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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d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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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鬼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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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09:07 PM |只看该作者
   游少菁再次推著自行車走出了校園。

    一到放學時間便會擁擠不堪的學校門口,現在已經變得冷冷清清的了,就連門口那些專門針對學生們經營的小商販也已經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幾個小吃攤子還在營業,不過也不像平時一樣被許多受不了食堂毒害的學生圍繞著了。都是因為莊美琳的死和那個傳言,支撐這裡生意的住宿生少了一大半,這裡的生意當然也就冷清了一大半。

    這樣倒使游少菁節省了時間,她買了現成的飯菜,準備帶回家做大家的晚餐,這樣她自己就可以省事不做飯了。當然這樣做會引來波波強烈的抗議,可是她今天真的感覺很疲憊,還有一大堆的功課要做呢,實在提不起做飯的興致了。

    “再幫我包一斤炸肉。”這樣波波就會高興一些了吧?

    就在游少菁準備付錢的時候,插進口袋中摸錢包的手,卻一下子僵在那裡。

    冷。刺骨的冰冷正從她口袋中的一樣東西上,傳遞到她的手指,然後蔓延至了全身。

    游少菁很熟悉這種寒冷的來源,那是鬼珠的寒氣,是它們在感受到了附近有鬼氣之後的一種變化,以前游少菁就遇見過幾次。

    按道理來說,現在社會人口密度這麼大,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所以死人是很正常的,死了人有鬼魂也是很正常的,有了鬼魂偶爾有一兩個從自己附近飄過也是很正常的,所以這只是自然現象,自然現象而已……現在滿街都是人,天也沒有黑,不會有事發生的,游少菁在心裡這麼反復安慰著自己,一邊連找的錢都忘了拿地推車向前走,也許是心裡太過慌慌了,竟然迎面撞上了一個同樣在匆匆趕路的人。

    “哎呀!”那個正在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向走的青年在毫無留神的情況下,被游少菁推得匆匆忙忙的自行車撞倒在地上,“哎呀”一聲之後坐在地上盯著游少菁直眨眼,似乎一時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游少菁回過神來,看到對方一身白色運動服上面,已經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一個黑灰色的車輪印子。完了,看起來像是名牌運動服啊!她慌忙停車子去扶對方,也許上幾句好話,人家就不用她出洗衣費也說不定。

    游少菁的手伸過去,那個青年卻發出一聲怪叫,猛地用手撐著地面,整個人向後滑出就好幾步的距離。

    高難度動作啊!他怎麼做到的?

    “你沒事吧?”游少菁看到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的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自己臉上——沒什麼啊。“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難道是被撞得很疼,準備記住自己的樣子,回頭找自己要醫藥費?

    那個青年皺著眉頭看著她,忽然用力搖搖頭,似乎在把什麼念頭從腦海裡趕出去,然後露出了一個苦笑,“我一定是昏了頭了,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你?”

    “大概不會吧,我記性很好,見過的人不會忘記的。”游少菁沖他笑笑。幸好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美女,不然還以為是一個無良分子跑到學校門口來勾引高中女生,用的還是這種連三流小說中都不屑用了的辦法。

    看看這個青年,二十出頭的模樣,相貌是很明朗健康的那一種,英氣勃勃的外形被一身名牌運動服一襯托,更加顯示出了他的活力,雖然不是什麼美男子,但是很吸引人的五官,似乎也不至於到了用這種辦法勾引未成年少女的地步。該不是自己剛才撞到他的頭了吧?

    “你真的沒事吧,能站得起來嗎?”游少菁再次伸手想要扶他。

    青年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坐在地上,不等游少菁的手伸過來,便自己俐落地一躍而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走路太不小心了。”

    青年和游少菁不約而同地向對方說出了一樣的話,然後各自愣了一下看著對方,竟又不約而同地說:“哪裡哪裡,是我太不小心了才對。”

    先後兩次的巧合,令他們兩個相視無語,之後一起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游少菁打量一下這個青年,他那一身白色運動服恐怕是很難清洗乾淨了。

    “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來的,我走路太容易走神了……”對方反而對撞歪了游少菁的車把十分愧疚,也不顧自己的衣服會弄得更髒,用腿固定住車頭用力一扭,把車把恢復了原位,不過他的白色長褲上,自然又多了一條黑印。

    游少菁與他相互告辭時,心情已經好了很多,能遇到一個有禮貌的陌生人,是件令人輕鬆愉快的事情。她騎上車走了一段,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個青年還站在學校門口,正向學校裡面張望,似乎在找什麼。“等人吧?大概是同學的朋友或者教師的親戚什麼的……”游少菁這麼想著,思緒很快回到了家裡那幾張等著晚飯的嘴上,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在她走後,那個青年在學校門口又徘徊了一陣子,終於沒有走進去,卻又轉身,看著游少菁消失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不會吧?不應該有這樣的事情的……”

    “我一定是看錯了……”

    他自言自語了幾句,轉身向著街道的另一邊慢慢走去,不一會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

    游少菁進門之後,習慣性地把手中的書包向沙發上一扔,然後把自己也扔了上去,整個人縮在軟綿綿的沙發中,發出一聲呻吟。坐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屋子裡怎麼這麼安靜?她的家裡向來是個喧鬧的地方,有了波波、斑斕和鐘學馗(游少菁認為自己是很安靜的),屋子裡怎麼可能安靜得下來,可是今天進門之後怎麼沒動靜?

    抬起頭,看見斑斕正往角落裡塞它的寫字板,而鐘學馗盯著她,一臉的緊張。

    “你們兩個又在說什麼背著我的話了!”游少菁叉起腰來嚴厲地問。這兩個傢伙有的時候會背著游少菁鬼鬼祟祟地商量事情,要是游少菁發現了追問,鐘學馗就會說是在請斑斕指點他的法術。一次兩次游少菁還相信,次數多了,游少菁不免懷疑,反正自己又不懂法術,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傳授有什麼關係,難道自己還能偷學了不成?後來游少菁才終於弄明白了,他們兩個這樣鬼鬼祟祟的時候,往往是在背後議論自己。

    好吧,游少菁是個民主的人,既然人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那麼自己肯定也有各種缺點,別人議論自己也就是人家的個人觀點,游少菁總不能因此就取消他們的晚飯或者三天不讓他們看電視什麼的。可是你們既然要背後議論人,至少機靈點別讓人當面抓住吧,要是當面遇見了都不說什麼,自己這個家長豈不當得很沒面子?

    “沒什麼,沒什麼,真的沒什麼。”鐘學馗連忙否認,而斑斕則快速地開始擦它的寫字板。剛才因為游少菁回來晚了,又沒有打電話通知他們,聯想到鬼師事件和游少菁的性格,他們兩個不由擔心,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怎麼才能解決這件事情上。斑斕想了很久出了個主意,方法有些危險,而且需要鐘學馗去執行。為了游少菁,鐘學馗當然答應了下來。可是這個辦法是不能讓游少菁知道的,不然……

    “鬆嘴!”游少菁很暴力地在斑斕的頭上敲了一下,然後把它的寫字板奪走了。

    寫字板上還剩下幾行沒有完全抹去的字跡,依稀可以辨認出“油釜滾烹小地獄”“告訴他……”“注意安全……”等一些字。

    “斑斕,這是怎麼回事?”游少菁的臉色真的沉了下來。

    看這些殘存的字跡推斷,鐘學馗和斑斕,應該是在商議一件從根本違背了自己的命令的事情吧?

    “斑斕,鐘學馗是個笨蛋,可是你不是啊,你好歹是當了上千年的將軍,怎麼也跟他一樣不分輕重了!”游少菁對於斑斕向來很尊重愛護,這是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它說話,“你要鐘學馗到地獄去,不等於是要去冒神魂俱滅的危險嗎?你不知道他只用魂魄回陰間的情況下,地獄陰風就會把他吹散的嗎?”

