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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嚴選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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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2 PM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第一章

  「樊振宇,你願意娶佟海寧作為你的合法妻子,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承諾將愛你的妻子並珍惜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嗎?」

  「我願意。」

  跳進耳邊的結婚誓詞與響應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地蕩漾至佟海寧腦海裡。

  白色頭紗下的美麗雙眸揚起,迷濛視線緩緩對焦於她至今才見過十次面不到的丈夫,一時之間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盛大豪華的教堂婚禮、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高官、政要、媒體、交織錯落成一幅佟海寧明明在心中告訴過自己一百次這沒什麼,此時此刻卻感到十分荒謬可笑的景象。

  是的,這是她的婚禮。

  從她與樊振宇即將要結婚的消息釋出之後,她的婚紗、她的喜宴場地、她的家庭背景、她任教的小學歷史、甚至她每年的考績,媒體從沒一刻錯漏她的任何消息。

  她早就知道的,從她答應要嫁給樊振宇的那一瞬間開始,她就知道的。

  平凡生活再跟她無緣,她因著丈夫得到一個她並不想要卻丟不掉的名人光環。

  無所謂,她不怕的。

  佟海寧視線與即將成為她丈夫的樊振宇相交,沒錯看他眼中那抹微乎其微的調侃笑意。

  這個極為俊美的男人向她挑釁似地扯動嘴角,掀了掀唇彷彿說了句什麼。

  不用側耳傾聽,她便知道他說些什麼。

  那雙弧度誘人的漂亮雙唇說——

  「Welcome to the jungle.」

  於是她想起來了,一切都從樊振宇對她說的這句話開始。

  她的夢幻婚禮,從那個灑著金光的夏日午後開始,從那句「Welcome to the jungle」開始——

  ***

  「佟小姐?佟小姐?」樊振宇眼神饒富興味地望著眼前父親為他挑選的未婚妻人選,猶豫了會兒,才終於決定暫時先放棄觀察她這件有趣的事,出聲喚她。

  她走神了,很不著痕跡的那種。

  很高明的發呆,眼神直視著他,卻沒有熱情與焦距,唇邊掛著的笑容從來沒有消失,完美得體的微笑弧度像是多年來的訓練有素。

  「你繼續說,我有在聽。」佟海寧將頰邊散落的長髮勾至耳後,調棒攪動著桌上咖啡,回給樊振宇一個禮貌微笑。「你剛才提到,令弟從美國回來之後,在台灣的水土不服與不適應。」

  真虧她如此心不在焉卻還記得住,他已經盡量挑最無聊的話題講,並且講得十分、十分、連他自己都不想聽的冗長了。

  樊振宇突然感到很好笑。

  他竟然十分欣賞佟海寧高明的發呆技巧與合宜從容的對答,而她的疏離與心不在焉也和他有某種氣味相投的一拍即合感。

  她對父母安排的相親沒有推托拒絕,席間更沒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她只是微笑、保持安全距離、沉靜,必要的發言得體且溫婉。

  美麗、優雅、嫻靜、空殼子、洋娃娃,是他腦海中想到所有能與佟海寧配對的形容詞。

  她看來很習慣面對尷尬的場合,並且十分能夠令自己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困窘與不自在。

  這種性格實在很適合當他的妻子。

  很適合不停微笑,很適合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很適合面對難纏的媒體,更適合當一位政治名人的妻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對他的政治生涯有幫助。

  照理說,他應該千方百計極力爭取她的好感才是,為什麼他一時興起捉弄她的念頭,淨是挑些枯\燥無味的話題聊,彷彿有想勸退她的嫌疑?

  ***

  欸,這樣不行。

  樊振宇抹了把臉,直接將話題導入重點。

  「不聊舍弟了。佟小姐,我聽家父說你近來參加了許\多相親飯局?」

  「是。」佟海寧微微一頓,臉上的笑容從沒離開過。

  「都是些政壇上的人物?」這當然與她那個身處在應當保持中立的學術界,卻對政治有莫名狂熱的中央研究院院長父親有關。

  「是。」

  「有什麼心得沒有?」

  佟海寧一愣。相親能有什麼心得?

  「我不年輕了,家父家母很急著我嫁人。」她微笑著說。

  三十一歲,是不小了。樊振宇為著她的坦白失笑,這約莫是她今日說的最無奈,但卻最誠懇坦白的一句話。

  「不拒絕是因為孝順?還是因為你真的不排斥相親結婚?」他問。

  「真的不排斥。」

  「為什麼不排斥?沒有愛情的婚姻也可以?」這時代那麼多女性高唱不婚,年齡總不會是真正的重點,更何況,她才三十一,又不是四十一,不結婚,也應當十分快活。

  佟海寧思忖了會兒,才悠悠開口:「古人夫妻不講愛情,只管恩義,照樣牽手走一輩子,現代婚姻講愛情,離婚的遍處都是,愛情與婚姻未必是一回事。」

  至少,她是這麼想的,尤其是看多了身邊朋友結婚又離婚之後。

  跟政治人物講恩義?!樊振宇這下真的笑出聲音來了,佟海寧真是他遇過最八股有趣的第一人了。

  ***

  他依稀記得她是小學老師,想必她國文修得很好。

  「那麼你知道我為什麼坐在這裡與你相親嗎?」他反問她。

  「我知道。」

  「喔?」樊振宇揚眸,似笑非笑的視線宣告著期盼她說下去的渴望。

  「你需要我。」佟海寧說,語調不鹹不淡,僅是陳述,溫柔的話音中沒有表情。「你年底要出來參選市長,我父親能為你拉攏龐大的政治獻金與選票。」

  樊振宇的父親是已卸任的在野黨主席,在野黨在如今的政局上,一直是個草根性極重,學術性略嫌不足的政黨。樊振宇若想在市長選舉上有好的成績,除了他父親的庇蔭之外,更需要她父親的站台。

  「聽起來我們要是結婚,這段婚姻只對我片面有好處,那麼你呢?你又為什麼坐在這裡?嫁給我、或是嫁給其它的政治人物對你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她明明心不在焉,又為什麼不乾脆拒絕?

  佟海寧愣了愣,很意外樊振宇會問得如此直接坦白。

  知道樊振宇是已卸任的立法委員是一回事,這麼坐在他面前彷彿被他質詢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未必沒有好處。我的娘家越站得住腳,我就越難在這段婚姻裡吃虧。」不是嗎?他越需要她,她便顯得越重要。

  既然橫豎都是要嫁給父母安排的對象,橫豎都是要走入一段無愛的婚姻,那麼她只能盡量鞏固自己的地位,將自己被欺負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她因著被需要而被尊重,總比娘家抬不起頭來的媳婦在夫家處處被欺負好。

  「這麼說來倒是挺公平的。」樊振宇手摸了摸下巴,擰眉思索。「但是你可以選擇不淌這渾水不是?」她既然比他想像中的聰明且瞭解現實,應該就更明白政治家夫人不是好當的。

  她怎麼不找機會開溜?要讓她的父親帶她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我想在我還沒真正淌入婚姻這趟渾水之前,我都沒辦法阻止我父親想這麼做的決心。」

  這麼說也是,佟海寧的父親要鑽研學術到如此高的地位,人格特質上一定得具備某種偏執才行。樊振宇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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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2 PM |只看该作者
  「怎麼不找個非政界的人嫁了?」這樣的婚姻相對單純。

  「我以為你是想來說服我嫁給你的?」佟海寧疑惑地問。他問這個做什麼?他應該去問她父親才是。

  「對不起,我忘了。」樊振宇哈哈大笑。

  她真的很有趣,溫柔嫻靜,心思敏銳,話鋒犀利得驚人。她是他目前為止最滿意的新娘候選人,真的。

  「樊夫人很不好當的。」樊振宇胡亂地笑了一陣,下了一個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的結論。

  佟海寧微微偏首,靜睇著樊振宇,今天首度專注且認真地打量起她這名相親對象的臉龐。

  他是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眸,英姿颯爽,在政界裡一直是個明亮清新的乾淨形象,很難令她討厭得起來。

  尤其是現在,他的問句聽來有幾分調侃,卻又不像真有惡意,倒像是真的對她有幾分好奇,更詭異的是,他眼眉間的笑意居然還有幾分孩子氣。

  真奇妙,怎麼有人能把強悍難惹的菁英氣息與不令人討厭的天真孩子氣融合得如此徹底呢?他從前可是個立法委員呢!

  佟海寧還沒回話,樊振宇又接著說下去了——

  「佟小姐,你知道嗎?樊夫人很可憐的,樊先生要是哪天被拍到桃色新聞,樊夫人即使氣在心裡,也得在第一時間出來媒體聲明,她選擇相信她的先生;即使被家暴了,也得秉持著家醜不外揚,政治人物不離婚的最高原則,默默地把苦往肚裡吞,對外還要隨時假笑,做出一副夫妻鶼鰈情深的恩愛模樣。此外,樊夫人還得隨著樊先生的官階晉陞,時時刻刻維持最佳儀態,也可能隨著樊先生的政治生涯結束,一瞬間從雲端墜入谷底,更恐怖的是,也許\還會遇到某些政治意外,車禍、槍傷或是任何光怪陸離的詭異事端……」

  「你真的很不想娶我喔?」佟海寧出聲問。

  樊振宇在嚇退她嗎?又不盡然是,就某方面來說,她也知道樊振宇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只是……他好誠實,驚人的誠實,逼得她不得不將游離的思緒拉回,以少有的專注與真心相對。

  「佟小姐,與你所想的正好相反。我十分地想娶你,正是因為想娶你,所以才得開誠佈公地告訴你實際情況,我想,瞭解彼此的處境,有助於我們在這段婚姻裡合作愉快。」樊振宇笑得更歡快了。

  合作愉快?真是個奇怪的形容、奇怪的人……佟海寧微微偏首,望著樊振宇的透亮眼中盈滿困惑。

  ***

  以往,她遇見的相親對象,不論想與她結婚的動機是什麼,至少會對她說些他們可以先交往再決定要不要結婚,或是會好好待她一輩子,給她豐衣足食的生活這些場面話。

  所以,她很習慣在這樣的應酬場合中將自身的情緒抽離,以最大的淡定與漠然相對。不靠近,也不令人靠近,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總是這樣應付那些虛浮的相親對象的,沒想到今天碰上的樊振宇卻如此坦白,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以如何的態度響應。

  樊振宇瞅著她不知所措的困惑瞳眸笑了起來。

  「佟小姐,還是……看在我這麼真心誠意的分上,你突然覺得當樊夫人也不算太壞?」

  「或許\。」是有點這種感覺。跟那些道貌岸然,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探不到真心的人比起來,樊振宇似乎是好得太多。

  「那就嫁給我吧!」

  「啊?」樊振宇話鋒轉得太快,佟海寧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需要你,你知道的,佟小姐。」一枚鑽石婚戒被緩緩推到佟海寧面前。

  佟海寧把眼光從唇邊噙著笑意的樊振宇臉上移開,垂眸一望,精緻典雅的絨布盒上燙金字體寫著「Hearts On Fire」。

  Hearts On Fire?

  一對無愛的夫妻,一段各取所需的合作婚姻,也需要火熱的心嗎?她的眼光回到樊振宇臉上。

  「我們不會分居,不會離婚,我也不會做出任何令你在這段婚姻裡蒙羞的事,比如在外面包養情婦,或是有任何不軌的婚外情。此外,你可以擁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的事情。」樊振宇望著她眼說。

  「包含出席我並不想參與的政治活動?」佟海寧問。

  「不,那是樊夫人分內應該做的事。」樊振宇扯唇笑了笑。「我指的是夫妻身體上的接觸。」

  「你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嗎?」不同床,孩子怎麼來?

