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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除靈師 [打印本页]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48 PM
标题: 除靈師
楔子

  「生了沒?」

  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神色焦慮,幾乎每隔不到三分鐘便捉住路過的醫護人員問上一遍,讓人不勝其煩。

  畢竟,對一個結婚二十五年,妻子好不容易才懷孕的男人而言,每一分鐘的等待就如同割肉般難熬,教他怎麼靜得下來。

  所謂事一關己則亂,他此時的心慌意亂就是最佳寫照。

  即使他平日是冷靜自持,受人尊重的命理學大師,可事情一扯到自己的妻子和小孩,臉上的焦急再也隱藏不住,巴不得代替年紀不小的老婆生孩子。

  產房外頭走來走去的不只產婦丈夫一人而已,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一個人生孩子卻有不下二十來個大男人在外等待,他們的表情一樣緊張不安,一樣頻頻追問……

  「到底生了沒?」

  「還要生多久?」

  「她不是進去很久了,為什麼還生不出來……」

  「醫生呢?怎麼還不快點催生,孕婦生太久不是不好……」

  「要顧孩子先呀!那可是咱們第二十七代傳人,不能有一丁點閃失……」

  「呿!胡說,孩子重要,大人也馬虎不得,不然誰來奶大那娃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產房內淒厲的叫聲不時傳出,令聞者驚心。

  一日如同一年漫長,歷經三十六小時,眾所期待的新生命終於在哇哇啼哭聲中誕生,成為備受矚目的家族一員。

  只是,當護士抱出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時,她說的第一句話重重粉碎一票男人的心。

  「恭喜了,母女均安……」

  母「女」均安?!

  是女孩……不是帶把的?

  除了擁著嬌女的父親面露欣喜,其餘人皆面如灰土,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

  怎麼會是女的?!

  從開山祖師爺至今,代代皆由長子傳嗣,香火綿綿不絕,五、六百年來家族興旺,不曾發生這種情況——

  女子為嗣。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49 PM
第一章

  「起立,敬禮,謝謝老師。」
  
  當——當——當。
  
  下課鐘聲響起。
  
  一到放學時間,教室內的學生魚貫走出,如井然有序且訓練有素的小螞蟻,不喧嘩、不推擠、不疾不徐地離開校園。
  
  無規矩不成方圓,以嚴格教養出優秀的學生是「聖化中學」一向秉持的宗旨之一,創校三十五年來一直致力於教學,是少數限制招收名額的私立學校。
  
  聖化、聖化,一聽就明白學校的目標是將人「神聖化」、「聖人化」,讓人洗去人性卑劣的一面,回歸最原始的純善,造就無懈可擊的完美人格。
  
  它採取的教育方針是「二十年精英制」,從幼兒園小班開始培育,歷經六年小學,三年國中,三年高中,成績優越者直升「聖化學院」就讀四年。
  
  一共一十九年,最後一年是大學畢業生再加修的一門「社會學」,學校聘請學有專精的社會人士前來授課,教導學生如何融入社會,包括求職、經營職場的人際關係,以及在競爭中發揮所長而不遭嫉等等社會知識。
  
  透過精英制培育者大都成為各行各業的翹楚,他們在專業領域中表現傑出,學以致用而發光發亮,成績斐然令學校感到驕傲。
  
  因此前後歷經三任校長,教育方針始終未改——教育要從小扎根,學校要潛移默化的灌輸正確觀念,達到品格才能皆優的結果。
  
  不過樹大有枯\枝,再校風優良的學校也會出幾個頑劣不堪、反骨的學生……
  
  「老師、老師,妳最近幾天是不是去過喪家?氣色很糟糕喔,好像快嗝屁了。」兩眼無神、印堂發黑,一腳已踏進鬼門關。
  
  「不要在走廊上奔跑、不要大聲叫囂、不要口出不雅言論,卓巧靈同學,妳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聽得進去?還有,不許\嘻皮笑臉。」整天笑咪咪的,就連被訓話也是,真不知這小女生在高興什麼。
  
  一板一眼的謝淑貞是高中部二年孝班的導師,年近四十仍未婚,個性嚴謹得有如架在她鼻梁上的鏡框,方方正正,不容許\一絲偏差。
  
  而眼前的女生正是她班上最令她頭痛的學生之一,和其他兩名同學號稱「聖化三最」,最難管教、最不守規矩、最會唱反調。
  
  「老師,人家沒有嘻皮笑臉啦!我天生就是一張人見人愛的可愛笑臉,妳看我現在就算閉上嘴巴還是在笑呀,父母生給我這張臉,我也很困擾。」唉!人緣太好是她最大的煩惱,想不受歡迎都不行。
  
  「站好,不要像條毛毛蟲扭來扭去。老師不是說過下課後要立即離校,不得在校內逗留,妳又我行我素,不當一回事嗎?」叫卓巧靈往東,她偏要往西,把校規當空氣,視若無睹。
  
  「下雨了。」擁有一雙靈璨眼眸的卓巧靈俏皮地指指雨珠紛落的廊外。
  
  謝淑貞推推眼鏡,一臉嚴肅。「妳沒帶傘嗎?」
  
  「有呀,在書包裡。」她取出向日葵圖案的花雨傘,高高舉起。
  
  謝淑貞眼角一抽,很想掐死自己的學生。「既然有雨傘為什麼不用!它又不是裝飾品。」
  
  忍住,她為人師表要有超凡入聖的品德,絕不能有體罰學生的念頭,即使這名學生的行為舉止異於常人,老師的包容心該有無限大。
  
  「我等雨小一點再用,以免大雨打壞傘面,我爸不可能給我錢買新傘。」她的理由十分充足,在她家和「錢」扯上關係就是大事。
  
  對她那鐵公雞的父親而言,一塊錢、十塊錢都跟一百萬一樣重要,不得輕忽。
  
  謝淑貞的眉頭一皺。「雨只會越下越大,再不走就走不了,妳想留在學校過夜不成?」
  
  「咦?好主意耶!我怎沒想過這麼好玩的事,晚上的校園最多……」下次申請看看,約和清及家蓉夜遊校區。
  
  那個鬼字沒機會說出口,謝淑貞的臉黑了一半。「卓、巧、靈——」
  
  「……呃,老師,妳火氣很大欸!要不要喝喝我家祖傳的清肝降火茶,一鍋青草煮上兩個小時,包管妳一杯喝下肚,什麼火都消了。」順便消脂、排便,一舉三得。
  
  「我沒有在發火,我……」她深吸了口氣再吐氣,不讓學生的頑劣影響自己的情緒。「妳,馬上回家,六點前必須離校。」
  
  「聖化中學」規定下午四點整準時放學,若有社團活動也僅限於兩個小時內,有特殊因素得延後,則要向學務處申請許\可,否則六點鐘響,校園就要淨空。
  
  因為學校的前身是占地五分大的墓場,學校蓋\好後便流出不少鬼魅傳聞,曾有學生太晚離校而遭遇一些怪事,譬如中邪,或是明明沒有人卻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以及被人從後一推、被看不見的人捉住腳等等。
  
  顧及學生的安全,學校才特地訂下這條校規,同時遏阻種種未經證實的流言。
  
  但鬧鬼的傳言仍甚囂塵上,大部分的學生都會迫不及待回家,不過卓巧靈反而興奮莫名,頗想一探究竟,一點也不害怕,畢竟她家歷代以來就與鬼為伍,靠他們大賺名利。
  
  卓家是「靈媒世家」。
  
  「老師,我也想回家呀,可是妳的狀況真的很嚴重,最好趕快到廟裡拜拜,求張符紙保平安,我這是良心的建議。」她一語抵萬金,貴在難得。
  
  她是看在謝老師是她導師,而且對學生很好,教學認真又富有愛心,才肯破例提點一二,希望將傷害降到最低,免去意外災厄。
  
  不然以她「收費」的高標準,領死薪水的老師是請不動她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老師是基督徒,不信那些,主會保佑我。」謝淑貞一派正經的在胸前劃個十字,神色端正。
  
  卓巧靈擰眉指著她身後。「老師,他跟著妳很多天了,方正大臉小眼睛,嘴唇外翻少了兩顆門牙,左眼窩下方有顆長了毛的大黑痣……」
  
  「等……等一下,妳認識我朋友的二伯?」她忽地頭皮發麻,感覺背後有股不正常的涼意。
  
  「我不認識他,不過我正看著他,他很凶地叫我滾開。」叫她滾?真是沒見過世面的新鬼,居然沒先打探她是何方神聖。
  
  卓家歷代皆修行道法和神通,他們能視鬼物,與之交談,進而決定是收是放,或是除惡淨化,不留人間。
  
  身為二十七代子孫的卓巧靈是最被看好的下一任宗主,不只是身為長嗣的緣故,她本身在這方面的能力相當強大,是目前屈指可數的「除靈師」。
  
  雖然她只有十七歲,卻是不容小覷。
  
  「什麼,妳看得見他?!」謝淑貞聞言花容失色,臉上多了些微畏怯恐懼。
  
  「老師,我不是故意要嚇妳啦!可我看他好像很喜歡妳,想把妳帶到他的世界……」嘖!還用眼白瞪她。
  
  人有七情六慾,鬼也有,甚至更為強烈,因心有不甘或遺憾而滯留不去,找尋發洩的方法。
  
  謝淑貞捂起耳朵大叫。「不要再說了!他已經死了,我上個禮拜才去祭拜過他,三天前出殯……」
  
  卓巧靈頗為同情地往前走一步。「所以他是那時候跟上妳的。生前無法跟妳在一起,死後他便無所顧忌,日日夜夜跟在妳左右。」
  
  「妳……妳胡說……」她不安的東張西望,神情慌亂不已。
  
  謝淑貞口中的朋友是她高中同學,兩人的感情很好,她常到對方家裡走動,因而認識同學家中成員。
  
  可同學家中長她們二十來歲的二伯父竟對她一見鍾情,拚命獻殷勤,等在校門口主動要接送她,或跟蹤她,當時正在求學的她不堪其擾,不得不放棄學業,選擇出國留學,也不得已和好朋友斷了聯繫,就怕他循線追來。
  
  十幾年過去,輾轉聽說那位二伯父娶妻生子了,大家以為事過境遷,對方不會再有類似的瘋狂行徑,於是在同學會遇上後,兩個好友又恢復往來。
  
  沒想到這之後她到好友家拜訪時,竟巧遇早已自立門戶的男人,他當場兩眼一亮地抱住她,作勢要強吻她。
  
  這事讓謝家的人大為震怒,兩家人鬧得不可開交,對方差點吃上官司,是她的同學苦苦哀求才壓了下來。
  
  可是他依然故我,為了展現對她的愛,他逼妻子離婚,並把三個孩子趕出家門,重新買屋置樓,布置新房,只為迎娶新嫁娘。
  
  本以為沒完沒了的孽緣卻在上個月終結了,因愛生恨的二伯母藉著酒膽將前夫從十樓陽台推下,男人頭破血流,送醫途中不治死亡。
  
  謝淑貞的苦難解除了,終於逃離多年的夢魘,但她基於道德仍前往上香,卻遇上這種事。
  
  「老師清楚我家是做什麼的,是不是胡說八道妳心裡有數,老師妳沒感覺到最近肩膀似乎特別沉重,沐浴、更衣及睡覺時都好像有雙鬼祟的眼睛盯著妳的一舉一動嗎?」
  
  「我……」她是有感覺,但那不是她神經質嗎?一有風吹草動便疑神疑鬼?
  
  信奉天主教的謝淑貞去過卓家做家庭訪問,對卓家宗祠之莊嚴壯觀也感到嘆為觀止。
  
  雖然她原本對那些靈異的事抱持懷疑,但絡繹不絕的求助者令她的想法有些改變,其中不乏報上常出現的政商人物,個個虛心求助。
  
  「老師,我只能幫妳拖一會,我們卓家的家規,是不能隨便替人除靈的,妳快找間大廟請神明化解,遲了就來不及了。」
  
  謝淑貞仍不太相信她說的話,正想開口告誡,誰知卓巧靈蜜色小手往她肩上拍兩下,鬱積多時的沉重感霍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陣輕鬆。
  
  她訝異極了,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瞠目看著自己的學生打開花雨傘,頑皮的踩著水花,蹦蹦跳跳地以跳舞姿態走入漸歇的雨中。
  
  隨即兩名模樣清秀的女生加入,一左一右地與她同行,嘻笑聲清脆如鈴。
  
  「妳太多事了吧!卓巧靈。又沒有錢可以領。」嚼著口香糖的和清高秀麗,一臉鄙夷的說道。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49 PM
  「所以我沒幫她除靈,只暫時趕走那個死纏不休的靈體。」沒錢難辦事——這是摳門的父親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雖然她不抱持這個理念,但也不違逆,只能盡力而為。
  
  「那不是差不多,一樣耗費體力。」沒好處的事做它何用,她家老祖宗從不做損己利人的事。
  
  和清的祖先是史上有名的大貪官和珅,位居宰相,深受乾隆爺寵愛,身家一度富可敵國。
  
  「不會啦!我陽氣足,三昧真火燒得旺,一般髒東西難以近身,才一碰到老師,那人就著火似地逃開了。」一說完,她轉著傘大笑。
  
  「隨妳高興,反正妳是怪人一個。」哪天精力耗盡,她絕對會見死不救。
  
  卓巧靈笑嘻嘻地不回嘴,一個水坑跳過一個水坑,濺得身側的人擔心受泥水波及,連忙閃避,這時另一人開金口了。
  
  「別說巧靈怪了,妳也是怪人一枚,所謂物以類聚,我們三人是大家眼中最不合群的三頭黑羊。」不守校規、我行我素,對「服從」自有一套見解。
  
  「誰跟妳物以類聚了,章家蓉,我——」忽地一輛車疾駛而過,和清的聲音戛然而止。
  
  雨不大,但先前下的雨在低漥處積了不少的水,校門前的柏油路因排水設計不良而出現一大片水漥,深及腳踝。
  
  可想而知濺起的水浪有多高。
  
  「冷靜點,和清,車子的主人不是故意的,一時不小心嘛!」
  
  「和清,別太衝動,那輛車看起來很貴,開車的人一定非富即貴,不要自找苦吃。」
  
  深知好友不肯吃虧的個性,卓巧靈和章家蓉趕緊一人一句好言相勸,希望息事寧人。
  
  可全身濕答答的和清一抹臉上的泥水,眼中怒火熾烈,捉起一把泥土朝停下等紅燈的奔馳車後窗一擲,一朵泥花濺開來。
  
  哇!好重的陰氣,一整個陰冷到不行,簡直像是十方陰魂全聚集在一人身上,很深的陰森感揮之不去,籠罩眉心三寸。
  
  從沒見過氣場弱到像隨時要斷氣的倒霉鬼,從呼吸、眉眼看來,無一不沾染上陰寒之氣。
  
  這樣他居然還能活得好好的雖然氣色不佳,但能長至成年已是有幸,應是家有餘福庇蔭了他。
  
  卓巧靈嘖嘖稱奇,不住打量朝她們走近的男人,肌膚白皙的他,恍若一朵初開的芙蓉花,輪廓深邃,五官出色得令人不敢直視太久。
  
  是個美麗,但脾氣明顯不好的花美男,她在心裡下了第一印象的結論。
  
  「是誰用泥巴砸我的車?」
  
  很低、很沉、很冷,像是從深井舀起來的嗓音,寒冷得讓人不由自主打哆嗦,直想溜之大吉。
  
  「她。」罪魁禍首食指一比。
  
  「妳丟的?」花美男森冷的目光掃過來。
  
  「我……」卓巧靈睜大眼,一臉無辜。
  
  敢做不敢當的和清就像她在歷史劇中的老祖宗一樣,只敢背地裡使壞、玩玩小動作,真要有事馬上就推得一干二淨,讓別人當代罪羔羊。
  
  她一瞧見車主開門下車,馬上烏龜似的把脖子一縮,悄悄移到兩位好友背後,推她們當擋箭牌好準備落跑。
  
  人家一追究起「禍首」,她二話不說的陷害,不管和好友的交情多深厚,自保為先,其他容後再議。
  
  「妳對我的車子有意見?」一張陰沉的臉白中透青,陰惻惻地瞪視不及下巴高的女學生。
  
  「沒有意見……」跟她沒關係啦!不是她丟的!
  