    斑斕低下頭,沒有出聲。它確實是給鐘學馗出了一個危險的主意,游少菁這樣責備它一點都沒有錯。

    “這是我的主意,不要罵斑斕……”鐘學馗囁嚅著想要攬過責任。

    游少菁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凝視著他的眼睛。

    鐘學馗被她看得心虛,不敢正視她的目光。

    忽然游少菁抬起手來,鐘學馗以為自己又要受到暴力襲擊了,慌忙一閉眼。誰知道卻只感到一雙手很輕柔地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你聽著……”游少菁兩手捧著他的臉頰,很認真地看著他說:“我不許你去地獄,不許你做冒險的事情!你既然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跑到我家裡來了,沒有我的許可你就不許走,明白嗎?你說要到人間來捉鬼,我已經很努力了,所以你不要再讓我更擔心行嗎?我不想哪一天,空對著你的臉在牆上,你卻再也不睜開眼睛,也不跟我說話了,你明白嗎?”她咬著嘴唇停了一會,又加上一句,“你要是敢偷著去了,回來我就讓你好看!”說完舉起手指狠狠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鐘學馗半天沒有出聲,直到游少菁站起身來他才說:“可是我也很擔心你,除非你答應我,你不會一時腦袋發熱就去做危險的事!”

    “廢話!我什麼時候做過危險的事了,都是事情自己來找的我!像我這麼冷靜的人,會腦袋發熱嗎?!”游少菁斬釘截鐵地回答。

    一點誠意都沒有!

    鐘學馗看著游少菁頭也不回走進廚房去的背影,氣得皺起了眉頭。

    “你那是什麼表情!”游少菁剛進廚房就折了出來,正好看到鐘學馗咧嘴聳眉的樣子。

    “沒,沒什麼……”游少菁走到他面前,用手指著自己說:“我現在跟鐘學馗保證,我不會主動做威脅到自己安全的事情!”然後指著鐘學馗。

    鐘學馗馬上說:“我也保證不去地獄冒險……除非……是為了游少菁的安全……”

    後面一句話他說得很輕很輕,這個時候,等晚飯等了很久的波波爬上了桌子,把杯子弄到地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所以,轉身去制止的游少菁並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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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09:07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城隍廟‧十年前的事情

    “不會吧?這樣的事情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才對!斑斕,你說是不是?”鐘學馗嘴含著食物,說起話來含糊不清的。

    “把東西咽下去再說話!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幹什麼,學校裡已經傳遍了!”游少菁一邊給鐘學馗餵飯,一邊對他和斑斕說著今天學校裡的那個流言。晚飯耽誤到現在,使得她到現在才能平心靜氣地和鐘學馗他們說事情。

    學校裡關於鬼師的流言已經困擾了游少菁一整天,向鐘學馗他們詢問的時候,看到鐘學馗和斑斕也是滿臉的詫異。

    “斑斕,你說還有什麼人會知道鬼師的事?並且還把這件事當作謠言在學校中傳播?——你不用現在回答我,先吃飽飯!”斑斕如果想進行交流,就必須用嘴叼著筆,今天的晚飯已經拖了將近兩個小時,游少菁不耽誤它吃飯。

    在這個家庭裡,斑斕雖然作為一隻狗,受到的對待卻與人是一樣的。有專用的碗盤、被褥,吃飯的內容也和游少菁、鐘學馗一樣,而不是狗食罐頭——即使那樣可能更合適它的口味,也可以節省不少錢。

    游少菁現在已經磨煉得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斑斕聽了她的話馬上低頭老老實實地吃飯——違背她的話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鐘學馗咽下口中的飯,就著游少菁的手喝了一大口湯之後說:“可是,那個鬼師自己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來吧?我看多半是有個修行者潛藏在你們學校裡,怕你們之中再有人受到那樣的傷害,所以故憊把事情四處散佈讓大家有個防範的,他一定是好意。”

    游少菁點頭,她自己也覺得事情是這樣的可能性比較大,“這麼說來,他一定會去調查鬼師的事清,我們就不用管了是不是?”

    鐘學馗和斑斕一起點頭。

    他們兩個都不希望游少菁插手這件事,畢竟一個鬼師可是比惡鬼可怕得多——最重要的是,鬼師是個人類,是個斑斕和鐘學馗的身份處境本領都不可能動手處置的人類。

    游少菁歎口氣,她總覺得莊美琳的死就像是做了一個替死鬼,救了自己一命的替死鬼。所以在內心深處,她總是感到這件事情是她的責任,她必須要把事情弄個清楚。當然,要是有別的、正式的、高強的修行者出現,插手管這件事的話,游少菁當然也不會囂張到去和專業人士搞“不正當競爭”。

    但願是學校裡真的隱藏著一個高手吧。

    不知道學校中隱藏的那個高手是誰,他能不能找出那個鬼師並且懲戒對方?

    游少菁無法想像她的同學或老師之中,哪一個是那位高手。認識的面孔一一從眼前滑過,顯然沒有一個符合游少菁心目中的高手形象的。所謂的隱士嘛,就是隱藏得誰也認不出來的高人。不過她在心中為對方祈禱,衷心地希望對方馬到成功。

    “波波不許挑食!”游少菁的吩咐只引來波波不服氣的哼哼聲,總是叫它吃菜吃面,不知道它是個高貴的靈獸,只吃靈魂和肉的嗎!看看斑斕,每一次飯菜裡面的肉量都比它的多,它對於游少菁給它的家庭地位十分不滿,竟然還不如一隻狗!

    斑斕看著小豬對自己瞪眼,根本不理睬它的挑釁。自己一個地府大將,當年管轄著多少成年的波兒象啊,現在居然要跟一隻幼獸糾纏不清,想想真是英雄氣短。它任由小豬趁機把它盤子裡面的肉全部挑出來吃了,自己卻去把自己的專用寫字板叼來,在上面寫了起來。

    “我吃飽了……”先告訴游少菁自己已經不吃了,阻止了游少菁去收拾挑食偷吃的小豬,然後接著寫,“我認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斑斕只能用這種方式交流,所以最近“口書”的速度有了大幅度提高,而且字跡清晰了許多,並且學會了不少的簡化字——用這麼費力氣的方式寫字,能省一筆是一筆,以至於幾千年的習慣也可以活生生地扭轉了。游少菁本來書法水準就不錯,而且特別擅長狂草,所以現在辨認斑斕的字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要是真的有這樣一個高人,把鬼師的事情宣揚出來,除了會引起鬼師的警覺之外,並沒有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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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09:07 PM |只看该作者
    “為什麼?這樣不是可以讓大家有個防備,萬一遇見那個儀式,只要不接燈火,不就可以避免受害者的出現?”游少菁還是認為這個流言是件好事。

    “你認為借命儀式會連續舉行嗎?”

    “什麼……”

    “我記得是一年,這是最短的期限。即使是鬼師,也沒有辦法連續地用這個邪術的。”斑斕這樣寫,然後抬頭看著游少菁。

    游少菁這時才意識到,借命這樣的儀式,不是一個會經常性出現的儀式才對。就算是像以前劉漢遇到的那個鬼師一樣,為了金錢給別人借命,也得找得到能出得起價錢的人啊,不可能接二連三地使用。也就是說,真的有這樣一個瞭解鬼師的伎倆的高手存在的話,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在下一次借命儀式前秘密地對付那個鬼師,而不是打草驚蛇地四處散播鬼師和借命儀式的事情。要是那個鬼師知道有人要對付自己,有了準備或者乾脆一走了之,上哪裡再去找他去?

