刻，奶奶手中的电话刚好挂掉。

那一晚，小菲哭闹不已。奶奶不停地哄着她，然后，又给她讲鬼故事，小菲这才不敢闹了，然后边听故事边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从那以后，小菲知道了爸爸、妈妈在美国，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就是坐飞机，也要飞上很多天才能回来。

一年过去了。有一天，老师给全班的同学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就叫做《我的爸爸、妈妈》。小菲在作文里写道：

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的呵护，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了。现在，每当我看到别的孩子快乐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我就好羡慕他们。我宁愿不要玩具，不要好看的裙子，也要爸爸、妈妈回家……

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从美国回来？我每想你们一次，就会折一颗星星。现在，我折的星星已经装满了家中的那个玻璃糖罐子。我数了数，有几百颗……

一次在和爸爸妈妈通电话的时候，小菲把她写的这篇作文念给了妈妈听，妈妈在电话里哭了，她不顾一切地在电话里说：“小菲，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明天就回家。”

小菲以为爸爸、妈妈真的很快就会回家。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

又过去了两年，在小菲与父母分离三年后的一天，爸爸、妈妈终于从美国回来了。

他们回来以后，给小菲留下了非常幸福、非常温馨的回忆，可是他们仅仅在家中待了三天，又匆匆地走了。

三年的分离，换来的只是短暂的三天的相聚。

而此时的小菲不再吵，也不再闹了，在与父母漫长的分离中，她已经习惯了和奶奶相依为命。而且，她已经是个懂事的少女，不会再用哭和闹来解决问题。

父母在美国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五年前，他们双双回国探亲，为家里买了一栋价值不菲的别墅。

二年前，他们又回国了一趟，在小菲生日的那天，为她买了一辆帕萨特跑车。

可是这一切能弥补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小菲、对奶奶在亲情上的亏欠吗？不，不能够！

想到这里，眼泪顺着小菲的眼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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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完了，小菲坐起来，看向地板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哦，想起来了，她扔在地板上的那个假发套不见了。

奇怪了，假发套怎么会不见了？房间里又没有别人进来过，难道是它自己长腿飞了不成？小菲的眼睛在地板上四处寻找着。没有！她拿着手电筒，蹲下身，又照向床底下。这一照不打紧，惊得她手中的手电筒差一点掉到了地上，因为床底下居然有一个女人的头颅。

是的，是一个女人的头颅，黑色的头发披散在地板上，而且那个头颅还是活动的，在地板上徐徐地走动着。小菲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想跑，可身子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床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喵！”

没等小菲回过神来，一个黑影冲了出来，它灵巧地跳上椅子，又从椅子上跳上了窗台，“喵！”黑猫又回头叫了一声，像是嘲笑似地看了小菲一眼，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小菲哭笑不得，那只黑猫居然戴着她扔掉的假发套，显得怪模怪样的。刚才她在床底下看到的那个活动的头颅，其实就是这只黑猫。

虚惊一场！小菲拍拍自己的胸口，双腿也恢复了热气，能够活动了。她站起来，走上前将窗户闩紧，心中暗想以后不在房间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把窗户闩好，否则这只黑猫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偷偷地溜了进来。

夜深了，四周寂静，而嫣然的影子也在小菲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嫣然的眼里盛满了新鲜、好奇。这就是省城吗？街道两边都是光鲜亮丽的商店，时不时还有衣着时尚的贵妇人从她身边走过，看到嫣然，抛下高傲的一瞥。一座灰色的法式楼房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的广告画，画上是一个穿着无袖旗袍的女人，她光着白皙的膀子，在这个秋意瑟瑟的早晨显得格外突兀。，不过，她是不知道冷的，微笑着露在外面的牙齿，每一颗都白皙好看。

路边，巡捕房的警察抬起脚，大大咧咧地踢向那些乞讨的逃荒者，边踢边凶神恶煞般地骂着：“臭叫花子，南京路是你待的吗？还不快给我滚。”嫣然提着心走过的时候，一个警察无意中转过头，看到了嫣然，连忙好奇地看过来。嫣然的心跳得像打鼓，她捂紧了脸上的面纱，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了饥饿的叫声。嫣然想起来了，从下火车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呢。走到一家面食店门口，嫣然掏出钱，从老板的手中买了两个刚出笼的馍头，热乎乎的馍头拿在手上，把冰凉的手心顿时捂热了。“老板，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嫣然拿出一张纸条儿，向老板询问，那上面写有君生的地址。