  不等卓巧靈說完,耐性不足的花美男又口氣森寒地壓低聲線。「妳知不知道這輛車的價值,它是二○一一年限量版,全球只生產百輛,而亞洲的配額不到二十輛。」
  
  「哎呀!洗掉不就得了,這種天氣開出門不髒也難。」下雨天耶!隨便跑個幾公里車身就污泥斑斑了,不差那一坨泥巴。
  
  「我出門時是大晴天。」男人的臉色十分難看,似累積了不少怒氣。
  
  「天氣變化無常總不能怪在我身上吧!它說變就變,我可沒控制它的能耐。」說起來,她還滿喜歡細雨綿綿的陰天,充滿蕭瑟感。
  
  「那妳在笑什麼,得意妳攻擊了我的寶貝車子?」女孩唇畔那抹笑太礙眼、太燦爛,活似在嘲笑他內心的陰暗。
  
  「我哪有笑!這是天生的笑臉,我媽說我是天上的喜神下凡,專門帶給人喜氣和快樂。」卓巧靈大聲喊冤,無可奈何又遭到誤解。
  
  陽年陽月陽日,端午佳節正午出生的她,命格屬於少見的陽女,性格就像太陽一般明亮開朗,笑口常開,滿溢溫暖氣息。
  
  常自稱陽氣足的卓巧靈是真的陽氣旺盛,陽氣是平常人的好幾倍,從小到大運氣特好,常心想事成,活了十七年連一次感冒也沒得過,健康得令人眼紅。
  
  原本家族中有人不樂見立女為嗣,提議從族中選一男丁繼承祖業,認為女孩終究要嫁人,承擔不起一族盛衰這重責大任。
  
  但是一見未長牙的小女娃瞇起眼一笑,那些反對的長輩全軟化了,沉醉在她極具殺傷力的天真笑顏裡,破天荒的同意她成為卓家第二十七代的「除靈師」。
  
  「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反而一肚子火氣,尤其是看到愛車被不懂事的小鬼糟蹋,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悅。」歐陽命的瞳眸黑得晶亮,冷冷地瞪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什麼叫不懂事的小鬼,你才是幼稚鬼,哪有大人會連用兩個非常來加重語氣,車子髒了,洗乾淨不就得了,何況在這種天氣根本用不著洗,雨水會替你刷洗得乾乾淨淨,不會有半點痕跡存在。」
  
  莫名其妙的傢伙,一點點小事也龜毛到要下車找人理論,他不是吃飽太閒,便是天生難搞,專找碴!
  
  「妳是說我該自認倒霉,把妳的惡行視為平常,據理力爭反倒是我的過失,不該為一丁點小事追究不休?」他冷著聲,表情慍怒。
  
  「我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沒必要小題大做嘛!大不了我把泥巴擦掉。」一個男人這麼小鼻子小眼睛,難怪一臉倒霉相。
  
  他一走近,卓巧靈便感受到他的氣場很弱,陽氣明顯不足,兩眉間烏氣甚濃,小有病容,是容易聚陰的特殊體質。
  
  不過她並未瞧見他身邊有黑霧籠罩,或是跟了什麼髒東西,身上八成配戴了某些避邪物,才能安然無恙地四下走動。
  
  不管怎樣,這嘮嘮叨叨的個性真教人討厭,明明長了張賞心悅目的臉蛋,外表滿分,可是性格是一大缺陷,扣十分。
  
  「這是妳道歉的態度?妳是哪所學校教出的學生,我要去問問看到底教育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可以得罪他後還能全身而退,即使是個半大不小的臭丫頭。
  
  卓巧靈翻了翻白眼,生氣的在心裡釘草人。「這位『明理』又有『風度』的大叔,請問我該如何賠禮才能令你滿意,要不要下跪磕三個響頭?」
  
  「妳叫我大叔?」她瞎了眼嗎?
  
  「我十七歲,大叔貴庚呀?」她只是不喜歡吵架,並不代表她吵不贏人。
  
  「……二十七。」白皙面部微浮青筋。
  
  「對嘛!人家說三歲一小溝,五歲一大溝,你的年紀和我相差快一輪,叫你大叔哪裡不對了,我們家的家教可是很嚴的,對『長輩』要有禮貌。」她刻意多叫了幾聲大叔,存心讓人氣到自爆。
  
  一臉聰明相的卓巧靈在學校的功\課不算頂尖,每次月考排名在中段而已,但是她是校內的辯論冠軍,鼓舌如簧、能言善道。
  
  她在這方面的資質教人甘拜下風,因此名列「三最」之一仍能橫行無阻,校方對她的特異行徑也睜隻眼、閉隻眼——這叫特權。
  
  「妳……」
  
  從沒見過這麼伶牙俐齒、把歪理說得振振有詞的女孩,氣得不輕的歐陽命臉色漲紅,竟離譜地看起來妖艷絕美。
  
  這令人看傻了眼,一個男人美成妖精還是男人嗎?
  
  卓巧靈回神,卻是大大吃了一驚,以她的天賦能力,輕易便可看出不尋常,他的陰氣已入了身,難以祛除。
  
  還是說這陰氣是打娘胎帶來,他或許\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陰男,天生帶陰煞,與她的天陽正好相反?
  
  「執行長,你的衣服都淋濕了,要不要先進車裡休息一下,由我代你處理?」她明白他最忌髒污,不容許\不夠完美。
  
  一名穿著稍嫌花稍的妙齡女子持傘走到歐陽命身邊,語氣輕柔得恍若融化的春水,做作地露出討好嘴臉,有意無意地朝他貼近。
  
  而她一出現,原本要替好友說兩句話的章家蓉就鬼祟地往後退,頭髮輕撩遮住半張臉,一副怕被人認出的模樣。
  
  此時的畫面有點好笑,欺善怕惡的和同學蜷縮在左後方,悶不吭\聲地看人幫她打仗;右後方則是不敢見人的章同學,一左一右兩尊沒用的門神躲在花雨傘後,完全沒有幫腔的意願。
  
  「這事妳管得了嗎?妳以什麼身分插手我的事?」對這種不請自來的人工美女,他壓根生不出一絲好感。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0 PM
第二章

  自命不凡、心高氣傲,舉凡所有形容過度自負的詞藻,十之八九都可以套在滿身貴氣的歐陽命身上,他的難搞指數令人望塵莫及。
  
  在三代單傳的歐陽家裡,他可說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歐陽家從他爺爺那一代開始便人丁不旺,妻妾三人生有七女一子,唯一的香火是他風流成性的父親--歐陽卓越。
  
  而花心的男人不見得多子多孫,歐陽卓越女人一個玩過一個,在花叢中打滾多年,幾乎沒錯過任何一朵看上眼的花兒。
  
  也許\是造孽過多的報應,不管他怎麼努力,卻沒一個女人能成功\受孕,不是懷不上孩子便是一有孕就流掉。
  
  後來有個朋友帶了年輕又美麗的女朋友來給他們幾個哥們看,他一見那女孩就心動了,不顧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義,展開猛烈追求,成功\擄獲佳人的芳心,而且堅持要娶她。
  
  不過大概是得不到的最好,把人娶進門後,他的熱情也退了,照樣在外拈花惹草、遊戲人間。
  
  還好歐陽命的母親進門沒多久就懷上孩子,母憑子貴,在歐陽家的地位也算穩固,可惜生產過後身體虛弱,一直沒有調養回來,沒多久就病逝了。
  
  如今的歐陽夫人是歐陽卓越再娶的繼室,同樣無所出,拚了二十年還是只有歐陽命一根獨苗,沒半個弟妹,可想而知,他定是被寵上了天。
  
  因此他會如此乖僻也就不足以為奇了,當慣家裡的小霸王,難免個性扭曲又難伺候,想與他為友的人必須心臟夠強,有鋼鐵般打死不退的意志,否則會先被他氣到吐血身亡。
  
  「你的水是最左邊那一瓶,不要用你帶有汗臭味的手碰我的。」
  
  一隻黝黑大掌正要拿起喝了一半的竹炭水,喝個痛快,補充因運動流失的大量水分。
  
  誰知連碰都還沒碰到,冷颼颼的男聲如陰風陣陣,冷不防地竄入耳膜,倏然一陣寒氣入身,他不自覺將手一縮。
  
  「我說你呀!能不能多點人性,喝你一口水會怎樣?你不是在跑步又知道我要拿你的水了?是在背後多長一隻眼睛好監視別人的一舉一動呀。」簡直比雷達還神準,無死角。
  
  「有病菌。」病從口入。
  
  一身肌肉的男人聞言,忍不住抱怨連連。「是你自己有毛病好不好,不要盡在雞蛋裡挑骨頭,我已經在淋浴間衝了好幾回才進入健身室,真要有病菌也是你這間店的水質有問題,你要先自我反省一番。」
  
  居然強詞奪理,怪罪到他頭上,有沒有搞錯?不是說消費者最大,他沒必要花錢還得看人臉色。
  
  「心靈污穢者從裡髒到外,你在外頭接觸多少人,吃下多少有毒物質,既然汗水有排毒功\能,換言之你正在排出體內毒素,一身汗的你怎能碰我的東西?」這傢伙是污染源、破壞清新空氣的殺手。
  
  「你!」乾脆說他是毒人算了,一滴汗足以毒死一池魚。
  
  「還有……」
  
  「還有」他不會把時間拿來說教吧?真讓人如置身水深火熱之中。
  
  歐陽命目光幽冷地瞟對方一眼。「不要把毛巾像抹布一樣隨便披放在運動器材上,請折成四方有角,疊放在一旁的置物台。」
  
  說著,他以眼神指示一名員工將櫃子上被弄亂的擺\飾品擺\正。他不能忍受一絲絲的偏差,井然有序是他追求的目標。

  「歐陽,你忘了我是客人嗎?我來健身房是為了鍛練身體、放鬆心情,不是來聽你嘮叨,讓自己的精神更緊繃。」他幹麼來這裡找罪受,還不是因為這裡有第一流的按摩師,每次出手都按在酸痛處,他才勉為其難當撒錢的冤大頭。

  「春の嵐美容美體健身館」是全台首屈一指的美容機構,它的服務項目繁多,從護膚做臉到全身去角質按摩、瘦身減肥,只要能讓人變美的課程都可以量身打造,造福無數愛美的女性。

  最近幾年流行起運動健身的風潮,為了因應廣大客戶的需求,才在大都會地區的分店裡增設健身區,引進國內外運動器材,招聘專業教練進行個人教導。

  「春の嵐」目前的連鎖店達三百多家,而歐陽命是「春の嵐」執行長,也是老佛爺,也就是他祖母屬意的繼承人。

  不過他的專長卻在化妝品調配方面,名下有間國際知名的化妝品公司,營收破一億美金,產品主要提供自家美容事業,少部分以限量方式銷售給金字塔頂端的富豪人家,但效果在業界深獲好評。

  「沒人歡迎你來,VIP頂極白金卡可以申請註銷,排隊等著入會的大有人在。」

  雖然入會門檻高,但多得是願意砸大錢換取這張躋身名流之列門票的人。

  正從跑步機下來的周家大少用毛巾擦汗,語氣調侃地一挑眉。「怎麼,今天的氣壓很低,誰給你臉色看了?」

  「哼!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他口氣稍重,不承認心情欠佳。

  「老佛爺又施壓,逼你盡快找個女人定下來,不然,先生幾個孩子玩玩也成嗎?」一看好友拉長的臭臉,他便猜中十之八九。

  「你是她派來的眼線,專門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勢力無所不在的老太婆,比千年老妖還可惡。

  聞言,他大笑。「我哪來的本事當間諜呀!我們是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我老媽也總念著我老大不小,常有意無意地暗示我該娶老婆了,甚至著手安排相親宴,要我讓她早點抱孫。」

  「那是她不知道你花名在外,女朋友多到數不清,要生幾個孫子就有幾個孫子,就怕她沒多生七、八隻手來抱。」但生子容易教育難,像是……

  歐陽命的神色明顯轉陰,讓原本就陰氣森森的一張臉更加陰沉。他想到幾天前在某所學校前面遇到的女高中生,心口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每每想起,氣悶的感覺就油然而生,他從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小女生,死不認錯也就算了,居然把手中的雨傘一扔,整個人倒在泥坑裡滾上兩圈,表示賠禮,互不相欠。

