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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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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邪皇的愛錢妃【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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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3 PM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早朝是在五更天,所以皇帝必須在四更就起床準備。

  不過阮招喜根本是一夜未眠地死守著自己的清白,好不容易捱到四更,見冠玉踏進寢殿,她立刻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向他求助。

  狠的是,冠玉視若無睹。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了。」

  阮招喜瞪著身邊人的下巴,聽著他毫無倦意的嗓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和她一樣,一夜未眠。

  「招喜。」

  「……在.」

  「還不起身?」青羽閉著眼說。

  「……啟稟皇上,你把我抱得太緊,我無法起身。」

  緩緩張開眼,沉嗓裹著笑意。「是嗎?」青羽爽快的張開長臂,但在她要起身的瞬間,迅速在她唇上落上一吻,教她當場瞠目結舌。

  冠玉不是站在床邊嗎?他這樣親……是代表……這習慣已經歷史悠久了嗎?

  不敢再細想,阮招喜趕緊起身,幸好冠玉保持一貫視若無睹的態度,教導她如何為皇上束髮戴冠、更衣束袍,然後就把更換龍袍的工作丟給她。

  其實她女扮男裝已有多時,當然清楚男袍該怎麼穿,只不過皇上的服飾比較繁瑣了些,但還難不倒她,比較教她頭痛的是──他沒穿衣服。

  「招喜,你動作不快點,凍著了朕,朕可要罰你。」

  阮招喜一手抓著中衣,一手抓著錦褲,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更不知道皇上更衣時竟然是全部脫光光的!雖說他骨肉勻稱、肌理分明,體魄霎是誘人,但好歹也穿件褲子吧?

  她已經不知道要把視線丟往哪個方向,心已經快要失控跳出口,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暈了!

  「招喜?」青羽忍著笑,看她粉頰燒紅的俏顏。

  阮招喜心頭一窒,深呼吸一口氣。

  算了,事到如今,已經不容她的羞恥心作怪了!

  眼睛一閉,她蹲身請他挪腳,感覺他已踏進她抓好的錦褲,隨即往上一提,豈料──

  「哇!」她失聲驚叫,又趕緊住嘴,沉住氣後,才問:「皇上為何要抓我的手?」

  快放開、快!她要把褲子拉上來!

  「朕是要你溫柔點。」他鬆手,見她閉緊眼替他拉整褲頭,繫上繩結,手抖個不停,不禁悶笑。

  「招喜,你老是這樣搔著朕,可是會教朕難受的。」他沉聲低喃,烏瞳鎖在她粉嫩小手上。

  「咦?為什麼?綁太緊了嗎?」她抖抖抖又抖抖抖,努力把繩結再重新拉開重打。

  「對了,朕忘了你沒有。」他突然道。

  「是啊、是啊,我早就沒有了。」她哈哈乾笑,笑得小臉皺成一團。

  她不再分神,快手替他繫好錦繩,準備回頭替他套上中衣,然而他的肩太寬,身形太高,她根本構不上,只能緊貼著他,把中衣披上他的肩。

  「招喜,你真嬌小。」他笑,很故意地不配合她穿衣。

  「我還會再長高。」可難道他就不能稍稍配合一下,彎下身嗎?害得她只能踮起腳尖,將他肩頭的衣物拉整。

  然而腳下一個不注意,她竟整個人直朝他撲去,幸好他立刻將她扶住,納入懷裡。

  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她聽見了沉而亂的心跳,也聽見了急而躁的心跳聲,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自己的。

  「小心點。」他輕聲說,卻沒打算鬆開他。

  「……小雙子,你到底要不要我幫你更衣?」

  這樣很怪,真的很怪,不只是他怪,她也變得怪怪的了。

  「正等著。」他有點不捨地鬆開手。

  一得到自由,阮招喜這一次學聰明了,她先站上床,替他搭上一件深紫色錦袍,外頭再套上正式朝服,束上玉帶,動作一氣呵成,才完美劃下句點。

  「……你動作真快。」快到讓他找不到機會逗她。

  「我向來是手腳俐落的。」她鬆了口氣。

  很好,一回生兩回熟,她總會找到對應之道。

  「對了,我的包袱呢?我也得要更衣才成。」

  「冠玉。」青羽輕喚。

  守在殿外的冠玉隨即入內。「皇上。」

  「將她的包袱取來。」

  「是。」冠玉應了聲,隨即朝殿外而去,不過眨眼工夫,便拎回她的包袱,交到她的手上。

  「怎麼這麼快?」就算用飛的也沒這麼快吧?

  「朕早就差人將你的包袱擱置在偏殿暖閣裡。」

  「原來如此。」她打開包袱取出衣袍,卻不慎讓擱在裡頭的圓物也跟著掉落在地,她趕緊拾起,想要再放回去,卻被人抓住手。「小雙子?」

  「你怎會有手球?」他瞇起眼。

  「……這不是偷來的,是我在梨壺殿的園子裡撿到的。」她忙道,怕被誤會。

  「是嗎?」青羽接過手審視,瞧見底下印有宮中銀作局的押號,不禁微揚起眉。

  「要還嗎?」她扁起嘴,痛心極了,惱自己為何會下輕手,教這到手的銀兩給飛了。

  「你要是喜歡,就留著吧。」他將手球遞還給她。

  「真的?」她鬆了口氣,趕緊將手球擱到包袱最底。「我去暖閣換套衣袍。」

  「就在這兒換吧。」

  「不妥,這裡是皇上的寢宮,我怎麼可以在這裡換?還是到偏殿暖閣去好了。」她神色未變,應對如流。

青羽輕笑。「去吧。」

  「是。」

  由於皇上的早膳向來習慣設在拂月殿,於是在她整裝完畢回到寢宮之後,隨即又跟著前往拂月殿。

  「冠玉,皇上會抱你嗎?」路上,她刻意壓低聲音問。

  冠玉頓了下,隨即神色自若地道:「不會。」

  「那他會……」她頓了下,聲音壓得更細。「會親你嗎?」

  冠玉瞬間瞠圓眼,卻又立刻收斂神色。「不會。」

  「真的嗎?」

  「招喜,你逾矩了。」

  「可是……」她摸不著頭緒,想要搞清楚狀況嘛!「你待在皇上身邊應該很久了吧?」

  冠玉懶得睬她,加快腳步。

  「你有沒有……瞧見皇上跟哪個太監走得特別近?」

  她不是少根筋,很清楚地感覺到皇上對待她和冠玉,真的很不同,所以更想問清楚。

  冠玉額際怞跳,決定捂上耳朵,拒絕聽她沒意義的猜想。

  皇上的心思不難猜,阮招喜的性別也不難猜,只是他沒有想到皇上會看上這麼聒噪的姑娘!

  拂月殿長桌上擺了十數道膳食,大抵是清淡品味,當青羽坐定之後,由冠玉一樣樣地以銀針試毒。

  「冠玉,皇上的膳食也需要試毒?」阮招喜不解地問。

  她在後宮走動久了,偶爾也曾在用膳時分踏進嬪妃殿內,見過她們試毒的場面,沒想到就連皇上的膳食也要試。

  「總得防備。」

  「防備也要有道理啊。」她對人防備,是因為她以住被騙過,那他呢?

  青羽懶聲回答,「朕的母妃就是在梨壺殿被毒死的。」那晚,他確實是睹景思人。

  阮招喜微愕地輕啟朱唇,呆愕了半晌才合上嘴。原來是這樣啊……所以那晚她並沒有看錯,他的神色確實很寂寞。

  可是──「你好過份。」她突道,還扁起嘴。

  「朕怎麼了?」

  「難怪你以前帶膳食給我吃時,自己從不吃,你是不是想,要是我被毒死算了?」太惡劣了,她把他當兄弟,他竟這樣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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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3 PM |只看该作者
 青羽聞言,不禁失笑。「你想太多了,朕甚少食夜宵。」

  「是嗎?那你真的是特地準備給我吃的?」哇……好感動啊!

  他一怔,才意會原來他的動心是在日積月累下,被她那張笑臉給拐動的。

  「那是因為朕很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模樣。」見試毒完畢,他遞了筷子給她。「嘗嘗。」

  「是嗎?」她很習慣的夾了道菜,吃了兩口,感動得快掉淚。「一早醒來就有這麼香的菜可以吃,好幸福喔……」

  冠玉沒好氣的一瞪,瞪著她一臉滿足,彷彿真吃到什麼人間美味的模樣,可她壓根沒發現,所以他只能無奈一歎,裝作沒看見。

  「你嘗嘗、你嘗嘗!」抱著有福同享的想法,阮招喜夾了道菜送入青羽口中,期待的等著他的反應。「怎麼樣,不錯吧?」

  青羽噙笑點頭。他早嘗慣了山珍海味,壓根不覺得宮裡的膳食有何特別,但今早不知怎地,真覺得這菜餚確實相當好吃,尤其配上她滿足的笑,他也跟著滿足了。

  「是吧,多棒啊,這麼好吃的東西。」捲起袖管,阮招喜在桌上十數道菜中尋找更棒的菜,就這樣她一吃,再餵他一口,使向來清冷的拂月殿難得的傳出陣陣笑聲,久久不散──

  皇帝很忙。

  阮招喜身為貼身太監的第一天,完全感受到主子的忙碌,開始懷疑他怎麼會有體力和時間在夜半三更時,跑到梨壺殿陪她胡扯。

  吃過早膳之後,便是早朝、議政,她和冠玉站在定天宮龍座之後,她瞧見了她的主子,宰相大人魏賢言一雙津爍眸子老鎖定她,教她站得心虛,都不知道該把眼睛擱到哪裡去了。

  她得罪皇后一事,宰相大人應該也知道吧,再加上她的任務根本沒有半點頭緒,要是宰相大人怪罪下來,真不知道該怎麼善後。

  懷抱著雜亂心緒在定天宮耗上大半天的時間後,她隨即伺候皇上用膳。緊接著皇上又忙著批奏,時而有官員覲見,談論南方水患,也談鄰國紛爭,總之皆是一國之君必須心繫的國家大事。

  只是,當宰相大人覲見過後,與她擦身而過時,竟偷塞了一張紙條給她,當她回到角落,偷偷看過一遍,只見上頭寫了何時在西隆門見,教她心涼了半截。

  一個下午下來,她明明心神鬆散卻又要力持鎮靜,最後只好乾脆把注意力都放在青羽身上,卻見掌燈時分都到了,他還在批奏摺,晚膳還擱在一旁邊涼快著。

  她這才真真切切地見識到身為一國之君,需要的不只是體力,還要腦力及耐力,更了得的是,他所面對的百官,年歲幾乎都在他之上,然而他眸色銳利,氣宇非凡,氣勢是與生俱來的尊貴,一點也不像是年輕的新皇,常常教她盯著盯著就出神了,移不開眼。

  「招喜,你口水流下來了。」

  「嚇!」待她回神,青羽俊魅面容就近在眼前,嚇得她連退數步,偷偷以袖角擦拭唇,才發現她根本沒流口水。

  「瞧什麼?瞧朕瞧傻了?」他笑得邪魅。

  「沒……」她心虛乾笑,趕緊安定心神,應付可怕的夜晚。

  現在已是一更天,她卻被男色誘惑得差點忘了他要找她陪睡。

  「你真不陪朕睡?」已經準備就寢的青羽枕肘看著她。

  陪睡兩個字,不管怎麼想,她都覺得好曖昧。「皇上,我今晚必須守殿。」身為貼身太監,要做的事可多得很,徹夜守殿也是職責之一。

  「守殿有冠玉在。」

  「皇上,我是後進,總不能所有差事都丟給冠總管啊。」站在床邊,阮招喜的視線始終落在床幔上,沒有勇氣再多看他一眼。

  她開始覺得他愈來愈可怕了,光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將她耍得團團轉,忘了她進宮還有最重要的首要任務。

  「朕的旨意,誰敢有異議?」

  「皇上……」唉,小雙子怎麼會變這麼多?還愈來愈霸道了。

  「皇上,知京府求見。」寢殿外,冠玉傳報道。

  青羽濃眉微揚,尋思一番才低聲道:「要他在朝元殿候駕。」

  「奴才明白。」

  「招喜,替朕更衣吧。」

  「是。」阮招喜不禁暗鬆口氣,趕緊幫他更衣。

  她雖是想逃避與他同床共枕,但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今晚必定要想辦法溜出去不可。

