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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梧桐那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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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1 PM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梧桐那么伤

作者:乐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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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1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一)摩天轮上的坠落

2005年5月5日

    遗失的巴依老爷

    以及

    那些伤痛的碎片

    2005年。5月5日。阳光。

    巨大的摩天轮。

    巨大的摩天轮里面坐着巨大硕大以及肥大的我,巨大壮大以及胖大的姚麦乐,另外,还有娇小玲珑晶莹剔透的黄小诗。

    然后,摩天轮缓缓地上升着,黄小诗在麦乐身边抽泣得日月惨淡天地无光。麦乐默默地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抽烟,纤细的手指里,细细的烟卷,就像眼前的黄小诗一样,让人心疼。

    麦乐看了看黄小诗身上的累累伤痕,转过头来,对我说,[词语过滤-#160]!你说,黄小诗她后妈这样的毒妇,该不该送到生猪屠宰场里去!

    我一边看摩天轮上升,一边摇头,说,现在猪肉越来越贵了,你还是让黄小诗她后妈和她爸生一窝小猪后,再一起送去屠宰吧!算为社会做贡献了。

    我和麦乐这么一说,黄小诗哭得更厉害了,乌黑浓密的头发,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抽噎摇摆着。

    她真的很不幸!自从一年前,父亲娶了后妻之后,她就过得跟一个凄苦的小怨妇似的,经常一身伤痕出现在我和麦乐眼前。

    其实,原来我与麦乐属于比较瘦弱的那类小孩,但是,与被后妈虐待出来的黄小诗相比,我们只能用巨大来形容了。

    我曾跟黄小诗说,你后妈可以开个魔鬼减肥班了。

    结果,黄小诗就用她的小麻秆一样的胳膊捂着她冬瓜一样的大脑袋,抽泣不停。

    麦乐说你比较没良心,好歹黄小诗也是和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胡萝卜姐妹花,你怎么这点同情心都没有。

    其实,我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被人欺负不是我一贯的做人原则。我的原则是,如果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一定要打回他老家去!揭他的房顶,扒他的墙!

    这种思想,麦乐在我多年的悉心熏陶之下,多少也是具有的。

    你想,黄小诗好歹也是同我和麦乐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胡萝卜姐妹花,怎么可以让别人欺负到头顶上,还不知道还手,只知道哭泣呢?早知道黄小诗会这么没出息,那么,当时那条裤子,我简直不该同她们俩抢着穿,应该直接拿在手里将她勒死算了。在这里给我们胡萝卜姐妹花丢人现眼!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能有任何思想了,因为我有恐高症,而现在的摩天轮已经越来越高了!

    坐摩天轮,绝对不是我的选择,我是彻底的陆生动物。

    所以,当管理员将我们三个扔进摩天轮里面时,随着摩天轮的高度不断上升,我的小心脏差点跳出嘴巴,手心冰凉一片,脚心也是冰凉一片。我紧紧闭着眼睛,刚要张开嘴巴,诅咒提出这个鬼建议的麦乐。

    这时,本来正在不停地诅咒黄小诗她后妈的麦乐,突然一声嚎叫,和黄小诗抱成一团。她哆嗦着大喊,莫春,我们完了!我们要死啦!我们要掉下去啦!说完,还忙不迭地抽上一口小烟。

    我睁眼一看,摩天轮包厢的门,竟然华丽而诡异地打开了。夏日雨后难得的小凉风带着阴气,就扑面来了。

    麦乐哆嗦着说,要是活着下去,一定要状告那个该死的管理员谋杀!她说,莫春啊,怎么办?你看,咱仨是不是命丧于此啊?

    我一看,这俩没出息的生物显然已经神志昏聩了。关键时刻,总是要有异于常人的英雄来拯救现场的,比如,此时的我,美少女,于莫春同学。

    所以,我故作镇定地安慰她俩,一边流着虚汗,一边做轻松状地说,多大点儿事呢!看我的!你们这俩蠢蛋!