  她荒謬的行徑著實令他傻眼,一時無語地看她甩甩滴水的髮,和朋友一塊離去。

  事後他才發覺,她不知何時偷偷在他皮鞋上抹一把泥,微微的沉重感讓他一腳重一腳輕地失去平衡,低頭一瞧,整張臉都黑了。

  偏偏這時又有個花痴女在耳邊嘰嘰喳喳,拼命數落自家堂妹的不是好突顯自身優秀,令他有想活活掐死她的衝動。

  那個記不得名字的女人就是祖母硬塞的結婚對象,說什麼她家世不錯,出身名校,具有企管與財經雙學位,是不可多得的賢內助人選。

  但她太潑辣也太吵了,吵得他不得安寧,經過這一次災難式的約會後,她被判出局。

  教他無法理解的是,「卓巧靈」三個字不斷在腦中浮現,彷彿是一種揮之不去的詛咒,可她臨走前吐舌扮鬼臉的表情實在可笑,使人印象深刻。

  「嘖,說話真酸,你是羨慕還是嫉妒,要不是你天生潔癖,龜毛又挑剔,以你那張顛倒眾生的美人臉還愁沒美女投懷送抱嗎?」他太挑了,人家鼓起勇氣倒追,他把人家嫌棄得一無是處,再好的女人緣也斷送在自己手中。

  「我只是愛乾淨不是潔癖,還有,不要用你的標準評量我,你是滿身汗臭味的髒鬼,和我不同掛,沒事離我遠一點,少來攀交情。」他用毛巾一揮,阻止汗濕的男人靠近。

  被人當細菌看待,周棟梁帶著捉弄意味想搭上他肩頭,讓兩人一起臭味熏人。

  「來呀!歐陽,抱一抱就是同一掛了,我們是患難與共的好麻吉。」

  「……你這變態給我滾開,不許\用滿是汗水的手碰我……」他嫌惡的避開,再度以毛巾揮開毛絨絨的手。

  即便歐陽命一味的閃避,不想「同臭合污」,玩上癮的周大少卻不肯罷休,非要「污染」他,逼他承認他是強迫症患者,只要有一絲髒污或不整齊便受不了。

  兩個人一進一退像是玩著遊戲,剛來的菜鳥員工以為他們是「一對」,頓時兩眼瞪大,忘了前進,手上捧著飲料呆立在門口。

  就在這個時候,歐陽命一轉身想離開健身房,不理會玩興正濃的周棟梁,誰知有根人柱擋在面前,他閃身不及停了下來,一隻玩笑性質的大手就勾上他頸項。

  其實周大少只是鬧著玩,並不是真的要碰觸好友的身體,歐陽命的怪癖他再清楚不過,哪會不知死活的踩地雷,把自個兒炸得粉身碎骨。

  殊不知意外就這麼發生了,教人措手不及,冷幽的烏瞳一瞪,搭肩的手倏地縮回,但壞就壞在大少爺的食指上戴了只老虎造型的手工鋼製戒指,虎牙尖銳地勾住歐陽命頸上的一條銀白色項鏈,他抽手的同時,項鏈也應聲而斷。

  項鏈斷了事小,重要的是,一塊鵝卵大小的扁平紅玉從歐陽命胸口滑出,略呈弧度地掉落。

  淨然一聲,玉石落地。

  「歐……歐陽,我不是有意的……」天啊!他闖了大禍!

  歐陽命一言不發的拾起血紅玉石,質地堅硬的紅玉雖仍完整,但上頭出現約莫兩公分長的裂痕。

  如此一來,玉的靈性已散,失去它原有的作用。

  「說說話,別板著一張臉嘛!大不了我買一塊更大的雞血石賠你。」周大少隻想得到這補救之道。

  「你認為它是可以取代的?」他注視著陪了自己二十餘年的紅玉,眼神變得幽暗。

  「這……」他啞口無言。

  只有少數人知道歐陽命命格屬陰,打一出生便病痛不斷、百鬼纏身,任何人一走近他身側,便會被陰寒之氣所傷,醫生斷言體弱多病的他絕活不過七歲。

  但是歐陽家的獨苗怎能養不活?他們就靠這唯一血脈傳宗接代,他絕對不能有事。

  為了留住他一條小命,歐陽家真的是用盡心力,到處求神拜佛,從大小廟宇到深山古剎,無一不上門求助。

  最後有緣遇到高人,對方以自身血液將白玉滴紅,施展道法,移氣注靈,使紅玉收納山川百匯之精華,護住小小幼靈。

  這些年歐陽命縱有小病小災也不致危及性命,遇險也能平安度過,全賴此塊紅玉保全。

  所以他向來玉不離身,沐浴、睡覺全掛在胸前,無一秒例外。

  「別走啦!歐陽,我想辦法找塊高僧加持過的玉給你,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奶奶,她會剝了我的皮……啊!你怎麼了,不要嚇我……」真有事發生?

  周棟梁心中有愧\,直追著好友往外走,急著要彌補無心的過錯。雖然他不認為一塊玉有多少保護作用,但中國人一向寧可信其有,畢竟神鬼之事誰也說不準。

  誰曉得剛出美容中心大門,就見到一隊送葬行列打面前經過,而平時看來蒼白瘦削卻也不到弱不禁風程度的好友竟說倒就倒,整個人往路過的女學生壓過去。

  周大少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衝上前攙扶,唯恐有個意外,他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但是明明快昏厥的男人像「迴光反照」似的,突然手臂一用力,捉住其中一名女學生皓腕,大口喘氣地看……不,是瞪著她。

  「歐陽,你不要嚇到人家小妹妹,快放手,我扶你進去休息。」周棟梁一面陪著笑向女學生致歉,一面試圖扳開好友的手,不讓他緊捉人家不放。

  「她……不能走……」她的手很熱,像會灼人的太陽。

  周棟梁皺起眉,苦笑。「咱們不幹土匪這行業已經很久了,你不能妨礙人身自由。」

  「她能幫我……」歐陽命面露痛苦,連虛弱的聲音都是勉強擠出來的。

  「她?」他一臉不信,質疑好友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能幫他什麼?

  說不定當他們是心術不正的怪叔叔,嚇都嚇傻了。

  對於周大少而言,未滿二十歲的小女生都是小孩子,尤其是穿著學生制服、背著書包的學生妹,他通常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不是他的菜。

  但是,眼前這一個有點古怪,因為……

  「看什麼看,快把他拉開啦!七、八個人壓在身上很難過耶!你想讓他們把我壓成肉泥是不是?」重死人了,她快扁掉了。

  「哪有七、八個人……」小女生講話真誇張,不過才一人而已。

  ※ ※ ※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0 PM
  「我跟你說喔!我們這次去七日縱走還滿有趣的,領隊是T大的高材生,長得又高又帥,人又溫柔得不得了,兩眼會放電似的,只要看他一眼就茫酥酥,像被電到一樣……」

  「不要再炫耀了,我這幾天過得非常慘,我老爸硬捉著我出陣,不管我願不願意就把我丟進滿滿一屋子鬼的陰宅,我現在兩手酸得都舉不高,離廢了只有一步。」

  「大家圍在一起唱歌烤肉,還生起營火跳團康舞,帥哥領隊牽起我的手,一夥人沿著河邊夜遊,觀賞數以萬計的螢火蟲,那畫面好美好美……」

  「哪裡美了,根本可怕到讓人作惡夢,晚上的鬼最凶了,一個個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呿!我才賺他多少錢呀!卻差點把命給搭上了……」

  「要是他能對我笑一下,要我把命給他都可以,他真是太帥了,我連作夢都會夢見他……」唉!好夢由來最易醒,寂寞少女心。

  「還笑咧,我都快哭了,筋疲力盡全身無力,比七十歲的老奶奶還不如,手和腳麻得沒有感覺,殺鬼比殺人累……」下回一定要先問清楚,不要再被沒天良的老爸給誆了。

  「累是累了點,不過過得十分充實,尤其是帥哥很養眼,嘻嘻……啊!巧靈,小心,要撞上人了……」呃,來不及了。

  卓巧靈和章家蓉並肩在路上逛著,各說各話的兩個人居然還對得上話,你一句、我一句,回得有來有往。

  但是即便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這對超級好朋友還是沒忽視對方的存在,嘴上雞同鴨講,可眼睛仍留意彼此的動靜。

  所以,章家蓉比卓巧靈還早發現有道黑影朝好友壓來,可惜為時已晚。

  話說回來,從小到大好運連連的卓巧靈不曉得是流年不利還是犯太歲,最近老是遇到倒霉事……

  或者該說遇上「陰間遊客」歐陽命那一刻起,她旺到不行的運氣似乎開始走下坡,生活中開始出現一些突發意外,教人防不勝防。

  譬如現在,換成平時,運動神經發達的她一定能及時避開。

  偏偏剛從南部除靈回來的她有點精神不濟,若非好友邀約,她最想做的事是待在家裡睡覺。

  「小妹妹,你沒事吧!我朋友身體不舒服,你再忍一下,我馬上扶他起來……」我扶……扶……咦!怎麼比石頭還重?

  周棟梁滿臉錯愕,不管他如何施力,想拉動頭重腳輕的朋友,兩隻手臂卻猶如在搬動下沉的石頭,越用力越沉,重得不可思議。

  「……你不要碰他,我知道如何處理,麻煩給我一杯清水和三片椿樹葉。」天啦!她肺葉裡的空氣快被擠出來了。

  「清水……呃,什麼是椿樹葉,我只認識搖錢樹。」擺\在辦公室的風水樹。

  額頭垂下三條黑線的卓巧靈只差沒口吐白沫給他看。「不然桃樹、柳樹、竹子的葉片都成,看到綠色葉子就摘三片。」

  哪來的白痴,連基本款樹種也不知道。

  他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一棵結滿黃澄澄果實的盆栽。「金桔可不可以?」

  「金桔……」她想了想,聊勝於無。「勉強湊合。」

  周棟梁被好友的狀況嚇到慌了手腳,沒想過一個小女生懂什麼,心急地向店內員工要了一杯清水,順便摘幾片桔葉。

  說也奇怪,當泡過清水的葉片往歐陽命臉上一揮,水滴灑落在他眉宇、口鼻間,原本重如巨石的男人悠然吐出一口氣後,輕輕一拉便移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面色泛青地睜開布滿紅絲的眼,神態陰晦得彷彿天地即將毀滅,找不到一絲生氣。

  「啊!怎麼又是你?」她的運氣未免太背了,又遇到衰神。

  「又是你?」歐陽命不解地搖搖暈眩的腦袋,在朋友的攙扶下慢慢直起身,他朝發聲處一瞧,兩眉不自覺蹙起。

  「你帶衰不要帶到我身上成不成,每回遇見你都沒好事,自己一個人衰鬼纏身也就算了,幹麼要拖累我,本小姐是很忙的,沒空管你的閒事!」她是外務繁重的高中生。

  黑眸微瞇,他冷冷譏刺道:「怎麼不說你煞氣重,天生是煞星,我只要一碰到你就出事,絕無例外。」

  「你……你這陰陽怪氣的倒霉鬼,睜眼說瞎話的缺德事也做得出來?明明是你倒向我,把我當肉墊壓,我是無辜的路人,而你是擺\爛的加害者。」要不是她福澤厚,早被他壓掉半條命。

  「我沒印象……」他皺起眉,擺\明不認帳。

  「因為你中邪了嘛!當然沒感覺,幸好我還有證人,讓你想賴也賴不了。」施恩不一定期望回報,可是做了好事反被咬一口,這口氣不討難罷休。

  一旁的周棟梁被小女生一拉,如夢初醒的趕緊點頭,表示她所言不虛,他是活生生的見證人。

  「我中邪?」他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

  很短,只有一瞬間,一股冷意莫名竄入眉心,他的意識便渙散了,人也失去知覺。

  「別告訴我你不曉得自己的破爛身體有多麼不中用,你有聚陰的體質,最容易招來不乾淨的東西,我一靠近你,就覺得你全身寒意逼人。」他太陰了,連帶影響她旺陽氣場。

  聚陰體質以女性居多,十萬人之中才有一個陰男,偏偏她遇到其中一個,簡直是老天不給她好日子過,存心找她麻煩。

  「你看得見?」歐陽命若有所思,仔細盯著眼前的小不點。

  「看得見又怎樣,看不見又怎樣,反正我不會幫你,你死心吧!」別以為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人心她看得比誰都透徹!

  卓巧靈出身除靈世家,打她牙牙學語起,家族中的人便刻意培養她的靈修能力,同齡孩子玩的是洋娃娃和辦家家酒,她手中拿的卻是柳條和拂塵,以唱兒歌方式背起常人聽不懂的咒語。

  她七歲那年就被騙到一戶人家進行除靈,提早了解人心險惡,連自家人也信不得。他們以此測試她的能耐,看她能否擔當日後的重責大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發現她確實能擔負重任後,接下來的幾年,她便被大人們帶進帶出,涉足以她的年紀不該去的場所。

  說好聽點是「見習」,增加她的除靈經驗,實際上十之八、九是由她出手,他們一個個坐在旁邊納涼,坐收成果。

  後來她學聰明了,訂下一些令人咬牙切齒的規定,譬如為了兼顧學校功\課,她一個月只接五份委託,而每一次「出動費」十萬起跳,再視情況輕重酌以調漲,最高達到千萬。

  雖然她的條件已經訂得這麼苛了,可是找上門的人只多不少,她按價格高低排,時間都排到半年後,應接不暇。

  「我也不需要你幫我,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麼本事,你不過湊巧會點小把戲而已,哪值得誇耀。」他一臉輕蔑,高傲的睥睨她。

  「小把戲、小把戲?你敢說我……」她哼了又哼,帶著小火氣。「好呀!我就看你沒人幫能不能平安地走回家,本來我想送你一張符以防萬一,現在我不給你了。」卓巧靈孩子氣地揮揮護身黃符,在他面前一晃又收回書包裡。

  他表情未變,但深幽的眼眸一陰。「一張紙能起什麼作用?還有我那輛車尚未清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洗乾淨?」

  「喂!你忘恩負義,我剛救了你耶!我們扯平了,你不能再拿那件事大做文章。」果然好心沒好報,她又被人陰了。

  眉一挑,歐陽命冷笑著揪住她後領。「有誰能證明是你的功\勞,他們有瞧見你從我身上趕走什麼嗎?」

  「這……」她有些氣悶,小嘴微噘。

  章家蓉是她的朋友,也相信她具有常人沒有的能力,可是少了親眼目睹便失了公信力,畢竟尋常女孩哪能開天眼,看見不該看見的事物。

  而周棟梁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只看見卓巧靈口中念念有詞,拿起沾了清水的樹葉比劃兩下,歐陽命會醒是不是她的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誰敢打包票呢!