  「我還有個弟弟。」他不是獨生子,父母催生的情況會好一點。「而且,我還可以說服我父母,我目前還想以事業為重。」

  佟海寧偏首,想了想,念及了什麼,突然笑著說道:「你現在倒真的像在說服我了。」與他方才的慵懶比起來,他現在可真是積極。

  「是啊。」樊振宇聳了聳肩。

  「為什麼?」才幾分鐘光景便判若兩人?

  「你背後的條件很誘人這就不用說了,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我還挺喜歡你的。」

  「為什麼喜歡我?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是因為我很會微笑?還是因為我很聽話?」她的父親總是這麼說她,每個喜歡她的男人,也總是這麼說她。

  「是因為你不笨。」樊振宇迎視她的眼。

  ***

  她看來沉靜,卻很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她知道夫妻之間不是只能靠著愛情走下去,也知道一個實力雄厚的娘家能為她的婚姻提供怎樣的後盾。

  他喜歡一個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處何地的女人。

  雖然,對於合作婚姻,他並不是真的打心眼裡認同,但是,跟一個溫柔、不笨且對他的事業有助益的女人過一輩子,他並不覺得太壞。

  「每個不笨的女人都可以娶嗎?」

  「如果她的父親是願意支持我的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話。」

  「你還真是坦白。」佟海寧一時之間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樊振宇微微挑高了一道眉,向她微笑。

  「我以為坦白是一對男女走入婚姻的必備前提。」

  「……」這麼說也是。

  佟海寧凝視著樊振宇的眼,沉默了許\久,許\久。

  「那就這樣吧!我嫁給你。」她緩緩開口。

  樊振宇微微一愣,他原以為他還得苦口婆心地好好說服她幾回的。

  「需要我再跟你說明一次,樊夫人不好當的理由嗎?」他剛才說太快,說得不夠驚悚嗎?

  樊夫人得時時刻刻面對微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甚至還得提防隨時隨地,不知道會從何冒出來的敵人或對手耶!就像他一樣。

  「不用了。」佟海寧搖頭,不解地問:「你很不願意相信有女人會嫁給你?」他的態度還真是前後矛盾……既要說服她嫁他,又不肯相信她要嫁他。

  「我要是女人的話就不會。」樊振宇笑。至少,他曾經愛過的那個也不會。

  「很可惜你不是女人,也很可惜我不是你。」佟海寧回他一個輕淺的微笑。

  「為什麼這麼輕易就答應?」

  「我厭倦不停相親了。」佟海寧頓了頓。她沒有交好的男朋友,性向也沒有問題,她懶得搞叛逆,更沒有足夠且強大的理由阻止父親拚命想把她嫁出去的舉動。

  「就這樣?」樊振宇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滿。只是因為如此的話,他何必與她說這麼多?

  孩子氣……佟海寧又在樊振宇的眼眉之間找到一抹孩子氣。即使樊振宇只大了她三歲,但她還真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在一個大人物臉上看見孩子氣。

  佟海寧微微一笑。

  「還有,你似乎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她說。

  坦白。

  至少,樊振宇明白一段婚姻需要坦白才能成就,即便這段婚姻裡沒有愛。

  樊振宇唇邊終於出現一抹滿意的微笑。

  「很好,那就嫁給我吧!」那枚火熱的心連一秒鐘都沒有多耽誤,便被套入佟海寧手指。

  戒圍居然剛好符合她的左手無名指大小?

  佟海寧抬眸,訝異的視線迎向樊振宇。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得知她的指圍的?或許\,他早在今天見面之前便已經向她的父母探問過了?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歡她,他早就已經決定要娶她了?那他還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他談笑風生,聊天聊得雲淡風輕且不著痕跡,卻輕而易舉地押對她心中在意的事情,令她有種中計了的錯覺。

  是她想太多嗎?

  ***

  樊振宇微笑,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個極為紳士的輕吻——

  「Welcome to the jungle,樊夫人。」

  手背上傳來的溫度熾熱灼人,莫名地令佟海寧胸口一窒。

  Welcome to the jungle……樊振宇歡迎她走入的,是怎麼樣的叢林?

  政治叢林?婚姻叢林?還是身不由己的都市叢林?

  她是太草率了,她知道。前後不到三十分鐘,她便答應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的求婚,而且,這男人太聰明,他極有可能對她是精心策劃,早有安排?

  但是,那又如何?她對愛情沒有非要不得的渴望,對婚姻也沒有太多浪漫的期盼。在有限的選擇當中選擇她要的選擇,沒有心不甘情不願便已經是最大的甘願。

  聽見屬於她的那段結婚誓詞在耳邊朗聲宣讀,佟海寧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佟海寧,你願意樊振宇作為你的合法丈夫,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承諾將愛你的丈夫並珍惜他,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嗎?」

  她深深地望進樊振宇帶著濃濃笑意的眼底,回給他一個優雅得體的微笑。

  「我願意。」她說。

  於是,這一刻,他們成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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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3 PM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一整日的婚禮、喜宴結束,樊振宇領著佟海寧走進位於台北市郊的自宅,打開其中一道門扉,回身向佟海寧說道——

  「這是你的房間。我已經交代管家整理過了,你的東西也都搬進來了。倘若你還有什麼其他需要,明早管家上班時,你可以親自向管家交代。」

  「好,謝謝。」佟海寧停下腳步,果然看見屬於她的幾箱物品已經通通被搬進房內。

  她為數不少的書籍已經排放陳列在書櫃上,衣物鞋帽也都整齊的置放在穿衣間內,其他零散的幾箱私人物品,管家約莫是不知道她想放在哪裡,所以沒有擅自整理。

  真是不可思議……即使看見了熟悉的物品,卻還是沒有即將要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實在感……離開了原生家庭,佟海寧心中難免感到幾分惆悵。

  「在想什麼?」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走神,問道:「不舒服嗎?是不是喜宴上喝太多酒了?需要解酒茶嗎?」

  「不用,謝謝,我很好。」佟海寧微笑道。

  她沒有喝醉,就連一點點都沒有。

  要說喝醉,方才席間喝了不少酒,甚至還幫她擋了不少酒的樊振宇還比較有可能喝醉。她抬眸凝望樊振宇,只見他的頰色正常,腳步穩健,說話有條不紊,一點兒都沒有熏然神態。

  是酒量過人,還是自制力驚人?或許\,她今晚也喝太多酒了,才會對她新婚丈夫感到有些許\好奇?

  這只是一段權宜婚姻,她並不需要對她的丈夫感到好奇。

  「我臉上有什麼嗎?」發現了佟海寧過度專注的視線,樊振宇問。

  「沒有。」佟海寧淺笑,搖頭。真是喝多了嗎?她竟然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張男性臉龐看。

  「那好吧。」樊振宇領著佟海寧往房間內前行,經過了衣物間與浴室,撥開了一道極為女性化的珠簾,來到另一個獨立的空間——

  「這裡是起居室,或者,要說是書房、家庭劇院也可以。今天時間已經太晚了,我改天再跟你介紹這些東西怎麼用。」

  書櫃、書桌、DVD、投影機、環繞音響、貴妃椅,大得足以睡下兩個人的沙發……這間只比她的臥室略小的起居室似乎還有很多東西,但是她今天的確是累了,改天再細瞧吧!佟海寧如是想。

  「最後,這裡。」樊振宇推開了某道活動式的書櫃,略有倦意的面容回頭向佟海寧微笑。「這裡是我的房間。」

  「呃?」佟海寧微怔。

  這間約莫七十平左右大小的屋子,一樓是院子、客廳、飯廳、客房、與廚房,而二樓這麼大的空間僅隔了三間房間——她的房間、起居室、樊振宇的房間。

  ***

  這兩間房都有獨立對外的門扉,中間只是起居室相連。

  樊振宇如他所言,的確給了她一個獨立的房間,甚至還給得明亮寬敞,自由得可以令她選擇要不要被他打擾。

  她相信,她只要不想看見樊振宇,只要將那道活動式的書櫃掩了,珠簾放下了,她便與一名獨自在外居住的單身女子無異。

  「爸媽不知道你把房子裝潢成這樣嗎?」佟海寧不僅脫口問道。她此時口中說的爸媽,指的當然是樊振宇的父母,她的公婆。

  「我相信如果我母親同意的話,我父親應該也挺想把房間改成這樣的。」

  「呃?」佟海寧一愣。

  「開玩笑的。」樊振宇擺\了擺\手。「我跟他們提過,他們並不反對我們有慢慢培養感情的空間,或是吵架時能夠各自思考冷靜的空間。」兩個彼此還不相熟的人結婚哪有那麼容易?他的父母並不難理解。

  更何況,樊振宇毫不懷疑,與他的夫妻感情生活是否融洽相比,他的父親更關心他是否能安撫好佟海寧,令佟海寧的父親為他帶來最大的政治助益這件事。

  不過,這點就不需要特別向佟海寧提起了,雖然,他想,依佟海寧聰穎的性子,要想通這個環節也不難。

  才正想著呢!佟海寧果然就擰著眉頭,不知道偏頭思索起什麼,樊振宇及時出言打斷了她遊走的神思。

  「好了,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或是有什麼東西找不到,你可以隨時過來叫我。」新婚夜,即便他們沒有愛情,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太傷人。

  而且,今天又是婚禮又是宴客的折騰了一整天,他累了,他也看得出來他新婚的妻子累了。

  佟海寧沉默了會兒,彷彿直到此時才驚覺仍穿著送客禮服的自己早已疲憊不堪。「好,晚安。」她說。

  「晚安」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背影走入起居室,揉了揉累了一天隱約發痛的眉心,打開房內的小冰箱,灌了口冰啤酒。

  他今晚已經喝太多了吧?可是怎麼卻覺得還是喝不夠?

  他鬆開領帶,梗在喉間的那份心浮氣躁,無論如何都鬆不開。

  ***

  睡不好……凌晨四點,佟海寧數不清自己是第幾度從床上睜開眼。

  是認床嗎?她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吊燈,環視四周,這間屋子還有新漆的味道,當中的陳列擺\設絲毫不富麗堂皇,走的是簡約低調風格,樊振宇說,這是因著要與她結婚,所以才重新購置的新房。

  房內連一點居住過的痕跡與人味都沒有……是因為這樣才睡不好嗎?

  佟海寧翻身下床,搭上外衣,開始動手整理起自己的東西。

  才拆開三個箱子,她便聽見兩道門扉之外的距離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響……很像是玻璃破掉的聲音?

  是窗戶嗎?還是其他的什麼?她不太確定。

  既然,樊振宇說管家是明早才上班,她想,她有義務巡查一下情況。

  才走到起居室,第二波的碎裂碰撞聲便從樊振宇房內傳出來,她心一慌,幾乎是小跑步地奔跑進樊振宇房內。

  觸目所見是滿地不同種類的酒瓶酒罐,台灣啤酒的鋁罐、威士忌、紅酒、碎裂的玻璃瓶,與飛濺四處的冰塊,倒在牆角的冰桶……

  這約莫是樊振宇睡著時翻身,手一揮碰倒了放在床旁矮几上的冰桶與酒瓶所造成的混亂吧?