    说完,我直着脖子伸长了脚,试图将门给推上——但是,残酷的事实证明,我也不是英雄啊——在我的脚刚伸到门边,感受到了那丝凉飕飕的小风后,我的思想,就认为我的肉身已经掉下去了。

    你想,我的思想既然认为我的肉身已经掉下去了,我能不悔恨交加吗?我紧张过度地以为自己已经沿着高空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我想,完了,我还没写遗书呢!就是没写遗书,我也要好好诅咒一下将我害死的姚麦乐和黄小诗。

    所以我就“一边从高空坠落”一边诅咒她们,将自己心里原本藏匿着的鬼话都说了出来——我说麦乐,我死了,一定保佑你嫁不出去!一定保佑你在酒吧“卖唱”时,被公安叔叔给“和谐”了!一定保佑你天天遭遇色狼、跳蚤、臭虫、蚂蚁、啄木鸟!还有你,黄小诗,我最看不惯你,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跑到我和麦乐这里讨同情!其实你莫春大娘更该被同情!我鄙视你!好吧!我诅咒你也嫁不出去!你也天天遭遇跳蚤,臭虫,蟑螂,毛毛虫!

    最后,还是麦乐和黄小诗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将我从“思想的前瞻性”中拯救出来。

    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好好的坐在摩天轮上,而且已经到达了最高处。只是,左脚上的“巴依老爷”已经飘摇下了摩天轮,直直扑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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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2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二)黄小诗发间的疤

嗯,是的。

    我之所以会永远地记住这一天,2005年的5月5日。

    就是因为我丢失了亲爱的“巴依老爷”。

    “巴依老爷”是我左脚的拖鞋,我的右脚是“阿凡提”。这双鞋子是我从双湖路一个摆摊的老太太那里买到的。

    本来,它们是两双拖鞋的。一双是一对“巴依老爷”,一双是一对“阿凡提”。

    当时,我思想比较与时俱进,我想,现在都和谐社会了,一切以和谐为原则,那么,“巴依老爷”和“阿凡提”一定不能再是死对头了,他们一定要相亲相爱,一定要和谐在一起。

    但是,摆地摊的胖老太太坚持,这鞋子若是分开了,就不好卖了,死活不肯将“巴依老爷”和“阿凡提”搭配给我。

    当时黄小诗很小声地提醒我,可以一起买下来的。我说,四只拖鞋我怎么穿啊?两只穿脚上,两只穿手上,你当我爬行动物啊?

    黄小诗脸红了一小下,很不好意思地纠正我,哎,莫春,你不知道吧,爬行动物不穿鞋子的。

    我白了故作聪明的黄小诗一眼,说,我知道了,它们不穿鞋子,它们穿袜子!说完后,转过头来,继续做老太太的工作。

    那一天,我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同老太太一直从下午六点聊到晚上九点。黄小诗就很斯文地站在我的身边,虽然几次都低声嘟哝着要早点回家,但都被我无情拒绝了。我说,你要走,你就自己走吧,我得买下“巴依老爷”和“阿凡提”来!黄小诗又担心我独自回家不安全,所以,就一直可怜兮兮地站在我的身边,等我给老太太洗脑结束。

    我语重心长的跟老太太讲,我要错开买这两只拖鞋,是基于“社会和谐”来的。社会和谐啊,不起争端啊,不要矛盾啊,息事宁人啊,美化绿化啊。经济发展要和环境污染和谐啊,穷苦百姓要和贪官富豪们和谐啊,所以,阿凡提得和巴依老爷先和谐了。你不同意他们俩人和谐,你就是反对社会和谐,反对社会和谐在你们年轻的那个年代可是反革命的,会被枪毙的,会家破人亡的,会流离失所的……

    老太太最终眼含热泪的被我和谐了。

    从此,“巴依老爷”和“阿凡提”相亲相爱地“和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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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2 PM |只看该作者
据麦乐说,黄小诗那天也因为等我,回家晚了,被她后妈给“家法和谐”了。我问过黄小诗,那天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她后妈又欺负过她。

    黄小诗突然很莫名地哭了,鼻子红得像匹诺曹,嘴巴里却一直说,没有啊,没有啊。她没打我啊。

    我当时还特别鄙夷地嘲笑了她,我说,你的眼睛简直就是承包了自来水公司,资源也太丰富了吧?不能说起你后妈,你就哭啊。算了,既然她没打你,你也就别在我面前哭了!好让人烦躁的!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天,黄小诗的后妈的确“家法和谐”黄小诗了。因为黄小诗的躲闪,她不成,便狠狠地揪住了黄小诗的头发。

    我常常在想,那会是怎样的狠毒女人,又会是怎样狠毒的手,在这揪住头发的一瞬之间,生生地从黄小诗的小脑袋上揪下了一绺头发!我还在想过,那几乎是连带着头皮的头发,从黄小诗的脑袋上剥离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生疼!怎样的一种鲜血淋漓!当时的黄小诗一定是用细细的小胳膊搂住自己瘦瘦的小身体,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像一只被揉碎了的布娃娃。我甚至很小人地想过,黄小诗在面对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时,有没有突然恨过我!恨我的无聊!恨我的执拗!恨我非要买下那双离谱的拖鞋!