  答案是沒有。

  她吃定悶虧了,即使她眼睛能見人所不能見、即使現在有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坐在歐陽命肩上,他感覺不到重量,她說再多也沒用。

  「這回你可跑不掉了,乖乖的當洗車工,要是沒洗得讓我滿意,我就剝下你的皮當抹布,重新擦洗我的車子。」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1 PM
第三章

  「破車子、爛車子,你這輛妖車,儘管得意揚揚的讓我服侍,我擦擦擦……擦你的車皮、洗你的鋼圈,上蠟打光,你以為你禁得起我的伺候嗎?被我這麼福氣的手摸過,你等著氣數盡了吧!妖孽……」

  這算什麼,人比車賤,當初也不過是後車窗多了一坨泥罷了,為什麼她得把整輛車洗過一遍,連車子裡面也要用乾淨抹布擦上好幾回?

  根本是暴力脅迫,仗著有一點點理就奴役人家,簡直是良心被狗叼走,欺壓弱小學子,活該讓人唾棄!

  早知道那個人是這種小心眼又斤斤計較的小人,她絕對不管他死活,就算他身上背著十個、百個陰物,她一樣見死不救。

  誰說人一定要見義勇為,瞧她的下場多悲慘,不但替該死的和清背過,還得忍受龜毛男找碴,天底下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嗎?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在說什麼,手不要停,快點把車子擦得亮晶晶,我晚一點還要用車。」拖拖拉拉的,浪費他的時間。

  她把抹布一扔,兩手擦腰。

  「喂!做人不要太過分,我已經把它擦得和新的一樣乾淨了,你還找我麻煩幹什麼?還有,你的車庫裡有七輛車,又不差這一輛!」

  她脾氣再好也不能任人使喚,他實在是得寸進尺。

  手拿一杯香濃咖啡,歐陽命優雅的低啜一口。「少囉唆,叫你做你就做,這一輛相親專車,絲毫馬虎不得,最好連一粒灰塵都別讓我瞧見。」

  「你需要相親?」她看了看他的清俊面容,捂著嘴噗哧一笑。

  聽見她不掩飾的清脆笑聲,他的好心情瞬間轉陰。「你那是什麼表情,相個親有這麼好笑?」

  一個禮拜五場飯局,每一回都有個家世清白、容貌出眾的女子在場,想也知道家裡的長輩安的是什麼心了,不就是想盡辦法要他脫離單身行列。

  偏偏他拒絕不了,老人家的心態是擔心他活不長,想要他早日留個後代,免得歐陽家到他這一代就沒了香火,愧\對列祖列宗。

  因此他心裡再不甘願,不想為了別人的期盼而妥協,仍得勉為其難的配合,不讓他們更加擔心。

  她好不容易止了笑,「我有個建議你就勉強聽聽吧!最近你不宜在晚上外出,在太陽下山前一定要回到家,否則今天發生的事會一再上演。」

  而他不會一直幸運、一而再地逃過劫數。

  歐陽命臉色微變,卻故作鎮定的冷冷嘲諷。「不要危言聳聽,你才幾歲就妄想當神棍,我只是身體不適,剛好被你遇著了。」

  「這話你自己相信嗎?年紀不代表經驗,我處理這類的事有好些年了,你的情況算是嚴重的,讓我想當作沒看見都不成。」真要袖手旁觀她良心有愧\,可她又不甘心免費幫他排解。

  做人難,難做人,只想簡單過日子也這麼難嗎?

  聞言,他嗤之以鼻。「小鬼頭能做什麼事,乖乖把我的車洗乾淨,少裝大人。」

  「齁!你這個人真討人厭耶!我是出自一片好心,你不領情還嘲笑人。我就不信你一點也感覺不到,你不覺得有我在你身邊,你四周的空氣變得溫暖多了,少了教人不舒服的寒冽?」瞧不起人嘛!他虛長幾歲就能比她更有見識嗎?

  也不管他會不會大變臉,卓巧靈一把捉住他比女人還滑嫩的手腕,什麼也不做的看他,讓他直接感受有何不同。

  其實就算她不突如其來的碰觸他,歐陽命也早就曉得她異於常人,第一次在學校門口和她接觸時,他便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長久以來積累的寒意稍有舒緩。

  可他當時認為那是錯覺,是自己過於敏感,一個氣人的高中生能對他有多少幫助,肯定是她體溫較高而已。

  再一次意外相遇,他幾乎可以確定不是錯覺,她身上有股能量能壓制他體內的陰氣,甚至是吸收,讓他感到全身一輕。

  他不說,是因為她「很好用」,他對於自身狀況再清楚不過,她的出現無疑是一道曙光。

  「你自說自話說得還真精采,你不是我,怎能知曉我對冷熱的反應,難不成你要留下來觀察我,好證明你所言無誤?」單純的小丫頭,他還怕逮不到她嗎?

  好潔的歐陽命並未甩開她滿是油污的手,雖然鼻頭忍不住一皺,但心中沒以往的厭惡感,他不解,也不想去思考,只覺得自己尚可忍耐她的不潔。

  這其實不太尋常,但他無意深究,只是無意識地允許\她靠近,他的不設防來自她的「年紀」。

  眼前白衣藍裙的學生制服讓她顯得稚嫩,蜜色臉龐有著未經世故沾染的澄淨,靈璨眸子彷彿綠波,全無雜質的清亮。

  看著她,歐陽命想到兩人年齡上的差距,自然而然把她當成小鬼,只不過她擁有的旺盛生氣正是他所缺少,而且極欲奪取的。

  「喂!你這人很不識好歹耶!我幫了你還不知感恩,居然反過來懷疑我的高尚品格,早知道你這麼沒心沒肺就不救你了。」卓巧靈說著氣話,兩腮氣鼓鼓的。

  他輕哼一聲。「你幾時救我了,春秋戰國時代還是民初起義?人不是鐵打的,當然偶有病痛,你不過湊巧碰到而已。」

  「你……」

  她很想說你真是不可理喻,睜眼說瞎話,可是一瞧見他印堂上微浮的黑氣,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老實說我真的很不想管你,但我碰上了又無法不理,算是天殺的孽緣吧。

  「我上一次看你的精神狀況不錯,應該有某種物品護體,不遭邪靈侵襲,怎麼這一回氣色變得這麼差,一下子就被好幾個『不速之客』給纏上身?」

  他如此倒霉,一分一秒都輕忽不得。

  好幾個?歐陽命陰鬱地眼神一黯。「你是指這個?」

  一塊血紅玉石在眼前一晃而過,她驚訝地瞪大眼。「咦,這上頭有裂痕耶,它的功\能被大大地削減,難怪他們會找上你……」

  幸好並未全部粉碎,尚殘留防禦的效果,否則以他不堪一擊的聚陰體質,一旦遭到入侵,大病一場免不了,重則還可能喪命,成為魑魅魍魎的糧食。

  「啊!這是我們卓家下的血咒嘛!你和我爸很熟喔?他居然肯用自己的精血護你周全。」太奸詐了,老爸還嚷著要「退休」,叫她繼承家業。

  「你父親?」不只卓巧靈嚇了一跳,歐陽命亦訝異不已。

  「以血餵養玉是極度傷身的行為,在我們這一行盡量不用,因為玉本身具有靈性,若再以人血滋潤,它會和血的主人有某種程度的聯繫,不論誰配戴,那人的禍福都將間接影響到施咒之人。

  「也就是說,如果有邪靈近你的身,企圖奪舍時,血玉會發出一般人看不到的紅光將其彈開,但同時施咒者的力量也會有所損害,嚴重心肺可能小有震傷。」

  「奪舍?!」

  「人的身體好比一間房子,奪舍的意思是別人把你的魂魄趕出你的身軀,再強行占為己有。」鳩占鵲巢。

  「聊齋看多了,說得有模有樣,你適合去寫怪談,肯定大發利市。」他一臉不屑,嘲笑她話說十分滿,實際本事卻不知有多少。

  「朽木難雕,你要是不信,我也沒轍,佛度有緣人,你跟我沒緣,我說再多也是浪費口水。」她將來是要成仙成佛的,不與俗人一般見識。

  「沒緣?」聽到這句話,歐陽命莫名地心中不快,臉色陰沉。

  「好了啦!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家了,你別再拿車子乾不乾淨來煩我,我已經很有誠意地解決,沒計較你的小氣巴拉!」擦著汗,她面色紅潤得像是早春的桃花,嬌俏中帶著一抹春色。

  「我小氣?」他笑得有點陰森,勾起眉,大掌往她頭頂一覆。「是你先來招惹我的,還妄想全身而退。」

  「嘿!你屬無賴呀?不要弄亂我的頭髮啦!」她胡亂揮著手想打掉他的大手,但個小打不到,只能氣呼呼地嘟起粉櫻色唇瓣。

  「我是無賴沒錯,而你是任我搓圓捏扁的小肉泥。」看她一副誤上賊船的不甘樣,他有種被取悅的快意。

  「我咬,你這樣欺負人,小綿羊也會變大野狼!」瞧不起人會有報應,他見到閃電打雷最好自備避雷針。

  樂天開朗的卓巧靈像頭小母羊,卯起勁,用頭頂他的手,小小身子猶如沖天炮似,力道十足,展現小巨人的蠻力。

  別看她個頭不高,身材又是瘦小單薄型,可是論起氣力,她算是粗工級的,扛米袋也能健步如飛。

  小覷她的歐陽命可就吃了苦頭,他以為小女生的力氣像螞蟻,哪能和成年男子相提並論,他輕輕一推,她就只有原地打轉的份。

  孰料,她橫衝直撞的蠻勁是他所招架不住的,還來不及驚訝,一百八十公分高的他竟被撞退兩步。

  裝滿肥皂水的水桶就在身後,他一腳踢翻水桶,滿滿的白色泡沫迅速在地面暈開,他的長褲、一雙休閒鞋全遭殃了,飛灑的污水濺得他兩腳濕。

  更悲慘的還在後頭,楣星高照的他因為踩在肥皂水上,腳才往後一撐想擋下衝向他的小丫頭,卻止不住的往前一滑……

  砰的一聲……接著是鏗啷鏗鏘一陣亂響。

  水桶、吸水海綿、車刷全往上飛。

  「你……呃,你沒事吧?」肇事者小聲問道,頗有求和之意。

  「……你看我像是沒事嗎?」他半瞇起眼,冷瞪趴伏在胸前的黑色頭顱。

  「我不是故意的!誰想得到你這麼弱……」她尷尬地取下掛在他額側的抹布,歉然地用手肘擦他臉上的水。

  她的手跟抹布一樣髒,歐陽命瞇起的黑瞳深晰了幾分,死命地瞪著朝他貼近的肘關節。

  「不要碰我,髒死了。」他冷聲側過臉。

  她一聽,手微僵地往回縮。「不碰就不碰嘛!你是鑲金嵌玉呀?別人花錢求我碰,我還要考慮再三,你是撿到便宜了,通常我收費一次十萬起跳。」

  「你搞援交?」他烏目燃焰,怒火重重。

  「你才搞援交,我是堂堂正正賺錢!誰像你滿腦子邪惡思想……」卓巧靈動了一下想起身,底下的男子卻忽然臉色怪異地呻吟出聲,害她緊張得心情七上八下。「你受傷了嗎?」

  「不許\動來動去。」他重重地喘了口氣。

  「我哪有動來動去,我是想站起來,一直壓在你身上很不好意思……」哇!他的臉好紅,皮膚白的人臉一紅最明顯。

  卓巧靈先是抱著好奇心觀看他比女人還漂亮的五官,黑玉般的美眸眨呀眨地盯著出奇艷麗的面容,不自覺著迷了,胸口還怦怦地微跳。

  「就叫你別動,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他低喝,雙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

  「凶什麼凶嘛!嗓門那麼大想嚇唬誰?你不怕弄髒儘管躺在地上,我不奉陪。」他有病呀!明明是毛病特多的潔癖鬼,這會兒倒是無所謂了。

  歐陽命卻箝制不放,讓她動彈不得。「……再一分鐘……不,兩分鐘。」

  一分鐘……兩分鐘?

  什麼意思?是撞到頭,眼冒金星起不來,得等暈眩感過去才能移動?

  一臉困惑的卓巧靈在心裡猜測著原因,從他身體太虛到跌傷了腰、骨折、內傷、腦震盪……想得到的全猜了遍。

  她猜了又猜卻絕對猜不著,答案簡單得讓人汗顏,可又……不宜明說。

  「咦,你的手在流血……」她突然發現衣服上血跡斑斑,訝然是由他手心流出……

  「對,是你的錯。」他大言不慚地指責她的不是。

  「我的錯?」又是她?他有沒有搞錯,老把莫須有的罪名往她頭上栽。

  「是誰撞我的?」他冷瞇起眼。

  「我。」她回答得很心虛。

  「誰害我摔一跤?」冷笑。

  「……我。」她更小聲了。

  「我的手為什麼會流血?」他輕哼一聲。

  卓巧靈偷看一眼從書包飛出來,她沒收好的美勞用具,沾了血的美工刀是她的。「……你要不要先止血?」

  「你說呢?」他冷然地由鼻孔噴氣。

  ※ ※ ※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1 PM
  見鬼了,怎麼會是她?!