  看青羽去了朝元殿之後,阮招喜便偷偷溜到殿後,心想他和知京府應該會談上一段時間,於是她抓緊時間朝西隆門而去。

  取出通行令牌,她輕易地踏出西隆門外,左顧右盼了會,瞥見一頂軟轎停在不遠處,熟悉的轎夫正朝她咧嘴笑,她趕緊快步而去。

  「招喜,大人等你許久了。」

  「我知道了。」阮招喜停在軟轎前,壓沉嗓音,「大人,奴才來了。」

  她內心忐忑不安,卻沒有表露在臉上,反倒是在轎簾掀開的瞬間,勾起和氣生財的笑。

  「招喜,想不到你真有本事,竟然能從敬事房中級太監搖身為總管,如今還成了皇上的貼身太監。」魏賢言笑著,眸色深沉得教人猜不透。

  「不,這都是大人調教得好,沒有大人,怎會有今日的招喜?」她笑瞇了水眸,放在身後的雙掌卻滿是汗水。

  她仔細地觀察宰相的表情,想猜知他現在要怎麼處置她,是想替皇后出一口氣?還是追查她的任務進度?抑或者是──

  「老夫知道你滑溜玲瓏,卻沒料到你真能在宮中有所做為。」魏賢言抬眼直睇著她。「可找著香囊了?」

  「回大人的話,尚未,但只要再給奴才一點時間……」

  「不急。」他驀地抬手打斷。

  阮招喜不解地瞅著他,又聽他說:「老夫聽說你兩日惹惱了皇后?」

  「……奴才該死。」她也不辯駁,直接認罪。

  「無妨。」魏賢言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聽說那日,是皇上出手救你的?」

  「……是。」她垂睫,心想如果連大人都知道,那麼大抵整個宮中都知道這件事了才是。

  「招喜,你到底對皇上下了什麼迷藥?」

  阮招喜不解地瞅著他。

  「皇上向來多疑,對人猜忌難信,你居然能讓皇上出手相救……老夫真想知道你和皇上是什麼樣的交情。」魏賢言寓意深遠地說。

  「奴才和皇上並沒有……」小雙子多疑猜忌?她垂睫暗忖。

  「不管怎樣,你現在能成為皇上的貼身太監,就代表你得到了皇上的信任,這可是件非常了得的事。」招招手,魏賢言示意她再向前一步。

  「雖說你現在不在敬事房,但能在皇上身邊更好。」

  「……大人?」

  「記住,在皇上面前替皇后美言幾句,還有……」魏賢言從懷裡取出一隻小藥瓶。「行房那日,記得讓皇上先服下,懂不?」

  「這是……」阮招喜怔怔的接過,雖說不知道這藥瓶裡頭裝的是什麼,但總覺得沉重得教她握不住。

  「招喜,秘密知道的愈少愈好,是嗎?」魏賢言點到為止地暗示。

  「……大人說的是。」可不是?這向來也是她的明哲保身之道,為何現在卻明知故犯了?

  「香囊找不到無妨,眼前要緊的是要讓皇上更加疼愛皇后才成,畢竟太子生死未卜,皇嗣不能斷,而皇后是正宮,擁有皇嫡子才是王朝之福。」

  「奴才明白了。」

  「這個任務,你要是作妥,老夫是絕不會虧待的。」

  「……多謝大人。」

  魏賢言說完便垂放轎簾,軟轎隨即離去,西隆門外只餘阮招喜單薄的身影立在寒風中。

  這是第一次,她明知道有一大筆優渥的酬勞等著自己,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也是第一次,她不願意為了錢去執行任務。

  尤其,在她明知道魏皇后是個什麼樣的人的情況下,還要她撮合她和小雙子。

  在她眼裡,小雙子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且小雙了一點也不多疑,要不然他怎麼會和她在梨壺殿變成好朋友,壓根不計較她百無禁忌的話,甚至還願意出手救她……

  這樣的男人真是好,如果他不是皇上,她肯定會──

  思緒至此,她突地一頓,想要再想個空間,突地一陣冷風襲來,教她打了個寒顫,立刻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亂想,把藥瓶收進懷裡,趕緊轉回宮裡。

  豈料,才剛踏進西隆門內──

  「你去哪?」

  「……皇上?」她愣住。

  西隆門內,只見冠玉手中的燈籠火光在青羽臉上交錯出深深淺淺的陰影,更顯得他的陰沉寒鶩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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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4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阮招喜以為皇上會質問她,但他只是靜默不語。

  一整天下來,他們連視線交會都沒有,她在他眼裡簡直像是不存在,這種被視而不見的滋味,教她惶惶然,心緊懸著,像少了什麼支撐她的快樂。

  晚膳時,她就站在他身後,他一個人用膳,靜默得幾乎連呼吸聲都聽得見。拂月殿碧麗輝煌,卻只有他一個人獨享,甚至連半點交談的聲音都不存在。

  他的背影,好孤單。

  「……小雙子……」

  「皇上。」阮招喜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踏進殿內的冠玉搶先。

  青羽眉眼不動,等著下文。

  「敬事房的太監已經在露華殿外等候。」

  阮招喜心頭一震,竟興起了不願意他行房的念頭。

  「皇上的意思是?」冠玉面無表情地問。

  她垂睫等著,粉拳緊握,直到聽見一道低沉嗓音。

  「去。」

  她隨即瞠圓眼,心頭像是被什麼狠拽著,痛得她幾乎站不住腳。

  「不!」不由分說,她低喊出口。

  青羽俊面波瀾不興,緩緩回過頭。「你憑什麼說不?」

  「我……」胸口像被什麼梗住,她只能急促喘息,一方面沒想到自己竟會沉不住氣地脫口說出想望。

  「說。」

  「我……」她要說什麼?阮招喜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頭沒腦地爆出一句話,現在反倒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了。

  「朕要你說!」青羽大手一掃,桌上的玉杯瓷盤倒霉匡啷落地,嚇得阮招喜幾乎忘了呼吸。

  她從沒見他發過脾氣,還以為他沒有脾氣,如今見識到了,著實嚇著她。

  「朕對你不好嗎?你為何要背叛朕?」青羽低咆,語氣中難掩失望。

  「我沒有……」她傻愣地看著他站起身,寒冽回眸,那沉冷的臉色,像是要殺了她似的,讓她好心慌。

  「你真當朕是傻子嗎?你到西隆門去,真以為朕不知道你背地裡與誰聯繫?」

  阮招喜噤聲,沒想到他竟看見了一切!

  可就算看見又如何?她並沒有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啊!

  「你愛錢,想怎麼撈油水朕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不應該連那混賬都勾搭上!」青羽臉色鐵青,無法置信她竟會背叛他,在他學會如何信任一個人的同時,她竟然用背叛傷害他!

  阮招喜聽得一頭霧水,急得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

  他一個箭步向前,往她懷裡一探,搜出一隻藥瓶,冷冽烏瞳直睇著她。「這是什麼?」

  「那個是……」雖然宰相沒說清楚,但她猜大概是村藥那類的秘藥,可如今要她怎麼解釋才好?

  她支支吾吾的模樣更教青羽光火,猛地拔掉藥瓶上的塞口,傷勢要吞下裡頭的藥粉,卻被她搶過,全數往自己的嘴裡倒。

  「你瞧,這不是毒藥。」她滿嘴白色粉末。

  青羽瞇眼瞪著她。「你可還記得咱們的約定?」

  「……記得。」

「不准瞞騙、不准背叛、有事要說,對不?」

  「對。」

  「那就說!」

  她猶豫地看向冠玉,便見青羽一擺手,冠玉隨即垂首離去。

  「說!再不說,可別怪朕讓你不得好死!」那是她自個兒落下的約定,她最好記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聞言,阮招喜扁了扁嘴,淚水扎痛她的眼。「幹嘛把話說得這麼重?我不過是以前在宰相府當差,碰巧大人需要一個人潛進宮找香囊,我好不容易搶到這機會進了宮,就這樣罷了……你幹嘛那麼生氣?」

  沒有淨身卻入宮當太監,確實是欺君大罪,可是他向來對她好,對她又摟又抱又親,應該不會計較,現在卻翻臉就翻臉……像變了個人似的,讓她有些害怕又難過。

  「就這樣?」青羽瞇起眼,他不相信事情這麼單純。

  「本來就是這樣而已!你可以去問,我在宰相府已經當差兩年多了,是大人見我機伶,才讓我進宮的,就這樣而已。」她氣得跳腳,惱他不相信她。「咱們約定上不是寫著要信任嗎?」

  「想要朕信任,你就得想辦法讓朕相信!」

  「我都說了,不是嗎?」可惡,原來他真的多疑又猜忌,她以往怎會沒發覺?

  青羽瞪著她。「那這藥瓶是怎麼回事?」

  「那是大人要我想辦法在你行房前加進你的茶裡,希望你可以寵幸皇后的。」

  她說著,眼淚不自覺淌落,覺得自己好可悲雙可憐透頂。

  「大人找我去,不過是要我在你面前替皇后美言幾句,他說這樣做比找香囊還重要,還會給我一大筆酬勞,可是我不想這麼做。」

  「為什麼?」她淌落的淚水教他心疼,火氣幾乎是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緩步向前,想摟住她卻被她推開。

  「天曉得為什麼!」她瘋了啊,居然不想要錢了!「我就是不喜歡嘛!」

  她一句不喜歡,讓青羽勾起了笑,心情更是好了許多。

  「是!我不是淨身進宮的太監,是被派入宮尋找香囊的細作,可我害過誰了?我只是想找到香囊而已啊!」本來很單純的事,卻在碰到他之後一切變得複雜,搞得她煩躁不已,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她喜歡他待她好,喜歡他珍視她,因為她從沒有被人摟在懷裡,給她些許溫暖,讓她忘了任務,所以才會在面臨他與任務的抉擇時遲疑猶豫,可他卻吼她……

  青羽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既高興她的坦白,又有些惱她的遲鈍。「招喜,朕喜歡你。」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炸得阮招喜腦袋登時一片空白,忘了她正悲憤著,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剎那間,她明白了,因為自己太習慣掩飾渴望,所以對於想要卻要不起的,總會選擇淡化,甚至遺忘,可是曾經鏤刻在心底的每份感動和歡喜,根本不是那麼容易抹殺的。瞧,他一句話便教她淚如雨下,再不想承認都不行。

  面對他時,她眼中不再只有錢,那其實代表他的存在比錢還重要「招喜,你喜歡朕,對不?」青羽吻上她粉嫩的耳垂。

  阮招喜心緒轉變極大,上一刻心還痛著,此刻卻又泛起酸甜。她應該點頭,可是──

  「皇上,你真的有龍陽癖?」

  青羽頓時斂笑,額際青筋跳顫如電。

  「……招喜,你是女兒身的事還想瞞我到幾時?」

  他摟她摟得極緊,緊到兩人之間毫無縫隙,隔著幾層衣料,依舊可以輕易地感覺到她胸前的酥軟,正貼覆著他的。

  阮招喜一震,「你……你知道我……」

  「朕早就知道了。」

  她呆若木雞。「所以,你才老是對我又親又抱……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在朕和你約定時。」和她立約時,不過是視作遊戲,如今竟成了他定情的關鍵,沒有約定後的這份朝夕相處,他不會嘗到有人為伴的滋味有多美好。

  阮招喜還是無法回神,完全無法想像自己竟然在那麼早之前就已經洩露底細。

  那她那麼辛苦的隱瞞,到底是為哪樁?

  「招喜,你身上很燙,該不會又染風寒了?」隔著衣料,她的體溫清楚地傳遞到他臂彎。

  「我……」她垂睫,這才感覺有點頭暈,渾身發燙,確實是挺像染了風寒,可是又好像有一點點不太對勁。

  青羽見狀,隨即將她打橫抱入拂月殿後頭的寢殿,將她安置在大床上,審視她異常嫣紅的頰,和濕潤的瞳眸。

  「原來他交給你的是村藥。」

  「啊……」對了,她都忘了她把藥給吃光光了!這下子她完了……

  「小雙子,怎麼辦?我好不舒服……」她扁起嘴,就連粉嫩的唇也紅濫得教人想要一親芳澤。

  面對喜歡的女子不自覺顯露的媚態,要他怎能自持?

  「招喜,朕有個法子。」他說,緩緩俯身逼近她。

  「傳太醫嗎?不行啦,我會被發現是女兒身啦。」她哭喪著臉,感覺身上好像有螞蟻在咬她,麻著也癢著。

  「不,把你的清白給朕就可以……」她尚未開口,他的吻便落下,彷彿裹著電流,在她唇上刷過麻栗,如電直落心頭,教她難以自遏地回吻,甚至是追逐他的唇舌。

  面對她大膽索吻的行徑,青羽低低笑開,大手扯開她腰間束帶,滑入她的衣衫底下。

  這夜,她嘗盡了難以置信的歡愉,一遍又一遍,直到天明。

  阮招喜醒來時的感覺,說是像被雷打到,一點都不為過。

  她眨眨眼,疑惑地看著陌生的床頂,聽見外頭刻意壓低的交談,想要起身,卻渾身酸疼無力。

  她勉強動了動,身上絲被滑落,露出紼紅吻痕,她小臉驀地漲紅,趕緊拉起被子,將自己遮掩得密不透風。

  天啊,那不是夢,真不是夢!