    “怎麼會這樣?那個散播這些流言的人,究竟是什麼目的呢?”游少菁自言自語著,陷入了沉思。剛剛覺得要是有個高手出現,自己就可以問心無愧地遠離這件事情了,現在又變成這樣,難道自己就是天生的“鬼怪”命,不想和這些事情打交道都不行?

    鐘學馗和斑斕相互看看,一般來說,游少菁露出這樣的神情的時候,距離她自己去找危險就不遠了。

    斑斕立刻用爪子拍拍她的膝蓋,然後寫:“城隍廟投狀。”

    游少菁看著斑斕寫的字,苦著臉問:“你確定要我到那裡去燒紙,紙上還要寫上學校中發生的事,那樣陰曹就會派人來處理?”開什麼玩笑,要她一個青春少女公然做這種封建迷信的行為,她絕不同意。再說了,要是那麼容易處理,人世間的鬼怪之事人人都這麼一張紙燒去,早就都解決了,還會有什麼惡鬼害人、鬼師借命的事情發生?

    鐘學馗歎口氣,也覺得斑斕這個建議很教條。

    以前,城隍廟確實是地府駐人間的派出機構,負責接受人間大事小情的投訴。可是隨著歲月的變遷,人世間習俗的變化,這個機構早已名存實亡。在陽間恐怕沒有幾個人還知道,遇到與鬼怪有關的事情可以到城隍廟投訴。因為陰司的習俗是隨著陽間的習俗變化的,所以在陰間也已經很久不專設城隍一職了,所謂的城隍大部分只是由分管當地的鬼差兼任的。

    那些鬼差們整天為了工作忙忙碌碌,有點空閒也會用在對千變萬化的人間社會的探索、研究上,除了極少極少的有責任心的鬼差,還有誰會去管本來就是兼職的城隍廟的事務?在鐘學馗看來,就算游少菁聽了斑斕的話去燒什麼狀書,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斑斕做了上千年的高位大將,在地府也算是高官,對於那些瞞上不瞞下的行為當然不如小吏鐘學馗知道得清楚,在它的心目中,大概還覺得一切和古時候一樣,代理城隍的鬼差會天天在城隍廟值班看狀子,而一些小鬼就在旁邊端茶遞水地伺候著,有什麼事情就像人間的110一樣,立馬去處理吧?

    斑斕認為這件事情比較大,一定要讓陰司知道,顯然因為它和鐘學馗的處境不能親自去陰間報告,至少應該用別的辦法盡力試一試,行不行不說,但求問心無愧。趁著游少菁轉身的時候,它又給鐘學馗打起了眼色。鐘學馗略一沉吟就也開始附和起它來——給游少菁一個可能解決事情的現象看,她就至少在城隍廟那邊有回音(或者確定了根本不會有回音)之前的這一段時間多少安分一些,不會自己主動去找麻煩來。扭不過斑斕的反復要求,游少菁最後咬著牙點了點頭,答應趁著明天是週六,一早就去那個什麼城隍廟燒狀子。

    游少菁自幼在外公的教養下練就的一手好毛筆字在這時倒發揮了作用,斑斕親口寫了投狀,游少菁舒紙研墨,一字不落地把那充滿了生澀文言文的內容抄了一遍在一張黃紙上。斑斕“大聲”地稱讚游少菁的那一手行書漂亮,游少菁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得先弄清楚,那所謂的城隍廟在這個城市的什麼位置。

    游少菁雖然生於斯長於斯,可是城市這麼大,她當然不可能每個角落都轉遍了,據她所去所知的地方,似乎都沒有一座城隍廟——其實在游少菁知道的地方,除了作為風景區存在的,郊外山上有一座小寺廟之外,根本就沒有那種場所。

    游少菁從書櫃裡翻出了本市的地圖,仔細研究了半天,終究是沒有什麼結果,她發現了有個居民區居然叫做城隍廟社區,難道是城隍廟被拆了,在舊址上蓋了這個社區?似乎不至於這麼懶得起名字吧?

    這種時候還是找更熟悉這座城市的人打聽一下的好。

    找誰呢?莫瀟?不行,他最近有明顯的關心過度的跡象,問了他,他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把事情弄清楚誓不甘休的,自己可沒有辦法對他解釋;肖憐憐?她決不會對什麼城隍廟感興趣的,游少菁憑自己對她的瞭解也知道,她就算從一座城隍廟門口走上十次,也不會對其留下一點印象的;李劍利?他是個員警,即使自己不知道應該也很容易打聽到吧?可是他的性格同樣有點黏黏糊糊,而且和莫瀟又走得那麼近,說不定一回頭就把這件事對莫瀟說了,然後兩個人一起上門來對自己開審就糟了……

    游少菁想了好幾圈,最後才一拍腦袋,對了,不是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嗎?怎麼沒想到,她立刻跳到沙發上,抓起了電話。

    “喂,舅舅,我舅媽在嗎?……舅媽啊,我是少菁……”

    以前,游少哥跟舅舅一家並不親近,可是當父親坐牢之後,舅舅一家卻向她伸出了援手,盡心盡力地幫助她解決身邊的一切問題。向來認為自已夠獨立和成熟的游少菁在最近的幾個月裡才真正明白,有的時候,親人之間的關懷,並不是表現在平時的殷勤和噓寒問暖上的。

    撥通了舅媽的電活之後,游少菁先聽了對方一通嘮叨,無非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平時有沒有鄰居同學敢欺負你之類,可是這些家常話,在游少菁聽來也是格外的舒服——有人關心真好。

    游少菁費了一番工夫才讓舅媽相信,她能吃能睡,兇悍無比,既沒有人敢欺負又活得好得很——雖然很喜歡舅媽的關心,可是這樣的電活還是儘量少打,舅媽太囉嗦了,光電活費就要不少錢呢!

    好不容易舅媽的嘮叨告一段落,游少菁又解釋了最近不能去給表妹補課的原因,然後才問出了自已的問題,當然托詞是外地轉學來的同學要還願什麼的,“舅媽,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咱們這裡有什麼城隍廟啊?”

    游少菁的舅媽徐玉芬女士,是一位典型的迷信人物。她十分的迷信,卻又不專業地信奉哪一個宗教,而是不論菩薩佛祖也好,玉皇大帝也好,閻王老爺、四季老母、泰山娘娘也好,土地公公灶王奶奶、天使上帝王母娘娘也好……反正只要是個神靈,她都拜都信仰。一年四季她都會不斷地紀念著財神爺的生日,玉皇大帝壽辰,王母娘娘的大壽之類的奇怪紀念日。所以問她的話,一定可以知道城隍廟的位址的——只要有這麼一座廟存在的話。

    “城隍廟……”電話那邊的沉吟令游少菁暗叫不好,難道她也不知道?不過幾秒鐘之後,舅媽的聲音又響起來:“城隍廟好像幾十年前就被拆了,你那個同學多大啊,什麼時候許的願啊?”

    “好像,好像是她媽媽,不,不對,她奶奶那一輩許的,然後就帶著她爸爸搬到外地去了,現在她回來上學,代她去世的奶奶來還願的……”游少菁邊說邊抹抹因為說謊而流下的冷汗——天啊,自己再這麼下去,就要從一個純潔少女變成慣于撒謊的人了……

    “你知道那個城隍廟社區嗎,城隍廟的舊址就在那裡,據說現在那裡還剩下一塊當年的石碑,別的已經沒什麼了,你那同學要還願,也只能到那個位置燒燒紙算了。她一個小孩子家懂不懂得怎麼還願啊……”舅媽興致來了,劈裡啪啦,說了無數的對於燒香還願的流程和禮儀的介紹,並且熱情地表示,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在游少菁的同學去還願的時候,親自前去幫忙。游少菁好說歹說,才勸得她打消了這種熱情相助的念頭,只是保證,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上門請教。

    放下電話,游少菁翻弄著手中的投狀,長吸了口氣——不用說了,明天這個大好的週六,她既不能用來逛街,看看電影,也不能用來打掃家裡或者學習學習,而是要去一個隻剩下一塊石碑的城隍廟燒一張狀子了,真是……

    手裡拿著要給地府的狀子,眼前是一個鬼差,一隻地府靈豬,一個轉生成狗的地府大將……看看電視上,一對情侶正在打情罵俏,人家也是高中生呢,自由、清純、愛情、浪漫……唉,自己的大好青春,真的要一直這樣度過嗎?莫名的憂愁爬上了心頭,游少菁哀歎著自己流逝的青春,用手托著腮發呆。

    “游丫頭,換台,我最討厭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言情劇了,找個破案的來看。”鐘學馗的大嗓門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難道我連傷感一下的自由也沒有了?