  沒胸沒臀、沒纖腰,肌膚不夠白嫩曬了過多太陽,跟蜂蜜的顏色沒兩樣,與時下追求白皙的佳麗一比,簡直是發育不全的黃毛小雞,無一處值得人多看一眼。

  女人的美有雍容華貴的、有嬌艷嫵媚的,有自信的她們一舉一動會自然流露出吸人目光的美麗,璀璨亮眼。

  以他經營美容事業多年的眼光來看,素淨著一張臉的卓巧靈絕對不在美女行列中,更遑論教人眼睛一亮,頂多是不難看的程度。

  對見慣形形色色美女的歐陽命而言,他對美女的標準比常人高了一些,不是絕色難以入他眼,更不用提引發他的男性慾望。

  可是一個既不撩人,又毫無女人味的小女生,居然引起他的高度關注,光是靠近,他竟然就蠢蠢欲動,在不恰當的時候起了反應。

  這是前所未有的驚人大事,性好潔淨的他並不喜歡碰觸人體,僅有的幾次性愛經驗也是草草結束,在他活了二十七年的歲月裡,從未有哪個女人能如此直接又快速地挑起他的慾念。

  也許\是他看太多女人了,反而對女人產生麻木感。

  偏偏這一隻小蜜蜂引起他想也想不到的意外,她的年紀、長相、聒噪和特別活潑有朝氣的個性,根本不是他會動心的類型。

  但是……歐陽命惱怒的盯著自己不甚安分的下半身,又看向她,臉色陰沉得像是被烏雲籠罩的沒了笑容。

  「你一直瞪著我是什麼意思?傷口上了藥,車子也幫你洗得一塵不染,我連你家的垃圾也拿出去倒了,你再扣著我不放就太沒天理了,我有人身自由!」有點毛毛的,他幹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他怪怪的、不太正常,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卓巧靈為時已晚的想到自己似乎太信任他,對於只見過兩次的陌生人,她居然沒反抗地跟著他走,還傻乎乎地跟他回家。

  雖然這是一棟位於高級別墅區的花園洋房,高三層、占地一百多坪,前有庭、後有院,環境清幽,是大家眼中名副其實的豪宅,而他看起來也是精英份子,可是有一句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樣貌出眾的他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喪心病狂專挑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下手。

  「交過幾個男朋友?」

  「嗄?」她瞪大眼,傻住。

  「是學校同學還是校外人士,目前的關係進展到哪裡?」嗯,目測三十二B,有「長大」的空間。

  「喂喂喂!這位大叔,你離題太遠了,我們討論的事和這個無關,而且我才高二耶!心智尚未成熟,談感情太早了,我老爸會活活打死我。」莫名其妙,她的私事與他何干。

  卓家老爸其實很開明,女兒想幾歲談戀愛就幾歲談戀愛,未婚生子也OK,只要不傷人傷己,他一律不干涉,放牛吃草。

  不過他也滿陰險的,從小就訓練女兒獨當一面,讓她提早認清自己除靈師的身分,以致她一根蠟燭兩頭燒,忙得沒有多餘時間去學習「愛的進行式」。

  「也就是說你沒有男朋友。還有,我複姓歐陽,單名生命的命,再讓我聽見你喊我一聲大叔,你就等著洗我家窗戶。」不多,前前後後二十幾扇。

  「大……」

  冷芒一射,識相的卓巧靈舌尖一轉,沒讓男人忌諱的字溜出口。

  「歐陽先生,你年紀比我大是事實,喊你大……呃,是尊敬。」

  「叫我歐陽或是命,我允許\你對我沒規沒矩。」她是特例,絕無僅有的例外。

  「允許\?」她有些傻眼,想笑卻笑不出來。這位龜毛先生又想幹什麼,教人摸不著頭緒感覺更詭異。

  「你還有多久滿十八歲?」她膚質不錯,可以改進,以牛奶浴和玫瑰精油潤白。

  被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問,卓巧靈微帶納悶地回道:「再六個多月。」

  「好,我等你六個月。」

  十歲的差距不算什麼,主要是看順眼。

  卓巧靈眨了眨眼,一臉迷惑。「等我六個月幹什麼,你家缺個打掃的清潔工?」

  他真的越來越古怪,說的話高深莫測,讓人一句也聽不懂。

  歐陽命目光一沉,陰惻惻地斜眸一睨。「是當我的女朋友,歐陽家的未來長媳。」

  「喔,你的女朋友,歐陽家的未來長媳……嚇!等等,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神智不清,不然怎麼會說出匪夷所思的鬼話。」怪了,他有被附身嗎?以她的功\力怎麼看不出來。

  「我神智不清?」見她見鬼似地跳開,他老大不高興地黑著臉。

  「難道不是?依我看,肯定是中邪了。」以他的聚陰體質不無可能,一具鮮美可口的肉體。

  氣得眉一揚的歐陽命捉住她纖細的肩頭宣示。「我看上你了,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

  她心口一跳、眉頭一蹙,音量揚高。「等一下!你會不會跳得太快了,我離『女人』還有一段十分遙遠的距離,請別把我當成你的目標,感激不盡。」

  果然這年頭有病的人越來越多,思想也越來越齷齪,這傢伙居然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連未成年少女也想染指,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看來她一雙靈目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誤以為他龜毛雖龜毛,起碼品性不差,結果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你當我願意屈就你這個各方面都不及格的臭丫頭嗎?要不是我……我祖母逼我定下來,我哪會挑中樣樣不如人的你。」他口氣凶惡地沉下嗓音,拖了祖母當藉口。

  歐陽命原本的說詞應是——要不是我的身體比我的理智誠實,先一步對你稚嫩的肉體感興趣,我又何必選擇負分的小鬼,讓自己丟人現眼。

  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深知有些話不直說出口,一來太貶低她了,二來太露骨怕嚇跑了她,年輕的她還不懂男女之事,說得太白,她肯定逃得遠遠的,把他當變態看。

  「你祖母?」怎麼又扯出不相干的人?

  他眼神幽深地瞇起。「她有著慈禧太后的威儀,像武則天般專制,她說的話沒人可以違抗。」

  歐陽家至高無上的老佛爺,唯她獨尊。

  「那關我什麼事,你把我嫌得一無是處,還一臉鄙夷,這麼不情願就挑個滿分美女呀!家舫堂姐不是對你情有獨鐘,你們不論外表和氣質都十分相配。」一樣的高傲、一樣的目中無人、一樣不把人當一回事。

  「章家舫?」一提到那不請自來的花痴女,歐陽命的表情奇臭無比。

  那一天他根本不想出門,陰沉沉的天空一看就快要下雨,愛乾淨的他本窩在純然潔淨的空間,一邊聽著使人放鬆心情的音樂,一邊啜飲著香濃的黑咖啡。

  可她擅自闖入私人天地,藉著太后懿旨要求他給她一個認識的機會,她愛慕他已久,希望兩人能擦出火花。

  她既然有祖母當靠山,而他又許\久未有較親密的女伴,心想交往看看也無妨,畢竟她長得不錯,身材凹凸有致,又有高學歷,如果談得來,也許\未來他就不必再吃那些沒完沒了的相親飯。

  但是一出門沒多久,他便後悔了,有雙學位的女人不見得真的有大腦,她一上車就拼命聊名牌,講完改暗示最近的飯店所在,一隻涂\滿血紅指甲油的手直往他大腿撫摸。

  當下他反感得直想把這豪放女丟下車。

  偏偏要動手時好死不死的下起雨,為了對祖母有個交代,他決定先送她回家,以後再也不相見。

  「對呀!她一定樂於和你狼狽為奸……」餓狼撲虎,各顯神通。

  「狼狽為奸?」他聲調沉下。

  卓巧靈粲笑如花地一吐舌。「是琴瑟合鳴、天作之合,天上人間一雙璧人。」

  一瞧見她俏皮可愛的模樣,黑瞳轉深,一把火在胸腔燃燒。

  「可惜她不合我胃口,而你……」

  「我怎樣?」她頭一仰,乍見他眼底不明的火熱,猛地一陣戰慄。

  是凶?是吉?

  她有不好的預感。

  歐陽命突然朝她一笑,笑得有些深沉。「我要定了你。」

  「咦!」她倒抽了口氣,頓感他是危險的來源。

  一股熱氣逼近,卓巧靈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唇上被溫熱氣息壓貼著,她睜著眼看著自己被吻,手腳僵硬如石。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1 PM
第四章

  「你想去哪裡呀,小靈兒。」

  耳邊聽見陰森森的冷聲,躡\手躡\腳的卓巧靈身子一僵,表情難看地暗暗在心裡喊著——媽呀!天要亡我,滅世七大異象出現了。

  她很小心、很小心地裝作沒聽見,鴕鳥心態的自欺欺人,認為自己只要不開口回應,就能裝死到底,反正校園裡的學生那麼多,不一定是喊她嘛。

  貼著圍牆趕緊開溜,混在放學的人潮中較不易被發覺,她就不信愛面子的大色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出手。

  「你躲我躲得夠徹底了,還想躲到什麼時候,想測試我的耐性有多少嗎?」

  一道巨大的黑影籠罩下來,低頭不看路的卓巧靈猛然撞上一具微涼的胸膛,她還來不及道歉,人已落入滿臉怒意的男人手中。

  「啊!你……你沒看見我,催眠、催眠,你眼前有一片霧、白茫茫的分不清東西南北,我是空氣,無色無味,你看不見我……」惡靈退散,快走開。

  椿樹葉避邪,柳條淨靈,桃木斬魔,竹枝打鬼,聖水……呃,聖水是西方的驅邪方式,對東方的鬼沒效,隨便來一樣,能把惡鬼邪物趕走即可。

  可是面對活生生的人,唉,所有除靈用具全不管用,人比鬼可怕,趕不走、除不了,沒法淨魂,偏偏神出鬼沒像背後靈,教人防不勝防。

  卓巧靈曾一度考慮召來八方幽靈,以此阻止某人不理智的行徑,但是她又擔心弄巧成拙,沒讓人打退堂鼓反而害死他,那她罪過就大了。

  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是躲,而她也成功\地避了數日,沒想到行動仍以失敗告終。

  「耍夠白痴了吧!要不要我當眾吻你好讓你現形。」他又不是瞎了眼,怎麼可能沒瞧見她的存在。

  「不行、不行,你不能害我,我會被學校記過。」她緊張地大叫,趕緊拉起他的手遠離危險地帶,這裡是教官出沒的地方,是高度警戒區。

  就算她不是老師眼中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可起碼沒留下什麼名譽上的污點,除了偶爾遲到、早退,做些不合常理的舉動外,大致上並無太大缺失。

  而歐陽命不但是學校禁止進入的校外人士,還是個會引起校長關切她交友狀況的異性,她不能讓他堂而皇之地跑到學校胡鬧。

  「小靈兒,如果你不想鬧得眾所周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躲著我,否則後果自負。」他說到做到,絕不含糊。

  「你是土匪投胎呀!怎麼這樣蠻不講理?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我有拒絕的權利。」跟個美到不行的花美男走在一起,她不被嫉妒的眼刀砍到傷痕累累,也會被如潮的怨念給淹沒。

  第一天,歐陽命到校門口堵人時,全校有三分之一的女學生不想回家,眼冒愛心痴望他。

  第二天,一半的女學生不肯放學,全都聚集在校門前,一臉如痴如醉的幻想自己是他所等待的人。

  第三天,連校長都出面關心,因為大家都不回家,像集體中邪般地圍在他左右,不時痴痴傻笑或是嬌羞遞情書。

  第四天、第五天……大膽一點的主動上前攀談,言談間不無對他表示好感,甚至提出邀約,想與他有更進一步的交往。

  卓巧靈以為他會從中擇一,捨棄對她沒來由的執著,放棄對她的緊迫盯人,畢竟同學之中不乏他口中膚白、高挑的美少女,百分之百符合他的審美觀。

  可是她忘了他的難搞也是大師級的,人家一靠近,他不給好臉色也就罷了,還把人家從頭批評到腳,口出羞辱人的言語,態度之惡劣令人髮指。

  歐陽命赧顏微紅,俊眸凝霜。「誰說我喜歡你,你少往臉上貼金,我是看你順眼,懶得再找其他花花草草來勉強自己,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少給我拿喬。」

  處在女人圍繞的環境中,他不懂愛,也不屑去懂,反正女人這種生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需要愛,她們就甘心成為他的俘虜。

  而他父親的兩段婚姻……說實在的,這才是他對愛情幻滅的因。

  當年他母親拋棄初戀情人,毅然嫁給他花名在外的父親時才十八歲,天真的以為可以讓浪蕩子收心,卻也只是落得獨守空閨的下場。

  他的繼母也是,嫁給他父親時也才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她被年長二十歲的情人給騙了,為了愛情飛蛾撲火,替丈夫照顧孩子、操持家務,結果丈夫反而更無後顧之憂的在外拈花惹草。

  從她們身上,他感覺不出愛的好處在哪裡,不過這兩個現成例子倒令他一點也不在意和交往對象的年紀差距,能引起他興趣的人不多,當然要將其擄獲,不讓她從手心溜走。

  「是喔,那我可以婉拒恩寵吧?你又不喜歡我,幹麼非要纏著我,我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出類拔萃的你。」麻煩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她臉上明顯地寫著這些字,引起某人的不快。

  「哼!少給我裝出小可憐的模樣,你這一套對我不管用,還是省省吧!」可惡的小妮子,老讓他追在她後頭,看她怎麼賠償他損失的精力與時間。

  「我才沒有裝,我是真的很可憐,你看我黑眼圈都跑出來了,每天被你嚇得睡不安穩……哇!好痛,不要捏我可愛的小臉,我的臉會裂開……」痛痛痛……她的臉可不是橡皮做的能任他拉扯。

  「有膽再說一遍,我哪裡對你不好了,有我這種優質男朋友,好處多到數不清,你哪裡可憐了?」這份殊榮別人求都求不得,巴不得和她交換,她卻只想擺\脫他。

  歐陽命臉更臭地凌虐她柔嫩雙頰,左右開弓又掐又擰,把心中的不滿全發洩出來。

  向來只有他拒絕別人的示好,從來沒人把他釋出的善意丟回他身上,只有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這讓他非常惱火。

  卓巧靈抱頭求饒。「是是是,你很好,是滿分的大好人,而我不知好歹,是個沒大腦的笨女生,你別再捏我了啦!」

  真的很痛吶!每一塊頰肉都喊著要逃難。

  「你的確很笨。」他神色稍轉,改掐為揉,撫摸她滑細有餘、白皙不足的面頰。

  一脫離魔掌,她未完的下文從嘴巴冒出來。「可是我老爸說做人不能隨便占人便宜,天上掉下來的不一定是禮物,人要腳踏實地,不要想從別人那貪求好處。」

  「我是別人嗎?你睜大雙眼看清楚,不是哪個人想要我就會給,要我幫你認清事實是不是。」他作勢要再施暴。

  見他又想欺負人,卓巧靈身手靈活地低下身,從他身側跑開。「謝絕暴力,再捏下去,我就變成有史以來第一顆紅色的肉包子了。」

  他冷笑。「是誰自找的!原本我是要讓你嘗嘗當公主的滋味。」

  不論女人或女孩,都免不了作過白馬王子的美夢,期盼南瓜馬車到來,他在工作的地方看多了,也樂於打造女人的樂園,借她們的夢想賺取大把金錢。

  為了美、為了實現心底的美夢,沒有一個女人不砸下重金,把自己從裡到外徹底改造,追求完美無瑕的外表和氣質。

  他賣的便是女人的夢,讓她們漂漂亮亮地走出「春の嵐」,以無懈可擊的美貌去征服男人,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是指那匹招搖的白馬?」她指著停靠馬路旁,引人羨妒有加的敞篷銀白色BMW跑車。

  「你有意見?」他挑起眉,警告她最好別說錯話,他容忍度有限。

  她脖子一縮,識相地搖頭。「少了擋煞的血玉,你不該到處走動吧。一入夜陰氣變重,你的身體恐怕承受不住。」

  五月端陽一過,接著是六月,逼近七月百鬼暗伏,等到鬼門開,少了護身符的他日子更難挨,連出個門都必須戰戰兢兢。

  卓巧靈性子是有些淘氣,不過並不存有害人之心,雖然歐陽命片面的宣告她是他女朋友的事令她很困擾,但基本上她還是希望他活得健健康康,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你在關心我?」他眼底浮著笑意,不佳的心情明顯飛揚許\多。

  「總不能看著你死吧,我沒那麼壞心。」要不是她悄悄在他身上下了「破靈咒」,他哪能安然無恙地站在她面前。

  破靈咒,顧名思義是破除來到他身邊的惡靈,任何不友善的靈體稍一靠近,便會被無形的靈刀所傷,繼而惶恐逃開。

  歐陽命一臉邪笑地貼近她。「你的陽氣對我幫助頗多,多度幾口給我。」

  「什麼?你這個不要臉的大色狼!本小姐才不自我犧牲……」她面皮發燙地捂著唇,臉頰燒出不自然的酡紅。

  「你話真多。」他不讓她說完,大手拉開她捂唇小手,俯身一吻。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接吻,可每一次卓巧靈都覺得像跑了五千公尺障礙賽似的,吻得她氣喘吁吁又快軟腿,全身氣力告罄。

  口裡說不要,結果卻總是抗拒不了男人的一再需索,她覺得丟臉極了,又不是多喜歡他,她怎麼可以毫不抗拒地由著人家又抱又親?