  懊惱的將連臉也一併藏進背子裡,眼前一片黑暗,可昨夜的畫面卻鮮明的在眼前跳動,羞得她趕緊再拉開被,免得被記憶中大膽的自己給嚇死。

  那是她嗎?真是太不知羞恥了!大人給的到底是什麼藥,居然讓她可以連羞恥都給忘了。

  「招喜?」

  聽見沉醇聲響,阮招喜二話不說,立刻滾進床的內牆,用絲被將自己團團卷緊。

  「你在做什麼?」沉嗓帶著笑意。

  面對內牆,她沒有勇氣回頭看他,卻突覺後頭的床深陷,隨即有股溫熱逼近,半強迫地扳過她的身子。

  「怎麼,無臉見朕嗎?」

  她粉臉燒紅,羞澀地垂下濃睫。

  「你昨兒個不是這樣的,而是老纏著朕,讓朕欲罷不能……」他低聲魅笑。

  「那個不是我、不是我!」阮招喜瞠圓水眸,臉紅似血,她發誓,她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凝聚出那麼可怕的勇氣纏著他不放!

  青羽低低笑開,親吻著好光嫩的額。「記住,從今以後,你就是朕的侍妾。」

  「……侍妾?」

  「不好嗎?」

  阮招喜勉強勾唇,沒回答。

  她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只是突然想起現實間的差距,他貴為皇上,而她什麼都不是,更可怕的是,她還必須跟後宮嬪妃一起分享他……她不喜歡這樣。

  「怎麼了?」

  「這樣子好嗎?」難道她就快要變成他後宮中的其中一個女人了?

  「有什麼不好?」看她面有難色,他輕拾起她滑落的發。「你不想待在朕身邊嗎?」

  「……不是。」而是她腦袋裡有太多煩憂,好比……她真配得上他?

  「不然呢?」

  面對他的追問,阮招喜想了下,還是選擇沉默。

  眼前正快樂著,何必硬要染上憂愁?快樂時,盡情享受便是。

  「沒什麼。」她勾笑掩飾。

  眼前這樣伴著他已經很好了,至於往後的事,她不敢再想。

  她更加賣力地對他笑,眼角餘光卻瞥見自己原本擱在暖閣裡的包袱,不知何時竟被放在桌上。

  「欽,我的包袱怎麼會在這裡?」

  「朕有用處。」他笑得寓意深遠。

  「什麼用處?」裡頭不就是她的衣袍,和一些從嬪妃那兒收來的銀兩嗎?

  「手球。」

  「手球有問題嗎?」

  「擺在朕面前的,能算是什麼問題?」他哼笑著。

  他只是一早醒來,突地想通了一件事。手球雖是暖手之物,但亦能熏香,手球他已派人送至太醫館驗證,就等結果出爐。

突地,外頭傳來凌亂腳步聲,甚至可以聽見守殿侍衛的阻止──

  「皇上?」阮招喜仍是一臉疑惑。

  只見青羽不甚在意地勾笑,見她要起身,又一把將她壓入床間,將她誘人的身段全都藏入絲被底下。

  幾乎同一時間,寢殿的房門被推開。

  阮招喜一看清來人,隨即把臉藏進絲被底下,有種被逮著的難堪,只因瞬間與她對上眼的人,正是魏賢言。

  只見他難以置信,震愕得說不出話,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會成了皇上的暖床玩物。

  「魏大人,未經朕允許,是誰讓你闖進朕的寢殿?」

  「……皇上從未誤過早朝,今兒個卻誤了時辰,臣身為皇上以往的太傅,受先皇囑咐,自然有責督促。」事實上,他是從女兒那兒得知皇上根本沒踏進紅梅殿,再加上早朝不見皇上,他才會自個兒闖進寢殿,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絆住了皇上。

  豈料,竟是他!

  「朕待會就到,先退下。」青羽氣定神閒地回答,大手還輕撫著阮招喜的發。

  如此親暱舉動,更教魏賢言倒怞口氣,沉聲進言。

  「皇上,他是個太監!」

  「那又如何?」青羽冷哼,霸氣凌人。「朕想要誰,難不成還得要你點頭?魏大人,你逾矩了,退下!」

  「皇上……」

  「退下!」他烏瞳瞇起,頓時迸發危險氣息。

  魏賢言震了下,氣得揮袖而去。

  「……皇上?」半晌,阮招喜才吶吶出聲。

  完蛋了,這下子,宰相大人肯定會以為他喜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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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5 PM |只看该作者
  「放心,一切有朕在。」他眸瞳深沉,似笑非笑地道。

  定天宮上。

  破天荒的,在皇上繼任皇位以來,首次日上三竿之後才舉行早朝,所以在青羽來到定天宮之前,百官早已議論紛紛,當他一坐上龍座,魏賢言更是立刻上前一步諫言。

  「皇上,百定開朝以來,儘管不禁男風,但也未曾聽過有哪個君王將太監納為侍寵,還請皇上三思。」

  一開口,便毫不留情地將此事在百官面前掀開,官員位也立刻低語議論。

  可龍位上的青羽只是懶懶掃了他們一眼,懶聲啟口,「怎麼,到底是誰告訴魏卿,招喜是個太監的?」

  魏賢言凜著臉,難以置信他竟然在這當頭還想狡辯。「皇上,阮招喜身為敬事房總管,不是太監,難不成會是個姑娘?」

  阮招喜在宰相府當差兩年,他這個主子會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可不是?朕正打算收她為侍妾。」青羽看向百官。「皇嗣薄弱,朕多收個侍妾,誰有異議?」

  侍妾?百官面面相覷,疑惑著皇上的說詞和魏宰相的說法為何完全不同。

  「皇上,阮招喜分明是個男人,還請皇上莫再狡辯!」魏賢言不悅地低斥。

  他看著皇上長大,對他清冷多疑的性子極為清楚,所以完全無法想像他今天竟會為了一個太監和他槓上。

  「魏卿難不成會比朕還清楚,昨晚抱的是什麼樣的軀體嗎?」青羽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魏賢言登時震住,見他說得那麼篤定,不禁懷疑了起來,如果阮招喜是真是個姑娘,那般圓滑的性子一旦攀附皇上……必定是把一切都告訴皇上了!

  思及此,他不禁深吸口氣。「皇上,阮招喜若是女兒身,就代表她欺君!」

  青羽彷彿早就猜中他會這麼說,好整以暇地低笑。「欺君的必定是當初引她進宮的人,論罪,那人該如何處置?魏卿?」

  魏賢言倒怞口氣,更加確定阮招喜必然是將她進宮的任務全盤托出,正暗忖著脫身之計,便聽殿外太監急忙入內,走至青羽身旁,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宣。」青羽聽完唇角微勾。

  「遵旨。」殿外太監一揚手,傳報太監立刻高聲說:「皇上有旨,宣,許太醫覲見。」

  魏賢言一震,隨即往後探去,便見女兒走在前頭,一臉不解,而許太醫則在後頭,手上拿著──

  「啟稟皇上,臣已驗出手球小盂裡的藥物。」許太醫雙手捧著手球,往上呈給冠玉,冠玉再將手球送到青羽面前。

  皇后見狀,不由得倒怞口氣,就連魏賢言也怔住不語。

  「裡頭是什麼?」青羽問,沉冷視線卻是鎖定臉色發白的宰相。

  「啟稟皇上,裡頭寒有血砂殘餘物。」

  「很好。」垂眼輕點著頭,青羽拿高手球,懶懶地看向皇后。「那麼皇后,你可以跟朕解釋一下,這顆手球是怎麼一回事嗎?」

  「臣妾、臣妾不知道……」皇后驚顫駭懼。

  青羽瞬間斂笑,凜目陰霾,低喝,「魏賢言,你要阮招喜入宮尋找的香囊,是否就是顆手球?」

  「皇上,臣不懂皇上的意思,臣未曾要阮招喜進宮尋找什麼,還請皇上明察秋毫!」他矢口否認。事到如今,只要不認罪,就不信這麼一點小錯,皇上能對他如何。

  青羽烏瞳寒冽,直視他半晌後,才冷笑。「無妨,橫豎這件事,朕並不打算追究,朕想知道的,只有……」他眸色冰冷地看向皇后。

  「這手球是宮中銀作局所制,朕查過記錄,唯有皇后訂製過,也唯有皇后才有這特權,還訂製了兩份,如今,你要怎麼跟朕解釋?」

  她嚇得連退兩步,神色倉惶。「臣妾不知道!臣妾什麼都知道……」

  「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你要怎麼告訴朕,為何你的父親要派阮招喜入宮尋找香囊?手球裡又為何被驗出毒死麗妃的血砂?」他冷酷的將手球往她額面一砸,頓時血流如注。

  「熏香的手球小盂裡要是置入血砂,不知情者一旦點燃,燃起的香煙就是置入於死的毒氣,你好狠毒的心!」

  百官震愕,沒料到今日上朝,會從聽見皇上喜男風,收太監寵侍的震驚,到現在聽見後宮血案後續的驚愕。

  「皇上,就算這手球為皇后所有,還殘留著什麼毒藥,也不能因此就將皇后定罪啊!難道皇上就沒想過,說不準是有心人惡意栽贓,左右皇上的想法?」魏賢言不捨地將女兒摟進懷裡,怒聲低斥。

  「老臣曾告訴皇上,事事必以證據論罪,身為皇上,怎能如此不辨是非?」

  「朕不辨是非?沒有證據?」緩緩起身,青羽唇角微勾的笑,讓朝堂上百官不寒而慄。

  「朕已經找到太子,太子將一切都告訴了朕,你還想狡辯?」他聲利如刀,殺傷力十足。

  「太子?」眾人驚呼。這麼大的消息,朝間竟然無人得知。

  「太子告訴朕,是你將這手球贈給麗妃,使麗妃中毒而亡,就連宮女為救太子都身中此毒而死!你好歹毒的心腸,居然要毒殺朕的皇子!」他瞇緊烏瞳暴喝。

  「來人!」

殿外侍衛隨即入內。「屬下在!」

  「將魏皇后拖出西隆門外,立斬!」他沉聲震喝,眸噙陰雷。

  皇后渾身發軟的跌坐在地。「皇上饒命!皇上恕罪!臣妾沒有心要毒殺太子,臣妾沒有……」

  「朕說過不准後宮鬥爭,你把朕的話當什麼?」青羽沉不見底的眸看著她,像是看見一具屍體,毫無憐憫。「拖下去!」

  「遵旨!」殿外侍衛立刻將皇后拖下。

  「爹,救我!救我……」

  「皇上,皇后只是一時行差步錯,罪不致死!」魏賢言趕緊求情。

  「你還敢跟朕求情?」青羽眸色冷詭。「你以往是怎麼教導朕的?然而你卻縱容皇后在後宮掀亂,甚至在皇后毒殺麗妃之後,還派阮招喜入宮,企圖湮滅證據,這樣的你,罪加一等!」

  「皇上?」魏賢言震住,心驚膽跳。

  「來人,摘下他的宰相冠,脫去官袍,拖到西隆門,立斬!」青羽壓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殿外侍衛再度入殿,架起魏賢言,脫卻他的官帽和官袍。

  「皇上!臣死不足惜,可是阮招喜是女扮男裝潛入宮,此事必得追辦到底!」

  事已至此,魏賢言豁出去了。

  青羽面色一沉。「拖下去!」

  「皇上,老臣是兩朝輔帝元老,你不能這樣對待老臣!」魏賢言掙脫殿外侍衛的束縛,大聲道。

  「你夥同皇后毒殺朕的嬪妃,企圖殺害太子,罪該萬死!」青羽俊顏冷肅如鬼魅。「拖下去!」

  「皇上!皇上……」魏賢言被一路拖下,淒厲的喊聲漸漸遠去。

  朝堂上鴉雀無聲,青羽環視百官,要他們清楚他絕不允許外官躁弄後宮鬥爭。

  「姜尚書。」半晌,他才低喚。

  「臣在。」文官首列的禮部尚書隨即向前一步。

  「阮招喜女扮男裝入宮,卻陰錯陽差替朕尋回罪證手球,你道,她能否將功贖罪?」

  姜子軒略微思索,隨即道:「依例,可以功過相抵。」他並無偏袒,只是依例而訴。

  「好。朕命你為宰相,禮部尚書一職就有禮部侍郎遞補。」青羽沉聲宣佈道。

  「謝王隆恩。」姜子軒立刻叩謝。

  「退朝。」青羽起身,卷袍離去。

  回拂月殿的路上,冠玉不禁低問:「皇上何時找到太子的?」為何他跟在皇上身邊絲毫不知?難道皇上也在防他?