    游少菁惡狠狠地看過來,嚇得鐘學馗一閉眼:這是又怎麼得罪她了?

    不過預料中的坐墊玫擊並沒有襲來,鐘學馗聽見一陣腳步聲和關門聲,再睜開眼一看,游少菁已經回臥室去並且緊緊關上了房門。

    “她總這麼喜怒無常的,將來會嫁不出去的!你說對吧?”鐘學馗的話得到了斑斕的大力支持,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只是同時沒忘了偷偷看了游少菁的房間一眼。可憐一位九死無畏的地府大將,生生被游少菁在一個月的工夫裡就馴成了這麼個樣子,真令鐘學馗感歎不已。

    游少菁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脾氣發得沒來由,不一會又訕訕地出來,為鐘學馗換台,並且開始剝水果。

    鐘學馗和斑斕相互吐吐舌頭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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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6 PM |只看该作者
   不管游少菁嘴裡說著多少的不樂意,還是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門,騎上車直奔城隍廟社區。

    這個社區是城市中舊房子改建時建立的拆遷回搬社區,已經有了十幾年的歷史,人員居住得很亂,也沒有什麼安全管理工作,所以游少菁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便進入了社區——社區的門口連個保安都沒有,枉費她昨天晚上花了一番心思編造了一個找同學的謊言,結果完全沒用上。

    看來自己真的已經習慣說謊了,連不需要說謊的時候都事先準備了謊言。天啊,我不要變成這樣啊。

    游少菁一邊為自己的“墮落”哀歎,一邊振作精神開始尋找。

    社區是很容易就混進來了,可是相反的,尋找那座石碑則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差不多過了一個鐘頭,游少菁才在社區的幾座樓形成的一個夾角中發現了目標。

    那個被幾棟高樓擋住了陽光的陰暗的角落中,幾棵高大的槐樹環抱著一塊一人多高的石碑,靜靜地站在陰影中,好象正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石碑曾被攔腰打成過兩截,後來又修復起來,斷裂的地方現出粗糙的水泥敷起來的傷口。上面的文字已經脫落了近三分之一,斑斑駁駁的看不清楚。而那馱碑的石獸也被砸去了腦袋,向前挺著的空蕩蕩的脖頸已經被歲月磨礫得十分光滑了。

    地上的青草長得很高,幾乎沒到了馱碑石獸的頸部,地面踩上去感覺軟軟的,不知道是因為草太厚了,還是土地濕潤的原因。裡面時不時會有小蟲從腳邊逃竄向四方,有的甚至慌不擇路,直接就從游少菁的腳背上爬過去,嚇得游少菁連連跺著腳驅趕它們。

    這個地方整體給人一種走進了另一個空間的感覺,就連周圍的氣溫似平都驟然下降了不少。游少菁縮縮肩,雖然節氣上算是到了秋天,可是怕熱的她還是穿著裸露出雙肩的衣服,現在感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上,一層雞皮疙瘩正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這裡鬼氣森森的,真像陰間的辦公地點啊……游少菁一邊暗自嘀咕,一邊從口袋中掏出那份狀子,然後在石碑前蹲下,拿出了火柴。

    手在發抖一根火柴劃了好幾次,斷了,換一根,又劃了好幾次……

    終於點著了。

    燒吧燒吧,快點燒完……

    游少菁咬著嘴唇,看著那張薄紙燒成了灰燼,然後連飛灰也散入長草之中,不留一點痕跡了。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游少菁籲了口氣,真是自己嚇自己,白白提著心等了半天。

    朗朗乾坤的,怎麼可能燒了狀紙馬上烏雲密佈、景像變幻,出現大鬼叫小鬼跳,閻羅王升堂的“壯麗”情景嘛,自己一定是昨天晚上噩夢做太多了!想到這裡,游少菁用腳踢踢腳邊殘留的紙片灰燼,決定馬上忘掉今天這樁荒唐事。

    最後看了這個地方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土,游少菁一身輕鬆地轉身而去,決定約上肖憐憐出來看電影逛街,暫不回家去面對那幾張可以令她想起什麼陰曹、城隍、鬼師、靈魂的充滿“封建迷信”氣息的臉。

    但願真的有城隍可以收到,要是你收到了,就請你幫幫被鬼師傷害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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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6 PM |只看该作者
  就在游少菁走了不久,一個虛幻的身影就出現在石碑前。

    如果游少菁還站在這裡,她所擁有的陰陽眼或者可以看到,那個人影在石碑附近虛空一坐,又憑空掏出了幾樣小菜,一個酒瓶,把它們放在一張肉眼看不見的似乎存在的桌子上,然後重重向後一仰,雖然沒有一張大躺椅的影子,可是他還是躺得極舒適的樣子,悠閒自在地開始享用眼前的酒食。

    這個人影哼著小曲,向口中不時扔進一粒花生米或一片香腸,幾口就啜上一口酒,把身體晃動著,得意洋洋。

    “偷得浮生半日閑呐……要不是我腦筋動得早,提出自己掏腰包修修城隍廟,哪來得這麼一個休息的好地方……工作是幹不完的……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有酒有肉才叫幸福生活嘛……我站在城頭觀風景……”這個人影自得其樂了一陣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摸索著從屁股底下拽出了一張紙來。

    拿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僵在了那裡,過了很久氣呼呼地向地上一扔,口中喃喃自語:“真是給我找事……現在怎麼還有人這麼迷信……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憑什麼要我做薪水之外的工作……”

    ※※※

    “你看你看,我說這一件的效果比剛才那件紅的好吧!要不你再試試這件?”游少菁手中拿著幾件衣服,對正在穿衣鏡前轉來轉去的肖憐憐說。

    “是嗎?可是這一件有點顯胖呢?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啊?看來得減肥了!”肖憐憐轉來轉去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什麼啊?你上次不是說要增肥的嗎?”

    “增肥?我會說這種昏頭話!”

    “就是上次,大樹說女孩子瘦得像麻稈一樣真難看之後……”

    “我才沒有呢!”肖憐憐跳起來去擰游少菁的嘴。

    游少菁在衣架間躲閃著,指著她,“你就嘴硬吧,你就嘴硬吧,等你瘦成麻桿,我們大樹馬上就踢了你……”說著湊近了肖憐憐的耳朵小聲加上一句,“瘦得露著骨頭抱起來多不舒服啊……”

    “你這個厚臉皮的傢伙,虧你也敢說!”