  只是她已經很努力地逃了,偏偏他像影子一樣跟得牢牢,根本擺\脫不掉,簡直像有人暗地裡扯她後腳,洩露她行蹤……

  呃,等等,該不會有「內奸」,把她的行蹤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吧?

  幾個告密者名單在腦海中浮起,卓巧靈羞惱地怨人多事。

  「咳、咳,我的招待券呢?不要獵物到手就忘了大功\臣。」一道調侃聲傳來。

  一隻纖柔手心往上翻,做出索討的動作。

  吻得忘我的歐陽命不甚高興地一哼。「滾開,別來礙事。」

  「東西給我後,我就馬上滾,一秒也不多留。」她很乾脆,絕不拖泥帶水。

  抬起頭,他滿臉怒色地瞪人。「在我車上,自個兒去拿。」

  「謝了,你真是慷慨大方,下次再有需要請吩咐,我一定鞠躬盡瘁,不辱使命。」有好康怎能錯過,這種有好處拿的日子,空氣是多麼新鮮,她幸福的未來近在咫尺……

  「和清,是你出賣我?」

  頓了一下的秀妍女孩心中小有愧\疚,她回過頭來乾笑。「我有個唯利是圖的祖先,身為他的後代子孫,多多少少遺傳到貪婪本性。」

  和清為自己的「賣友求榮」辯解,合理化自己的不良勾當,順道拖人下水,分散炮火。

  「何況家蓉也有拿呀!她說不拿白不拿,你以後會感謝我們。」

  正想偷偷走開的章家蓉捧著一堆進口的日系少女保養品,以及免費的SPA禮券,她滿臉尷尬的笑了笑,因為她雙手沒空打招呼。

  「你……你們……你們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怎會交上這種會出賣朋友的損友?」快救我呀!你們別把我丟入狼口。

  假裝看不懂她眼神含意的和清背過身偷笑。「等你們修成正果時要記得我這個大媒人,我要的媒人禮不多,一整年『春の嵐』的美體護膚課程就好。」

  「巧靈,你安心地為國捐軀,我和我媽都會感激你無私的奉獻,我要去做燃脂瘦身的療程,你慢慢談情說愛,我先走一步了。」彷彿沒看到卓巧靈的求救訊息,章家蓉轉身跑掉。快溜,不然她的良心會大聲譴責她。

  「家蓉你……」她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的走掉,這……太無情了吧!「和清,我想……」

  她趕緊舉起手一揮。「祝你們玩得愉快,網拍時間到了,我回家上網。」

  兩個縮成麻花捲的麻吉一前一後的拋下她離開,讓卓巧靈一臉錯愕地體會何謂世態炎涼,求人不如求己。

  更慘的是,喜歡公報私仇的女教官正站在不遠處瞪她,她身邊的男人太受人垂涎,愛不到他的女人只好恨她,害她成為炮灰。

  「卓巧靈你在幹什麼?校規規定要與異性相距一公尺,你和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這次非記你一個大過不可,放學後進行勞動服務……」

  ※ ※ ※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2 PM
  「卑鄙、無恥、下流、心肝肺被挖出來的邪惡魔鬼,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的惡鬼、婆羅洲眾神踩在腳底的烏龜殼、投胎變成豬的萬惡大魔頭……」

  為什麼是她?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偏偏有一座山倒下來壓在她身上,壓得她灰頭土臉,全嘴泥沙,一口氣上不來也吞不下。

  她是「受害者」耶!被動又無辜。怎麼會有人認為她以不算有姿色的外表勾引極品貴公子,讓他暈頭轉向為她傾倒?

  他們全都瞎了眼嗎?被強吻的人是她!沒人主持公道也就算了,居然反過來指責她對人下符,利用她家的愛情和合符使人死心塌地。

  天殺的誤解,她哪敢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感情要兩情相悅,不能做假,否則愛得死去活來有什麼意義,到頭來是自欺欺人。

  她不會用,也不能用,逆行倒施會遭天譴,是除靈師的大忌。

  「你念完了沒?我耳朵快長繭了。」嘰嘰喳喳的像隻小麻雀。

  卓巧靈沒好氣地朝自封她男友的男人肚子捶了一拳,「都是你啦!害我上了黑名單,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教官一定會盯死我,讓我的日子過得水深火熱、生不如死。」

  都是他這張招蜂引蝶的臉讓她招人嫉妒啦!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鐵定遭到校園霸凌。

  「別再跳來跳去了,我眼花。」又不是跳蚤,忽左忽右。

  「我還血壓飆高咧!眼睛花了有藥醫,我要是操行不及格會留級,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嗎?」大禍害、人間凶器,他是秦始皇再世。

  「事實上你們教官僅口頭告誡,事情也沒嚴重到跳腳的地步,杞人憂天可以稍停一會,讓我耳根清靜一下。」屋子裡全是她的聲音,喧鬧得有如一座菜市場。

  她瞪了他一眼,很不甘心。「你當然能說風涼話,我們教官的為人我比你更清楚,她表面上說不處罰我,可底下的小動作絕對多到能整死我,你看著好了,我很快會油盡燈枯\,像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婆。」

  「吻都吻了,不然你要我怎麼做,把老巫婆四肢綁住,丟進深不見底的大海?」他打趣的說。小女生就是這樣大驚小怪,又不是什麼毀天滅地的危機。

  「你還敢說,我一個頭兩個大,你卻一點也不曉得我在苦惱什麼……歐陽命,不許\再笑了,非常礙眼。」她苦不堪言,他卻樂不可支,強烈的對比好、刺、眼。

  咧開唇角的歐陽命一把撈過愛發牢騷的小女友,快速地在她唇上一啄。「小靈兒,我開心你才能少受點罪,不然……」

  沒說出口的話卓巧靈了然在心,她是幾起事件唯一的受災戶,也是損失最大的,割地讓城還賠上自己。

  老處女教官本來要記她一個大過,理由是違反校規談戀愛。

  雖然校園裡早就有許\多人成雙成對,不許\男女同學交往的規定形同虛設,可是也迷上她「男友」的教官十分堅持,甚至打算打電話給家長,通知他們到校處理,非要她斬雞頭髮誓絕不和歐陽命在一起。

  結果這位龜毛先生很不理性地給教官白眼,嘴上更不饒人地譏諷她管太多,最後還說他家的女人他自己會管教,不勞費心。

  為免教官「因愛生恨」,遷怒到她身上,她只好硬著頭皮跳出來,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她的父母已同意他們來往,他是她在長輩默許\下的正牌男朋友。

  他一聽可樂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和顏悅色、如沐春風,風度翩翩地讚美貌不驚人的教官是傾城美人,哄得她暈頭轉向,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她第一次見識到男人的「美色」這麼好用,但他不臭著臉的時候確實看起來賞心悅目,讓人心跳加速。

  「嘟起嘴做什麼,要我餵你口水嗎?」她的小嘴粉嫩粉嫩的,像鮮美多汁的現采櫻桃,讓人垂涎三尺。

  看見他臉上的異樣表情,卓巧靈立即扁著嘴。「你的好料弄好沒?我肚子餓了啦!再不餵飽我,我會翻桌子喔!」

  「饞鬼。」他輕笑著一擰她鼻頭,眼中流露出不自覺的寵溺。

  原本歐陽命要帶小女友到高級餐\廳吃大餐\,沒想到前方出了重大車禍,因為他的特殊體質,加上天色已晚,便決定返回他的居所,由他下廚料理今日晚餐\。

  卓巧靈想幫忙結果被趕出廚房,因為她笨手笨腳的程度教人嘆為觀止,不是把醬油拿成醋,便是把小黃瓜切得大小不一。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有潔癖,實在沒法忍受她隨手把醬油漬往他潔亮無垢的流理台一抹,還把洗手的水漬留在上頭,隨便用抹布擦拭便算交差了事。

  他為她破了很多例,但有些事他還是很堅持。

  「對了,我來了你家兩回,怎麼都沒見過你的家人,他們不在家嗎?」只有兩個人吃飯,感覺好安靜。

  在她家,飯桌是加長型的大桌子,用餐\時間還沒到就圍上一大堆人,爭先恐後的搶位子,吆喝著要吃上一海碗的白飯。

  因為她爸爸收了很多徒弟,大部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爸爸的照顧下,他們早把卓家當做自己家,因此大家聚在一起都鬧烘烘的,沒人有芥蒂。

  一提到家人,歐陽命眼中掠過一抹暗影。「我沒和他們住在一起。」

  「咦,為什麼呢?一家人……」想到什麼,她忽地沒了聲音,輕輕將手覆上他手背。「身上陰氣太重確實不適合和人同住,體弱的人會受你的影響而生病。」

  此時卓巧靈聽見嗚嗚的女子哭聲,一名年約二十一、二歲的美麗女子站在櫥櫃旁拭淚\,身影呈現白色半透明狀,忽隱忽現的,她的腳是懸空的。

  之前沒見過她,大概是歐陽命的血玉出現裂痕,防禦能力大大削減了,她才有能力現身。

  「趕快給我吃,少說些有的沒的,再不吃,我先吃你。」他口氣凶悍,明顯不想提及那些過去。

  「哪有人這樣,你這是恐嚇,我還是未成年,禁談限制級……」你不要再哭了,他聽不見。卓巧靈心中嘆道,輕彈指尖,射出一道靈光,哭泣的白影頓時消失無蹤。

  「嘀嘀咕咕什麼,我很久沒碰女人了,你不要激起我的獸性,到時我就把你連皮帶骨吞下肚。」她怎麼可以越看越可口,讓他「食慾」大增。

  看著眼前這道「美食」,歐陽命口水不自覺分泌過度。他實在想不透,自己身側圍繞的美女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個,為何他對她們毫無拆吃入腹的想法,偏偏不諂媚、不會撒嬌的她就對了他的味,在無心之中把他撩撥得慾火上升。

  老洗冷水澡太傷身了,他要再輾轉幾個夜晚才能得償所願?她似乎一天比一天亮麗動人,漸漸地散發出純真的女人味。

  「克制點,龜毛先生,與未成年少女發生性關係是有罪的……」驀地,她兩眼一亮。「咦,這是什麼,口感好特殊,好好吃喔!」

  龜毛……不,欲求不滿的男人咬牙切齒的瞪她。「我特別研發的美容養生餐\,能讓女人更容光煥發,美得像一朵盛放的白玫瑰。」

  他打算在美容事業體系內加入養生餐\廳,供應整腸健胃的健康飲食,讓人能更快達到瘦身的目的,還能活化老化肌膚。

  目前正在企劃中,尚未正式向外公開,她是第一個品嘗的人。

  「呃,你不要一直看著我嘛!我心裡很毛,有點怪怪的……」

  天呀!他的眼神好火熱、好嚇人,她的身體好像也快要著火了。

  「你知道床離我們很近……」他俯身在她耳邊吹熱氣。

  她大叫一聲,用雙手捂住耳朵。「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人來接我了喔?」

  他撇了撇嘴,拉下她的手。「快吃吧!真要餓著了你,你又要抗議我不人道,虐待你無所不吃的胃。」養得白白嫩嫩的,看她還怎麼逃出他的手掌心。

  卓巧靈掙扎地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又瞧瞧別有所圖的男人,終於她豎起白旗,筷子夾起銀芽百合蝦。「歐陽,你可以嫁人了。」

  太……太好吃了,她連舌頭都會不小心吞下去。

  臉皮抽動了下,他笑得猙獰。「你什麼時候放暑假?」

  只要再等五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她呼天喊地他也一樣不放過她。

  「下個禮拜期末考,考完就放假了呀!」而她的苦日子也來了。

  歐陽命手勁稍大的揉亂她及肩黑髮。「找幾天我帶你出國玩,沒玩得盡興不回來。」

  「出國?!」她是很想去玩,可她有難題待解決……

  她想到的不是自己沒護照,而是那些已經排好的「工作」,她把幾個較難處理的委託排在暑假,因為它們耗時又耗力,不知要拖上多久。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2 PM
第五章

  「啊!糟糕,快來不及了,我的防曬乳帶了吧!防蚊液應該放進去了,還有胃散、感冒糖漿、優碘和OK繃……嗯,再想一下,絕不能漏掉什麼,不然在外地買不到……」

  熱情的草裙舞,艷陽高照的大晴天,裸著上身的女郎,白色的沙灘,還有綿延不絕的蔚藍海岸。大溪地我來了!