  「誰說找到太子了?」青羽哼了聲,回頭睨他一眼。

  「咦?」冠玉一震,沒料到他竟會在朝堂上口出誑語。

  「難道就非得要把所有證據都找齊了才能治罪?」他笑,不得不承認,這一招是跟招喜學的。

  他大膽假設,如果他揣測錯了,魏賢言和皇后定會立刻反駁,然而兩人的臉色已在瞬間告訴他,他的揣測確實無誤。

  下了朝,青羽來到拂月殿,立刻看見一身太監打扮的阮招喜起身恭迎他。

  「小雙子,要不要緊?」她緊張的問,多怕他一上朝就會遇到麻煩。

  跟隨入殿的冠玉瞅她一眼,對於她的稱呼極不以為然,但也不多作評論。

  「能有什麼事?」青羽勾笑,一瞧見她,再多的鬱悶都消失不見了。

  「真的?你可別瞞我。」

  「朕瞞你做什麼?」他俯近,在她唇上偷了個吻。「朕可是神清氣爽得很。」

  阮招喜粉頰很不爭氣地漲紅,有些羞惱地扯他的袖子。「你不要鬧了,冠玉在這裡。」

  面對他轉變輕佻的舉止,她一時實在是難以消受。

  「那又怎麼著?」

  沒力地歎口氣,她輕聲問:「魏大人可有說了什麼?」

  再怎麼說,她的身份還是他的貼身太監,原本她也想要跟著上朝,可是他卻要她多休息,而且想起魏賢言的目光,她真的有點怕,又怕他在朝堂上說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損及皇上的威望,所以才同意留下等候。

「他能說什麼?」他拉著她一道在錦榻上坐下。

  「可他一定以為我是男兒身,這樣的話……」她在後宮待了一段時間,太清楚流言流竄的速度和渲染的程度。

  「朕已經將他拿下。」

  「……嗄?」她慢半拍地應聲。

  青羽於是將朝堂上發生的事說過一遍,多虧她的陰錯陽差,才能夠讓他順利拿下魏賢言。

  阮招喜聽得傻愣,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一直為虎作倀,也慶幸自己並沒有一錯再錯,反而還陰錯陽差地立下大功。

  「所以,從今以後,你便是朕的侍妾,擇日朕再封你為妃,賜你住進梨壺殿。」那是他出生長大之地,更是他倆相遇之地,意義非凡。

  「不過,得等梨壺殿修繕之後。」

  阮招喜傻得更徹底了,完全沒料到自己入宮後的命運竟然會這麼多采多姿。

  「傻了?」他愛憐地輕掐她的頰。「朕要你待在朕的身邊,替朕生下子嗣。」

  「子嗣?」她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他生下孩子,甚至往後必須面對後宮鬥爭的生活……事情變化得太快,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你不想替朕生孩子?」

  「……不是。」

  「嗯?」他揚眉等著下文。

  她欲言又止,想了下,終究還是問出口。「小雙子,我可以不要待在宮中嗎?」

  「為什麼?」青羽立刻沉下臉。「你不想陪在朕身邊?」

  「不是,我只是……」面對他發怒的前兆,阮招喜有些不知所措。「我不喜歡待在宮裡,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偶爾來找我,一個月一次也可以,這樣的話……」

  「不准!」

  「小雙子……」

  「朕說不准!開朝以來,從沒聽過這麼荒唐的事,居然讓後宮嬪妃離開後宮而居。」他氣惱地起身。

  「可你是皇上,你說了就成了嘛。」

  「你為何不願待在宮裡?」他回頭反問,烏瞳微瞇。

  阮招喜扁了扁嘴,心想她要是不說個明白,他肯定不願意放她走。「皇上,我的身份配不上你,而且後宮很危險……」她這個敬事房總管好歹也在宮裡待了一段時間,後宮裡常發生什麼事,她會不知道?再加上麗妃血案才剛完結,這樣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她怎麼敢在宮裡生孩子?

而且……只要她不在宮中,他臨幸別人時,至少她眼不見為淨,就算有也能當作沒有,心裡多少會好過一點。

  「朕會保護你,還是你不信朕?」

  「不是,我只是……」總不能要她說,她想要他只有她一個人就好,不要跟別人分享他吧?

  「陪朕,你說要和朕為伴的。」

  望著他近乎央求的目光,阮招喜心裡很不捨,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也不想離開他,可是要她眼睜睜見他去寵幸別人,她……

  「除非你答應我,從此以後只有我。」她豁出去了,以退為進,逼他讓她出宮。

  「好。」青羽卻回得毫不猶豫,甚至還勾彎了唇。

  「嗄?」她呆掉。「好?你回答得這麼快?到底是行不行啊?」

  「朕行不行,你會不知道?」他尾音微揚,笑得邪氣。

  起先阮招喜還不解地蹙眉,等意會之後,粉顏立即漲紅,羞惱的朝他胸口一捶。「我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我……真被你給氣死!」

  他放聲大笑,將氣得像只撒潑貓兒的她摟進懷裡。

  「你要再好好考慮,後宮的事不能隨隨便便說好,茲事體大,你要想清楚。」

  悶在他胸前,她小聲囁嚅,像是不滿他草率的決定,但卻騙不過自己因為他的答允而歡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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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梨壺殿開始修繕,而阮招喜則夜宿拂月殿,成了百定開朝以來,第一個待在皇上寢殿入睡的侍妾。

  晌午,青羽特地召來宮女替她整裝,自個兒則先到朝元殿批摺。

  拂月殿內,阮招喜一身交領金紅錦織曳地宮服,玉色織帶束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發長束髻,綴以金步搖,粉顏略點胭脂,讓她原本嬌俏的五官更加艷麗出眾。

  「全都下去。」冠玉依旨停在敞開的殿門外道,讓服侍阮招喜的宮女全數退下。

  「是,冠總管。」宮女快步離去。

  「阮侍妾,皇上在朝元殿等候。」

  聞言,阮招喜十指都快要扭成一團。「冠玉,我不方便去朝元殿吧……」不要叫她侍妾,她好彆扭,開始覺得自己好不習慣在宮中的生活,好不習慣被人伺候,不習慣被人幫忙穿衣,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皇上正在等候。」冠玉還是只有一句話。

  輕歎口氣,她認了,回過身朝殿門而去。

  冠玉打量著她,頗滿意她的裝束,隨即領著她前往朝元殿,然而就在殿前,忽地沒聽見腳步聲,不禁回頭。

  早已停下腳步的阮招喜怯生生地低下頭,很不習慣用這裝扮見人,天曉得她已經有多少年沒作女裝打扮了,突然要她把自己裝扮得很姑娘,她反倒彆扭。

  殿內,青羽直瞅著她的秀雅裝束,怎麼也移不開眼,金紅錦織宮服襯托出她的粉嫩膚色和纖美腰肢,略施胭脂則讓她的氣色更佳,眼波流轉間,濃睫輕顫,像是寒羞誘人,艷紅朱唇更是鮮嫩欲滴,使人只想一親芳澤。

  「招喜,過來。」青羽低啞喚道。

  「是。」她徐步往前兩步。

  「你離那麼遠做什麼?」說著,他長臂一揮,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似是很習慣將她抱在懷中。「你穿這樣真美。」

  「……會嗎?」她很不舒服,走路很不方便。

  「真美。」他由衷道。雖說她的男裝扮相極俏,但也比不過眼前的秀艷姿態。

  阮招喜俏顏發燙,垂眼瞪著攤開在案上的奏摺,上頭還有他用硃砂筆圈點過的痕跡。「謝皇上,不過我坐在這裡……不好吧?」這像話嗎?他是一國之君耶,這樣的動作不會太輕佻了嗎?

  「你渾身發涼,有朕暖著你,不好嗎?」他雙手圈在她纖腰上,下巴就枕在她肩上,無比親暱。

  「……這樣你要怎麼批摺子?」她只覺頭皮發麻。

  「你念給朕聽。」

  「你……你不是都看了?」畫都畫了,圈也圈了,還要她念?

  「難道,朕就不能要你再念一回?」他沉聲回答,溫熱氣息噴撒在她敏感的頸項,教她不自覺地縮了縮,然而隨即竄上的,又是一陣酥麻。

  「皇上、皇上,這奏摺上頭寫著南方水患,支援人力不足,賑糧不足,懇請開倉,可是依我看,要等人從京城運糧到南方,大伙都餓死了,倒不如從鄰縣調糧,至於人手就徵召當地受災百姓,以加倍賑糧換取他們投入救災,要不請縣衙帶著囚犯去救災也是不錯的選擇!」天啊,不要再咬了!

  阮招喜連珠炮地念完,順便連解決之道都說了,腦袋運轉之快,就是為了脫離他磨人的啃咬。

  豈料,青羽都聽得一愣一愣。

  他不過是隨口要她念奏摺,沒想到她還能給他解決之道?

  「要是百姓不肯呢?」他沉吟。這方法聽來簡單,可是先前從未有人使用過。

  「不可能,誰都想活下去,能夠得到雙倍的賑糧,要是我,用搶的也要搶到這份工作!」發現頸子不再被咬,她著實鬆了口氣,想也沒想地回答,順便把脖子縮得緊緊的,不再給他機會作怪。

  青羽淺勾笑,又問:「如果帶出縣衙的囚犯因而鬧事,又該怎麼著?」

  阮招喜翻動眼皮。「傻得咧,能夠得到自由誰不要?只要對他們說加入救災可以減免刑罰,大伙肯定搶著做,如此一來,人力夠了,災情可以減緩,死傷不會嚴重,大伙都能得到好處,這樣不好嗎?與其只是給糧,倒不如給他工作,如此一來,就不會在災後出現大批的乞丐了,不是嗎?沒人喜歡當乞丐的。」

  青羽緩緩揚起眉,神色複雜地打量著她。

  她被他瞧得頭皮發麻,連忙問:「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我說話太沒規矩了嗎?要是我說錯了,或者是做錯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讓我累犯,哪天讓你有機會罰我。」

  她雖然清楚宮中規矩,可面對他,說起話來總會忘了分寸。

  「……你哪裡錯了?你說得對極了,朕怎會罰你?」他往她嫩頰一親。「招喜,你真是替朕招來喜氣。」

  「有嗎?」她一頭霧水。

  「接下來,你再陪朕瞧瞧,七星巖上雖終年封雪,可是每到入夏,半山腰的融雪雪水老是容易波及底下的城鎮,造成皇城西邊的西麓鎮災民湧入城北當乞丐,你說,這該怎麼處理?」長臂橫過她,他又取來一本奏摺,攤在她面前。

  阮招喜傻眼。

  不會吧,她哪裡會懂這些?

  「我……不知道。」

  「你要是說不知道,朕可要罰你了。」

  「你不是說不罰我的嗎?」她抗議,頸項上再度出現酥麻濕熱感,教她又癢又刺。

  青羽放聲低笑,咬她的力度恰到好處,不疼,但是癢得教她不斷閃躲。

  向來肅穆冷清的朝元殿上,第一次傳出嗔斥嬌笑,裡頭還摻雜著男人少有的笑聲。

  冠玉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到殿外,聽著裡頭傳來的嬉鬧聲,淺淺勾起笑,望著殿外的漫天飛雪,衷心為主子高興。

  拂月殿內,床上絲被傳來細微寒宰聲。

  「皇上,你一定要摟著我睡嗎?」

  「朕怕你冷。」

  可是她已經覺得很暖了呀。阮招喜雖然疑惑,卻也享受著他溫熱的懷抱,只是這份平靜的溫暖沒有持續太久。

  「皇上,你怎麼又咬我了?」在朝元殿裡玩得還不夠嗎?

  「朕喜歡逗你笑。」

  可是這回她並不想笑,還渾身發熱,只因他的吻咬從她頸項一路來到嫩腮,繼而吻住她的唇。

  她被吻得七葷八素,長髮披散在黃澄床褥間。意亂情迷,粉頰暈紅,渾身無力,卻敏感地感覺到他正探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

  「皇上,你說明兒個要到城北賑災,最好安分一點。」她抓住他的手警告。

  「安分?」他挑眉,大手不費吹灰之力地掙開她,撫上她的抹胸底下。

  阮招喜倒怞口氣。「皇上,你七天才行一次房的。」

  「你記得可真是清楚。」青羽烏瞳染上氤氳慾念,吻上她粉嫩的頸項。

  「不是我記,而是敬事房的紀錄……」咦?她的衣袍是什麼時候被脫掉的?