    看著肖憐憐紅著臉撲上來,游少菁大笑著逃走。

    她們兩個已經逛了一整天,上午逛了半條街,午飯就地在小飯店中解決,下午繼續,逛剩下的半條街。兩個人分別試穿的衣服加起來早超過了兩位數,可是除了游少菁手中拎的幾件寵物用品之外,她們什麼也沒買。按照她們的理論,逛街,享受的就是“逛”這個字,不一定非要花錢才能逛得高興嘛。這樣的理論和行為,他們的好朋友武有樹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所以以死相逼,肖憐憐才放過了他。

    還是要和好姐妹在一起,逛街才有意義。

    肖憐憐又把游少菁手上拿的幾件衣服都試了一遍,才終於決定買下了其中的一件。有了收穫之後,她們便決定結束今天的逛街行動,一起去吃晚飯。

    游少菁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地出來逛一次了,所以心情格外舒暢,邊走邊伸展著手臂深呼吸,逛了這麼久依舊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她心中暗暗慶倖,把鐘學馗他們扔在家裡自己出來玩的決定真是太英明了,等會多買一些好吃的東西帶回去,作為對他們的補償吧。

    “咱們去吃……”游少菁看著肖憐憐建議說,“肯德基吧……”

    “肯德基啊,肯德基啊,我的最愛……”肖憐憐一路咕噥著,拉著游少菁沖進了肯德基,生怕對方後悔似的。

    肖憐憐和游少菁的口味有挺大的區別,肖憐憐喜歡吃肉,吃甜,所以整天一邊吃一邊嚷嚷要減肥,而游少菁喜歡清淡,也屬於那種怎麼吃也不會胖的體質,永遠呈現一種營養不良而過於消瘦的狀態。她們兩個玩在一起的時候,最大的矛盾統統出現在吃飯這個問題上。

    游少菁雖然認為吃肉也沒什麼,卻唯獨對於肖憐憐喜歡的那些洋速食即沒營養又油膩的特色難以忍受,她倒也肯陪肖憐憐去吃,可是每次她就只拿一碗蔬菜湯在那裡喝,肖憐憐也吃不到好處。

    今天很奇怪,游少菁居然主動提出去吃速食,真是太不尋常了。

    “少菁,你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上次大樹說你是排骨並沒有惡意的——我想像排骨一樣還像不了呢,你是不是當真了,所以要增肥吧?”武有樹堅持認為健康的美才是最美(比如肖憐憐),所以對游少菁那麼瘦還吃素很有看法,常常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對她加以抨擊。“排骨”或“剔了肉的排骨”是詞彙量偏少的他常常用在游少菁身上的形容詞,游少菁要是為了這些事情生氣,氣到明年也氣不完。

    “才不是呢,大樹說的又沒有錯,我是太瘦了嘛。我最近老是自己湊合著吃,有點饞了,今天一定要大雞大魚吃一頓——是你自己說請客的啊。”游少菁毫不猶豫地撒謊。天啊,我又對憐憐說謊了啊!

    “好啊,原來你不是不吃肉,而是人家請客才肯吃,你這個小氣的傢伙……”

    游少菁一邊逃避肖憐憐來呵她的癢,一邊偷偷吐舌頭。她來吃肯德基,純粹是為了給家裡的三個食客帶東西回去,因此,欺騙自己的好朋友,她也感到歉然,為了彌補心中的虧欠,游少菁坐下之後點了大堆東西,抱著“吃不了兜著走”的悲壯心情,她開始大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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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6 PM |只看该作者
   最近游少菁有些舉動變得怪怪的,不是因為她父親入獄的事受了刺激吧?肖憐憐看著她,心裡有些擔憂。

    認識游少菁差不多十年了,肖憐憐對游少菁的瞭解,恐怕比游少菁的親人們都多得多,游少菁從這個學期開學之後,多了很多沉默的時間,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使問她她也是用傻笑來回答。雖然說不出問題在哪裡,可是游少菁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和以前兩個人之間什麼秘密也會分享的情形截然不同了。

    “少菁,你現在一個人住,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你可一定要說啊!要不,我也不住校了,搬去和你一起住!我們兩個人也相互有個照應!”肖憐憐想來想去,決然地這麼說。

    “憐憐,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游少菁感激地跳起來,給了肖憐憐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何嘗不知道肖憐憐有多麼關心她,何嘗不知道肖憐憐的父母平時對女兒管得多麼嚴,肖憐憐如果要實踐剛才的那番話,勢必要和父母發生一場衝突,可是肖憐憐還是下定了決心,不惜與父母衝突也要這麼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關心游少菁了,叫游少菁怎麼能不感動。

    可是,游少菁不論心中多麼願意,也不能答應她。

    鐘學馗、斑斕、小豬波波,他們哪一個都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即便對肖憐憐,游少菁也不能說,在這一瞬問游少菁感到十分的難過和委屈:自已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孩子,為什麼非要面對那些詭異可怕的事件,又為什麼非得對著自己最好的朋友說謊?自己到底欠了誰啊。

    心中對自己的遭遇十二分的覺得可憐,可是游少菁口中還是只能對著肖憐憐說:“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不能那樣啊,不然你爸爸媽媽會很生氣,你放心,我一個人都住習慣了,生活得挺好的,周圍的鄰居也都是我外公的老同事、老鄰居,他們都很照顧我的,要是我真的挺不住了,第一個就會找你求助的,到時候你可不能不管我!”

    “你真的還能適應嗎,我看你一直都有心事似的。”

    肖憐憐這句讓游少菁眼淚差點掉下來,有朋友,被關心著真是太好了。於是向肖憐憐賭咒發誓表達自己會把自己照顧好的強烈決心。

    堅定意志之後,肖憐憐終於放棄搬去和她同住的念頭。她給游少菁手中遞著雞腿說:“那你可得多吃點,越來越瘦了,一定是自己吃飯不注意的緣故!”

    游少菁虛心接受批評,抓過雞腿狠狠咬了一大口,頗有鐘學馗吃飯時的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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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6 PM |只看该作者
   兩個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中話題又回到了學校之中,肖憐憐在班上是有名的消息靈通人士,游少菁除了學習之外還能知道學校中一些大大小小、真真假假、有有無無的事情,全靠有了這位好朋友。

    兩個人說起學校中的學生長老師短,大事小情當然也就免不了會說到那件事——莊美琳的死,鬼師借命的謠言。

    游少菁本來很不願意說這個話題,可是她又很想和肖憐憐說點什麼。所以肖憐憐提起話頭的時候,她一直是怔怔地聽著,當肖憐憐的話告一段落之後,她卻一把抓住了肖憐憐的手說:“憐憐,我一直沒跟你說,我沒和任何人說(鐘學馗和斑斕當然不是人),那個時候的莊美琳她死的樣子……和那個傳言中一模一樣……一模一樣!我親眼看見了!”

    “天啊……”肖憐憐吸了口涼氣。

    游少菁是少數幾個看見過莊美琳屍體的學生之一,但是她一直守口如瓶。肖憐憐已經從別的管道知道了莊美琳死的時候的樣子,但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好朋友的說法,而不是經過了無數次傳播的“傳聞”。只不過她來也沒有勉強過游少菁,做出一定要她說出來的舉動。現在游少菁親口說那個傳言中莊美琳可怕的死狀是真的,這令一直把一切當做誇大了的傳言來看的肖憐憐十分吃驚。

    “那個時候,我爬上床去看了一眼,她的屍體就好像是個七、八十歲乾癟的老人一樣,而且她的臉上還帶著微笑,她一定是笑著接過那盞燈火的……”反復思量之後,游少菁還是臨時改口,沒有把自己也做了那個夢的事說出來,這不是她想騙肖憐憐,而是怕事情傳出去,自己會引起那個鬼師的注意,對方在明自己在暗,自己既然有心管這件事,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個關於借命的傳言,現在一定已經引起鬼師的注意了。

    “天啊,天啊,天啊……”

    肖憐憐反復說著這句話。

    “憐憐,那個傳言很可能是真的,所以,萬一你做那種夢的話,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去接那盞燈啊!”游少菁拉著她的手,有些心焦地叮嚀。就如同斑斕說的,那個鬼師的家庭有可能代代相傳,卻從來不用那個邪術,可是也有可能一旦開始使用,便收不住手地連續使用起來,就如同當年斑斕所經歷的那次一樣,她反復叮嚀肖憐憐,就是以防萬一。

    肖憐憐撇撇嘴,“都聽說過這個傳聞了,誰還會去接那盞燈火啊!不過這麼說來‘那’一個傳言也是真的嗎?”