老板扫了纸条一眼，说：“新飞路？那离这有点远，不过，你坐电车过去就不远了。前面二百米有个车站，你去那搭电车吧。”

嫣然谢过了老板，可是她朝前走啊走啊，就是找不到车站在哪，倒看见了一辆长长的汽车从眼前驶过去，车子里面站满了人。那就是电车吗？嫣然羡慕地看着，城里的人真好，想去哪都不用走路，出门就有车子坐。

“小姐，坐车吗？”一个拉着黄包车的小伙子跟上了嫣然。他从嫣然茫然四顾的神态和她手上拎着的包袱，瞅准了她是刚来城里的乡下人，此刻，她一定是在找车。

“坐！”嫣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坐不上电车，坐黄包车也是一样的。她又拿出那张写有君生地址的纸条儿，指指上面，问：“这个地方你能去吗？”

小伙子叫周顺，在城里做了三年的黄包车夫，这座城市里有哪个角落他会不熟悉？“能去，不过这地方有点远，至少要八块钱。”周顺知道这个乡下姑娘不懂行情，趁机抬价。

“八块钱？”嫣然惊得瞪大了眼睛。八块钱她能买多少白馍啊，她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太贵了，算了，我还是慢慢走过去吧。”

周顺可不情愿生意就这么跑了，他跟在嫣然的身后，边走边说：“不贵，我是赶早的生意，还给你优惠的呢。若是换了别家的车子，至少收你十块。不是我骗你，那地方真的很远。而且你初来乍到，这城市又乱，你一个乡下姑娘，走到路上很容易碰到流氓。坐我的车，那就安全多了。”

嫣然还是不停脚地向前走着。

周顺生怕嫣然再朝前走，因为再朝前走一点，拐个弯，就到电车车站了。她若搭电车过去，只需一块钱就行了。

“算了，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我就少收你一点，给五块行不行？”周顺下了狠心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若五块钱她还嫌贵，那他还是拉车走路算了。

嫣然停住了脚，“好吧，就五块了。”她看着周顺说。

黄包车一路飞跑，周顺一边拉车，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姑娘，你要去的地方住的都是富人，你是去投亲的吗？”

嫣然回答：“是的。”

“是你家什么亲戚？”

嫣然犹豫了一下，回答：“是我表哥。”

“有个富亲戚好啊。有个富亲戚，在这城里你可以少受好多苦。不像我，当初来到这里，什么都得靠自己。”周顺说着，脚下跑得更快了。

……

小菲觉得有些口渴，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电脑前继续思索。嫣然来到新飞路君生的住所后，并没有找到君生，因为君生在学校住读，要星期六的下午才能回家。没有找到君生，嫣然只有失望地走了。天黑了，无家可归的嫣然还在街上无助地、落寞地徘徊着。

总不能让嫣然露宿街头吧！小菲沉思了一会，继续写着：

“姑娘，要车吗？”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嫣然顺着声音望过去，怔了一下，这不是上午拉过她的那个黄包车夫吗？

“是你。”周顺也认出了嫣然，“你没有找到你的表哥吗？”

“没有。”嫣然摇摇头，“他不在家，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话一说完，嫣然的眼睛就潮湿了。还要三天，难道她要在街上流浪三天吗？

周顺同情地看着嫣然，说：“那你干脆去找个旅馆住下来，等三天后再去找吧。”

“旅馆最便宜的也要十五块钱一个晚上，我住不起。”嫣然低声说。下午，她已经走了十来家旅馆，每到一家，只一问价格，她就吓的走开了。

“那你总不能在外面过夜吧。”周顺叹了一口气，做穷人真是可怜，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连个旅馆也住不起。他虽然穷，但起码还有个住的地方。

“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去我家住好了。”周顺突然发了善心。其实穷人的心都是善良的，早上多讹了她几块钱车费，也是被生活给逼的。

“去你家？”嫣然想答应又不敢答应，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把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先抢了她的包袱，然后又……她不敢想下去！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母亲。反正，去不去随你，唉，不过是收了你五块钱车费，还要管你住，这生意我真的亏大了……”周顺看出嫣然的犹豫，一边唠叨着一边拉上黄包车走路。其实他感觉到嫣然有点蠢蠢欲动，故意用走来激她一下。