  「難道朕就非得要照著規矩走?」

  「不是,只是你向來……」

  話未完,她已經被徹底堵住嘴,被他緊緊擁抱,熾燙的佔有。

  她想擁有的,眼前似乎都擁有了,幸福,大概就是這樣的滋味。

  可是,為什麼她心裡卻不安得緊?

  也許是百定皇帝說要賑災的關係,所以一早雪停了,風也靜止,就連多日未見的太陽都出現來溫暖大地。

  用過早膳之後,皇輦浩浩蕩蕩出宮,遠遠的,便瞧見城北烏桐巷外已經擺上賑災用米,知京府及衙役正依序讓災民領糧、布料及銀兩。

  「皇上駕到。」

  皇輦一路開道而來,百姓夾道而列,只為了一睹皇上容顏。等前頭的太監一喊,所有官員就定位,轎簾一掀的瞬間,大伙都忍遏不住地往前衝,完全無視有衙役在前頭高舉著肅靜,腳步聲及歡呼聲震天價響,嚇得阮招喜更沒勇氣下皇輦了。

  「怎麼,你想要待在上頭?」坐在她身旁的青羽取笑。

  「……可以嗎?」她乾笑。

  「不能。」

  那幹嘛問?扁起嘴,見他已下了皇輦,回頭朝她探出手,她不得不由著他牽著下皇輦,儘管她始終瞪著地面,但還是聽得見週遭的竊竊私語,像是在對她指指點點。

  「抬起頭來,地上沒有銀兩,銀兩全都擺在桌上。」

  聞言,阮招喜驀地抬眼,朝幾步之外的長桌看去,果真瞧見桌上及地面皆是一盒盒的木箱,再走近一瞧,竟是一錠錠的銀兩,全是國庫裡的銀亮官銀,霎時教她瞠圓的眼化為細細弦月。

  「哇……」天啊,她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太陽很亮,照得銀兩也好亮,亮得她眼睛好刺,刺得她心跳好快,就快要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驚喜。

  「你是怎麼了?」瞧她笑瞇眼卻又一臉難受地捂著胸口,他不禁好笑。

  「好多銀兩。」她高興到氣虛,快說不出話。

  「想瞧,回宮後,朕再帶你到國庫瞧。」

  「真的?」她一臉正經的問。

  「君無戲言。」

  「好好,你可千萬要記住,別誆我!」真給她機會拜見金山銀庫,她一定要養足津氣神,好生膜拜不可。

  青羽不禁搖頭,牽著她的手來到長桌前,問著知京府賑災的狀況,以及百姓的居所如何處置等事宜。

  阮招喜的眼則是從頭到尾,始終忠心耿耿地盯著那一箱箱銀兩,然而當她發現領賑金的災民乞兒愈來愈多,銀兩愈來愈少時,開始覺得心頭發痛。

  她這一生到頭來,所用銀兩皆是自己辛苦掙來的,就算偶爾耍點手段,但好歹還是賺得光明磊落,然而這些人之中,分明有許多是游手好閒之徒,為何他們不用幹活也可以坐享其成?

  「怎麼了?」身旁的青羽察覺她面色有異,不禁靠近她低問。

  她卻置若罔聞,一雙眼直盯著領賑金之人,直到有一人來到面前,她纖指一指,中氣十足的質問──

  「你!你根本不是乞丐,為什麼也跟著領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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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點中的人登時呆掉,拿在手中的銀兩也不知道該放還是不該放,只能傻在當場。

  「你不是乞丐?」青羽瞇起眼,一旁的知京府使了個眼色,隨即有衙役上前。

  「恕罪、饒命!草民只是、只是……」

  「還有你,你也不是乞兒,你老是在震天樓白吃白喝!還有你,還有你!」

  阮招喜一個個點,人就被一個個押走,見狀,原本排在後頭想要藉機發筆小財扮乞兒的人,立刻一哄而散,就怕被人拆穿,得去吃牢飯。

  青羽驚訝地看著她。「你真認得出他們不是乞兒?」

  「皇上,居無定所的乞兒和災民不可能有著淨白的指甲,眼神也不可能半點感謝之意皆無。」騙人沒當過乞兒喔?想當初她爹剛走時,她也當過好一陣子乞兒,所以乞丐的習性,她大概都知道。

  「……招喜,你吃過不少苦。」儘管她不說,他也猜出她以往過的是什麼生活。他清楚她家中的狀況,瞭解她扞衛家人的做法,可以想見為了攢錢,她吃了多少苦。

  「唉,要是吃苦掙得到錢,那就不叫苦,苦的是連攢錢的辦法都沒有。」她看著眼前經過的老者,看他只拿了一人份米和布匹及一錠銀子,不禁問:「皇上,可以多給他一點嗎?」

  「可以,交由你作主。」他輕點頭,便見她上前,多拿了幾錠銀子給那位老者。

  阮招喜鎮守在賑金那關,用看透世間涼薄的眼審視每個人,來決定給予多少的賑金。

  但是,當老弱婦孺漸少,領賑金的人慢慢變成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後,她的臉開始苦了,握在手中的銀兩像是變得更重,教她百般不願放開。

  「招喜?」

  「皇上,他們要的是安居樂業,而不是你的善行,與其給他們銀兩,倒不如給他們活下去的差事。」她愈說嘴愈扁,握在手中的銀兩愈不肯放。

  「城北有很多廢墟嘛,你與其花大錢修繕梨壺殿,為什麼不願意撥一筆銀兩要木工好生修整那片廢墟,讓這些難民有居所安定,好讓他們可以找些差活?」

  「……招喜,你說的真好,朕記在心上了。」青羽認同點頭,但還是催促著。

  「銀兩該給人了,總得先給他們一頓溫飽,才能幹活。」

  「你知道嗎?這工作不該叫我來,應該叫我娘來才對。」她向來不是散財童子的命。

  「這是個好想法,待會朕再差人去將你的娘親和弟弟找來,可好?」

  「真的?」她狐疑地看著他,銀兩依舊像是在她掌心生根,不走了。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他拉著她的手,硬是把銀兩遞出去。

  她苦著臉,終於鬆手。「是啊是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是我現在還活著,就活在生死之間,我也很需要錢養家啊。」說她自私也好,反正她就是捨不得嘛,她多想要私藏兩錠分給家人啦!

  她的責任未了,可往後卻無法再為家人攢錢,從善還沒參加鄉試呢,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況且家裡還有個娘撿來的娃兒,要將他拉拔長大,得要花費多少?

  光是想到這些,她的手就真的放不開呀……

  「放心吧,你身為朕的侍妾,朕怎麼可能虧待你的家人?」

  「欽?真的?」

  「當然,朕絕對會妥善安排。」

  阮招喜看著他,突地笑開,往他胸口一拍。「早說嘛!」這下她不但交出銀兩,看婦人手上抱了個女娃,還特地多塞了兩錠。

  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她總認為有能力的人就要自己攢錢,不能依賴他人。但老弱婦孺則不同,因為他們不是不攢錢,而是沒有能力,這是可以體諒的,也正因為如此,她當初才會選擇扮男裝幹活,比較不會遭人欺,餉銀也比較高。

  私心裡,如果她有能力,她當然也想幫人,否則當初她怎麼會允許娘老是胡亂撿東西回家養?

  眼角餘光瞥見又有個身強體壯的少年走來,身穿簡單青衣,看起來身家不寬裕,但也絕對過得去,於是她瞇起眼,不太情願給錢的當頭,卻驀地發現那人長得還很面熟……

  「從善?你怎麼來了?你不可以領賑金,我會拿錢回家的。」

  既然皇上已經允諾寬待她的家人,她的家人當然就沒有權利拿走半錠賑金。

  「……我不是來領賑金,我是帶娘來看你。」阮從善無奈地看著她一身錦衣華服,立刻明白她被拆穿了身份,而且……看向她身旁的男人,他更加確定剛剛老遠看見的並不是幻影,皇上真的是姐姐帶回家的那個小雙子。

  「娘也來了?」阮招喜喜出望外地往後看去。「娘!」

  喜娘懷裡抱了個男童,笑瞇瞇地走來。「哎呀,招喜這裝扮真是美,和我年輕時可真是像極了。」

  「娘……」阮招喜害羞地垂下臉,不知道要怎麼跟家人解釋她在宮中的奇遇。

  可喜娘懷裡的男童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說:「才不像呢,大娘比較漂亮。」

  「臭蜻蜓!」阮招喜立刻瞇眼瞪他。

  「……青廷?」

  忽地,青羽低喊了聲,阮招喜不解的看向他,耳邊便聽見老被她罵臭蜻蜓的男童優優出聲。

  「……父皇。」

  「嘎?」她再度呆掉了。

  一場賑災,誰也沒想到竟會演變成一出父子相認的戲碼。

  青羽這才知道,原來他始終找不到兒子,竟是因為他早被喜娘救走,帶回家中靜養了。

  轉眼間,阮家人竟成了皇朝的大恩人。

  青羽當機立斷的將他們全帶回宮中,差來新任宰相商議,最後封阮從善為太子侍讀,喜娘為三品治國夫人,賜華宅一幢,美鬟數名,而阮招喜則封為錢妃,所有事宜特地要阮招喜領命去辦,並特地准許她明日再回宮,打算讓他們一家三口暫時小聚一番。

  而流落民間許久的青廷太子自然回到東宮,青羽也差來太醫,確定他的身子是否已完全康復。

  「啟稟皇上,太子身子無礙。」許太醫看診完畢,如是道。

  「是嗎?」他鬆口氣。「下去吧。」

  「下官遵旨。」

  他坐在床邊,直盯著回宮後便一言不發的兒子。

  「父皇已經有多久沒好好看你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失職的父親。

  他明明曾在招喜家中看過他的背影,聽過他的聲音,卻沒有認出他,只因他已經許久沒見到這個兒子,根本不知道他已經長這麼大了。

  如今仔細看他,才發現他的眉眼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然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卻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

  「……大娘……」青廷細聲咕噥。

  「你想找阮大娘嗎?」

  「嗯。」

  「她待你很好?」

  「嗯。」青廷用力點頭,卻始終不看他。

  「廷兒,父皇以為你已不在人世了。」青羽俯身,將他緊摟住。他的母妃亦是被毒死的,所以,他可以體會兒子想要從其他人身上尋找母妃的影子。

  「往後不會了,父皇會保護你。」

  許是他的話打動了青廷,只見他唇角怞搐幾下,忍不住嚎啕大哭。

  「父皇……母妃死了、秀兒也死了……我好害怕,秀兒要我趕緊走,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淚水一旦淌落,就再也止不住,彷彿要將連日來的擔心害怕一併哭盡。

  青羽摟著他,讓他放鬆大哭一場,別將痛楚壓抑在心。

  「那晚,我和秀兒在殿外花園走著,結果淑妃來了,皇后也派人來了,卻突地聽到殿內有東西打翻的聲音,秀兒帶我跑到殿內,就瞧見母妃躺在床上吐了好多血,母妃說晚膳有毒,有人要下毒手了,所以要秀兒趕緊帶我走,秀兒本來要帶我去找父皇,可是通往前廷的路全都有人擋著,所以秀兒只好帶著我往北走,一路上我還跌倒,是秀兒抱著我跑的。」

  那一夜對青廷而言,是生死存亡的一夜,他記得份外清楚,就連那一夜的寒凍,他都忘不了。

  他一直恐懼著、壓抑著,常常在夜裡驚醒,全都是大娘摟著他,唱小曲哄他入睡的。

  「淑妃也在場?」青羽一愣。

  「嗯,淑妃陪母妃一道用膳,後來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進殿,送了母妃一個香囊。」

  「那淑妃是何時走的?」

  「不知道,那時候一團亂,我不知道……」他扁嘴哭斷腸,惹得青羽萬分不捨地替他擦去淚痕。

  「沒事、沒事了,有父皇在,父皇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沉聲保證,哄著兒子入睡,心裡卻疑猜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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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6 PM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當阮招喜領命,帶著娘和弟弟遷入華宅再返回宮中時,竟得到教她難以置信的消息。

  「皇上擺駕芙蓉殿?」瞇起水眸,她瞪著眼前看守拂月殿的小太監。「你確定?」

  「回娘娘的話,奴才不敢騙娘娘,皇上確實是擺駕芙蓉殿。」小太監顫巍巍地垂下臉,最後乾脆跪下。

  阮招喜的心亂作一團,但她仍力持鎮定。「起來,怕什麼呢?」

  「娘娘?」小太監戒慎恐懼地抬眼。

  「……是敬事房前來接駕的?」她問得極輕。

  「是。」

  沉痛地閉上眼,她低聲說:「下去吧。」

  「是。」小太監如獲大赦趕緊離去,就怕惹禍上身。

  坐在錦榻上,阮招喜有點恍惚地盯著寢殿內的四柱大床。

  昨晚,他們才在這張床上恩愛過,他也說過從今以後只要她一人,為何……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承諾便轉眼成空?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獨享他的情愛,可是她真的無法容忍和其他嬪妃共享他,更無法想像他擁抱其他嬪妃的樣子。

  可,這就是後宮的規矩,是不?