    “什麼‘那’一個傳言啊?”游少菁問。又產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傳言嗎?不知道會不會提供一點那個鬼師或者那個散佈流言者的資訊?

    “你不知道嗎?十幾年前,咱們學校中已經發生過一次這樣的事件了,那個死者的屍體的模樣,和莊美琳一模一樣的……”

    游少菁手一松,雞腿落在了身上,留下了一大塊油漬。她盯著肖憐憐,等她說下去,卻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發出極大的跳動聲,在這個響著音樂與人聲的快餐廳裡,都可以聽得清楚……

    “十幾年前,那時候咱們學校的老師們還沒有現在那麼好的住宿條件,很多新婚的老師結了婚之後,還要夫妻兩個一起住在集體宿舍中,當時的死者就是一個老師。那是一位姓高的年輕男老師,他是個很好的人,老是笑眯眯的,從來不對學生大聲喝罵,所以學生們都很喜歡他。當時那位高老師和同樣是年輕老師的一個女子相戀,然後結了婚,他們的婚禮很多學生都去參加了,有些人很久之後都還記得那個雖然不華麗,但是熱鬧無比的結婚儀式……

    “高老師結婚之後,和他的妻子一起住在咱們那棟宿舍樓的一樓,夫妻兩人占了一間宿舍,大家天天看著小夫妻出出進進,親親熱熱的。可是有一天早上,高老師的妻子醒來之後,發現枕邊的丈夫已經死了,而且變成了一副乾癟的老人的樣子,臉上還帶著一種溫柔的微笑,就好像是一夜之間經歷了幾十年的時光,變成了一個蒼蒼老者,並且帶著笑容逝去了。當時高老師的妻子幾乎嚇瘋了,抱著高老師的屍體一直尖叫,引來了許多師生,卻誰也分不開他們……

    “當時學校的態度很強硬,說是怕影響不好,根本不肯報警處理,只是找人把高老師拉到了醫院檢查。你想想也知道,結果就是根本找不出高老師的死因,學校就想用心臟病發作這樣的理由來處理,可是他的妻子不同意,和學校大鬧了一陣……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那個時候的學校不像現在,還怕什麼社會輿論、學生家長,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想要壓下什麼事,誰也沒有辦法……”

    肖憐憐說著攤攤手,“你知道嗎,那時的老師們住的宿舍就是現在我們住的宿舍,而那位高老師的妻子,本來也是位優秀的青年教師,後來因為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無法再做任課老師了,便被調去當了宿舍管理員……現在你,猜到是誰了嗎?”

    游少菁張著嘴半天才問:“你說的是,是,白老師……白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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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7 PM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陰司‧鐘學馗的冒險

    聽完肖憐憐的話,游少菁一直咬著飲料管發呆。

    十年前死去的高老師,死法和莊美琳一模一樣,而且也是在那棟宿舍樓裡。而死去的那個高老師的妻子,就是白琴白老師。

    所以她在聽了鬼師借命的事之後,才會這麼激動,所以她才會輕易地相信了關於鬼師的事。那是因為,她已經有過了一次那樣的經歷,那是因為她這十幾年來,恐怕一直在苦苦尋求一個可以說得通的解釋,尋求她丈夫死亡的真相。

    “白老師真可憐……”游少菁喃喃地說。

    “可憐是可憐……”肖憐憐和游少菁不一樣,她對白琴的感覺與大多數住宿舍的一樣,從心底裡畏懼而厭惡這個古板、嚴厲、不近人情的舍管老師,所以也無法對她產生游少菁那麼誠摯的同情,“可是我聽說啊,當年高老師死了之後,學校裡風傳是白老師害死他的呢。”

    “不可能!”游少菁一口否定。第一,白老師不是那種人;第二,就算她是那種人也沒有那個本事!

    “少菁,我倒覺得事情太巧合了喔,你想想啊,前後十年間,兩次事情都發生在我們學校,發生在我們那棟樓上,而且白老師都在場,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巧合?還是……”她向前傾著身體,在速食店播放的音樂聲中小聲地說:“會不會那個鬼師根本就在咱們學校裡?才會偏偏選中了住在那棟宿舍中的人?”她的目光灼灼,很明顯話中有話,暗藏的意思就是會不會白琴就是那個鬼師?把她不喜歡的人用這種方法給幹掉了。

    當然不是,那個法術跟傳言中不一樣,根本就不能自己選擇目標,當然也就不可能用來專門對付自己討厭的人。

    游少菁眨眨眼卻問:“十年前的事,你是聽誰說的?也是學校裡傳的嗎?”會不會是那個真正的鬼師想混淆視聽,故意先後放出兩個傳言,試圖嫁禍於人?

    肖憐憐搖搖頭說:“不是啊,跟你說實話吧,我們鄰居的田大哥,十年前就是咱們學校的學生,我跟他閒聊的時候說了莊美琳的死和關於鬼師的傳言,他馬上就把高老師的死告訴我了,那時他是住校生,高老師的死狀他的舍友可是親眼看見了又講給他聽的,當時他的印象深極了。這件事啊,咱們學校裡,恐怕還沒幾個人知道呢!”說完得意洋洋,有種小報記者得到獨家小道消息的驕傲。

    是嗎,不是學校中的流言?

    游少菁心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疑問,思緒紛亂之極,半天才對肖憐憐說:“憐憐,你千萬不要把你對白老師的懷疑在學校裡說出來好不好?她的丈夫死得那麼慘,自己又單身過了十幾年,夠淒涼可憐的了。”

    肖憐憐白她一眼,“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會有選擇性的說的。”

    反正小道消息她還是要傳的,不說白琴老師是嫌疑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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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7 PM |只看该作者
   此時在游少菁他們的學校門口,有一個青年正在徘徊著。

    青年像昨天一樣,圍著校園轉悠了一圈,停在了靠近宿舍區的地方,還是沒有鼓起勇氣走進去,只在宿舍區附近的角門那裡探頭探腦,有幾次看見有人走過,心裡也想下定決心過去問一下,可是腳下的步子卻不太聽使喚,踟躇著邁不出去。

    他在心裡為自己找著理由:今天是週六,學校都放假了,就算進去了也打聽不到什麼,不如明天再來吧!對了,明天再來,一定要把事情打聽明白,今天就算了……這麼想了之後,心中便坦然下來,又向校園中看看,準備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嚴厲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在這幹什麼?”