  這真是太美好的夏日時光了,有陽光、沙灘、音樂及美食,她能有什麼不滿意,只想快快順從野性的呼喚,徹徹底底在熱帶島嶼解放。

  啊!光是想像,她就陶醉,彷彿雙腳已踩在一望無際的沙地,人迎向微涼海風,盡情享受無拘無束的快樂。

  「卓巧靈,你在興奮什麼,瞧你一臉掩不住的笑意,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壞事?」看她樂得都快飛天了,十根繩子也拉不住。

  「啊!老爸,你怎麼可以沒敲門就闖入人家房間,很沒禮貌耶!」心驚的卓巧靈臉色微變,大聲嚷嚷的掩飾,坐上沒關好的行李箱。

  「哼!你全身上下我哪個地方沒瞧過,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隻,沒比我的手掌大多少。」他還怕她摔著了,兩手小心翼翼地托著。

  「那是小時候,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是以前那個要人餵奶的小娃娃,你要尊重我的隱私權。」她非要據理力爭,不然老爸三天兩頭來巡邏,她什麼秘密也別想保住。

  「哪來的隱私權,在這家裡我最大,我老婆是我的,我女兒也是我的,這房子還是我的,我愛去哪就去哪,誰攔得住我。」在他眼裡,女兒永遠是長不大的小丫頭。

  記得她那時手好小,腳也小得沒他拇指大,嚶嚶抽泣著,想睡又睡不著,到處找著奶瓶,一張小臉蛋哭得都紅了,讓人看了好心疼。

  「爸!你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師,怎能跟小孩子一樣耍無賴,你快出去,我要整理了。」爸太精了,再待下去一定會發現她的小叛逆。

  卓父眼帶寵愛地揉揉她的頭。「跟自己的女兒哪需要維持形象,我就是愛一手抱住我的大寶貝,你是我的命、我的心肝,我愛我女兒愛到骨子裡。」

  猛地,她打了個冷顫,推開要肉麻的父親。「說,你又在算計什麼?」

  無事表父愛,非奸即盜。

  「哎喲!我的心肝寶貝,爸疼你都來不及了,哪捨得算計你一分一毫,咱們父女倆好久沒談談心了,來這邊坐,爸想知道我的寶貝最近在忙什麼。」坐在床沿的他拍著自己身邊的位置。

  卓巧靈動也不動的瞪著父親,瞪得他有些心虛。「爸,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要去花東縱走五日,這件事你沒忘記吧?」

  「沒忘、沒忘,寶貝要跟朋友一起去踏青溯溪嘛!我舉雙手雙腳贊成,女孩家也要出去多走動走動,老悶在家裡會悶出病。」他一副好爸爸嘴臉,開明又疼寵。

  「可還有但是對吧!」她擦起腰,板起臉,氣鼓鼓地睜圓大眼。

  他呵呵笑,搓著下巴,表情和善得像隔壁賣豆花的阿伯。「巧巧呀,老爸也是不得已,事出突然,這年頭最難還的是人情債……」

  「我不幹。」她一口回絕。

  晴空萬里的飛行還等著她,她想要感受美麗的小島風光,她要徜徉在浪花朵朵的海裡,吸取海的精華,充實體內能量。

  她不要,也不肯把即將到來的美景拋掉,老爸應允的事通常是苦差事,他自己不想做就推給她,實在是老奸巨猾。

  「你不幹是吧?咱們巷子口停的那輛藍寶堅尼不知是誰的,裡頭的帥小子有點面熟。」薑是老的辣,任憑女兒再怎麼瞞也沒用,他真的不想太為難寶貝女兒。

  「爸——」卓巧靈蜜色面頰微微發白,大為震驚。他怎會注意到那輛車?

  「爸是很開通的,看你要做什麼我都沒意見,可是阿玉媽媽是保守的人,她知道後可能會有一點點不高興。」女兒呀,自求多福。

  他喊自己的老婆為「阿玉媽媽」是夫妻間的情趣,就像一般人喊老公老婆為老頭子、老太婆是一樣的道理。

  「爸,你很奸詐耶!人家要出門才回馬一槍,你根本不疼我。」

  哼!壞爸爸,她要開始討厭他,剪破他的臭襪子,讓他腳趾腳跟都露出來,讓人笑他。

  卓父把眉一揚,笑得開心。「我也是剛剛才接到電話,對方是我認識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他家裡出了點事,但我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要你代替我跑一趟,把事情做個了結,免得一拖再拖拖出問題。」

  「但是我跟人家約好了,不能失約……」她的事也很緊急,飛機不等人。

  「是開藍寶堅尼的小子?」年紀輕輕,但是家境似乎不錯。

  「是。」她停頓了許\久才點頭承認。

  「別緊張,爸不會叫你的師兄、師姐把他拖進來狠揍一頓,或叫他離我家寶貝遠一點。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自個兒挑的對象以後也怨不得父母。」

  是好、是壞,都得由自己承擔,人要走過一遭才會成長,沒人能代替誰過一生。

  「爸,你說到哪去了,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才剛剛交往,沒深入到談未來。」她才十七歲,不急著認定某個人,多看、多聽、多比較,她要多多觀察才知道誰是最適合她的人,感情的事不必急於一時。

  卓父風趣地取笑女兒,為老不尊地朝她一眨眼。「要老爸去替你警告那個小子嗎?但如果不小心有了,爸有能力養個外孫。」

  卓巧靈一聽,差點要不孝地朝他大叫——「老不修,閉嘴!在我高中畢業前,你絕對不會多一個孫子。」

  他眼神頗富深意地笑了笑。「這回你們到花東縱走,正好可以順路繞到花蓮山區,我那位老朋友住在山腳下的老房子裡,很好找,時間上十分充裕,影響不了你們的正常行程。」

  「爸,我……」她說不出口,一句實話硬是梗在喉間。

  「我的巧巧是聰明人,懂得做取捨,飛翔在超過兩萬英尺的高空不見得就能盡興而歸,快樂有時是心碎的開始。」他是個不忍女兒受苦的傻父親,總希望她一世平平安安、無風無雨。

  她囁嚅地吶吶開口。「爸,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有件該發生的事有了意外的發展。

  「呵……玩得開心點,寶貝,爸的年紀大了,不要事事都讓我操心。」他能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不多了,得盡快放手讓她飛。

  老鷹教幼鷹學飛是直接將它推下懸崖,為了生存,幼鷹不得不奮力拍動翅膀,在即將摔死前振翅一飛,翱翔屬於它的天空。

  可惜他不是老鷹,心也不夠狠,只能一邊擔心一邊嘆息,慢慢將手放開,讓羽翼初豐的女兒學著去飛,透過不斷累積經驗找出她將來要走的路。

  「爸,你怎麼讓我覺得你的感傷有些做作,你該不會又打著提早退休的主意,想把你該負的責任全丟給我吧!」太可疑了,這推論相當符合老爸的狡詐本性。

  「……」他微哂,笑意多了心虛。

  「醜話說在先,要是你膽敢在我成年前抽手,女兒我可是會大逆不道的把祖宗傳下的基業一腳踢開,讓本家以外的鯊魚去拼個頭破血流。」出了什麼問題,她一概不負責。

  卓父乾笑兩聲,將游移的視線轉開。「對了,巧巧,爸這次讓你大師兄和巧倫師姐去幫你,有他們兩個同行,你也輕鬆些。」

  「什麼,大師兄和巧倫姐也要去?」那她的謊言不就被揭穿了?

  為了能順利溜到國外玩,她早就和家蓉她們串通好,並送上「春の嵐」體驗券收買,一行人串供宣稱結伴同游花東,這才說服擔心過度的父母。

  如果師兄、師姐也跟著去,馬上會發現花東縱走不過是幌子,用來欺瞞信任她的爸媽,她真正的目的地是大溪地。

  「我們不能去嗎?」徐若春斜倚門邊,笑看猶在垂死掙扎的小師妹。

  「大師兄,人家哪有說你不能去,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和巧倫姐當助手,我會非常非常地過意不去。」她完了,一定會死得屍骨無存,因為……

  「過意不去就把皮繃緊點,給我認真辦事,別再虎頭蛇尾,該收的魂不收,該除的靈不除,心軟地想收手。」做到一半要人收尾,還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真是給她惹麻煩,卓巧倫不耐撇嘴。

  「巧倫姐……」她好凶喔!家裡的所有人中,她最怕巧倫姐了。

  一板一眼,個性冷硬的卓巧倫是卓家收養的棄嬰,三歲時就被生母拋棄,幸好遇上卓父收留才改姓卓,與卓巧靈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

  不過由於年長五歲的關係,她特別愛管凡事散漫的卓巧靈,恨鐵不成鋼地鞭策她,不許\她浪費天賦,能做到一百分就不允許\她得過且過。

  她的責任心重,以輔佐妹妹為己任,一心向著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卓家。

  以另一個角度來看,她是疼惜被迫承擔家業的妹妹,才對她期望甚高。

  相反的,徐若春卻是以放任的心態看待小師妹的成長,他認為她肩上的壓力已經夠重了,不應該再多苛求,她做得好就給予獎勵,一不小心走偏了,拉回來不就得了。

  所以一個人是鞭子,老闆著臉訓人;一個是糖果,笑臉迎人地打氣,兩人一剛一柔形成互補。

  「叫巧倫姐也沒用,我會盯著你,讓你沒法再馬虎。」該有人教教這妹妹責任感是什麼。

  卓巧靈低垂著頭,一臉沮喪,寵她到大的徐若春看了十分心疼。

  「好了,巧倫,別老挑她毛病,靈兒做的事比我們辛苦,偶爾縱容她一下也不為過。」把人逼到極限有時會拔苗助長,要循循善誘。

  對對對,大師兄英明,她很辛苦,要體恤她。卓巧靈兩眼倏地恢復光彩,點頭如搗蒜。

  「是你太寵她了,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瞧她都幾歲了還毛毛躁躁,一點定性也沒有,將來怎麼接掌宗主位置?」巧靈是卓家唯一的正統血脈,從她一出生就註定了未來的命運,不能放任下去。

  哇!話題太嚴肅了,她不聽不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她只想開開心心當她的高中生,趁著年輕大玩特玩一番。

  還不想被責任綁死的卓巧靈偷偷吐舌,開始玩起父親的手掌,數他手心有幾個硬繭。

  聞言,徐若春失笑地看向寵女第一名的男人。「寵過頭的是師父吧!他認了第二我可不敢搶第一。」

  去去去,師兄妹鬥嘴幹麼扯到他身上,他已經很節制了,沒把女兒寵成刁鑽任性的大小姐。卓長文故作沉穩,一言不發的閉目沉思。

  「徐師兄,你寵她也要寵得有分寸,不能她要什麼就給什麼,事事替她開脫,我們的責任是教導她……巧靈,你想去哪裡?」

  正數落師兄的卓巧倫眼尖,一下就瞧見趁機拖著行李箱悄悄往房門口移動的小黑影。

  被逮到了,真是不幸……

  「我先到門口等你們嘛!我很乖,沒有亂跑。」

  「是嗎?那這本護照是誰的?」幾個小時的車程用不著坐飛機。

  「咦,護照……」幾時掉的?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3 PM
  卓巧靈伸出手想撈回歐陽命一手包辦的旅外證件,哪曉得手都還沒碰到,就被對她要求甚多的卓巧倫反手一拍,讓她吃痛地叫疼。

  「叫什麼叫,我還沒揪著你的耳朵擰上一圈,你就該謝天謝地了。你偷辦護照想幹什麼?別以為大家寵你,我就任你矇混過去,今天不老實講,就罰你抄寫一百遍《金剛經》。」不能每個人都順著這小丫頭,總要有一人勒緊繩子,約束她的放縱行徑。

  罰寫一百遍?她會死啦!她最討厭抄經了,手一定會抄到斷掉。卓巧靈苦著臉,欲哭無淚\。

  「誰敢罰她?她辦護照是我的主意,你憑什麼拿著雞毛當令箭,罰她罵她?她又不是沒了長輩管教,哪由得你出頭?」一道陌生男聲傳來,令眾人一愣。

  ※ ※ ※

  「這鬼丫頭又在拖拖拉拉了,才剛警告她別讓我等,一轉身就把我的話拋到腦後了。」看他待會怎麼給她好看。

  等得不耐煩的歐陽命抬頭看見後照鏡中的自己,卻微微吃了一驚。鏡中的他膚白依舊,卻不再透著死氣沉沉的青色,臉頰竟微浮血色,讓他看起來更有生氣。

  不過他隨即了悟,有聚陰體質的他碰上陽氣旺盛的小女生,借由兩人親吻的舉動,她的陽氣度進他體內,抵消了陰寒之氣。

  難怪他的朋友一見到他,都會忍不住驚呼他最近氣色變好了,整個人紅光滿面,不再像吸血鬼。

  如果,他身邊的女人一直是她,是不是有可能改變他與家人的關係?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他是由祖母一手帶大的。

  雖然繼母溫柔嫻淑,也曾親自照顧過他一段時間,可是他體內的陰氣太強,陽氣不夠多的人只要稍有感冒癥狀或精神不濟,他的氣場便會加重他們的不適,她就因此受到影響,結果好不容易懷上的龍鳳胎流掉了。

  這導致繼母雖想將他視如己出但又怕他,加上失去小孩的悲痛,她沒法再承受另一次打擊。

  而祖母年事已高,體力大不如前,每回他一靠近,她就大病一場,好幾次在鬼門關前徘徊,人也瘦了一大圈。

  當小女友問他為何一家人不住在一起時,他心裡是發酸的。

  自從他十八歲搬出家中獨自生活後,繼母的身材豐腴了,人也較有元氣,祖母則在短時間內恢復健康,聲音宏亮得足以唱山歌。

  有鑒於此,他便再也沒有動過回家的念頭,獨自忍受寂寥,因為他知道,若要大家平安無事,最好少出現為妙。

  「哇!我在胡想什麼,小靈兒是小靈兒,可不是我的護體靈符,真拿她當護身道具,她鐵定氣得跳腳,先揍我一拳再說。」眼帶酸澀的歐陽命自嘲地露出苦笑。

  若能同時擁有家人的愛和她當然是再好不過。在這一段半強迫的相處時光中,他已少不了她的陪伴,而她不時揚起的爽朗笑聲更是溫暖他的心窩,讓他感覺到自己並不孤單,她是一道照亮他生命的陽光。

  一開始提出交往,的確是為了利用她,那一身源源不絕的熱力像是永不熄滅的大火爐,瞬間驅走他體內寒意,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正常人無異,是個有溫度的人,而非朋友口中的冷凍庫。

  如今,他全無當初的想法,出自內心渴望著見她、擁抱嬌柔的身軀。

  「明明只是堪稱清秀的長相,是個連溫柔是何物也不曉得的小女生,怎會令我魂牽夢縈,老掛念著她……」

  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滋生,擴散到每一根神經,忽然感到煩躁的歐陽命很想抽根煙,分散注意力。

  他抬腕看了眼石英錶,這提醒他飛機不等人,擔心女友失約的他推開車門下車,由巷子口走向一間宏偉的「廟」。

  這從外觀看來和一般廟宇沒兩樣的地方就是卓家所在。拾階而上,可見主殿供奉數尊神祗,需三人環抱的大香爐立在殿前,甚是莊嚴。

  前殿是歷代主事者辦事、開會的地方,族中大老們在此商議重要事宜。

  側殿即卓家的客廳,非請勿入,穿過側殿便是他們一家人生活的居所,兩層樓的建築卻有近千坪的空間,隔出大大小小三十幾個房間,有禪房、修行室、練武場、品茗的茶屋及書閣。

  歐陽命一進入屋內,便有種置身清末的感覺,不少穿著道士長袍的年輕男子與他擦身而過,他們看向他的眼神是同情與訕笑,不需要他張口詢問便主動指路。

  其實也不難找到,一陣對話聲指引了他方向,筆直長腿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驀地,他眉頭一擰、冷著臉,聽他所熟悉的聲音被另一道不客氣的女聲責罵,這令他相當惱火,陰鬱的眼透著寒意,忍不住開口嗆聲。