  很好,這麼多酒,她的丈夫很不幸地是個酒鬼。

  佟海寧深呼吸了口氣,微微歎息。

  床上那個竟然沒被酒瓶碎裂聲吵醒的熟睡男人是酒精中毒了,還是真的睡著了?她無奈地走過去探他鼻息。

  呼吸很規律,看起來睡得很沉……希望樊振宇明天清醒,迎接他的不會是剛起床忘了穿拖鞋便下床,雙足被酒瓶碎玻璃劃破的慘叫聲。

  算了!既然都來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

  佟海寧旋身,正準備走出房門尋找報紙與清掃工具,身後卻傳來一句男人呼喚,她回眸,意識混沌的男人視線便對上她的眼。

  「你怎麼來了?」樊振宇說。

  「我?」佟海寧真訝異樊振宇沒被玻璃碎裂聲吵醒,卻被她細微的走動聲響驚醒。「我聽見聲音,我以為……啊?!」

  她話都還沒說完,便被樊振宇措手不及地伸手一拉,令她跌坐在床沿,被他擁進懷裡。

  佟海寧驚叫道:「嘿!你說過不會強迫我跟你有身體上的接觸,就算你喝了很多酒,也不能借酒裝——」

  「我已經結婚了,你不應該再來了……」樊振宇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又轉身將她壓進床褥,將頭顱深深地埋入她頸間。

  天旋地轉之間,佟海寧很無奈地看見自己的室內拖鞋從床沿飛到床尾。

  樊振宇是醉昏了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佟海寧推了推樊振宇胸膛,試圖想拉開些距離以看清他的眼,無奈箍緊她的雙臂卻連一丁點想鬆開的意願都沒有。

  「我好想你……」樊振宇的低喃語調聽起來好任性好耍賴,又好可憐……

  佟海寧想掙開他的力道徒然一鬆,不禁感到心頭微緊。

  他在想誰?誰不該再來了?是情人嗎?

  佟海寧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什麼,在她耳邊的低緩男嗓又驀地笑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忘了給你晚安吻,沒有晚安吻,你便睡不著對嗎?」

  「樊振宇,你——」認錯人了吧?他們之間什麼時候有晚安吻這回事?

  佟海寧正待要說,一個帶著酒氣的、徐緩輕柔的吻便無比溫柔地落在她額上。

  「不要再來了……連夢也不行……不許\再來了……」囈語的男人只花了一秒鐘便枕在她頸肩沉沉睡去。

  好重……睡著的樊振宇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佟海寧想推開他,使了幾次力都沒辦法將那雙緊抱著她不放的手順利拉開,好不容易,最後也只勉勉強強換了個側躺擁抱的姿勢。

  什麼跟什麼?佟海寧苦笑,這真是個最詭異的新婚夜。

  她怔怔地望著距離她只有幾公分的丈夫臉龐,莫名伸出手觸摸自己前額,又輕撫他緊蹙的眉心。

  真難想像,這張談笑風生、意氣風發,交際手腕高明的英挺臉龐睡著時看來竟然如此無助及孩子氣……

  這個晚安吻,原本是要給誰的呢?而樊振宇喝了這麼多酒,又是為了什麼呢?

  今晚的宴會上,他看起來很快樂,快樂就像是過度的矯飾。

  佟海寧望著樊振宇的臉龐走神了太久,走神到意識恍惚、眼眸半合,好像昏沉沉在他懷裡睡了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最後她被自己竟然在毫不相熟的丈夫懷裡睡著的念頭嚇醒!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床,雙足才著地,便硬生生地吞回一聲痛吟!

  可惡!她為什麼要擔心吵醒樊振宇?她應該掐死那個安然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才對。

  她的拖鞋方才被他一扯飛到老遠,而她忘了地上有碎玻璃,甚至還一跳落地……

  ***

  睡夢中,有人觸碰她足踝。佟海寧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別動。」樊振宇把她按回床上,將醫藥箱擱在床沿,又捧起她雙足,細細審視,說道:「還好碎玻璃沒有扎很深,你已經挑出來了?用什麼挑的?怎麼不叫醒我問我藥箱在哪兒?」

  佟海寧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而樊振宇又在問些什麼。

  「用眉夾。你喝醉了。我不知道管家幾點上班,太想睡了。」若不是足底傷口還隱約抽痛,提醒了她昨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佟海寧真難相信眼前這個問話清晰、雙目炯炯有神的男人與昨晚那個喝醉的、看來無助彷徨的樊振宇是同一個人。

  樊振宇酒醒了嗎?還真快,抑或是她睡了太久了?

  佟海寧回話的簡潔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他今晨醒來,發現地上有不明血跡,又看見他的枕邊有掉落的女性長髮,而一雙女用的室內拖鞋也不整齊地散落在床尾……

  管家與僕傭不會擅自進他房間,於是他便猜想受傷的人是佟海寧,所以,他便提著醫藥箱來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樊振宇打開醫藥箱,為佟海寧腳上的傷口擦藥。

  幸好,看來不嚴重,只要不碰水不發炎,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好吧?但是,晚點還是得跑一趟醫院比較安心。

  他為佟海寧的雙足纏裹好紗布,抬眸,望著她眼說道:「我起床時看見床邊都是酒瓶、玻璃瓶、碎玻璃,還有血跡,沿淌到起居室……抱歉,我不是時常這樣子的,新婚第一日便令妻子受傷,我是個很糟糕的丈夫吧?」

  「不要緊,是我自己粗心。」佟海寧望著樊振宇的臉龐,停頓了會兒,又納悶地問道:「真神奇,你並沒有因為宿醉而頭疼嗎?」

  「我酒醒一向醒得快,而且,我喝過解酒茶了。」這口吻聽起來居然像對自己醒酒快這回事有些自豪。樊振宇笑道。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這樣毫無節制地喝酒。」佟海寧義正言辭地說。

  「知道了,夫人。」佟海寧嚴肅平板的說教口吻令樊振宇失笑。

  他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成功\地得到了佟海寧一瞬間的錯愕怔愣,又令他哈哈大笑。

  怪了!昨晚看來那麼可憐,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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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4 PM |只看该作者
  佟海寧靜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想問他昨晚夢見誰了?卻又覺得不太適當……他原本想娶的,是那個沒有他的晚安吻會睡不著的女人嗎?

  停!她想這個做什麼?反正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她好像從昨晚開始就神思不屬。

  佟海寧還正在胡思亂想,身體卻被樊振宇一把打橫抱起。

  「做什麼?」佟海寧驚呼,唯恐墜落地緊緊攀住樊振宇頸項。

  「抱你去浴室梳洗,抱你下樓用餐\,再抱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傷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理當這麼做。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來,而且,這點小傷不需要看醫生。」流點血而已,沒有那麼嚴重,真的,佟海寧連忙澄清。

  「還是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吧,夫人。」樊振宇的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笑道:「我希望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之前,你的足傷能完全好起來,否則,你便要錯過摩納哥的美麗風景了。」

  「我可以不用去蜜月旅行。」佟海寧忽而冒出這麼一句。

  她本來就不想去歐洲度什麼蜜月,要不是雙方父母堅持不能省略,而樊振宇又沒有意見,她才不想這麼大費周章。

  一對無愛的夫妻,何必須要蜜月旅行?

  「沒有妻子的旅行算什麼蜜月旅行。」樊振宇笑出聲音來。

  「我們又不是夫妻。」佟海寧不知怎地,想起昨晚落在額上那個輕吻,心頭極度不是滋味地脫口而出。

  樊振宇饒富興味地揚眉。

  「我以為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他說。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是指真正的夫妻。」有愛的那一種夫妻,或許\,像他昨晚真正想給晚安吻的那種夫妻?「不是像我們這種——」

  「我們這種什麼?夫人,你想跟我行夫妻之實嗎?」樊振宇咧嘴一笑,眼中的興味更濃。

  對,他很壞,他是在等,等優雅得體的佟海寧對他的惡劣笑話做出反應。

  她會悶不啃聲?瞪他?還是捶他?

  佟海寧一直都看來沉著冷靜、無掛無礙且雲談風輕,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驚擾她一樣,這也是樊振宇最欣賞她的特質。

  但佟海寧昨晚卻在他房裡裸足踩上玻璃?誰會沒看見地上那些顯而易見的酒瓶碎片?

  她是被喝醉酒的他嚇壞了嗎?還是他對她做了什麼事,令她驚慌失措得不慎受傷?

  總之,不管他對佟海寧有沒有做出什麼不禮貌的事,他原本都以為佟海寧今天睜開眼看見他時會罵他的。

  罵他愛喝酒,或是罵他害她受傷……至少得要抱怨個幾句吧?

  沒想到佟海寧甫睡醒的朦朧眸色卻只困惑地盯著他兩秒,便又瞬間歸於淡漠平靜。

  說句實在話,她的面具帶得真好,令他好想看看他昨晚沒來得及看見的她的驚慌神色,也好想知道這個藏在洋娃娃軀殼裡的靈魂有沒有利爪?

  ***

  行什麼夫妻之實?

  很好,看來她英俊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無賴!

  佟海寧忽而對自己感到好生氣。

  原本樊振宇在媒體前端正清新形象都是騙人的,甚至還只靠著一頓飯的時間便糊弄過她,令她點頭答允嫁給他。

  是她自找的!算她蠢!

  她扭動身體踢直雙腿想從樊振宇懷抱中下來。

  「嘿!夫人,別亂動,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使勁抱緊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放聲大笑。

  知道他的妻子私底下不是個沒脾氣的洋娃娃真好,但是佟海寧已經受傷了,再摔一次可不太妙。

  砰!才一瞬間,佟海寧掙開他蹬下地,卻又因為雙足吃痛險些跌倒。

  樊振宇眼明手快地想挽住她,重心一個不穩,便與佟海寧一同跌在地上。

  幸好,他的動作還是快了一些,他成功\地當了佟海寧的肉墊。

  「別亂動了,夫人!」樊振宇捉住他在他身上,拚命想撐起上臂離開他身體的佟海寧。

  「腳痛不痛?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何必找自己麻煩?」他說。

  方纔她跳下地的那個力道可不輕,希望她的腳不會又流血了才好。

  「你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佟海寧說得氣惱,沒有回答樊振宇腳痛不痛這個問題,還在試圖掙脫他。

  就算她沒有回答,但從她眼眶疼得快要泛出淚\的表情看來,樊振宇也知道她一定痛極了。

  為了怕佟海寧越掙扎越痛,等等又踩到傷口,樊振宇索性抱著她起身,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前檢視她足底傷口。

  果然,又滲血了……

  「腳這麼痛還說你可以不用我抱,可以自己來?」樊振宇咕咕噥噥的,眼眉間充盈著的不知是心疼還是笑意。

  「還說夫妻間要坦白,講恩義,第一天就逞強,還說謊……」邊說還邊捏了她腳踝一下。

  反倒怪起她來了?黑的也能講成白的?佟海寧簡直不可置信。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而且,還、還……」生平極少罵人的佟海寧氣到結巴,然後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詞語罵他。

  「還、還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瞧著他。

  「……還是個不可理喻的酒鬼!」

  好弱的罵人對白!樊振宇不禁大笑出聲。

  糟了!再這樣下去,他惹佟海寧會惹出興趣來的。

  「你可以說我下流,說我胡說八道、顛倒是非,也可以說我信口雌黃,或者乾脆說我不是人,說我是豬八戒……」

  「……」他、他好無聊!佟海寧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搞不懂自己現在是好笑還是生氣的成分多。

  樊振宇不甘示弱地回望她的注視,直到現在才驚覺他的妻子略帶著幾分慍意與笑意的臉龐竟是如此美麗。

  她此時不只是一個徒具美麗外表的空殼子,雙眸灼灼發亮,眼底有熱烈情緒奔騰,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素顏很適合她,少了人工色彩,顯得她更為白皙清麗;而連身的荷葉領雪紡洋裝也很適合她溫婉浪漫的氣質,沒有染燙過的一頭長直秀髮烏黑得發亮……

  ***

  只是……雪紡洋裝?荷葉領雪紡洋裝?

  「你在家裡何必穿得這麼拘謹?」樊振宇後知後覺地問。

  佟海寧有些不懂話題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裡,愣了一愣,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我還沒有覺得這裡是我家,而且,我也不知道會有誰進我房裡來……」

  她不知道樊家的管家與僕傭幾點上班,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擅自跑到她房裡,她才剛嫁進來,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充滿戒備。

  樊振宇偏首凝望她,也跟著沉默了會兒,忽而歎了口氣,內疚地說道:「抱歉,我老是忘了男人結婚只是娶一個新成員進門,而女人結婚卻是要適應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適應全然不熟悉的家人。」

  佟海寧一怔,望著樊振宇的美眸充滿困惑。

  「今天是因為太擔心你的腳傷,才會這麼魯莽衝進你房裡,我以後要進你房間會先問你,也會交代管家與僕傭沒有你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

  怎麼可以有人上一秒還像個孩子似地與她開著低級玩笑,下一秒卻突然變成一個體貼入微的彬彬君子?