    从此,黄小诗的脑袋上多了一块直径达一厘米的近似圆形的秃疤。所以,她再也不曾披散过头发,而是一直紧紧地束着马尾辫,来掩藏着一个女孩子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伤疤。

    为此,我是那样的内疚和抱歉。但是,我却不敢对黄小诗说什么,虽然,我们是那样好的朋友。我怕再提起这个伤疤,会让她再次想起那个晚上,再次翻江倒海的难过。

    每次,在宿舍里,黄小诗洗完头发后,都会坐在窗户边静静地梳理她的头发,很安静地梳理着。这时,我抬头,疏离的阳光漫过宿舍墙壁的花藤,光影透过窗户,落在她细密的发间,这时,她脑袋上的那块秃疤便会像匕首一样地凌厉而鲜明地刺入我的眼睛。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麦乐,哪怕我最亲爱的奶奶,只要我看到黄小诗脑袋上那块秃掉的疤,心里是这样揪揪的痛。

    而这个时候,在窗前梳理头发的黄小诗,很敏感地发现我在看她,就会很匆忙很慌乱地扎起还湿漉漉着的头发,漂亮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温柔的倔强。

    可是,我知道,这块秃疤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来说,是多么大的伤痕。

    如果,我告诉你,黄小诗除了洗头发时,头发是散着的,其他时候都是紧紧的束成马尾,借此来掩饰秃斑。哪怕是夜晚睡觉,她都这么紧紧地紧紧地绑着马尾辫。我想,她一定是害怕,如果散着头发,那个陈旧的秃疤会令她整个梦境都是体无完肤的疼痛。

    看到这里,你们会不会讨厌我?讨厌我,让一个女孩,让自己那么亲密的朋友,受这样的伤?

    是的,买“巴依老爷”和“阿凡提”那天,我明明是知道她有一个很凶悍的继母!我明明是知道,她的继母总是这么千方百计地折磨她为难她!我明明是知道,她如果回去得太晚,极有可能会遭遇训斥!

    但是,我想到了训斥想到了责骂想到了为难,我确实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残酷的伤疤!如果知道,我是绝对不会为买到“巴依老爷”和“阿凡提”,而伤害了黄小诗。

    我宁可一辈子赤着脚走路,如果黄小诗脑袋上的疤,会重新长出浓密而漂亮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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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3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三)柏油路上的找寻

而此时,那个间接伤害了黄小诗的“巴依老爷”却命殒于摩天轮。

    我看着路面上的车流如织,想到“巴依老爷”极有可能被滚滚车轮压得“脑浆迸裂”,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侵袭而来——我又想起黄小诗脑袋上那块秃秃的疤。

    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双拖鞋的结合,是导致了黄小诗秃疤出现的原因。而今,它们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分离了。那么,这样看来,黄小诗脑袋上的那个伤疤是不是就存在得太滑稽太莫名其妙了呢?

    本来,还有这双拖鞋来做我替罪的羔羊,分担我心里的罪恶感。而此刻,这只替罪羔羊突然要消失了。我便成了这个世界上,黄小诗脑袋上那块伤疤仅存的导致者了。罪恶感突然失去了分担。

    你们是不是又更讨厌我了?

    因为,从头到尾,我是一个如此不敢担当的女孩!只会故作轻松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大话。

    那一天,当我从摩天轮上下来后,直接冲到了公路上,在车水马龙中,寻觅着曾在自己脚上的鞋子。

    滚烫的柏油路面,赤着单脚的我,就这样来来回回,像一只焦躁的田鼠,来来回回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果实。或者说,像一个凶手,急于找到自己的同伙,来减轻自己的罪行。

    可是,我却没有再看到,我亲爱的“巴依老爷”。

    它确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此莫名其妙。

    “阿凡提”孤孤单单地在我的右脚上,沉默不语。我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一副很文艺青年的模样,对它说了一句:你很想念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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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3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四)镜子里的思念

你很想念他,是吗?