    青年猛地回頭,看到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婦女正在身後盯著他。“我……我……”他本來就做賊心虛,被抓到以後一邊後退一邊忙不迭地找理由,“我,我來找人的……”

    “找人?”女老師走近幾步上下打量他,“你不知道今天週六,大家都休息嗎?宿舍裡也全沒有人了。”

    “我,我知道……只是,只是……”青年的結巴與慌張更加引起了這位老師的懷疑,正要進一步盤問的時候,看這個青年竟拔腿就跑,他身高腿長,不一會便消失在拐角,只剩下那位教師呆站在那裡,一時不知怎麼是好。

    “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竟做這麼鬼鬼祟祟的事,一定不是什麼好人!”白琴自言自語一句,這幾天她的心情很不好,要是那個青年被她抓住,勢必要好好審問一番,誰知道他抬腿就跑了。

    白琴陰沉著臉進了校門,從車棚仰望一下宿舍樓,在夕陽的影子中,這棟青磚建築的外表已經發黑,透露著一種詭異的色彩。難怪那些孩子們整天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就連在這裡幹了十幾年的白琴,也一點都不喜歡這棟建築,覺得它陰氣森森,似乎蘊含了許多的不祥氣息一樣。

    白琴放下車子,拎著買來的生活用品抬腿向樓上走的時候,忽然感到一陣陰風吹過,令她不由寒氣倒豎,打了個激靈。等白琴四下看看時,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當然也不在乎風從哪裡吹來這個無所謂的問題,徑直向樓上自己的住處走去,不過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卻有大量的、從沒有過的念頭開始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

    游少菁的腦子中很亂,把帶回來的外帶速食分給鐘學馗他們之後,她一直坐在旁邊苦苦思索,“殘忍”地放任鐘學馗自己苦苦與一個漢堡搏鬥。

    十年前還有一起同樣的事件發生在同一棟樓中,為什麼會這樣?僅僅是巧合嗎?還是那個鬼師使用這種邪術的頻率,達到了在法術的覆蓋範圍內,一個學校宿舍可以遇上兩次的密度和數量?還是其中另有原因:鬼師的那個法術,不像斑斕說的是無目的性的,而是可以選擇物件?想像一下,那個鬼師如果可以自由地選擇某人的壽命給“借”走,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被他厭惡的人,豈不是都會成為這個邪惡的儀式的犧牲品?

    在鐘學馗和斑斕連連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後,游少菁才把從肖憐憐那裡聽來的,十年前的高老師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她把心中的憂慮說出來之後,斑斕卻覺得她沒有必要那麼憂心忡忡。既然那個鬼師使用了借命的邪術,莊美琳這一次便很可能不是最後一次,自然,也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了。

    至於游少菁懷疑的,借命邪術可以選擇目標的可能性,斑斕也斷然地給予了否定。

    它給游少菁講了一個故事:

    當年那個陳鬼師,在一次為別人借命的時候,發現前來接火的魂魄,居然是自己的獨生女兒。陳鬼師父母早亡,妻子死于難產——他到後來會瘋狂地利用法術斂財,可能也和命運對他的不公有關,種種的不幸把他的性格扭曲了吧?

    陳鬼師世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時百般地疼愛,看著她一步步款款而來,向著自己伸出了手,要接過那盞要命的燈火,心中頓時失去了方寸。

    他的顧客不僅僅為了他的儀式付出了高昂的費用,而且還是位大有來頭的人物,他是萬萬得罪不起的,而他也很清楚,儀式中斷,借壽者也就失去了唯一的機會,接下來只有死路一條。而儀式要不中斷,這次前來接火的魂魄只有一個,也就是說,陳鬼師得用自己女兒的性命去完成這筆交易。

    看著女兒一步步走到眼前,陳鬼師也來不及想更多了,他把燈火向地上一扔,然後在女兒背上重重一拍,“快回去!”

    在家中,陳鬼師的女兒在夢中被驚醒過來,抱著胸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另一邊,陳鬼師的儀式也失敗了。

    陳鬼師因為這件事得罪了權貴,對方對於他的行為大為惱火。不過還沒有等到對方對他進行報復,陰司的懲罰便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劉漢把他的靈魂拘到了陰間受罰,而他的那個使父親破壞了自己儀式的女兒,也因為父親的罪惡而被懲罰,流落青樓,後半生過得很淒慘。

    這算什麼破法律!

    游少菁很討厭這種“父債子還”的觀念!憑什麼一個人做的錯事,犯的罪孽要讓別人,特別是一些未成年人去承擔後果,每個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嗎,做一個壞人、一個罪犯的子女已經是件壓力很大的事了,還要為父輩分擔懲罰,這算什麼道理啊!

    游少菁自己的父親現在就在坐牢,要說讓她為父親洗清罪名她是十分願意豁出命來幹的,可是要她為父親的罪責承擔責任和懲罰,她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所以在斑斕寫這一段的時候,一直氣鼓鼓地看著它。

    想讓游少菁這個叛逆期少女改變自己認定了的事,和想讓斑斕這個受了幾千年封建“毒害”的官員改變固有的思維一樣困難,所以他們兩個相互瞪著眼。

    鐘學馗見氣氛僵硬,連忙打岔說:“既然是這樣,應該完全是巧合吧,就是不知道那個鬼師會不會已經是多次施展這個邪術了,否則怎麼會一個學校宿舍就遇上了兩次?”

    “也許只是這兩次,我們學校宿舍風水好,就全攤上了。”游少菁聳聳肩。雖然心裡也知道,這個可能發生的幾率有多麼小。

    “你燒了狀子嗎?”斑斕寫道。

    游少菁點點頭說:“不過我覺得那可能沒什麼用,因為那個城隍廟早就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塊水泥拼起來的石碑,被‘扔’在樓群旮旯裡。”想想那個地方的荒涼冷落,真是讓人對那位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城隍深感同情——就這樣的工作環境,工作水準差一點,大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唉……”斑斕歎了口氣,把頭放在前爪上趴著,一副感歎世事滄桑的樣子。

    鐘學馗從口中吐出最後一塊雞骨頭,鄭重地對游少菁說:“你去城隍廟投了狀子,已經盡力了,千萬別再去干涉這件事了!那個鬼師的本事,不是一般的惡鬼可以相比的。”他對游少菁的好奇心之重、愛管閒事的性格隱藏之深,是有深刻瞭解的,生怕她自己跑去找那個鬼師。

    游少菁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說:“我又不傻,這是什麼好事,我才不會往上湊呢。”說完,拿了濕巾給鐘學馗擦臉擦嘴,收拾殘羹剩飯進廚房去收拾去了。

    鐘學馗和斑斕相互望望,對於游少菁的承諾,他們兩個都不是十分的放心。是,她自己是不想靠近危險,可是誰知道危險在她附近出現的時候,也會不會頭腦一熱自己又靠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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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10:48 PM |只看该作者
  游少菁在廚房中擺弄著那些盤盤碗碗的,把水聲弄得很大。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念頭七上八下,就是找不出頭緒在哪裡。

    為什麼自己總是會遇見這樣的事呢?難道真的是體質有問題?那麼以前的十幾年怎麼什麼事也沒有?還是因為……

    正想到這裡的時候,一條身影忽然出現在屋中,從游少菁身後走進了廚房。那是一名黑衣少年,英俊的面龐上雙眉因為擔憂而擰在一起,看著游少菁忙碌的背影正要說些什麼,卻發現猛然回頭的游少菁臉上盡是凶光……

    在客廳的牆上,鐘學馗的臉保持著一個閉眼的動作一動不動,斑斕走過去,打個哈欠在他的正下方趴了下來。

    “……你又怎麼了?”一雙手從背後伸來,接過游少菁手中洗好的碗筷向櫃子中放去。他的個子比游少菁高了一個頭不止,平時游少菁要掂腳完成的動作他做得輕鬆無比。

    “你怎麼又跑出來了?”游少菁頭也不回地問。

    “幫你幹家務,免得你總說我什麼也不幹。”鐘學馗理直氣壯,雖然他平時確實什麼也不幹。

    游少菁白了他一眼。

    平時鐘學馗出來“透氣”,都會選擇游少菁不在家的時候,因為他不太願意被人看見他的真正長相——鐘學馗的本來面目,就是眼前這個白皙俊美的少年,不過他向來認為自己的這張臉糟糕之極。在他的心目中,男子漢的長相應該是他用了幾百年的時間變出的那張臉:鍾馗大人的長相。很顯然,他的審美觀已經扭曲到了一個難以形容的程度,真不知道他整天看電視,怎麼受得了滿屏的俊男美女(在他看來就是相反)哭哭鬧鬧的?