  樊振宇話中體貼出嫁女子忐忑不安的溫柔心意,令佟海寧一時之間居然感到有些想哭。

  「我餓了。」像是想轉移自己的太多愁善感似地,佟海寧如此說道。

  樊振宇注意到她逞強似地泛紅眼眶,好笑地揉了揉她頭頂。

  「好,那你快去刷牙洗臉吧!我把餐\點拿上來,在浴室門外等你,等吃過飯,我們再去看醫生,嗯?」

  樊振宇再自然不過地抱起佟海寧走向浴室,在浴室內將她放下來。

  ***

  或許\,是因為方才樊振宇說的話令佟海寧有幾分感動的緣故,她這次沒有再拒絕樊振宇抱她的大驚小怪舉動了。

  「能走嗎?」樊振宇站在浴室玄關處問她。

  「可以。」痛,佟海寧微微擰眉。但慢慢走的話還可以。

  「那我下樓囉!一會兒就上來,有事就喊我,嗯?」

  「好……樊振宇?」佟海寧掩上浴室門前,忽而出聲喚他。

  「嗯?」樊振宇正想下樓的腳步一頓,回身,揚眸。

  「……謝謝你。」佟海寧說。

  謝謝他跑來為她擦藥,謝謝他體貼她腳痛抱她進浴室,也謝謝他體諒女人嫁入陌生家庭的心情。

  樊振宇回她一個俊逸微笑。

  「你別謝我,『謝謝』是我要對你說的。」

  「啊?」佟海寧一愣,他謝她什麼?

  「昨晚謝謝你,謝謝你進房裡來看我,要不是你特地跑進來看我,也不會受傷。」其實,佟海寧大可以不要管他的,他們兩個人雖然結婚了,實際上卻與只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無異。

  她或許\,是真的在跟他講夫妻恩義?這個念頭令樊振宇失笑。

  「謝謝你,夫人。」他又強調了一次。

  「不客氣。」她說,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樊振宇句末強調的「夫人」兩字令她臉紅。

  佟海寧莫名心虛地掩上浴室門,聽見樊振宇關上房門下樓的聲音。

  新婚的第一天,他們之間好像靠近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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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就說,真的不用看醫生的。」離開了醫院診間,佟海寧這麼對樊振宇說道。

  看吧!真的就只是點小傷,醫生也只能確認沒有碎玻璃留在皮膚裡面,又重新上了一次藥罷了,何必大費周章跑這一趟呢?

  「給醫生看過總是比較安心。」很顯然的,樊振宇並不這麼想。樊振宇拉過方才放在診間外的輪椅,推到佟海寧面前,準備離開醫院。

  佟海寧很無奈地看了那輪椅一眼。

  這是方才,樊振宇抱著她進醫院時,門口的醫院志工一看見她是被抱著進門的時候,十分熱心地推過來借給他們的醫院輪椅。

  佟海寧真是不敢相信,她的足傷有嚴重到需要坐輪椅的地步嗎?但是既然志工推來了,她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志工的好意。

  現在,既然志工不在,她也已經給醫生確認過傷勢,這下,她可以自己走了吧?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佟海寧鄭重道。

  「不想做輪椅?」樊振宇挑眉,問。

  「嗯。」佟海寧點頭。

  「那好吧。」樊振宇話才說完,輪椅被推到一旁,佟海寧又被打橫抱起來了。

  「樊振宇,我不是說我要你抱……」佟海寧有些微抗議的不滿音調在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細微騷動聲時猛然收口。

  她忘記了,樊振宇畢竟算是公眾人物,有些毫不客氣的好奇目光正在打量他們。雖然不比偶像明星的排場,但關注的眸光也不算少。

  樊振宇不知是習慣了,還是真的不在乎?總之他看來毫不在意,於是佟海寧也只能說服自己不要介意。她伸手環抱住樊振宇的脖子,像雙把臉埋進沙子裡的鴕鳥,將臉龐輕抵在他肩頭,假裝沒看見過多的關切視線。

  她可愛的小動作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佟海寧的頭髮好香,就連醫院的刺鼻藥水味都掩蓋\不了,樊振宇一時之間感到有些暈眩。

  繚繞在他記憶中的髮香,與現在竄入他鼻間的是如此不同。

  記憶中那股香味很野、很艷、很狂放、很嫵媚,高興時會抱著他尖叫大笑,生氣時會毫不留情地捶他打他咬他,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他沒有娶那個艷麗得像牡丹花一樣的女人,他娶了他現在抱著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會選擇把臉埋在他頸間,即使罵人時也找不到適當詞彙,生氣時也顯得相對內斂的溫柔妻子。

  他的妻子就連身上的香味都恬淡清雅,她不是那個讓他心心唸唸的女人……

  ***

  樊振宇突然覺得自己得說些什麼,好平緩因為回想起往事過於激動的心跳。

  「你猜,我們會上報嗎?」

  「什麼?」佟海寧沒聽懂。

  「上報。有眼尖的民眾把我現在抱著你來醫院的照片拍起來,投給報社或是放上網,說我真是個好老公之類的。」

  怎麼會想到這裡去?

  「……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個故意作戲給人看的吧?」佟海寧。

  「哈哈哈哈哈,搞不好喔!愛妻子顧家的好形象一向能為政治任務加不少分。」

  「……」樊振宇是開玩笑的吧?如果是的話,他在家裡何必也要抱她?出來外面再抱就好了。

  只是,樊振宇剛剛在想什麼?為什麼話題突然跳轉到這裡?是她看錯嗎?她總覺得樊振宇眸心深處有她即使再努力也看不清的幽深情緒。

  「生氣了?」樊振宇問道噤聲的佟海寧。

  「沒有。」佟海寧搖頭。

  「以後,你就會習慣了。」

  「習慣什麼?」

  「被注視。」樊振宇說。「現在還好,等年底競選活動正式開跑,我們的一舉一動更會是關注的焦點。」

  「嗯。」佟海寧揚眸望著樊振宇,有些意外樊振宇竟然有發現她的不自在。所以,他是在試圖令她放輕鬆?或是想先為她做心理建設?

  「怕嗎?」

  佟海寧搖頭。

  「很好,我的夫人這麼勇敢。」樊振宇好笑似地抵了抵她前額。

  明明只是個額頭互相輕抵的小動作,而且,樊振宇一定是因為兩手都抱著她,沒空彈她額頭或是什麼的才會這麼做,沒想到卻惹得佟海寧臉頰微紅。

  真是的,她在臉紅什麼啊?莫名其妙……

  ***

  「你先在車上等我,我去拿。」樊振宇將佟海寧抱入轎車後座,司機為她關上車門。

  佟海寧看著樊振宇走遠的背影有些懊惱,她把她的包包放在醫院診間了。

  好像,從她昨晚被劃傷腳開始,緊接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的失常與不順利,正確來說,不是從她被劃傷腳的時候開始反常,是從她昨晚在樊振宇懷裡睡著之後,便開始了一連串的弔詭與不如意……

  佟海寧淺淺地歎了口氣,出了會兒神,揚眸,卻對上視鏡裡望著她的一雙過分好奇,想看又不太敢看的眼……是樊家的保鏢兼司機。

  佟海寧記得,樊振宇說這位年輕的司機姓許\。這位年輕的許\先生父親從前也為樊振宇的父親開車,彼此之間合作良好,之後這個職位竟然世襲了下來,由兒子接任。

  「許\先生?」佟海寧向那道欲言又止的眼神禮貌微笑,打破這段尷尬的靜默。

  「夫人,你喚我小許\便成了。」司機小許\說。

  「小許\,謝謝你特地載我跑這一趟。」既然以後要長時間相處,基本的禮貌還是要做足的,佟海寧這麼想。

  「哪裡,夫人,這是我分內該做的。而且,看見您和少爺這麼恩愛,我就放心了。」

  放心?「為什麼?」佟海寧問。

  「因為,自從……少爺……」驚覺自己失言的司機小許\連忙噤聲。老闆的私事他當然不能多提,是怎麼了?溫柔如水的少夫人竟然令他輕而易舉地差點脫序演出?

  或許\是今天少爺抱著夫人上下車的恩愛模樣令他太驚訝了?也或許\是夫人美麗溫雅的模樣令人容易卸下防備?

  總之,他承認,跟少爺從前那個女朋友,在劇場當小明星的楊千淇比起來,他喜歡這位少夫人多得多了。

  「自從什麼?」司機小許\說得沒頭沒腦地,佟海寧不解地問。她才嫁來第一天,就覺得樊家從主子到司機都充滿了費解的謎團。

  「沒什麼。少爺的事,我不能多談。」司機小許\目不斜視,剛正不阿。

  「……」那何必起個頭,擺\明了吊人胃口啊?佟海寧對這個差點說漏了嘴的年輕司機有幾分好感,卻又感到有幾分好笑。

  「少爺來了。」司機小許\打開車門下車,為樊振宇打開車門,又將車門關上。

  「好快,謝謝你。」佟海寧接過樊振宇遞來的包包,向他道謝。

  「這麼點路而已,當然快。」診間才在二樓而已,他還爬樓梯呢!樊振宇對佟海寧笑了笑,又開口問她道:「餓了嗎?」

  「不會。」怎麼可能餓?出門前才吃過飯。佟海寧對樊振宇體貼過度的舉措感到有些好笑。

  「好,那我們回家吧!小許\?」樊振宇往駕駛座吩咐司機。

  「知道了,少爺。」司機小許\發動了引擎驅車前進。

  回家?這個名詞真是即詭異又陌生……

  ***

  佟海寧望著玻璃窗上映出來的樊振宇側臉與沿途不斷後退的街景,不禁覺得,雖然她與樊振宇有漸漸相熟起來的感覺,但是對於她與樊振宇有個共同的家這回事,彷彿還沒有實在感。

  她沒有實在感,那麼樊振宇呢?

  他對於她、對於這段婚姻,又是怎麼想的呢?是因為樊振宇太體貼及無微不至的緣故嗎?佟海寧竟然從這一刻開始,有些在意起樊振宇心中真正的感受了。

  其實,樊振宇對這段婚姻一點感受也沒有。

  他之所以對佟海寧體貼照顧,除了因為佟海寧安靜溫婉的性子合他心意之外,更因著從小到大受的紳士教育使然。

  他心裡有個揮不去的影子,他結婚,不只是為了佟海寧父親能為他帶來的政治利益,更是為了令他從大學時代便開始交往的女朋友楊千淇能終於放棄他,好好地去追求下一段幸福。

  生性愛笑愛鬧的楊千淇與他的家庭環境格格不入,他不是沒有努力過。

  他帶楊千淇出席家庭聚會,但她好不修飾的言談舉止,與尚未大紅大紫、三餐\恐怕都無法溫飽的劇場小明星身份,令他的父母親頻頻皺眉;他跟著楊千淇去她家見她父母,吃完飯後被她幾杯黃湯下肚、對政治高談闊論的的父親砸酒瓶趕出家門。

  他很愛楊千淇,但他也知道他與她之間的愛情已經漸漸禁不起現實環境中的種種磨難。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原本還帶著一絲盼望,或許\是捨不得多年的感情,也或許\是捨不得她的懷抱?但是,楊千淇卻比他更早放棄。

  楊千淇說,她想重新開始,想好好地過日子,想在戲劇上心無旁騖的衝刺,近來,她得到一個從劇場轉站螢光幕前的機會,螢光幕前不比劇場,他們兩人都是活躍的公眾人物,不方便談戀愛,所以,她要跟他分手,她要好好努力。

  放手嗎?明明那麼痛、那麼捨不得,但是他問自己,能不放手嗎?