    这一句话,我无数次对着镜子说过。

    每一次,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很想念他,是吗?然后,就会紧紧闭上嘴巴,不回答。镜子里,只留下一个女孩委屈的眼睛和坚强的脸庞。

    这个纠结,从我八岁那年开始。

    很小的时候,我就变得异常爱美,经常在妈妈的梳妆镜前,臭美不已。为此,他曾悄悄给我买过一个很小的镜子,圆圆的,包裹着粗糙的绿色的塑料壳。

    当时的他,大手粗糙,布满了为生活奔波的裂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温暖我的地方。

    那天,他将我抱在腿上,把镜子放到我的小手里,然后,心满意足地笑,对奶奶说,你看,咱家姑娘懂得美了。说完,擦擦头上的汗水,哈哈地笑。

    我一直都记得他的笑,记得他的笑容沿着他脸上的笑纹绽放成花一般模样。记得是那样的深,那样不可替代,不可忘记。因为,我曾经和我的弟弟,可爱的莫帆,一同喊过他,爸爸。

    当然,这只限于我八岁之前。

    麦乐说过,伤感的回忆容易让人老,比较不合适我们少女。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尽可能少地记起这段不快乐的往事。

    但是,2005年的5月5日,在我丢失了“巴依老爷”之后,却忍不住又想起。原来,“巴依老爷”与“阿凡提”永远是无法相亲相爱的,就好比,如果我恨我父亲的话,便永远不可能去原谅他。

    原谅他在我八岁那年的离去。

    只不过是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这个男人便就此离去。我常常会想,他是不是惧怕做父亲的责任啊?所以,才会在当年,就那么,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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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4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五)圈养在心底的蛇

2005年5月5日。阳光之下,还发生过什么?

    哦,那天,麦乐和黄小诗跟管理员呕完气后,就走到公路边找到了我。麦乐大概是想起我诅咒她和黄小诗的那些“临死前的遗言”了。

    她说,没想到啊没想到,莫春,原来你脑子里装了这么多恶毒的念头啊!原来,连我和黄小诗,你都不放过啊!你太黑了!要不说嘛,患难见真情!我今天可算见识你这个小人了!说完,她就耸着肩膀,故作鄙夷地看着我。

    而在她身边,停止了哭泣的黄小诗倒是很哲学地说了一句话,她说,其实,每个人的心里暗处,都盘着一条自己也无法觉察的毒蛇。有的人心中的毒蛇永远地睡着了;而有些人心中的毒蛇突然惊醒了,吐着鲜红的芯子,击中了那些或许自己都不想伤害的人。

    麦乐很大嘴巴地接了一句,你后妈这么折磨你,大概就是心里面那条毒蛇开始发作了!

    这样,本来已经在摩天轮惊吓风波中忘记伤心事的黄小诗又开始伤心起来。我和麦乐又不得不再次安慰她。

    我抬头看看麦乐,说,都怪你乌鸦嘴!这次换什么地方让她忘忧?碰碰车?跷跷板?

    麦乐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到地上,说,要不把她搬火星上去吧!

    我笑,我们俩要有这个技术,先把她后妈搬到火星上去好了!

    麦乐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皱了皱眉头,说道,也是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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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4 PM |只看该作者

引子 (六)那些或许我一辈子都无法知道的……

2005年5月5日。我回忆中的关键句子——摩天轮的门开了,我们很害怕;“巴依老爷”丢了,“阿凡提”很孤单;我又想起了他留给我的不开心的往事,可是我还是想他了,因为他曾经是我和莫帆的爸爸。

    那么,你们,你们的2005年5月5日,又有什么记忆呢?

    是谁,从这个单薄的日期里,悄无声息地走过了你的生活?又是谁,虔诚地守候在命运的下一个路口,安静地等待着你的再次路过?

    你若是记得,一定要悄悄地写下来。因为,我担心,其中的某一些小小的细节,将会对我很重要。

    其实,我也知道的——

    这些,

    或许,你会告诉我。

    或许,你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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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5 PM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一、麦乐、莫春

就如同那个古老的传言

    如果

    将你的名字埋在梧桐之下

    是不是就能期待幸福出现?