  這是王朝的律例,皇上必須坐擁後宮,充實子嗣,然後……再眼睜睜看著後宮不斷上演奪位爭鬥的戲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這算什麼?

  他特地給了她一夜的時間與家人小聚,然而她提早歸來,迎接她的竟是他的偷情……不,他沒有偷情,身為皇上,這是他的責任,她無權責怪,還必須閉眼縱容!

  她厭惡這種感覺。

  以往,她特地牽芙蓉殿這條線,那是因為她確實發現他會在芙蓉殿內多待片刻,如今他臨幸的依舊是淑妃……要說他對淑妃半點好感皆無,她絕對不信。

  他可以多情,她不能;他有他的責任,她沒有。所以,她可以選擇放棄這樣的生活嗎?

  她不要每天過得戰戰兢兢,更不要自己的孩子像他,像青廷,在宮中活得那麼艱辛,日夜在險境中求生存。

  一滴淚掉得倉卒,在金紅錦織宮服上暈開,就連她自己也錯愕了下。

  「唉,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早知道的事,不是嗎?」阮招喜擠出自嘲的笑,眼淚卻掉得更凶,最後索性閉上眼,無聲哭個痛快。

  大哭一場之後,她的心思更清明,也更加確定自己想要的。

  宮律無法改,但她的心可以,她是自由的,誰都不能捆綁著她。

  青羽離開芙蓉殿回到拂月殿時,已是二更天。

  拂月殿內沒有心愛女人的身影,這自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是他給了她一夜的時間和家人好好聚聚,明日才會帶阮從善進東宮。

  習慣她的陪伴,突然少了她,讓他懂得了孤獨。

  「皇上,可要奴才快馬請娘娘回宮?」伺候他就寢的冠玉低問。

  青羽不禁輕笑。「得了,往後她少有機會出宮和家人團聚,就讓她多待一夜吧。」

  他只讓出一夜,往後,她必須時刻伴在他身旁,哪兒都不許去。

  冠玉聞言,恭順地退回殿外。

  寢殿內,寬敞大床,碧麗輝煌,僅有青羽獨眠。而今晚,他竟一夜難眠到天明。

  四更天一到,冠玉入殿,就見他似乎一夜未眠,只是若有所思地倚在床柱邊。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他起身,讓冠玉替他更衣。

  「皇上可是在思索淑妃有異狀一事?」察覺主子有些心不在焉,冠玉隨口問。

  青羽淡淡地看向他。「你何時也會揣測朕的心思了?」

  冠玉一頓,趕緊垂首。「奴才逾矩了,奴才只是瞧皇上似乎一夜未眠,所以……」昨兒個,皇上提及淑妃有異,特地要敬事房安排擺駕芙蓉殿一采究竟,他以為皇上信任他才會告訴他這些,難不成一切只是他會錯意?

  「是嗎?你想,如果你看得出朕一夜未眠,那麼,招喜會看得出朕是因為她才一夜未眠嗎?」那丫頭竟是如此折磨人,不過是一夜小別,居然教他孤枕難眠。

  冠玉這才放鬆一笑。「原來皇上是因為娘娘未眠。」

  「要不,你以為淑妃有何能耐?」說到淑妃,昨晚他沒能探出究竟,即使問了話,淑妃也都回答得體,不見虛偽,只是得體得教他更起疑心。然而只是起疑,還沒道理將她論罪,頂多是往後先要招喜防備她一些。

  「那麼,可要奴才派人去迎娘娘回宮?」

  「……再晚些,等早朝結束。」

  「奴才明白了。」冠玉噙笑低語。

  然而,等到早朝結束,冠玉尚未前去迎接阮招喜,倒是先在東宮遇見了持令進宮的阮從善,一問之下才知道──

  「招喜昨兒個晚上就回宮了?」青羽震愕。

  「回皇上的話,昨晚姐姐說放心不下青……太子,也放心不下皇上,就提早回宮了,她真不在宮中?」阮從善低問。

  青羽烏瞳微瞇,眼一瞪,冠玉隨即前去拂月殿,將守殿的小太監帶到朝元殿上。

  「叩見皇上。」小太監顫巍巍地跪伏。

  「朕問你,阮錢妃昨兒個晚上可有回拂月殿?」青羽沉聲問。

  「回皇上的話,娘娘確實回拂月殿了。」

  「那她人呢?」

  小太監一愣,臉上青白交錯。「……奴才不知道。」

  「大膽奴才!你身為守殿太監,居然連娘娘何時離開都不知道,朕留你何用?來人……」

  「皇上,姐姐會離開必定有因,皇上為何不先問個詳細?」阮從善趕緊出聲,就怕皇上一開口,這小太監的命就保不住。

  青羽瞇眼瞪了眼和阮招喜有幾分相似的阮從善,才沉聲又問:「朕問你,昨兒個娘娘回宮,可有異狀?」

  「回、回皇上的話,娘娘一回來就問皇上去哪,奴才便告訴娘娘,皇上擺駕芙蓉殿。」小太監嚇到掉淚。

  聞言,青羽不禁閉眼撫額。

  「許是姐姐扮男裝已久,所以極有男子氣概,養出她的豪氣……我猜她應該是出宮去了,至於去了哪……」阮從善點到為止地看向顯然已經慌了的男人。「不知道皇上心裡可有主意?」

  青羽勉強先將煩躁丟到一旁,細想一夜的時間,她根本不可能走遠,況且她的家人都在皇城內,她必定放不下,所以……

  「天下第一樓?」

  阮從善聞言,笑而不語,答案卻已昭然若揭。

  震天樓,位於白樺胡同前頭的十字大街上,外表有些破舊,裡頭更是不講究,營業時間還隨大廚的心情而定,有時晌午便開門,有時已是掌燈時間也不營業,簡單來說,就是一家怪食堂,樓上還有數間客房供住宿。

  根據阮從善的說法,震天樓的大廚和阮招喜像哥兒們,當初要不是阮招喜為了宰相府更高的餉銀,說不準就會一直待在震天樓不走,只因震天樓的夜宵極美味。

  青羽沒嘗過夜宵,但他想,今晚極有可能在這裡嘗到。

  晌午過後,他隨即微服出宮,先去她位在白樺胡同裡的家,看不出她有回家的跡象,於是便又轉到震天樓,豈料早過了掌燈時間,震天樓依舊還不開門營業,外頭早就聚集了一堆等待多時的饕客。

  當門縫裡迸裂一縷光線時,外頭的饕客已是蠢蠢欲動,當門開的瞬間,青羽有股錯覺,這些百姓彷彿成為攻城門的將士,一路殺進店門內,迅速挑好位置,高聲喊著……

  「小二,招牌菜全端上來!」

  「來了!」程二回答,身影在食堂裡來回穿梭,茶水添得分明,菜單記得清楚,隨即朝通往廚房的簾子內喊,「招牌菜全上了!」

  再一回頭,瞥見剛進門的青羽,他又咧開大大的笑。「啊,客倌,一個人?」

  青羽看他一眼,淡漠地問:「招喜在嗎?」

  「招喜?」程二瞇眼看他,突地認出他是誰。「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招喜的朋友,上回還一起來過。」

  青羽有些意外一個跑堂的小二,居然練就過目不忘的好功夫。「正是。」

「稍等一會,招喜在廚房裡幫忙,不知道需不需要先替客倌準備什麼來著?」

  既是客人,又是招喜的朋友,掛在程二嘴邊的笑意顯得更真誠了。

  「上些招牌菜吧。」青羽回以一笑,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馬上就來。」程二詳記下所有客倌的點單,快步跑進簾後,直走進廚房裡。

  廚房裡三兩個人,鍋碗瓢盆滿天飛,刀聲、吆喝聲四起,而阮招喜就待在大廚後方,動作利落地遞上每樣配菜,甚至是配料,再一手端盤盛菜。

  「程二哥,可以上菜了。」聽見腳步聲,阮招喜便知道來者是誰,頭也不回地吩咐著。

  「招喜,外頭有人找你。」

  她頓了下,卻沒停下手邊的工作。「誰?」該不會是青羽吧……不太可能,他身為皇上,哪可能隨隨便便出宮?

  八成是從善,許是她的事,就連今日進宮的從善也知道了。

  「就你上回帶來的朋友。」

  啪啦一聲,阮招喜手中剛盛好的菜登時落地,菜餚和碗盤碎片噴散一地,還不及整理,她就被鐵青著臉的大廚給一腳踹出廚房。

  「在這兒幫不上忙的,全給我出去!」

  被迫端菜上桌,阮招喜卻杵在簾後,不願走出通向食堂的那道簾。

  「招喜,動作快一點,客倌都在等著呢。」程二邊喊邊掀開簾子,只見她呆立在原地,「我都已經來回跑一趟了,你還杵在這裡幹嘛?」

  他將簾子高掀,正好讓她瞥見坐在斜角的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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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6 PM |只看该作者
  「都給你,我回廚房。」她快手把手上的兩盤菜都交給他,一把將他推到外頭,扯下簾子,擋住青羽的目光。

  「喂!」程二沒好氣地端菜上桌,下一刻只覺一道身影迅速與他擦身而過,一把扯高簾子。

  「招喜!」

  阮招喜正欲走回廚房,猝不及防地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那熟悉的氣息、溫熱的胸膛,讓她一時忘了移動,就連呼吸都靜止。

  程二把菜送出去,掀開簾子後,不只他撞見這一幕,就連外頭正在用餐的客倌也全都目睹了,有人當場噴菜噴湯噴茶,有的則是差一點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一時間,掉碗掉筷掉茶杯的聲音此起彼落,終於教阮招喜回過神來。

  「放開我。」她低喝。

  她可以猜得到外頭為何會有那些聲響,她現在可是著男裝,在這裡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男孩,沒人猜得到她是那天在城北賑災的皇帝侍妾。

  「招喜。」青羽低喚,將她抱得更緊。

  他的懷抱是如此空虛,唯有她才能填補這份孤寂。

  「放開我!」她惱火地弓起手肘,將他逼開。「我不認識你!」

  他退後一步避開她的動作,隨即一把將她扳正。「你睡在我的懷裡多少日了,會不認識我?」他惱聲低咆,音量沒壓低,正好讓食堂所有人清楚聽見他到底說了什麼。

  霎時,凝聚的怞氣聲幾乎快要凍結整個空間。

  「你在胡說什麼?」阮招喜氣得快跳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你不是店裡的客倌,麻煩你離開。」

  「誰說我不是?我正等著你上菜。」面對她的怒顏,他倒顯得氣定神閒。

  「是客倌就去坐好,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要咱們怎麼上菜?」她已打定主意,先將他趕到外頭食堂,她再趕緊從廚房後門落跑。

  「我的菜,已經在眼前了。」他把話說得露骨,壓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

  阮招喜粉顏更紅,不是因為羞,而是因為氣,很想要一拳揍歪他邪氣的笑臉。

  還真敢說!她阮招喜要是這麼簡單由他遣來呼去,她就跟他姓!

  「別給本大廚擋路!有話要說就滾一邊去說。」大廚兵從戎像風般刮出去,手上的菜盤咱咱咱的飛射,隨即又回過頭瞪青羽一眼,再瞪向阮招喜。

  「招喜,動作快,正忙著。」

  「她是朕的妃子,除了朕以外,誰都沒有權利差使她!」青羽不滿地低吼,清俊臉龐沉凝威嚴。

  話落,不只是兵從戎,包括所有待在食堂的人都愣住了。

  朕?