  他不行!他明明知道她要的幸福他給不起,他又有什麼立場牽絆?

  他知道她想放開,知道她一定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跟他談分手,也知道死心眼的她一定還坐在電視前默默關注他的動態,或許\還偷偷地掉眼淚\?

  那麼,壞人便由他來做吧!

  如果能令楊千淇終於放下他,他不介意自己在父親的安排之下結一場婚,斬斷她的,也是他的所有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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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4 PM |只看该作者
  他選擇佟海寧,因為佟海寧看起來最不為所動,最無悲無喜,最不容易付出感情,也最不會被別人傷害。

  他很殘忍嗎?是的。一段走不到底的感情,總有一個人要得到自由。

  放手,是他對楊千淇最大的成全。

  即便他得拖著佟海寧下水,但,那又如何?佟海寧允許\一段彼此合作且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

  找不到出口的Jungle,他早就已經在那裡。

  ***

  思緒還正在胡亂遊走,樊振宇洗完澡,裸著上身從浴室走出來時,正好對上佟海寧一雙驚慌失措的瞳眸。

  「對不起、對不起!我……」佟海寧一向悠柔徐緩的語調此時聽來慌亂緊張。

  她走到起居室,起居室鏈接至樊振宇房內那道活動式的書櫃沒有拉上,她朝樊振宇房內喚了好幾聲,又都沒有人回應,她想著,他會不會又像昨晚一樣醉昏了?所以,她才大著膽子走進來的……沒想到,卻撞見這麼尷尬的一幕!

  樊振宇今天早上才答應她不會魯莽衝進她房裡,現在,做了這麼莽撞的事情的人居然是她!

  「對不起,我只是想把手機還給你,你放在我的包包裡……」佟海寧把手裡的行動電話交給他,低頭不敢正視他光裸的胸膛。

  樊振宇今天為她回診間拿包包時,大概是為了方便,所以順手把自己的手機放到她的包包裡,從診間一併帶出來,然後,他上車之後就忘了這件事,直到她方才在房內整理包包的時候才發現。

  「不要緊,不用抱歉,謝謝你幫我把手機拿過來。」樊振宇接過手機,好笑地將手機往旁邊矮櫃一擱,轉身背對佟海寧,順手抓過一件上衣穿上。

  他才轉過身,背後又響起一陣抽氣聲,佟海寧美目圓瞠。

  糟了,他忘記了!樊振宇迅速地將那件Polo衫穿好,衣擺\拉下,掩蓋\那片他知道即使在努力遮,也無法完全遮掩的灼傷傷痕。

  「沒有、不是……不是被嚇到……」佟海寧一句話解釋得坑坑巴巴,總覺得自己似乎有窺探到樊振宇秘密的嫌疑。

  她是太沒禮貌,而那片幾乎遍及整個背部的傷痕也太驚人,糾結厚實的傷疤,不知為何,看起來很令人心疼。

  「我不介意,你也別介意,已經不痛了,夫人。」樊振宇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背,似乎想緩和氣氛似地,又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此舉卻令佟海寧的眉頭皺得更緊。

  好像,此時再多說些什麼都顯得不恰當……

  樊振宇很輕易地便發現了佟海寧的為難,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道:「是灼傷,醫生說是鹽酸。」

  鹽酸?!佟海寧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他,怎麼會?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某次我爸選舉之前,我跟我弟放學,被校門口一個衝出來的中年男人潑的。」樊振宇據實以告。沒有什麼好需要隱瞞的,當年這樁事件甚至還有上過報紙,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呢!

  某次選舉之前?

  佟海寧似乎嗅到了什麼關聯,怔愣了會兒,問道:「是因為要選舉的緣故?」

  「誰知道呢?反正,我爸那年選上了。」樊振宇聳了聳肩,笑得一臉無所謂。

  也許\是父親的反對者做的,也或許\,是父親狂熱支持者的逆向操作?總之,最後他父親選上了,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結果。

  ***

  「那、你弟呢?」既然事發時,樊振宇小學三年級,那麼想必他的弟弟當時更小,一定嚇壞了吧?

  不過,說起來也挺怪的,樊振宇的弟弟在樊家似乎是一匹脫韁野馬,她竟然直到現在,就連在她的婚禮上,都沒有見過她的小叔呢!

  「他很好,當時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發現那男人不對勁,就跳到我弟身上撲倒他了。」他擋下了絕大部分潑濺而來的化學液體。

  「……」所以傷痕才在背部?因為他以身體護住弟弟?佟海寧嘴唇動了動,想問些什麼又硬生生嚥回去。

  「夫人,想問些什麼就問吧!」樊振宇好笑地望著她。

  「很痛吧?」這根本就是廢話了,佟海寧問得有些懊惱,是氣自己找不到一個適當的問句。

  樊振宇微微一笑。「當然,每次換藥都生不如死。」

  「那……你為什麼還要走你父親的路?」那麼小的孩子,不覺得大人世界裡這些紛亂擾攘很恐怖嗎?

  「那夫人你呢?你又為什麼聽父親的話相親?聽父親的話嫁人?」樊振宇把問句丟還給她,話中的調侃笑意明明白白。

  佟海寧偏首望他,樊振宇好狡猾,真會逃避問題,這下,她真有種她的丈夫是個滑溜政治人物的實在感了。

  「我只是不想跟我爸吵架。」佟海寧回答的淺淡。

  「為什麼?你很尊敬岳父?」樊振宇揚眉。

  「我不知道……」佟海寧緩緩搖頭,說得誠懇。「我好像跟他不熟。」

  樊振宇毫不客氣地笑出來。不熟?有人會這麼形容自己與父親的關係嗎?

  佟海寧望進他的眼,說得再自然不過。「我母親是我父親再娶的妻子,你知道吧?」

  樊振宇點頭,妻子的身家背景,他當然知道。

  「我父親娶我母親的時候,我已經十六歲了,我已經過了許\久沒有父親的生活……在這之前,我只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突然,一夕之間,我的父親就變成一個位高權重,人人都要景仰三分的學者……雖然,我知道我與這個人有血緣關係,但是,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究竟少了什麼,其實佟海寧也說不明白。

  她與父親的這種父女關係,會不會與她現在和樊振宇的夫妻關係一樣,既親近又陌生,有些淡淡的疏離……

  樊振宇摸了摸下巴,不解地問:「你真是個乖女兒,這種情況,一般的孩子應該會大搞叛逆的。」為什麼佟海寧竟然是反向的越為乖順聽話?他曾經聽岳父說,連佟海寧就讀師範大學當老師,也是聽從父親的安排。

  「我為什麼要搞叛逆?」佟海寧問得認真。「你會花時間與一個不熟的人吵架嗎?」

  「哈哈哈哈哈!」樊振宇笑得更厲害了。

  「……」佟海寧靜睇著樊振宇。她知道,樊振宇現在笑得這麼誇張,一定是在笑她沒有用,或是沒骨氣志向什麼的。

  算了!要說她隨波逐流也好、隨遇而安也罷。她從來沒有什麼真正都想要的東西,也沒有是非得堅持要走的道路,所以,就這麼讓父親規劃人生,其實她也沒有多大的怨言。她是沒志氣,是,她不否認。

  ***

  樊振宇自顧自地笑了一陣,忽而探手摸了摸她臉頰,從他的掌心傳來的溫度令佟海寧的呼吸有一剎那暫停。

  「夫人,這才是最高段的無情,你知道嗎?」

  樊振宇的嗓音朦朧悠遠,佟海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或是該做些什麼回應。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瞧著他,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樊振宇直視她眼,心中有幽微情緒流淌而過,他說不上自己對佟海寧是心疼?是愛憐?抑或是有幾分羨慕?羨慕她的恬淡寡慾,將自己狠狠地劃分在這個世界之外,旁觀所有感情,包含親情。

  是羨慕嗎?或許\是的。他煉不到她的道行,也學不會她的冷感,或許\,這也是他選擇佟海寧的真正理由?不愛,無感,疏離,就不會有人受傷害,

  他好安全,在這段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裡,他喜歡自己這麼安全。

  「樊夫人,我喜歡你這麼無情,請你也繼續維持這麼無情。你別愛上我,我也別愛上你,不相愛,我們便不會被對方傷害。很好,我真的結了一個很好的婚,娶了一個很好的妻子……」

  他的聲音明明聽起來像是在笑,為什麼眼神看起來卻好像在哭?

  佟海寧拉開了點兒距離,睜著安靜的眸細細打量他,即使距離這麼近,她仍然看不清楚樊振宇眼中真正的情緒。

  她不懂這個謎樣多變的男人,但他卻是她的丈夫,她一時衝動,親口答應要嫁的丈夫。

  她是一時衝動答應嫁給他,那樊振宇呢?

  他們正值新婚,而樊振宇說很好,他要她別愛上他,說,他們不相愛很好?

  婚姻叢林?令人迷路的Jungle?她相信,她此時真的踏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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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5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數日後,待佟海寧足傷完全好起來,他們真的出發去歐洲蜜月旅行。

  一對無愛的夫妻不需要度蜜月,但是,一對初識不久,並不互相討厭的朋友可以一道去旅行。

  從台灣搭機到法國巴黎,在南法尼斯入住,再到法國南部小國摩納哥遊玩的整路上,佟海寧都是這麼替自己做心理建設的。

  她不知道樊振宇在想什麼,但是在這趟自由行上,樊振宇看起來像是識途老馬熟門熟路,就連他們入住的飯店房間格局都與她和樊振宇的房間格局相仿——兩個獨立空間,中間以起居室相連。

  於是佟海寧合理的懷疑樊振宇早就住過這間位於尼斯的飯店好幾次,竟然就連摩納哥的蒙地卡羅賭場,樊振宇都是一副熟到不能再熟的樣子。

  難怪樊振宇可以這麼大膽地在歐洲放手自由行,難怪樊振宇在領著她往蒙地卡羅賭場出發之前,特別叮囑她記得穿上晚禮服,他熟知賭場門禁與規則……

  「夫人,下注嗎?」樊振宇指了指旁邊的輪盤遊戲。對於叫佟海寧「夫人」這個稱呼月叫越順口了。

  「我看不懂,你決定就好。」佟海寧感到有些頭疼。

  她的丈夫一身西裝筆挺,革履雪亮,在一堆看起來高雅的名流士紳之中,在金碧輝煌的蒙地卡羅賭場裡……興高采烈地準備下注?

  「不喜歡待在這裡?」佟海寧臉上的為難令樊振宇決定放棄這場賭局,將她帶向一旁,笑著問她。

  「沒有不喜歡。」佟海寧搖頭,她只是有點不知所措。

  她從來就不是賭徒,而這個需要穿著正式禮服的場合對她來說也太不自在。

  這裡的天花板是仿聖彼得教堂的圓頂挑高設計,當中的賭客們更是雍容華貴,氣勢過人,她覺得自己像闖進異次元的陌生訪客,十分手足無措。

  「你很喜歡這裡?」她反問樊振宇。

  她總覺得樊振宇在這間世界數一數二的合法賭場裡看來好開心。

  「偶爾玩玩而已。」樊振宇笑道:「我可不是個喪心病狂的賭徒,只是想說你應該沒來過,才順便……」

  「順便?」佟海寧微微挑眉,樊振宇眼眉間那股難掩興奮的孩子氣可不是假裝出來的。「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吧?你在這裡,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盯住正在尋找適合形容詞的佟海寧。

  「就好像真的很喜歡賭博的樣子」佟海寧想了半天,也才終於擠出這一句。

  佟海寧困惑的眉眼令樊振宇大笑了。

  「那糟了,你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賭徒!」

  「……」他還真敢講!佟海寧沒好氣地睞他一眼。

  「那來吧!我們來把籌碼輸掉,輸完就可以走了。」樊振宇拉著佟海寧走到那兩桌擺\明是個觀光客下注的賭桌,簡略地向佟海寧說明規則。

  ***

  這兩張賭桌,一桌是輪盤遊戲,一桌是二十一點,一注才五歐元。

  就說,他真的不愛賭嘛!他只是想說難得來一趟,佟海寧又是初次造訪摩納哥,所以才進來晃晃擺\了,否則,他的手上怎麼會只有十五歐元的籌碼呢?