    麦乐、莫春以及“那些小时候的迷信”

    麦乐说,莫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曾迷信过那么多东西啊?比如,一只猫会有九条命;比如,吃泡泡糖时咽下去,肠子会被黏结起来;再比如,小孩子撒谎会被大灰狼拖去吃掉;更离谱的是,我们还相信大人所说的,我们是他们从山沟啊、马路上捡回来的,或者是用玉米饼子、馒头换回家的。

    麦乐说这话时,脑袋埋在针织毛衫大大的衣领里,白皙的脖子缩得很短,她手里拿着银色调羹,不停调着眼前的咖啡,香气袅袅,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她并不看我,只是,自顾自地说,莫春,你看,我们多傻!为此,我还特意将表姐家那只老猫从三楼扔下,结果,猫没摔死,我差点被表姐给掐死;还有泡泡糖,你说,我们小时候,物质多贫乏,怎么会舍得将泡泡糖吐掉啊,不都吞下肚子了么?可也不见得谁的肠子被黏结?大灰狼的故事吓得我说了那么多年实话,现在才发现,其实说实话,才会被大灰狼拖去吃掉。比如那天,在畅乐园KTV,我喝了酒,舌头大,对着那个骆驼脸的邱总说,你长得真像骆驼啊。结果,我的脸就立刻被那帮人打得肿成了驼峰……

    麦乐的意思我懂,她是说,我们年少时有很多真理都被长大后的实践颠覆了。

    比方说,高中时,我和麦乐挤破脑袋拼命学习,三更灯火五更鸡,终于在千军万马中奔过独木桥,奔进象牙塔,“天之骄子”的称号没戴多久,朝廷下了文件,将我们划成“普通劳动者”。想到坚挺的人民币堆出的这四年大学之后,姚麦乐同学将继续光荣地在酒吧里做驻唱,而我也将无尚荣耀地处于失业状态中,偶尔给那个叫白楚的漂亮男子打打零工,心里就抽搐。虽然,这个美好的男子令我不胜向往之,花痴之,癫狂之;最后不胜抓狂之——他竟然无视我的千般美好,与那个叫溪蓝的整日病歪歪的小美人双栖双飞了。

    麦乐说,莫春,早知道,我小时候,就多摔几次猫,早日破除“迷信”思想对我的戕害,我现在该是盖茨第二了!

    麦乐总这么大舌头,喝酒会大舌头,喝咖啡也会大舌头。就连课堂上睡觉,也会睡成大舌头。有一次物理课堂,她睡得天昏地暗后,猛然爬起,问教物理的女老师:老师,咱们这个高数什么时候考?

    那堂课,物理女老师很生气,因为她太年轻,所以,一直对下面的麦乐翻白眼,无知者无畏的麦乐就同她对着翻。

    那节课,麦乐越说越气,然后,就扯起我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走出门后,姚麦乐龇着她的两颗晶莹如玉的小虎牙对我笑,莫春,刚才是不是很帅?唉,其实我心也挺虚的。不过,这肆无忌惮的感觉,就一个字,爽啊!

    确实很爽!打那之后,我这个无辜少女便与麦乐为伍,加入了全国高等学府那支硕大的逃课队伍中,时不时同姚麦乐坐在某个咖啡屋的雅座上,谈谈“小时候那些迷信”对我们的戕害。

    麦乐最后停止了调弄咖啡,将小小的脑袋从大大的针织衫里挣脱出来,很是激情澎湃地和我讨论黄小诗她那个彪悍的后妈。

    黄小诗的后妈,自打她嫁给黄小诗她爸这两年来,我和麦乐一直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一方面,黄小诗再不敢将我和麦乐带回家;另一方面,我和麦乐确实不愿意看到黄小诗在我们面前,对着她后妈唯唯诺诺的模样。

    当然了,像我和麦乐这么具有正义感的人,是不可能没有想过替黄小诗惩治一下她这位彪悍的后母的。只是,诡异得很,命运注定我们三个人无法在地球上相遇。

    第一次打算惩治黄小诗的后妈,是在两年前,黄小诗身上第一次出现了青紫的伤痕。当时,我和麦乐趁着自习课偷偷地躲在校园的小超市里面吃冰棒。现在想想,自习课躲在小超市里吃零食,应该算是我们艰苦而乏味的高中生活里面的一种乐趣吧。