    今天鐘學馗在這個時候躥出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游少菁看看他,繼續手中的活,等著他自己先開口。

    “我知道你不高興,覺得我和斑斕怎麼這麼膽小……”鐘學馗說,“我們平時逼著、盼著你去抓惡鬼,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選擇做縮頭烏龜……”

    游少菁搖搖頭,“我沒為這個生氣,我知道你們兩個的身份都很尷尬,如果讓陰司知道了,那是不得了的事情。我也認為保護你們兩個比抓那個鬼師更重要,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可不想你們被抓回去,關到地獄裡受苦……”

    因為她面向水池背對鐘學馗,所以看不到她說這話時的神情,反正“家人”這句話,是令鐘學馗漲紅了臉。不過心中也閃過一種憂慮:她口中的家人,不是指和斑斕、波波一樣,是養在家中的寵物吧?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很值得擔憂。

    “而且那個鬼師是人類吧……”游少菁的聲音很低沉,“惡鬼是人類的欲望造出來的,鬼師則是人類在利用異術為惡,這些都是人類的罪過,你和斑斕放著安逸的生活不過,一心想為人世除惡,我覺得你們已經很了不起了。”

    鐘學馗頓時感到極大的欣慰,能有游少菁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自己口中天天把“為天下百姓”掛在嘴邊上,可是真聽到了游少菁的稱讚,還是扭捏了起來,半天才囁嚅著說:“其實,其實……我們也曾是人啊……”

    “那倒也是。”游少菁回頭沖他燦爛一笑,“說起來,我還一點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呢?”說完眨著眼看著他,明顯是在期待著什麼。

    鐘學馗一臉尷尬,“不,不行,不行……”他知道游少菁的好奇心又來了,這次的目標是他的過去。

    “你生活的那個時代是什麼樣的?那時候的人說話是不是都說文言文?”

    “不,不,不……我們不說這些,不說這些……”他是真的很不願意說這些事。

    “我聽說,你們那個時代的人,都是早早就結婚了,你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她長得漂不漂亮呀?應該是那種溫柔賢慧、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吧?”

    不知為什麼,鐘學馗從這平平淡淡的問話中,竟然嗅出了一陣寒意,不由打了個寒戰,手一抖,一疊盤子失手落地,頓時摔成了碎片。

    “你幹什麼呀,盤子也要錢買的!”游少菁訓斥,“自己打掃乾淨,反正你現在的狀態不怕紮到手!”

    鐘學馗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找掃帚,只要不再審問他那些問題,他幹什麼都行。

    一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還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些古代人渣一樣,三妻四妾,三十妻四十妾,弄一堆美女養在屋子裡……哼!等我知道了真相,讓你好看!游少菁惡狠狠地洗著手中的那個盤子,忽然醒悟,鐘學馗那種審美觀,弄上一堆美女天天對著,不就是要他命的事情嗎?嘿嘿,活該!頓時又高興了起來。

    有了鐘學馗的幫助,家務幹得確實快了不少。其間游少菁鍥而不捨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可是鐘學馗牙關緊咬,誓死不交代他生前的生活情形,甚至連他改名前的姓名也不說。最後在游少菁的一再逼問下,竟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提了一張古琴出來,提議給她撫琴聽。

    雖然眼前的美少年確實有著和古琴十分相襯的氣質,可是想到鐘學馗平時的言行風度,游少菁對於他會不會演奏樂器深感懷疑。

    當鐘學馗席地坐下來,真的把那張古琴來彈響時,游少菁十分意外地撕著他的臉皮一扯,然後在鐘學馗的慘叫聲中自言自語:“會疼啊……不是做夢……你真的是鐘學馗吧?”說著就盯著他的臉猛看。

    鐘學馗羞憤難當,滿臉通紅,雙手掩面沖著游少菁喊:“你,你幹什麼……哪有女孩子家這樣看男人的!”

    “我都沒不好意思你害什麼羞啊,電視上演男女親熱鏡頭的時候,你不都是挺興奮的嗎?”

    “那是因為……”她什麼時候看見的,自己看電視的時候她不都在屋裡學習嗎?“那你也別盯我的臉看啊!”鐘學馗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了。

    “廢話,我不盯你的臉盯哪兒?我是那麼沒有禮貌的人嗎?跟人說話不看著對方的臉!”

    看著游少菁雙手按著琴身體前傾,越來越認真地和自己“說話”的氣勢,鐘學馗馬上就被她“說服”了,慌亂地低下頭說:“我彈琴給你聽,我彈琴……想想聽什麼曲子?”——

    游少菁的臉距離他的臉太近了……

    “兩隻老虎會不會?”

    “……”

    “小燕子穿花衣?”

    “……”

    “我就會唱這兩首歌……”

    “……”

    鐘學馗還是撥響了琴弦。

    很久之後游少菁才知道,彈琴在古代的讀書人當中,是一項必修課,就好像現在考大學,不管你身體素質怎麼樣,你的體育成績都必須要達標一樣,在古代的時候,不管你是不是五音不全,只要你想做個讀書人,這樂器一項,多多少少你都要會一點的,即使你彈的琴有令天地變色的功能,只要像模像樣地比劃幾下,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比如游少菁這種連圓舞曲和搖滾樂都區分不開的音樂白癡。

    鐘學馗的一首曲子,聽起來倒是似模似樣的,游少菁是個但凡自己不擅長的事情,看到別人會就覺得別人聰明得怎麼樣了的人,看著鐘學馗彈琴的樣子,游少菁現在就是感到,原來真的人不可貌相——不對,用在鐘學馗身上似乎不 對——反正就是,一個人會什麼技能真是一件無法預知的事情啊……

    鐘學馗自稱自己的琴藝不精,但是至少在沒有音樂細胞的游少菁聽來,一首首曲子行雲流水似的淌過去,還是覺得十分動聽的。整個晚上,他們兩個就一邊彈琴,一邊不時閒聊幾句,在鐘學馗可以自由行動的時限中,他們兩個就那樣慵懶悠閒地度過。

    也不知道彈到了多少首曲子,游少菁開始覺得困得支撐不住了,就那樣趴在鐘學馗的對面,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感到鐘學馗過來,把她抱進了臥室放在床上。

    游少菁的臥室是家中的禁區,波波、斑斕和鐘學馗,誰也不敢踏入哪怕一隻爪子。她一個花季少女,在這方面格外在意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鐘學馗和斑斕也十分在意這一點,至於波波,它壓根不會主動去接近它不喜歡的游少菁。

    總之這個傢伙竟然不經過我的允許就進到我的臥室裡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不過現在實在太困了,等一會再說吧……

    好想睡啊……

    鐘學馗掩上游少菁臥室的門,轉身對斑斕苦笑,“她對音樂麻木得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的手都彈麻了她才睡著……”

    斑斕正在呼呼大睡,聽到鐘學馗的聲音,耳朵動了動,過了一會才爬起來,打了個哈欠,寫道:“她終於睡著了?我都撐不住了。”

    不僅僅斑斕,就連波波也蜷在沙發上睡得打著鼾。鐘學馗彈的曲子中施加了讓人入睡的法術,為的就是想要催眠游少菁,可是游少菁對於音樂的遲鈍,使得鐘學馗花了十倍的力氣,把會的曲子都彈遍了,就連不是目標的斑斕和波波都被催眠了,游少菁要是再不睡,鐘學馗就只能彈從電視上聽來的流行歌曲給她聽了(其實對於只認歌詞的游少菁來說,也沒有什麼區別)。

    “那我要走了……要是……”鐘學馗想說什麼,可是沒有說出口,只對斑斕點點頭。

    斑斕也對他點點頭。

    主意其實是斑斕出的,可是現在斑斕卻很想叫住鐘學馗,不讓他去冒這個險。

    萬一鐘學馗回不來,游少菁會……

    斑斕在鐘學馗消失之後,把自己的頭埋到了坐墊下面,採取了鴕鳥的方式來逃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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