  佟海寧愣愣地看著樊振宇遞進她掌心的籌碼。

  「好了,那就這樣咯!我去那邊等你。」樊振宇正要離去的動作被佟海寧一把抓住。

  「你要放我一個人去下注?」佟海寧不可置信地問。

  樊振宇朝她咧嘴一笑。「沒辦法,我迷信,人家說情侶進賭場一定要分開的。」他以前跟楊千淇來,下注時,兩人都是分開的……

  「為什麼?」

  「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啊。」

  「……我們又不是情侶。」

  「一樣啦!我們是新婚夫妻。」樊振宇笑得痞痞的,刻意忽略方才想到楊千淇時,心頭湧上來的那份難受。

  佟海寧沉默了會兒,想了想。

  算了,管他賭場禁忌是什麼?只要輸掉就好了吧!

  她帶著壯士斷腕的心情往其中一桌賭桌走。

  幾分鐘後,樊振宇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佟海寧押什麼贏什麼,佟海寧一臉無奈地走到他身旁,交給他像在聚寶盆裡無限增生的籌碼。

  「夫人,你好邪門……」樊振宇不可置信。他敢打賭,佟海寧一定就連遊戲規則都還搞不太清楚。

  「我輸不掉……」佟海寧神情煩惱。她的偏財運一向很好,她只是不知道偏財運連在賭桌上也適用。

  「輸不掉這麼難過啊?」樊振宇很想笑。幸好沒有太多賭客聽得懂中文,否則想必會被佟海寧這句話氣死吧?

  「你不是說輸掉才能走嗎?」佟海寧抬眸望他,說得很是失望。

  「這麼想輸?那我們一起去。」他本意只是想讓佟海寧去玩玩看開開眼界,那三個籌碼沒賭掉帶走了也不要緊,卻沒想到她那麼認真。

  「啊?」佟海寧一愣。樊振宇剛才還叫她一個人去,現在又要與她一道了?

  「情侶一起下注會輸的。」樊振宇竟然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沒辦法,他以前跟楊千淇就是這樣,實在不能怪他迷信,屢試不爽。

  於是他牽著佟海寧繼續回賭桌旁下注。

  ***

  然後三十分鐘過去,有輸有贏,籌碼還是又回到當初的三個,怎樣都賭不掉。

  「我就說,我們又不是情侶……」

  「是你太邪門了,夫人。」從來沒見過有人運氣好成這樣。

  「……」又怪起她來了?這男人賴賬到別人身上的本事真是誇張得太過。

  「好啦!那這三個籌碼留著做紀念吧,我們走吧!」樊振宇將籌碼塞進佟海寧掌心,信步往前走。

  佟海寧頓時又有種受騙上當的錯覺!

  樊振宇早說籌碼沒賭完可以帶走,她方才何必真的去下注啊?

  「給你,我不要這個做紀念。」她小碎步跟上樊振宇,將籌碼還給他。

  「不要做紀念?」他還以為女人都很喜歡來這一套,像楊千淇一樣。「那留著跟我許\願好了。」他也不想帶走啊。

  「呃?」什麼許\願?

  「許\願啊!跟神燈一樣,跟張無忌給趙敏的三個要求一樣,一個籌碼可以許\一個願望好不好?」樊振宇腳步站定,雙手一盤,眼神饒有興味地瞧著佟海寧。

  三個籌碼,三個願望,他當然只是神來一筆隨口胡謅的。

  不過,直到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滿想看佟海寧會有什麼反應的。

  如果是楊千淇,她會笑著罵他傻蛋,那佟海寧呢?

  佟海寧只覺得臉上彷彿滑下了幾條黑線。

  他竟然扯出阿拉丁神燈與金庸來了?這男人玩興真的很重……

  佟海寧沒有發現她唇邊有抹微乎其微的笑意。

  「三個願望,你說的喔,」佟海寧一怔之後,向樊振宇揚起淺笑,將籌碼牢牢握緊掌心。

  她還沒想到要她的丈夫做些什麼,但是願望這種事,在一段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裡應該總有排得上用場的時候吧?

  既然樊振宇主動開口了,就算是玩笑話,她也沒有笨到會拒絕。

  樊振宇怔怔地望著佟海寧,有些意外她的毫無質疑與爽快收下。

  佟海寧在小事情與口舌之爭上是如此遲鈍與漫不經心,在大事情上卻是絕對的聰明與懂得佔便宜,與楊千淇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相反。

  「哎,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伸手要把籌碼拿回來。

  「怎麼可以?」佟海寧揚眉,不可思議。

  「為什麼不行?」

  「大丈夫一言——」

  「我又不是大丈夫。」

  可惡!佟海寧氣悶地把手上籌碼交給樊振宇,不跟他蠻纏瞎說了。

  完蛋了!他就說他會惹佟海寧惹出興趣來的!

  漂亮的洋娃娃,有越來越多表情的洋娃娃……

  ***

  樊振宇擋在轉身要走的佟海寧身前。

  「哎,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我聽見了。」佟海寧揚眸看他,瞪的成分比望的成分多一點。

  「不是。」樊振宇笑著把籌碼再度放進她掌心。「我是說我開玩笑是開玩笑的。」

  「……」繞口令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三個願望。我做得到的事情,我都會答應你,除了跟你離婚。」他已經聲明過了,政治人物不離婚。

  「……真的?」

  「真的。」

  「那我收下了,不能再反悔了喔!」佟海寧問得謹慎,唯恐再被他戲耍一次。

  「收下吧!」樊振宇好笑地把佟海寧握著籌碼的掌心握起來。

  一時情動,覺得這麼認真且小心翼翼的她好可愛,竟然有股想要俯身親吻她額際的衝動……樊振宇被忽然跳上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是摩納哥的浪漫氛圍與蜜月旅行的甜膩氣氛令人容易有戀愛中的錯覺嗎?這麼快的時間,又可以墜入令一張情網了?而他甚至與他的妻子還不相熟?太可笑了!

  「來吧,夫人,我們出去走一走。」

  樊振宇牽著佟海寧往賭場外面走,想會開胸口那份吐不出也嚥不下的沉重。

  地中海的藍,藍得如真似幻。

  離開了蒙地卡羅賭場,樊振宇與佟海寧來到摩納哥王宮廣場附近的遊艇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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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6 PM |只看该作者
  佟海寧站在能夠俯瞰遊艇碼頭的觀景台往下望,成群羅列的豪華遊艇,令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國家更添幾分奢靡。

  總覺得,這一切都好像假的,她蜉蝣般的人生,兒戲般的婚姻,沒有一個地方有落地的實在感,她總是浮浮沉沉的,就連心思都飄渺虛幻,落在一個她自己也看不見的遠方。

  海風揚起佟海寧一縷\秀髮,樊振宇凝視她過分專注出神的側顏,眉頭微擰。才一瞬間,佟海寧望著海洋深深出神,又變成那個疏離不見情緒的空殼子洋娃娃。

  樊振宇想,他終於弄懂佟海寧週身傳遞出來的那份疏離感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近乎死寂的絕望,在澄澈透亮的一片蔚藍色澤裡,只是更凸顯了她的蒼白與透明。

  恍惚之中有種錯覺,彷彿不跟她說話,不伸手拉住她,她就會隨時消逝在這片美得驚人的藍色海洋裡似的。

  他必須跟她說話,強迫她把注意力與心思放在他身上。

  「你在想什麼?」樊振宇問話的同時,竟然也真的伸手握住她手腕。

  佟海寧怔愣地看著被箝制住的力道半響,才終於回神,向他微笑道:「我在想,這個國家富有得不像真的。」

  其實,她還覺得,最不真實的是她與他。

  一對莫名其妙結合的夫妻,站在一個陌生浪漫的國度裡,成為彼此在異鄉中唯一的依靠……

  「富有?是啊。」樊振宇揉揉她發心,意外地發現他真喜歡佟海寧的眸光定膠著在他臉上。「真難想像,摩納哥從前可是個差點破產的國家呢!」

  ***

  佟海寧一頓。

  好吧!她才疏學淺,她對這個富裕小國的歷史沒有太多研究,她對摩納哥的最深刻印象,只有豪華的賭城、王室、葛麗思王妃,與英俊得不像話的王子。

  「差點破產了,結果卻被有遠見的王室領導者以興建賭城的高明手腕救回來了,不只沒有破產,現在甚至還成為人民不用納稅的富庶小國。」樊振宇當然不想向佟海寧鉅細靡遺地交代摩納哥歷史,他只是簡單幾句帶過。

  「命運真是神奇。」佟海寧輕淺地回答了一句,眸光又落回海面上。

  「命運?夫人,這怎麼會是命運呢?」樊振宇將她的視線抓回來。

  佟海寧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這是一個很高明的政策得到的結果,一個很厲害的領導者帶領國家走向興盛的成功\案例,她不是命運,它是人為的努力。」

  然後呢?佟海寧唇邊的禮貌笑弧,令樊振宇知道她對這個話題完全不感興趣。

  無妨,樊振宇聳了聳肩,即便佟海寧並不想聽,但他還是想講,尤其,在希望他的妻子能夠明白他的這一刻。

  「上回,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走我父親的路嗎?」

  「嗯。」佟海寧微微點頭。上次,她撞見樊振宇的背傷時,他並沒有回答她。

  「我想,是因為我知道,有很多決策與福利,不是居於上位的人,是無法推動的。」

  樊振宇對上她的眼,唇邊有笑意,口吻卻很認真。

  佟海寧沒有回話,於是樊振宇又逕自說下去了。

  「我從小跟在我父親身邊,當然比誰都清楚我們所在的不是一個吏治清明,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我想,我拼著命往上爬,爬到高處,也許\還有一絲能夠改變與改革創新的機會,但是,如果我逃了,我所看見的,那些不公平的、那些腐敗、那些弱勢,我都沒把握能再一個人想要去改變它,夫人,我不喜歡這種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

  與其坐在電視機前罵政府無能、感歎社會福利不好、抱怨老天不公,他寧願盡一己之力出來做點事。

  就算,會被人家說他只是挾著父親威勢出來競選的二世祖;就算,會被說他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票源,拉攏了佟海寧父親,娶了佟海寧,那又如何?

  再努力,也要爬上去,他眼前還有好多站在高處才能實現與推動的理想與政策。

  就像摩納哥一樣,他還想一步步地讓國家往更好的方向走,他對他所在的家園社會,還有感同身受的同理心與濃烈的熱情,於是便無法雲淡風輕地袖手旁觀。

  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原來,在她這麼努力想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冷眼旁觀一切動盪好讓自己不要受傷時,有人對這世界卻是懷抱著如此的熱誠。

  而這竟然還是一個曾因為父親的政治旅程受過傷的孩子說的話?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羞慚。

  ***

  「我從來都不坐博愛座。」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吐出這麼一句。

  最神奇的是,樊振宇竟然接話接得很順。

  「與其讓霸佔博愛座卻不讓位的人坐,我寧願自己去坐。」

  佟海寧笑了。

  「所以你娶我?」與其讓鼠輩站上去高位處處橫行,讓寧願不擇手段地站上去,然後當一個好的執政者。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樊振宇說他不會跟她離婚,為什麼說他不會傳出什麼花邊新聞危害自己的政治生涯。因為他的眼光很高,理想很遠,他的政治生涯還是很長,年底的市長選舉絕對不會是他的最後一站。

  「你後悔嫁給我嗎?」樊振宇反問她。

  「沒有。」佟海寧搖頭。不知沒有,甚至、或許\……還感到有些驕傲?