    当这种乐趣对面是黄小诗身上那些伤痕时,麦乐像只将要爆裂的气球一样,唰——从小凳子上跳起来,她说,莫春,你看咱们黄小诗都被那只母猴子欺负成这样了,咱俩不能再在这里装孙子了,一定要让那母猴子知道咱们黄小诗是有后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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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0:55 PM |只看该作者
麦乐的话,对于我来说,一般都是真理。就好比我的话,对于麦乐来说,就是天条一样。所以,当时我也无比的激昂,不顾黄小诗的反对,就加入了麦乐的“惩治母猴敢死队”。

    当天下午,我们逃了晚自习,潜伏在黄小诗家楼道里,打算在她后妈下班开门时,用塑料袋套住她脑袋,狠狠揍一顿。

    结果,当有人出现在黄小诗家门口时,我和麦乐就像两只大狒狒一样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地用红塑料袋将来者脑袋套住,狂虐不已。

    直到黄小诗家的门开了,一中年妇女脸上涂着厚厚的海底泥,人鬼不分地出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和麦乐才发现,可能祸害错了人。所以,像两只兔子疯跑下楼道。当时,正好有人上楼梯,也被我和麦乐给撞倒滚了下楼梯,麦乐还顺势踩了两脚,只听那人鬼哭狼嚎一样大叫。我本来是想停下拉这个无辜的人起来的,但是被麦乐扯着胳膊就给拎走了。她说,莫春,这不是你学雷锋的时候!

    隔天,黄小诗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他们小区居委会负责发放计生用品的一老太太,被两个歹徒捶击在地。老太太被送回家,清醒后,大哭不已。说到这里,黄小诗的脸微微一红。

    我和麦乐故作镇静地问,她哭什么啊?

    黄小诗很小声地在我们耳边说,老太太大哭,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都不知道这世道这么恶劣。居然还有人打劫她,只为了打劫避孕套!

    我和麦乐的脖子都僵直了。麦乐很不屑地低声说,我们俩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我捏了麦乐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讲话,免得让黄小诗听出什么来。

    好在黄小诗并没在意麦乐的话,只是继续说道,喏,这是老太太说的。她身上也就计生用品啊。

    我突然很想问问,那个被麦乐踩了的人,是怎么一种境况了。但是黄小诗一直没提这个消息,我也只好将这个疑问给生生地憋回嘴巴里了。

    中午,我和麦乐借口外出洗澡,去班主任那里请假。其实,我们是偷着去上网。

    那时,麦乐神奇地网恋了。

    正当她在键盘上翻飞着五指,乐不可支地进行着她那如花似玉的早恋时,QQ里弹出了一条新闻,说是XX省XX市XX小区一对小情侣,一时欲火焚身,在楼道里打劫了一正在往各家各户发送计生用品的老太太,劫持走了一只避孕套。

    当然,XX小区就是黄小诗家所在的小区啦,那俩被说做“欲火焚身”的情侣,就是指我和麦乐了。

    我看看麦乐那俏丽的小短发,心想,莫不是昨天夜太黑,麦乐被当成了男生?

    坐在我旁边的麦乐也被这条“劫持一只避孕套”的QQ新闻给震撼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然后又看看我那一头女性性别鲜明的长发,极其不满地说,好歹姐姐我也是发育良好的一少女啊,不像莫春你这么空“前”绝“后”,怎么能被看成是男人呢?

    我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指了指电脑屏幕,对麦乐说,呀,你看,这消息还说,这对“年轻男女”劫持了一只避孕套后还将一少年给撞出了粉碎性骨折哎。

    麦乐看到这里,小脸蛋变得有些黑,闷着声息,隔了一小会儿,她才轻轻地问我,她说,莫春,你看,我是不是把那个小孩给害惨了,万一他留下什么后遗症什么的,是不是这一辈子就残疾了呀?

    我很诚实地点点头,我说,黄小诗怎么就没有报告给咱这个事情呢?不过,麦乐,要是你良心过意不去的话,我建议你去黄小诗家那栋楼去看看,给那个少年付上昂贵的医疗费,如果他残疾了的话,你就卖身给他做童养媳。然后,办完这一切,咱俩再到警察局自首,交代咱俩是如何的欲火焚身,打劫了那个老太太,劫持走了那只避孕套。再然后,咱俩上报纸头条,上电视新闻,上少年犯心理访谈……

    我的这一番无心的话,居然把麦乐刚刚好不容易萌生的良心给掐灭了。麦乐说,算了吧,我估计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重量吧,那小子养几天,估计也就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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