  「皇上?」兵從戎狐疑地看向他。

  「退下!」青羽微惱地回瞪。

  「男人也能當妃子?」兵從戎疑惑地撓了撓下巴。

  阮招喜惡狠狠地打了一下青羽,惱他竟然在這裡揭她底牌,分明是故意害她往後不能在這裡待下去。

  然而他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就算是皇上又怎麼著?是招喜求我收留她的,我可是看在她以往很勤快,加上她以前的主子已經被滿門抄斬的份上才收留她,就算皇上想跟我搶人,也得排在我之後。」兵從戎驀地出聲,笑得惡劣,彷彿沒將青羽看在眼裡。

  「就算是皇上,也得講道理,對不?」

  青羽盯著他半晌之後,突地淡聲說:「震天樓的膳食了得,就連大廚也特別,確實是天下第一樓。」

  聽似無意的一句話,經由當今皇上的口中說出,等於是間接封賞震天樓天下第一樓的名號,讓一邊的客倌們聽了也高興叫好。

  「皇上這樣讚我,我也不會開心,我做生意只求自己開心,可不管這樓有啥封號。」

  「那真遺憾,朕正想著要是你能夠使用內府供用庫裡的御米,必定能做出天下第一米食呢。」

  「……難不成是咱們百定最南方甲定縣裡出產的纖羅米?每年產量不過三百斤,只送入宮,尋常百姓絕無可能嘗得到的纖羅米?」兵從戎神色激動。

  「正是。」見狀,青羽微勾笑意。

  「喂,你們兩個想談什麼買賣?」

  學壞了,真是學壞了!他不拿權勢壓人,改為誘之以利,真是太卑鄙了!

  「你以為我會把你給賣了?」兵從戎不悅地擰起濃眉。

  「不然呢?」

  「皇上可以給小民多少纖羅米?」兵從戎沒回答,轉問青羽。

  「百斤。」

  「好,帶走吧。」他二話不說把阮招喜推給他。

  「兵大哥!」講不講道義啊?

  「皇上都來帶你回宮了,你拿什麼喬?去去去,別擋著我出菜!」話說完,他隨即踅回廚房。

  「招喜,走了。」青羽輕牽起她,硬是將她拉到食堂邊上。

  「我不回去。」她惱火的想甩開他,偏偏他握得死緊。

  「你說大限來時你不飛的。」

  「你的大限又還沒到!」

  「朕沒了你,就快死了,還不是大限?」他硬將她扯入懷中,逼她正視自己。

  阮招喜震了下,發現他的氣色確實不佳,像是倦極了。

  「……我倒覺得你神清氣爽得很。」她嘴硬,不理他眸底的疲倦。

  「你說咱們是生死相系的好兄弟,可你現在卻背棄朕,是想毀約嗎?」

  「誰背棄你了?」還真敢說咧!「我又不是你的兄弟,幹嘛跟你生死相系。」

  只能說她當初太單純,一個不小心栽在他手裡,以為他孤單寂寞,陪他陪到把心都賠進去,真是虧太大了。

  「你要是男子,是朕的兄弟,但你是女子,自然是朕的妻。」

  「哈,皇上後宮嬪妃十餘人,應該不差我一個。」

  「是嗎?」聽見她酸溜溜的語氣,他不怒反笑。

  「你笑什麼?」

  「招喜,天快塌了。」他突然道。

  「嘎?」

  她不解地抬眼,卻見他愈靠愈近,正當她感覺不對,欲防備之際,他竟快手抓住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身著男裝的她。

  現場響起長長的怞氣聲,儘管她瞇眼直瞪他,拚命掙扎,他卻是笑瞇了眼,吻得又深又濃,幾乎教她招架不住。

  好半晌,他才低啞笑道:「朕,就是你的天,你說過天塌下還有你頂著,現在還不快頂著?」

  「你!」

  數十來雙的眼睛看著,有氣無處發的阮招喜只能一把將他推開,快步往外衝。

  青羽快步跟上,然而時值掌燈時分,外頭大街人潮又熙來攘往,阻隔了他的腳步,使他無法像阮招喜那般,像頭滑溜的小蛇在人潮裡鑽來鑽去,趕在他追上之際,快手快腳地把門上閂。

  「你不怕朕會立刻廢了先前的封賞?」他氣惱地拍著門板。

  「一碼歸一碼,如果皇上是個昏君,那我也只能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人。」她無謂地哈了聲回道。

  「你老是這麼伶牙俐齒,就不怕有天真惹惱了朕?」

  「你要賜死我嗎?」

  「……招喜,你別吃味,朕到芙蓉殿,只是因為廷兒說了些話教朕在意,為了探虛實才去的。」他無奈歎道。早知如此,打一開始就該把話說清楚,而不是隔著門板,抱不到她。

  阮招喜貼在門板上,粉唇抿得死緊。

  「我不是吃味,而是真的不想待在後宮,你讓我住在城裡好嗎?要是想我,便來見我,就是別要我回宮。」她不是吃味,而是認清楚,如果她待在宮裡,迎接她的只有心碎和眼淚,而她,不要這樣的生活。

  「你不想陪在朕的身邊?」

  「……我不要回宮。」她渴望兩個人長相廝守,可是他能給的,和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她太貪心,太自私,只想顧全自己的想法,不願意為他受委屈。

  「可是,朕要你。」

  「你想我,可以來見我,我就待在這裡。」

  「可你現在將朕擋在門外,朕不知道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朕。」

  「可是,門一開,你一定會帶我回宮。」

  「你不信朕?」

  阮招喜沒有回答,不想說,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她的意志力沒有想像中堅強,沒有辦法完全抗拒他,愈是看見他,她會愈思念他……說什麼他想她時再來,根本都是騙人的話,她只是想要遠遠逃離他,偏又放不下。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門外終於不再有聲響,她也不再開口。

  又過了一會,她想他應該已經走了,明明應該鬆一口氣,可是她的心卻好痛。

  恐怕就連她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她不想回宮,可是又希望他可以多哄她一會……她想放棄又企圖擁有的矛盾情緒,快要把她撕裂,一半跟著他走,一半在外流浪。

  紛鬧的夜在降下大雪之後開始寂靜,街上人潮不再,就連燈火看來都迷離許多,貼在門板上的阮招喜感到一陣寒意,搓了搓雙臂,點起燭火,回身時,卻從門縫瞥見那抹偉岸的身影還守在門外。

  她下意識地開了門,瞪著身上的墨黑長袍已沾滿雪的男人,就連他的發、他的臉也都沾著雪水。

  在狂獗風雪中,他昂立閉目,身影孤單。

  「……你幹嘛站在這裡?」她一出聲,聲音就破碎了。

  「朕在等你。」青羽驀地張眼,烏瞳噙笑睇著她。

  「你幹嘛穿黑衣袍啊!」她抿嘴,淚水狂掉,又氣又心疼,快步走向他,用手拍落他身上的雪堆。

  街上燈火已滅,月光晦暗,一身黑的他,只能和地上的影子成雙,一起融進夜色裡,若不是她不小心看見他,難道他想整夜站在這兒嗎?

  「朕與你相遇時,正是穿這衣袍。」青羽輕抓起她的手,暖著她。「你穿這樣太單薄了。」

  「你幹嘛當皇上?」她吼,也不知道究竟該氣誰。「只要你不是皇上,我就可以和你長相廝守,就算你只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販夫走卒都好!」

  「……招喜,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

  拿喬的是她,任性的也是她。

  她出宮,他便追來,竟還猜得中她就在震天樓,要說他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怎麼可能?

  那麼,這樣就夠了吧。看著他幾乎是懇求的表情,她真的無法再狠心離開。

  「招喜,伴著朕,別讓朕孤單。」

  「……我認了。」

  為了他,她就受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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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6 PM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是夜,阮招喜被迎接回宮。

  拂月殿內,兩人交頸入睡,恩愛不分離,直到月餘之後梨壺殿修繕完畢,她才正式入主梨壺殿。

  應阮招喜的要求,這裡沒有奢華擺設,所需用品實用鞏固即可,所以只有門面稍微修整,裡外掃除乾淨罷了。

  「好了,你回去吧。」

  「朕才踏進你的梨壺殿,你就要趕朕走?」青羽很不滿。「朕連寢殿都還沒進去,你就這麼急?」

  梨壺殿殿口是梅林心徑,右手邊是他們以往聚會的亭子,正前方則是寢殿偏門,往左走則是主殿。

  現在,他已經被推到主殿殿口。

  「不是,今兒個不是你行房的日子,你還是回去吧。」既然她已經決定在後宮生活,便希望她的生活可以低調一些,不求他過分寵愛,引起其他嬪妃不滿,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見她心意已決,青羽不禁歎口氣。「就算不是,朕也能待在你身邊,不是嗎?」

  「總是不妥。」

  「招喜!」他抓住她不斷推他的雙手。「照這說法,朕要你回後宮,豈不是苦了自己?」

  「……這是宮規。」她還能如何?難道這些事他都沒想過嗎?一旦回宮後,他倆的生活必定無法和往常一樣朝夕相處,她早預料到了。

  「朕可以改了規矩。」

  「千萬不要!」

  「為何?」

  「因為我不想成為魅惑君心的妖姬。」她無奈地抿唇。「皇上,你也該知道歷史中有不少後宮擾政之事,所以請你千萬別害我。」

  聞言,青羽啼笑皆非地柔了柔她的頭。「那麼,朕可以與你相約三更見嗎?」

  「三更?」

  「就如往常,朕差人備上一桌夜宵,在亭內相見?」他指向穿廊外的亭子。

  阮招喜想了下,勾彎唇角。「好啊。」

  「那你早點歇息。」

「好。」將他送到殿前,她瞥見守在殿口的幾個太監,不禁歎了口氣。

  「皇上,可不可以請他們一併退下?天氣很冷,別要他們在我殿前守夜,會著涼的。」

  她知道他這麼做是想保護她,但太光明正大的保護,有時反倒是種傷害。

  青羽自然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他這麼安排,自有他的打算。

  「好吧,退下。」手一擺,幾個太監隨即領命退下,接著他又轉向阮招喜,「不許亂跑,也不許到處串門子,其他嬪妃上門也無需接待。」

  「是是是。」她應得漫不經心。

  跑?她能跑去哪?既然都回來了,是好是壞她都心甘情願。還需要跑?至於串門子?哈,她肯定會嘗到閉門羹,所以沒興趣自討苦吃,她想,後宮嬪妃也沒有人會再想理她吧。

  送走青羽後,她踏進亭內,環顧四周,就見殿內園林不再像以往一般雜亂無章,而是修剪灑掃得令人耳目一新,但是缺了個人,就是少了那麼點味道。

  可,這是她自找的,不是嗎?是她自願被囚,因為這裡有他。

  「娘娘,降雪了,還是回殿內吧。」貼身宮女春蓮軟聲勸道。

  阮招喜回神,才想起自己身邊多了不少宮女相伴。「你們都回去歇息吧,我想在這裡待會。」她淺勾笑說。

  「不如,讓春蓮差人備上一壺溫茶?」春蓮軟聲問。

  「也好。」

  於是春蓮差人去備茶水,自己人就守在主子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不一會──

  「娘娘,芙蓉殿淑妃想採訪娘娘。」另一名宮女小步來到亭前稟報。

  「淑妃?」阮招喜揚眉,想起青羽曾告訴她淑妃有異……「快去請她入殿。」

  既然她有異,就讓她探採虛實,說不準可以找到破綻,替他解勞。

  「可是娘娘,皇上有旨,嬪妃上門,無需接待。」春蓮忙道。

  「無妨。」阮招喜擺了擺手,示意宮女趕緊迎接,她也起身走到亭前等候。

  沒多久,淑妃人未到,她倒是先聞見一股優香。

  那是相當濃艷的香氣,彷彿會蝕骨銷魂般的醉人野香。

  不遠處,淑妃一身大紅交領窄身宮服,如火般而來,艷麗的容顏很是搶眼,只見她婷裊地來到前,微服了服身。

  「見過錢妃。」

  「別折煞我了,娘娘。」阮招喜趕緊上前將她拉起。「娘娘還是喚我一聲招喜,我比較習慣。」

  如此貼近的距離,香氣像是有生命般在她身邊打轉,教阮招喜閃神了下。

  「這麼喚你,可好?」淑妃淺笑,風情萬種,就連高髻上的金步搖也微顫生光。

  「自然好。」阮招喜連連回神,趕緊牽著她進亭內。「外頭降雪,怎麼不見宮女替娘娘打傘?」

  「本宮喜歡在雪中漫步。」她揚笑,看著守在亭外的宮女。「怎麼,本宮在這兒似乎不受歡迎,還被人監看著呢!」

  「沒這回事。」阮招喜笑著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春蓮猶豫了下,率領宮女退離,可也偷偷離開梨壺殿,差人向皇上通報。

  淑妃優雅地在亭內坐下,拉著不知道要坐哪的阮招喜到身旁落坐。「坐在本宮的身旁就好。」

  「娘娘身上的香氣真濃,我覺得頭有點暈呢。」這香氣怎會如此濃烈?

  「你說這個嗎?」淑妃從寬袖中抖出一顆鎏金手球。

  見狀,阮招喜臉色微變,直覺聯想到麗妃亦死於毒香血砂之下,但又覺得古怪。如果這手球裡有毒,淑妃怎可能佩戴在身上?