  她想起孟子定義的大丈夫——居仁、立禮、行義,又想起樊振宇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第一次留下印象,就是前些年,有個立法委員陪同動物團體召開記者會,斥責某些開放民眾參觀的營利場所,以虐待動物的惡劣訓練當成公開表演的舉動,並且要求政府下令禁止類似的不人道活動。

  那場公開的記者會似乎就是樊振宇主導與發聲的……

  因為喜歡小動物,所以隱隱約約對這段新聞留下了印象,會不會其實,這也是她潛意識裡答應樊振宇求婚的原因?

  樊振宇說他是酒鬼,是賭徒,其實,他是一個有志氣、勇敢剛毅的大丈夫……佟海寧又開始胡思亂想。

  「嘿,夫人,你究竟在想什麼?」才一不注意,她又閃神了。樊振宇絕對不會承認,他的男性自尊因此有些受傷,佟海寧的眼光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放在他身上?

  「我在想,你真是個不擇不扣的騙子。」佟海寧直視他眸光,悠緩地道。

  「我?為什麼?」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他才剛發表完他的理想。

  「等你贏得了三個籌碼,跟我許\願時我再告訴你吧!」

  他說他是酒鬼賭徒,但他不是;他又說他不是大丈夫,但他是。這難道不是騙子嗎?真的是,她被樊振宇影響了,就連內心獨白也開始說起繞口令。

  佟海寧旋身離開觀景台,微揚的唇角有一抹難得卸下心防的淘氣。

  「嘿。」樊振宇擋住她去路。

  「什麼?」佟海寧揚眸。

  「給我一個籌碼下注,我去贏回來三個給你看。」

  佟海寧笑出來的那一瞬間,下樓梯的腳步踉蹌一跌,便被樊振宇伸手拉住。

  方纔她唇邊清楚且明白的笑容令樊振宇有片刻失神。

  「謝謝你,我沒事了。」佟海寧微微使力,想放開樊振宇的手。

  都怪禮服太長,她好像總是在他面前出糗,上次腳受傷也是。

  ***

  樊振宇沒有放開她,眸色一深,卻索性將她拉入懷裡。

  就只那麼一秒,佟海寧令他想起那個開心時會跳到他背上來捉弄他的楊千淇。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試著去愛眼前這個一輩子都不會與他離婚的女人,而不是已經走遠的那一個。

  佟海寧一怔。

  「怎麼了?」她問。樊振宇環抱她的力道,緊得像想忘記些什麼似的。

  佟海寧推了推他胸膛,想抬眸看他,樊振宇卻摟得她更緊,低聲從她頭上傳來一句——「別動。」

  只是這麼簡單兩個字,她竟然便乖順的任他抱著,沒有任何動作。

  為什麼?就算問她為什麼,她也不明白。

  她只是隱約地感覺,好像又回到撞見樊振宇喝得爛醉的那個新婚夜裡,樊振宇失常的舉動莫名地令她心疼。

  「告訴我,這不是你不願的身體接觸。」從樊振宇胸膛中震盪出來的嗓音分外沙啞低沉。

  佟海寧在他懷裡搖頭,不願意嗎?沒有。她並不討厭被他抱著。

  而且,是因為越來越習慣的緣故嗎?她竟然開始覺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分外地好聞。

  週遭安靜得似乎能夠聽見時間緩緩滑動的聲音。

  過了良久,樊振宇終於放開佟海寧時,佟海寧不禁脫口問道——

  「這和你新婚夜哪天喝了好多酒,是出自於同一個原因嗎?」她指的是當然是剛才的擁抱。

  樊振宇驚愕地盯著她半響,似乎有些訝異於她的心思敏銳,又覺得彷彿在意料之中,他的妻子從來就不笨,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過了好久,有一句朦朧的模糊對白從他喉嚨裡跳出來——

  「夫人,我的心裡,有一個女人。」

  那道嗓音像假的,但是樊振宇與佟海寧同時都在地中海的蔚藍海岸,再清晰不過地聽見。

  他的心裡,有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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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佟海寧一直感到心神不寧。

  「小許\?」在任教的學校門口,甫下車前,佟海寧望著為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小許\,仰頭問道。

  自從她放完婚假回學校上課之後,樊振宇便囑咐小許\接送她上下班。

  「什麼事,夫人?」司機小許\畢恭畢敬地回應。

  「你知道樊振宇……」佟海寧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將已經到嘴邊的問句嚥回去。

  她與樊振宇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已經好幾日,她都已經回學校上課一周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還是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為什麼她不親自問樊振宇呢?

  佟海寧想,或許\是因為樊振宇坦白得太過驚人?驚人地令她有些害怕從他口中聽見真正的答案。

  她不知道該對丈夫心裡有別的女人這件事情作何反應,即便她心裡清楚他們明明就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也一樣。

  她覺得她不應該那麼在意,卻又禁不住胡亂揣測。

  「樊振宇……他心裡的女人是什麼模樣?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小許\,你曾經見過她嗎?」

  教她怎麼問得出口?

  她連小許\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從前又是不是樊振宇女朋友都不知道?她只是猜測,猜測上回欲言又止說看見她與樊振宇那麼恩愛很放心的小許\知道些什麼罷了,既然只是猜測,那麼她從何問起?

  「沒什麼,沒事。」佟海寧淺聲歎了口氣,整頓心神,下車,準備走進學校。

  「少爺怎麼了?」司機小許\關上車門,疑惑道。

  「……沒什麼,你當我沒說。我進去了,小許\,謝謝你載我來學校,再見。」

  「夫人?」小許\對著佟海寧的背影喚。

  「嗯?」佟海寧回眸。

  「您的氣色很差,需要帶您去看醫生嗎?」

  「我?」佟海寧抹了抹臉,向小許\微笑道:「我很好呀!我沒有不舒服,謝謝你的關心。那我進去了哦!下午見。」

  「再見,夫人。」司機小許\擔憂地望著佟海寧走遠的背影。

  總覺得,夫人這幾日看來都怪怪的……

  ***

  樊振宇很忙。

  他從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便開始著手市長選舉的籌備活動。黨內提名通過之後,幕僚的決定、廣告文宣的製作、政見的撰寫與發表……他沒有注意到他原就安靜溫馴的妻子是否比往日更安靜。

  如果,他盡職的司機沒有告訴他佟海寧這幾日的異狀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

  站在佟海寧任職的學校校門口,等候她放學,就像個寵愛妻子的丈夫一樣。

  他記得佟海寧隱約提過她帶的班級是高年級。

  高年級……現在魚貫走出的,身材最高大的應該就是高年級吧?

  既然佟海寧沒有吩咐小許\晚點來接她的話,那麼她應該就快出現了。

  佟海寧看見他親自驅車來接她放學,會有什麼表情呢?

  她會嚇一跳?還是會隱約猜到小許\跟他說了些什麼?她若是知道,小許\甚至連她支吾著似乎想打探些什麼他的消息這件事都說了,會不會有些難為情與氣惱呢?

  樊振宇唇邊微微浮現一抹笑意。

  「你知道嗎?五年五班那個導師回學校上課了耶。」

  忽然,從樊振宇身邊經過的兩個女生嘴裡跳出的對白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知道呀!我昨天有看見她從我們班門口走過去,她長得好漂亮喔!她穿新娘禮服的照片也好漂亮,我還有從報紙上剪下來。」

  「漂亮也沒用啊!我媽說她最噁心了,嫁給那種靠爸爸實力的第二代,飛上枝頭當鳳凰就算了,竟然還有臉在學校當老師!我媽還說啊,她要是敢在課堂上談什麼政治,就叫我趕快用手機錄音下來檢舉她。」

  「可是,她真的長得很漂亮耶,如果我也長得那麼美,六班的王大明可能就會喜歡我了……」

  「哈哈哈!拜託!你趕快忘了王大明好不好?他很不帥欸!」

  「吼!亂講!他哪裡不帥?!」

  兩個女生打打鬧鬧地嬉笑著走過去,連樊振宇是誰都沒有認出來,很明顯地只是把父母親在家裡說的話拿來轉述說笑罷了,但是樊振宇眉頭緊蹙,一點兒都不想笑。

  他自小便在政治北京的家庭環境中長大,面對的流言蜚語多了,自然不會把小學生的話放在心上。

  但是佟海寧呢?她表面上雖然看來雲淡風輕,但是她實際上能承受的又有多少?

  所以,當佟海寧終於出現在樊振宇面前,乖乖地坐入他旁邊的副駕駛座時,樊振宇很直接坦白地問了——

  「你這兩天臉色不太好,學校裡有些什麼事嗎?」樊振宇一邊發動汽車引擎一邊問。

  佟海寧相信,這幾日忙昏頭,早出晚歸的樊振宇應該不是在沒有人通報的狀態下,主動發現她的異常的。

  罪魁禍首當然是司機小許\,難怪樊振宇今日一反常態地親自開車來接她……

  ***

  幸好,她稍早時沒有向小許\探問樊振宇心中女人的消息,否則,她會比現在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的。

  「沒什麼事,或許\假放太久了,一時之間有點不習慣。」仔細想想,加上假日,她放了將近二十天的婚假耶!緊接著又是暑假了……

  樊振宇挑高的眉毛弧度擺\明了不相信。

  「學校有老師或學生談論你嫁給我,或是我要出來競選市長的事情嗎?有令你困擾的負面消息,或是其他任何的什麼嗎?」他自己被怎麼評論不要緊,但他就是很在意他方才聽見的譭謗佟海寧的言語。

  「學校就是個小社會,自然是有的。你忘了嗎?從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公開了之後,流言蜚語,一直都是有的。」佟海寧回答得淺淡,而後便將眸光自樊振宇臉上轉開,望向窗外一格格不斷後退的街景。

  她不懂樊振宇突然問起這些事情做什麼?也不懂自己最近突然在意起這些事情做什麼?她明明自從答應嫁給樊振宇之後,便一直都在面對不同的媒體、不同的評論啊。

  她早就一腳踩入泥沼,她早就知道的,但是,樊振宇關心她做什麼?他應該去關心他心裡的那個女人才對。

  佟海寧的回答令樊振宇一時之間感到困惑。

  好吧!他承認,他或多或少對於他蜜月旅行那天,失心瘋告訴佟海寧他心裡有別的女人這件事有罪惡感,所以才顯得急欲在其他方面補償,對佟海寧有如此多在意。

  一察覺到自己心中過多的介意之後,樊振宇便對佟海寧如此清淡得不見情緒的回答感到有幾分氣悶。

  是不是因為在她心裡,他就和她那個半生不熟的父親一樣,無法興起她一絲一毫波瀾,所以她的胸懷才能如此廣闊?

  轎車突然在學校附近的河濱公園停下,樊振宇停止轉動方向盤的動作,而佟海寧偏首疑惑地望著他。

  這裡離家裡還很遠,他將車子停在這裡做什麼?

  「你看起來有很多心事,夫人。」這不是問句,樊振宇望著佟海寧的眼堅定地像想從她眼中探看出什麼。

  佟海寧沒有回話。

  心事嗎?在她去蜜月旅行之前,好像還沒有這麼多心事?