嫣然果然急了，她喊着：“等一等大哥，我跟你去！”她暗想，有什么好怕的，若说怕，那只有轮到他怕了。她若把面纱一揭，那张划破的鬼脸，还不把他吓的屁滚尿流。

第二天上午，报社开会。会上，小菲净走神，脑子里老是想着《鬼脸新娘》的故事。嫣然跟着周顺回家后，在周顺家住了下来。周顺的母亲，那个心地善良的盲人妈妈，待嫣然十分的好，那几天，她总是对嫣然嘘寒问暖，与嫣然聊天，还煮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给嫣然吃。面对周家母子的厚待，嫣然十分感动。她发誓找到君生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这对母子。

可是找到君生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吗？冷静下来后的嫣然，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惶恐起来。她的脸已经被划破了，君生见了以后，会不会被她的脸吓得落荒而逃？就算他没有落荒而逃，但是他还会爱她吗？

她究竟该不该来找君生？可是不去找君生，她又该到哪儿去？连自己的爹娘都嫌弃她，还有哪儿是她的容身之地？

会散了，大家都依次走出了会议室，王主编走到还沉浸在幻想里的乐小菲面前，一脸关心的表情：“小菲，在想什么？”

乐小菲醒过神来，当她看到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主编两个人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结巴着说：“主编，已经散会了，那我、我走了。”

“等一等小菲，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最近写小说写得很辛苦是吗？”

“没有，主编。”小菲急忙解释，“目前这个小说我正写在兴头上，你就是让我停我还停不下来。相信写出来以后会很好看，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它写完的。”

王主编满意地点点头：“乐小菲，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好好努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谢主编。”乐小菲目送着主编走出会议室。

“叮零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乐小菲拿起电话：“喂，你好。”

“小菲，在干什么呢？”电话里传来李阿姨亲切的声音。

“在看稿子呢。”小菲看了一眼电脑上的作者来稿，问，“李阿姨，您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我办公室里有个女孩，她说是你表妹，特意来报社找你，你快过来看看吧。”

放下电话后，乐小菲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表妹？怎么突然冒出个表妹来找她。乐小菲有几个远房的表妹，小时候与她们在一起玩过，但长大以后，她与那些表妹几乎没有什么走动。现在突然之间跑出个表妹来找她，她能不觉得意外吗？

“你看，你表姐来了。”乐小菲刚走进办公室，李阿姨就指着她冲沙发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说。

“表姐！”女孩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没等乐小菲反应过来，她已经张开大手，整个人热情洋溢地搂住了小菲。

“你是？”乐小菲云里雾里的，这个女孩的长相她还没有看清，只知道她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

“我是丹丹啊，我是你二姨妈的女儿赵丹丹。”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乐小菲也高兴地抱住了她：“是丹丹啊，好多年没见你了，想不到你长这么高了。不是你说，我还真认不出了。”

“表姐，你也变得好高好漂亮。”

下班后，乐小菲带着丹丹去了肯德基餐厅。在车上，丹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羡慕地说：“表姐，你真有本事，都买车了。”

“这车是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就我做编辑那点工资，怎么买得起车？”

“是姨父、姨妈买的呀，我听我妈说，姨父、姨妈现在在美国混得不错，都开公司了。表姐，你的命真好，有这么有本事的父母。”

“丹丹，难道你的父母亲不好吗？父母亲好不好，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小菲说到这里，瞅了一眼丹丹的打扮。丹丹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穿得很时尚，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松，上身穿一件花色的衬衫，下身是水磨蓝的牛仔裤，腰间扎着一条缀着很多水晶的时尚腰带——非常青春、靓丽的打扮。

小菲问：“丹丹，你现在做什么？看样子你早就没有念书了。”

丹丹很爽快地回答：“是的，我中学毕业后就没念书，出来做事了。我头几年在深圳，今年才来省城的，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说起来好气人，前几天我上班的时候遇到一个刁蛮的客人，我就和他吵了起来。本来是客人的错，可我们酒店老板不仅不责怪客人，还把我给炒了鱿鱼。”

小菲说：“做服务行业就是这样，顾客就是上帝，他们错了也是对的。对服务员来说，就是这么不公平。”

“现在后悔也晚了。以前酒店是包吃包住，现在我一被炒，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幸好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我妈说你在这家报社工作，于是我就背着行李投奔你来了。表姐，在我没有找到新工作之前，我要借住在你家，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反正我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想在我家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