  這麼想,她便放寬了心。

  「娘娘怎會有這手球?」

  「這是先前皇后娘娘賞給本宮的,說她膩了,不要了。」

  「喔?」阮招喜想了下,瞧見擱在桌面上的鎏金手球上頭有處凹痕,不禁輕呀了聲。這八成是皇后拿來砸她的那顆。

  難道說,皇后想避嫌,所以才將手球轉贈給淑妃?

  要是如此,淑妃又何來疑處?

  「皇上很喜歡這抹香氣呢,以往他寵幸本宮時,老誇這味兒好。」

  正忖著,聽聞淑妃這麼說,阮招喜唇角的笑霎時僵硬,長睫微垂,無話應對。

  「那時還是你牽的線,你可還記得?」

  「……是啊。」是她自個兒收賄,替皇上欽點淑妃,如今坐在這兒聽惱人往事,還真是自找的。

  「可誰知道,才一眨眼,你就從俊俏小太監,成了娉婷錢妃……真是了不得的手段。」

  「淑妃?」聽她話鋒一轉,阮招喜防心立起。

  「本宮好不容易一箭雙鵰地除去皇后和麗妃,為何偏又出現一個你?」說著,她無奈地歎口氣。

  「這手球是本宮慫恿皇后去訂製的,是本宮教她怎麼教訓麗妃,皇后還以為裡頭燃的是一般砒霜和香材,壓根不知道那晚本宮也在場,在點燃手球之際順手又加入了血砂,才能成功毒死麗妃的。」

  阮招喜聞言,想要起身退離幾步,豈料身子竟渾身無力,眼前一陣花白。

  怎會這樣?難不成鎏金手球裡燃的是毒香血砂?可淑妃也在場啊!

  「只怪太子沒死,許是他說了什麼,教皇上起疑,問到我那兒去了。但更惱人的是,你這平民女子,憑什麼可以得到皇上寵愛?」她優優笑了。

  「招喜,皇上已經懷疑到本宮身上,如此一來,本宮遲早躲不過一死,既然逃不過死路,當然要找個伴,你不介意吧?」

  瞇起眼,阮招喜瞥見淑妃邊說,血水邊順著她美麗的唇滑落,令人怵目驚心,驚駭萬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招喜,別恨本宮,在後宮待久了,再天真的女人都會化為惡鬼,這裡是煉獄,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這全是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妒忌真的會讓人瘋狂呢。」淑妃喃著,緩緩閉上眼。

  「本宮是在幫你,免得你在後宮待久了,也會和本宮一樣……」

  「不……」阮招喜搖著頭,想要求救,可宮女卻已被她遣退。

  她絕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否則……小雙子怎麼辦?

  他會愧疚至死,他會孤單至死……

  她要撐住,非要撐住不可!

  當青羽急如星火趕至時,就見阮招喜倒臥在冰冷雪地中,白雪還映著點點鮮紅,幾乎教他發狂。

  「來人,傳太醫!快!」他怒吼,一把將她抱起,快步進殿。

  床上的她面無血色,渾身濕透,即使他為她褪去濕衣,又差人在殿內燒了幾盆火,替她蓋上數床被,卻依舊暖不了她半分,也止不住他的寒顫。

  許太醫聚津會神地把著脈,神色忽地一變。

  「怎麼?」青羽立刻問。

  「皇上,她中的是血砂之毒。」

  「……血砂?」他一愣。「怎麼可能?」

  「皇上,淑妃已死,桌上有這顆已熄滅的手球。」冠玉遞上從亭內取來的手球。

  青羽接過一看,目皆欲裂,將手球硬掐成廢鐵。

  「把淑妃的屍體拖到七星巖麓喂狼!」他惱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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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2 12:37 PM |只看该作者
 渾帳,他早知有異,為何……為何偏是仍著了她的道?

  他緊咬著牙,垂眼瞅著近乎沒了生息的愛人,怒咆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既然知道是血砂之毒,還不趕緊去熬解藥?」

  「可、可是,娘娘已經……」許太醫不敢說出她的脈絡已經虛弱得幾乎探不到了。

  「她要是活不了,你也別想活!」

  「臣遵旨!」

  一時間寢殿內的太醫及宮人全都退下,只餘青羽和幾近無生息的阮招喜。

  他坐在床畔,輕撫她冰冷的頰,心頭怞顫。

  那樣愛笑的姑娘,那樣樂觀積極的姑娘,怎麼會在他的保護之下變成這樣?

  握緊她冰涼的小手,他啞聲說:「招喜,還記得你和朕相約三更見嗎?朕要替你擺上一桌夜宵,咱們再像往常一樣天南地北的聊,你可還記得?」

  他牽起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口,大手則忙著溫熱她的頰。

  「你說孤字太晦氣……可朕生來就孤獨,沒有一個君王不孤獨的,可你說要給朕一個新名叫雙,從此之後就不孤獨,可沒有你,朕要如何成雙?」

  在認識她之前,他認為君王本就孤獨,否則怎會自稱孤?可是在認識她之後,他發現孤獨太難熬,所以即使君王難為,被宮律徹底束縛,他還是想要她為伴。

  「你說,人總是要有伴的,朕的伴就是你,你可知道?」他俯身親吻她發黑的唇,不捨地一再摩挲。

  他的決定真錯了嗎?他自以為是的保護,讓她可能提早凋零……他真的錯了嗎?

  「招喜,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他以頰貼著她。「朕還在等你,朕還沒嘗過幸福的滋味,你可千萬別毀約。你允了朕說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現在朕還在這兒,你也千萬別走……」

  翌日早朝,氣氛格外凝重。

  青羽冷凜俊面,打量著朝堂之下的百官。「眾卿。」

  「皇上。」百官隨即跪下。

  「朕決定廢除後宮,除了三妃留在宮中安養天年外,其餘嬪妃全數遣出宮,為除後宮爭鬥,朕自從之後只要阮錢妃。」

  下了早朝,他隨即回到梨壺殿,衣衫不解地守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阮招喜。

  太醫日以繼夜地解著阮招喜身上的毒,一連數日之後,情況總算穩定,然而她卻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青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等待她清醒,儘管倦極累極,也捨不得閉上眼,就怕一閉眼,她會入他的夢,就怕夢一醒,她已經消失不見。

  所以就算入夜後他躺在她身側,還是捨不得闔眼,彷彿就這樣看著她一生一世也不厭倦。

  突地,他聽見外頭似乎有古怪聲響,他戒備地探向殿門外,輕喊,「冠玉?」

  可卻不見冠玉進殿,他疑惑起身,緩步走向殿外,發現除了冠玉,亦不見半個宮女。

  殿外是他常和她相聚的亭子,此刻無端泛著濃密白霧,天空降下雪花,他卻壓根不冷。青羽不解地環顧四周,儘管內心生疑,仍不敢離開寢殿太遠,怕有個萬一,他會來不及護住她。

  「哎呀……」

  他心頭一震。那分明是招喜的聲音!可是她人在殿內,聲音卻是在殿外……像是通往涼亭的小徑上。

  屏住氣息,他瞇起眼直盯著小徑,然而霧氣太濃,他看不清,直到一道身穿深藍色半臂太監服飾的纖細身影,直朝他走來。

  「不!招喜,別進朕的夢,別進朕的夢!」他立即退避,別開眼,不願見她。

  這一定是夢,他一定是倦極入睡,才教她有機會入他的夢。

  不要跟他告別,不要跟他辭行……他還要她作伴,他是如此孤單,極度渴望她的陪伴。

  他回頭想要趕回寢殿,卻發現自己竟是走進亭內,而她也同時踏進。

  只見她必恭必敬地跪伏在地,軟聲如魂,喃道:「招喜與皇上相約三更見……招喜來了。」

  青羽一聽烏瞳縮緊,心痛幾乎窒息。

  「……你答應要給朕的幸福連年呢?」半晌,他冷聲質問,身體緊繃得發起抖來。

  「皇上?」

  「你為何要入朕的夢?你記得和朕的三更之約,為何卻沒記得朕和你定下生死約定?」

  「皇上……」

  「朕不接受你現在前來,朕要你記得的是生死之約!」他怒吼拂袖而去,找著方向,快步奔回寢殿,一進殿內,只見她毫無生息地躺在床上,他又驚又怕,更加瘋狂地大叫,「醒來!給朕醒來!別丟下朕!」

  倏地,床上的人眼睫掀動,可張眼的瞬間,卻化為另一張臉。

  青羽微愕地連退數步。

  「……母妃?」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惡夢?為何從未入他夢中的母妃竟出現了。

  正當他怔忡之際,外頭突地傳來阮招喜的驚呼,他不假思索地朝外狂奔,卻瞥見母妃從他身旁掠過。

  外頭竟出現無數不全身影,將原本跪伏在亭內的阮招喜擒住。

  「放肆!放開她!」青羽無懼地疾步入亭,怒咆著,卻見母妃先他一步驅散了那些不全身影,正暗鬆口氣之際,卻又見母妃拉起阮招喜。

  「母妃,你要做什麼?」他緩步向前,一口氣緊縮在喉間,幾乎喘不過氣來。

  母妃不是要救她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又像是要帶她走?

  「小雙子,救我!」阮招喜驚喊。

  青羽快步上前,卻見母妃帶著她連退數步。

  「不!母妃,別帶她走!」

  他迅速追上去,可怎麼也趕不上,就算他發了狂般提氣快奔,也是差一步。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母妃……」

  「你好吵喔……」

  優怨的啞嗓彷彿一股力道,將青羽自無邊惡夢中扯回。他一張開眼,便對上阮招喜疲乏無力的眉眼,剛自惡夢中醒來的他,一時間還分不清楚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

  「嗚嗚……人家的元寶不見了。」她往他胸口一躺。

  溫熱的、擁有重量的軀體,就壓在他發痛的胸口上,暖意逼出他深藏在眸底多時的淚。

  「你要賠我,人家數元寶數得正開心,你把我吵醒,元寶不見了……你要賠我。」她哀怨地嘟囔。

  「元寶?」他擁緊她,力道越來越大,並將奪眶而出的濕熱印上她的中衣。

  阮招喜沒喊疼,只是扁起嘴看他,映入眼簾的是張憔悴落魄的容顏。他眼窩深陷,烏瞳佈滿血絲,長髮未束,臉頰消瘦,下巴滿是鬍髭……

  「你怎麼了?」她啞聲問。

  「你可終於醒了。」他緊抿著唇,抿住快要失控的感動。

  「我怎麼了?」

  「你中了血砂毒。」

  阮招喜頓了下,緩緩想起淑妃打算和她同歸於盡,她為了想保持清醒,特地爬出亭外,想讓冰冷的雪水淋得自己清醒一點,但終究還是厥了過去。

  「我昏迷了很久?」

  「……十天。」

  「你都沒吃沒睡嗎?」她捧著他的頰,將他看仔細,愈是看清,愈是心疼。

  「你不醒,朕食而無味,你不醒,朕夜不能眠。」青羽低啞回應,親吻她的掌心。

  他不想提剛才的惡夢,不想說那剎那他有多心慌心碎。

  她淚眼相對,不能言語。

  「招喜,你剛才作了場美夢,對不?」

  她笑著點頭,卻落下了淚,不敢告訴他,她夢見自己守約而來,差點被莫名其妙的鬼魂帶走,然而回過神,才發現那帶著她的人是要將她送回,對她揚著慈愛的笑,讓她壓根不駭懼,什麼元寶……只是說來騙他而已。

  「朕給你數不盡的元寶,你為朕留下來,好不?」

  「你真當我那麼愛錢?」她佯怒,淚水依舊掉個不停。

  「朕……不知道情愛能持續多久,但朕知道不能沒有你。」他頓了頓,啞聲說:「朕已經撤了後宮,一個妃子也不留。」

  她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他做到這種地步。

  「一部分是因為你,一部分是因為朕無法再容忍後宮鬥爭的情況不斷上演,朕要一個平靜的家,朕是一國之君,也是一家之主,朕要一個讓朕可以放鬆的家,要一個朕愛的女人為妻。」

  她驚訝也感動著無法言語,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朕看重你,遠遠超過朕的想像,朕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才能明白,可是……」

  他頓了頓,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裡。「朕可以與你約定,大限來時,朕會守著你,咱們一起走。」

  「……傻瓜。」她噙淚,緊緊將他抱住。

  「朕不傻,只是想嘗嘗你想給朕的幸福。」

  「好,想要幸福是吧,給我一個元寶,保你幸福一輩子。」她心甘情願做虧本生意,把自己賣給他。

  「值得。」他笑,終於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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