  怎麼睡都不安穩,做什麼事情都不對,樊振宇方才甚至提醒她了,她近來就連聽見學校裡老師與學生背後對樊振宇的議論紛紛,都覺得分外刺耳。

  她不是一向都覺得嘴巴長在人家身上,要講什麼由人家去說的嗎?為什麼最近聽到一些對樊振宇不利的傳言時,都會有一種很不高興、很想跳出來為他辯白的強烈情緒。

  她很想對大家說,她的丈夫是一個很好很棒的人,是一個很有理想、很有遠見,而且不怕被誤解與受傷的人。

  難怪司機小許\會發現她的不對勁,她真的變得太奇怪了。

  ***

  「嫁給我為你帶來了許\多煩惱?」樊振宇將她的臉龐轉正,直視她的眼。

  「沒有。」她的煩惱,是她自找的,她為什麼要被樊振宇勾動這麼多情緒?

  「後悔嫁給我了?」

  「也沒有。」佟海寧又要別走的臉盤被樊振宇一把扣住下巴。

  「那是介意我告訴你我心裡有別的女人了?」

  「不是。」不是嗎?佟海寧有些心虛,她一切不對勁的情緒似乎都從這句話開始越演越烈。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為什麼不介意?」

  「什麼為什麼不介意?」

  「為什麼不介意我心裡有別人?我是你的丈夫,你不開心是應該的。」

  「我沒有不開心,我就是不介意你心裡有沒有人,不可以啊?」他好煩,佟海寧的口吻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你真的不介意我心裡有沒有人的話,為什麼這幾日這麼沮喪,現在又這麼生氣?夫人,你不是不想跟不熟的人吵架?我是不熟的人嗎?還是我有比你父親與你親近一些?你不喜歡我心裡有別人?你愛上了我嗎?」樊振宇承認,他問話問得又快又急,完全沒給她思考與說謊的空間。

  他把從前在立法院質詢的那一套拿來用在她身上,效果竟然出奇地好,他從她雙足受傷那是就隱約感覺到了。

  「……我沒有。」佟海寧真不敢相信,樊振宇怎麼可以不可理喻及自我感覺良好到這種地步?她沒有在意他,更沒有愛上他。

  「好,你沒有,既然你沒有,那我們就來好好談一談,我一向心如止水的夫人,你究竟怎麼了?」

  很可惡,這男人……佟海寧被他盯得又生氣又困窘。

  良久,佟海寧瞪著樊振宇,慢吞吞吐出一句:「……我只是生理期不舒服。」

  樊振宇怔愣了半響,然後轉過身體背對她,雙肩抖動個不停,很沒天良地放聲大笑!

  好,算她有創意,她早拿這個理由出來擋就好了,方才也不必與他周旋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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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09:17 PM |只看该作者
  「……」笑成這樣是怎樣?女人不能有週期症候群嗎?那種又好氣又好笑,拿這個男人莫可奈何的無奈感覺又來了。

  佟海寧突然覺得好委屈。

  委屈什麼?委屈她好像才剛剛開始喜歡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卻開宗明義地宣判了她的愛情死刑;也委屈,她籠罩在這樣的低氣壓情緒裡回到工作崗位上,又得時不時面對一些流言蜚語,與不知為何想維護樊振宇的情緒。

  她內心深處心疼樊振宇其實對家國社會很有理想,卻要因為他背負的政治被某些人說長道短論斤稱兩;也氣他明明是個對女人妻子很耐心很溫柔的男人,卻不是因為愛情的緣故而娶她為妻,並且他心中另有其人。

  佟海寧心中一酸,眼眶一紅,便毫無預警地哭了。

  ***

  「哎,不是吧?笑你幾句,就哭了。」樊振宇驚愕一愣之後,隨即失笑,抽了張面紙遞給佟海寧。

  「有什麼好哭的,哭什麼呢?沒什麼事的,跟個小孩子一樣,說哭就哭……」

  那個抱怨的口吻聽起來不知道是責怪還是寵溺,惹得佟海寧越哭越厲害了。

  怎麼會沒什麼事呢?她現在的,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心情,好像越來越接近愛情了啊,樊振宇明明,叫她不要愛上他的啊……

  婚後才愛上自己的丈夫,她真是夠蠢也夠瞎的了。

  「我不喜歡這樣子……我一直以為,有人吹,有人捧,有人喊安可,有人丟石頭,人生就是這樣,評價兩極,公道冷暖自在人心,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哭了好半天,佟海寧才抽抽噎噎地吐出這麼一句。

  「嗯?」樊振宇搞不太清楚這句話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是掉眼淚\的女人最大,他也就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但是……我不喜歡他們那樣說你……」佟海寧揉掉了一張面紙,終於又哭出了第二句。

  說些什麼呢?約莫就是他靠著父親實力,又拉攏佟海寧父親,穩定樁腳這些事情了。

  唉!這有什麼呢?樊振宇歎了口氣,根本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佟海寧會聽見些什麼,然後突然對把單純的佟海寧拉進這場利益婚姻裡這件事有些罪惡感。

  早知道她這麼善良,心這麼軟,他也捨不得拖她下水。

  「夫人,你對一個心裡有別人的丈夫真是有情有義。」她會笑嗎?還是會瞪他呢?只要能暫時收住眼淚\,應該都是好的吧?樊振宇這麼想。

  結果,佟海寧笑是笑了,瞪也瞪了,然後又繼續哭了。

  那個喜怒不行於色,心無牽掛的佟海寧呢?是掉在摩納哥了嗎?

  樊振宇摟近她,令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輕撫她背脊,幽幽歎了口氣。

  「你應該給我三個籌碼的,那麼我便可以許\願,希望你不要再掉眼淚\了。」

  「……」她都快忘了她有三個願望這回事,但是,要許\什麼願呢?能不能希望,她的丈夫也愛上她?至少,也要讓他如同她現在一般,心思百轉千回才公平。

  佟海寧在他懷裡淚\眼婆娑,樊振宇忽而悠柔地撫過她長髮。

  「跟我許\願,夫人。」

  「什麼許\願?」佟海寧揚起淚\眸,不解地望向他,

  「許\願,要我保護你;或是許\願,要我養你,別回學校面對那些五四三;任何的,什麼願望都好,只要能令你停下眼淚\的願望,我都幫你視線。」

  佟海寧盯著樊振宇沉默了許\久,也思考了許\久,最後,才想到該說些什麼。

  「……讓我去幫你。」

  「什麼?」

  「安插一個職位給我,在你的競選總部打雜什麼的都可以,我就要放暑假了,給我一些事情做。」

  「為什麼?」這就是佟海寧的願望?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

  「我想要你選上,我想幫你,我想把我們的婚姻價值利用到最大化,我希望你選上……」第一句跟最後一句邊哭邊說的。鬼打牆地又重複了一次。

  佟海寧只是想,既然樊振宇不愛的女人也娶了,批評也被批評了,再沒選上,就太沒意思了吧?她不要他這麼委屈。

  ***

  「你在為我抱不平?」樊振宇不可思議地問道。

  佟海寧竟然真的是在為他抱不平,她不是因為她在學校被說長道短評頭論足感到厭煩沮喪,而是因為不喜歡他被批評才感到煩惱……

  她甚至還賭氣似地想貢獻一己之力來為他助選?

  他妻子的洋娃娃般外殼裡藏的情緒令他感到好好笑,又好窩心。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告訴佟海寧他心中有別人呢?

  或許\,他能愛上她也說不定……

  是抱不平嗎?或許\是吧!佟海寧突然也覺得不太確定。

  她這麼做,只是單純地為樊振宇叫屈,還是出於一種明明知道他心裡有別人,卻仍要飛蛾撲火,與他多些時間相處的為妙心態?

  她好像,喜歡他喜歡得太多了……

  「這個願望聽來只對我單方面有理,你不後悔嗎,夫人?」樊振宇問。

  佟海寧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下糟了,你許\願許\得如此無私,我好像得對你有所回饋?」樊振宇不禁笑道。

  「我不需要回饋。」佟海寧仍是搖頭。

  「你需要回饋,但我想付出,夫人,我可以吻你嗎?」

  佟海寧瞬間被驚嚇得後退兩步,美眸圓睜,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樊振宇,後背幾乎抵到車門。

  樊振宇看著她吃驚的模樣笑出聲音來,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繼續道:「開玩笑的,夫人。」

  「啊?」佟海寧一愣。

  樊振宇朝她咧嘴一笑。

  「你想嘛,女孩子不喜歡這男人的話,直接拒絕就算了,但要是喜歡這男人,答應了似乎也顯得不夠矜持……夫人,你說說看,這種問題真的令人很為難是不是?」

  「呃……嗯……是……或許\吧。」佟海寧鬆了一口氣。

  原來,樊振宇是在找她聊天?方才,有一瞬間,她以為樊振宇是認真地在向她索吻。

  「所以,換成是我的話,我會說『夫人,如果我可以吻你的話,請你閉上眼睛。』」

  「啊?」佟海寧方才放鬆的神色瞬間又戒備起來,令樊振宇大笑出聲。

  他這個高興到不行的孩子氣舉止,可一點都不像是要索吻的樣子!

  過了好半響,佟海寧發傻的腦子才終於慢了好幾拍地意會過來。

  「你尋我開心?你竟然拿這種事情尋我開心!」佟海寧發出這輩子最高的音量與最嚴正的抗議,甚至舉起手想捶打這個惡劣的男人。

  她想攻擊樊振宇胸膛的手被他一把捉住。

  「閉上眼睛,夫人。」樊振宇笑得越來越厲害了。

  「我才不會上當呢!我——」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她、她被吻了?!

  ***

  佟海寧搗住雙唇,不可思議地盯著樊振宇。

  「閉上眼睛,夫人。」樊振宇情深向前,臉龐停在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距離,沙啞低沉的濃烈口吻聽起來像是道甜蜜命令。

  他是一時情動,佟海寧方才氣惱的燦亮星眸美得令他禁不住以唇相就。

  他好喜歡佟海寧被他惹得又哭又笑又惱的模樣,喜歡她不再沉靜得過分疏離的模樣,喜歡她在意他,喜歡她想幫他的忙,更喜歡她維護他。

  樊振宇拿開她放在唇上的手,細細溫柔地啄吻她白滑的手背與掌心。

  佟海寧只感到腦子發昏,意識恍惚之間,彷彿又聽見樊振宇模樣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麼,著魔似地,她真的將眼睛閉上。

  她才一失去視線,一個多情纏綿的吻便落在她唇畔。

  樊振宇身上總是混著古龍水香氣的男人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頓時之間全世界都充滿屬於他的強硬存在感。

  佟海寧將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就像她當初雙足受傷時,時不時得依賴著他的擁抱一般。

  樊振宇攬過她後頭,手指穿透她的軟滑髮絲,令她更為靠近貼服他。他將柔軟的舌頭探入她,吸吮逗弄、綿綿密密地親吻她,勾誘她與他交纏。

  好生澀、怯怯地,卻又沒有抗拒,惹得人心癢難耐,樊振宇聽見自己粗啞的喘息聲越來越濃厚。

  他想在這裡放躺座椅,將手撫上她不經意觸碰到他的柔軟胸房,分開她的雙腿,令他強悍地進入。

  他對他的新婚妻子有慾望、有情緒,有很深濃的、不知道是心疼愛憐、還是一股想被她保護也想保護她的情緒。

  慾望來得如此之快,他卻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長情且慢熱的男人,才能愛楊千淇愛那麼多年,那麼深、那麼久……

  ***

  樊振宇忽然驚愕地拉開佟海寧。

  「對不起。」他歉然地說道。沒有人能自私地利用一個人來忘記另一個人,他不想如此卑劣,這對佟海寧並不公平。

  「我、沒有……不用對不起……」佟海寧有些尷尬地搖頭,垂眸。

  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沒有不願意……

  樊振宇深呼吸了幾口,籍以平緩方才過快的心跳,轉頭,又準備發動轎車引擎。

  佟海寧望著他沉默的側臉半響,忽而淺聲歎了口氣。

  「怎麼了?」樊振宇問。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真的太喜歡你了……」

  樊振宇迎向她困惑且迷濛的雙眼,呼吸一窒。

  婚姻叢林?現在,踏進去的是她,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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