  歐陽命火氣好大,一上場就火力全開,轟得卓巧倫體無完膚、顏面盡失,一張娟麗的臉孔剎那凝成冰。

  「你是什麼人,誰允許\你隨意闖入別人家中?我們『清心觀』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外人。」卓巧倫背挺直,努力掩飾臉上一抹受傷神色。

  由於養女的身份,她一直有自卑感,雖然大家從未把她當外來客看待,她卻相當介意,因此她更用心融入這個家,讓自己能成為家中真正的一份子。

  然而歐陽命的一番話刺中她心底最痛的一道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促使她迅速升起防禦網進行反擊。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是我的,只有我能對她大呼小叫,別人休想動她一根寒毛。」歐陽命占有欲十足的將站在門邊的小女友擁入懷中,強勢地宣告主權。

  臉一陰,卓巧倫話聲如冰寒冷。「巧靈,你在哪認識這一點禮貌都不懂的人,居然還將他引進家門,你沒考慮過自己的身份嗎?」

  卓巧靈頸子一縮,賣乖地陪笑。「巧倫姐別生氣嘛!他這人就是嘴賤了一點、個性孤僻了一點,人也有一點點不合群的毛病,不過整體來說還算是不錯的人,你別太在意他說的話。」

  嘴賤了一點、個性孤僻了一點、一點點不合群的毛病……歐陽命不豫的揚起眉,摟在女友腰上的手收緊了幾分。

  「他真的是你的朋友?」伸手不打笑臉人,卓巧倫稍降了一絲怒意。

  「是啦是啦,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噢!你不要偷掐我,好朋友也是男朋友的意思。」後半句含在嘴裡說。嗚……她很可憐,飽受欺凌。

  「把話說清楚。」他冷聲警告。

  屈服於他淫威的卓巧靈扁著嘴介紹。「爸、大師兄、巧倫姐,他是我的……呃……男朋友,他叫歐陽命,今年二十七歲,是家連鎖美容……」

  「什麼,他大你十歲?」徐若春臉一沉,目光如箭地射出。

  「才十歲嘛!沒什麼大不了,大師兄你不要突然大叫一聲,我會被嚇到。」驚驚喔!大師兄的臉色很難看,好像要颳風下雨了。

  沉穩如山的男人頭一回失去慣有的溫文笑意。「靈兒,別太相信人性,你還小,見過的世面不夠多。」

  徐若春言下之意是她看過的男人太少了,尚無識人之明,阿貓阿狗說上兩句花言巧語,以她的年紀很容易就被騙了。

  「她哪裡小了,我媽在她這年紀就嫁給我父親,你少在一旁挑撥,她的眼睛比你雪亮,一眼看出我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歐陽命火藥味十足地嗆道,絲毫不客氣。

  差十歲又怎樣,對他而言,只要彼此真心就好。

  「年代不同不可混為一談,靈兒還在念書,現階段她該專心在課業上。」

  歐陽命一聽,由鼻孔重重哼氣。「都是老觀念、老思想,誰規定女孩子一定要過了幾歲才能談戀愛,而且念書就不能談戀愛,那如果她打算考大學、上研究所、出國留學,她會有念不完的書,難不成要她到了三十歲還嫁不出去?」

  「三十歲不算晚,目前社會狀況普遍晚婚,再說她得先養成健全的心態才能顧及其他。」在他看來,靈兒還是一株剛萌芽的小嫩苗。

  「你有病,她心態好得不得了,在我看來,她心態比你還健全,我的小靈兒才不是你們這種庸俗的人,居然拿統計資料來貶低她的格調,簡直莫名其妙。」普遍不代表全部,這個人有沒有大腦。

  「你……」根本是強詞奪理、是非不明。

  徐若春從沒想過自己有這麼激憤的一面,向來溫和待人的他鮮少揚高音量吼人,總秉持以和為貴。

  「呵呵……孩子們,動怒傷脾腎,靜下心來把胸口的濁氣排出。人與人的緣分是十分微妙的,是敵是友不是馬上就能辨明的,你們會有一段非常長的時間認識彼此。」卓長文終於開口,當起和事佬。

  「認識他?」

  「認識他們?」

  三個一見面就不對盤的人,嫌惡地瞪著對方。

  將一切看得透徹的卓長文撫著下顎笑道:「孩子們,要互相扶持呀!到花蓮把事辦完怕要花費不少時日,有空鬥鬥嘴也是不錯的消遣。」

  「什麼,和他?」徐若春和卓巧倫難以置信的大叫。

  「……到花蓮是什麼意思?」歐陽命半瞇起眼,神情冷鷙。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3 PM
第六章

  「聽說阿命交了個小女朋友,怎麼沒帶回來讓我瞧一瞧?」

  花白的髮可見歲月痕跡,全身散發威嚴的老婦人正斜倚著身子靠在貴妃椅上,眼神銳利地瞟向表情不自在的兒子、媳婦。

  她的聲音並不大,可懾人的威儀卻不容忽略,天生的氣度宛如古代皇室的貴婦,不必疾言厲色便讓人感到戒慎惶恐。

  就算是自家的晚輩亦然,一看到她就像看見掌握天下的慈禧太后,只要她開口,他們就一句冒犯的話也不敢頂撞,規規矩矩地挺直背脊,目視地面恭敬回話。

  「傳言做不得準,以他工作的環境來看,來來去去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每個人都想和他沾上一點關係,卻鮮少聽到他和哪個女孩固定交往,這回恐怕是誤傳。」

  以兒子愛挑剔的個性,不太可能容忍同一個女人太久。

  「是這樣嗎?為何傳進我耳朵裡的閒話和你說的不一樣,聽說咱們歐陽家這根獨苗倒是勤快得很,天天接送一名小女生放學。」對她這位老人家還沒這麼殷勤呢!

  「咦,有這種事嗎?我完全不曉得,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歐陽卓越一臉訝異,似乎不相信目空一切的兒子也有柔軟的一面。

  「你還有臉問,自己兒子的事一問三不知,你多久沒和他碰面了?幾天通一次電話?」父子連心連到哪去了,為人父親真是徹底失敗。

  「這……」他表情尷尬。

  「好歹是自己的骨肉,你偶爾也抽出時間關心他一下,別老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忘了還有個親生兒子,我老了,管不了太多。」哪天她老太婆兩腿一伸,誰還來在意那個沒媽的孩子。

  老人家嘴上沒說什麼,可是那一句「親生兒子」聽得人心驚膽顫,像是同時在責備某人的失職,未好好照顧她的寶貝金孫。

  雙肩瑟縮的陳婉容把頭垂得更低,根本不敢抬高。嫁進歐陽家二十幾年了,她不會聽不出婆婆話中的含意,她在怪自己沒本事為歐陽家添丁,還連個後母也做不好。

  可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她曾有過孩子,也曾盡心看顧歐陽命,只是命運對她並不仁慈,奪走她的小孩,更令她畏懼當時年僅五、六歲的小男孩。

  她怕死,更怕要死不活的病著,飽受死亡威脅。

  「媽,說什麼不吉利的話,您會長命百歲,阿命的事我會注意的,您就別太操勞了。」她老人家早該享享清福,無事一身輕的頤養天年。

  「我能放寬心嗎?阿命都二十七了,不是七歲,我幾時才能看他結婚生子,給咱們歐陽家開枝散葉?」她盼個曾孫盼得頭髮都白了。

  「前陣子您不是安排幾個不錯的對象讓他挑,他沒一個看上眼嗎?」那些人的家世背景和他們相當,應該能傳出好消息。

  「說到這點,我才苦惱呢!前幾天還有人來找我抱怨,說她們老找不到阿命的人,要不便是對人家愛理不理的,讓人硬生生地吃了閉門羹。」老婦人揉著額側,頭疼。

  章家那丫頭人長得美,嘴巴又甜,奶奶、奶奶地喊著她,令她心情大好,而且那女孩三天兩頭的噓寒問暖,一得空就馬上來陪她,禮數周到得讓人沒得嫌。

  偏偏她那個傻孫子眼睛長在頭頂上,俏生生的美人兒他看不見,理由也不說地拒人於千里之外,讓她為他窮著急。

  「那您說的那個小女生是誰,她真是阿命的女朋友?」難道兒子得到他的遺傳,只對十幾歲的年輕女孩感興趣?

  歐陽卓越即使年紀已經一大把,外頭的情婦一個比一個年輕,底下員工甚至私下都說他是老不修。

  她沒好氣地橫睇兒子一眼。「就是不清楚才找你們來問個明白,如果真有好感就快打探是誰家的女兒,若是出身沒問題不妨先定下來。」

  等這麼多年,不就是希望家裡多了小嬰兒的哭聲,她才好向列祖列宗交代。

  「媽,您不用太著急,咱們再觀望觀望,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難保能定得長長久久。」

  在歐陽卓越對兒子的了解裡,歐陽命是孤傲又不好相處的獨行俠,凡事漠不關心,對人更是不屑一顧,不懂感情也吝於付出。

  他是和幾個女人交往過,但最後總是無疾而終,因為他不喜歡有人管東管西、介入他的生活,甚至妄想掌控他的一切,怎麼可能會想定下來。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再找找看有沒有適合的女孩子,由我出面撮合,他不會說不。」老人家興匆匆的說,翻開寫滿名字的小本子,準備給孫子找個更好的結婚人選。


  正開車行經產業道路的歐陽命莫名打了個哆嗦。他不是覺得冷,而是頭皮發麻,好似他以往走過喪家門口或是墳場時,自然而然就有冷意飄上脊椎。

  但這種冷意和以前遇過的不一樣,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感,而且他還不停打噴嚏,感覺很差。

  不過他早在這之前心情就沒好過,車上多了兩個面無表情的男女,他還得充當司機送他們到連聽都沒聽過的鄉下地方,這才教人打心裡想罵個X!

  「歐陽,你開過頭了,導航系統上有條小路,直直開進去就到了。」很近,不到幾公里路程。

  一陣長長的緊急煞車聲,優雅的白皙手掌轉動方向盤,一個快速回轉再來個漂亮的甩尾,車子飛快地滑行,宛如射出的子彈。

  後座的兩人因拋甩的力道而左傾右斜,不是撞上車窗,便是一頭叩上前座的座椅,臉上、身上出現撞擊後的瘀痕。

  他是故意的,借此發洩心中的不滿,順便讓後面那兩個人知道他們有多殺風景,破壞他和小女友卿卿我我的恩愛時光。

  本來此時他應該在國外的土地上,一手拿著冰啤酒,一手摟著朝他笑得燦爛的小太陽,兩人臉貼著臉喁喁私語,享受熱帶島嶼的風情。

  說不定他還能再過分一點,直接把甜蜜小女人抱進飯店房間,先用一陣熱吻吻暈她,再把多餘的比基尼脫掉,兩人親密結合,不見縫隙。

  可是現在他在做什麼?

  旖旎火熱的夜晚消失了,兩情繾綣的濃情蜜意也沒有了,他盤算好的熱戀情景全成了泡影,被呼嘯而過的風聲吹散了。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機票會被捏成紙團孤零零地躺在副駕駛座底下,上頭還有鞋子踩過的腳印,而他去不了大溪地卻來到有後山之稱的花蓮?

  「歐陽,你開太快了,我會暈車。」車子好像在飛,太恐布。

  「暈車?」歐陽命臭著一張臉,斜睨身側捂嘴臉色蒼白像快吐了的小女人一眼,車速明顯慢了些。

  令他不爽的是身後的兩尊冷面石像,不是他想往心裡藏的小女友,沒必要讓小靈兒也受罪。三人之間的帳容後再算,他總有機會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咦,歐陽,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怎麼越開越偏僻,兩旁的房子也越來越少?」明明是左轉再右轉,行經一座土地公廟後再繞行廟後的小路……可哪來的廟,連座破草寮也沒瞧見。

  「你沒指錯路吧!東西南北分不清,白白浪費我的時間。」他將車停靠路旁,偏過頭看衛星導航的放大地圖。

  「你看嘛!是這條路呀!我們半個小時前經過一座加油站,然後從這裡彎過去……」全都對呀!分寸不差,完全照指示的路線走。

  「加油站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你搞混了,那是加水站,水和油你不認識嗎?重回小學學識字。」他會被這個「文盲」氣死。

  卓巧靈不服氣地指著閃紅點的指標。「上面標示還有五公里,我沒有弄錯,而且這路很直,半條岔路也看不到,肯定就在前面了。」

  「要是再開五公里還是沒人家呢?你打算用空谷回音找人?」他發起牢騷。

  「這……」她皺起眉,很苦惱地研究起最新型的導航科技。

  這似乎是大部分女生的通病,文科行,理科一定不行,她的文章寫得頂呱呱,國文考試成績幾乎都是滿分,但是一碰到和數字有關的科目,她的眼睛就花了,腦子也變得遲鈍。

  雖然衛星導航用的是圖形,省道、縣道、高速公路標示得一清二楚,可是點、線、面連成一張圖,看久了就成了面巨大的網,在她大腦裡亂成難分的一團線。

  「衛星導航不見得派得上用場,電腦這玩意常常不靈光,有不少人照著它的指示卻開到田中央。科技不是萬能,依賴過度反而自找麻煩。」徐若春開口譏刺。

  「……沒人問你的意見,請你閉嘴。」或許\他該半路丟包,將某個惹人厭的男人當成行李往外扔。

  「要我閉嘴很簡單,只要你少對靈兒大呼小叫,她是我們捧在手心呵護的珍寶,不是任你使喚的小女傭。」這男人最好認清事實,不要妄想摘下高崖上的小白花。

  美玉一般的白皙俊顏微微一抽。「我們打情罵俏礙著你什麼?若看了眼紅就把眼珠挖出來,我送你一對玻璃珠當雙眼。」

  什麼女傭,他瞎了眼嗎?視茫茫,把流螢看成野火,他該把兩眼給摘了,當個真瞎子。

  「原來你的幽默程度比幼稚園小朋友還不如,把自說自話當風趣。」他說得出口,別人可聽不下去。

  「你……」在他臉上留個拳印應該很有趣。

  「歐陽、大師兄,你們別為了一點小事拌嘴嘛!老爸在我們臨出門前不是殷切叮嚀要和睦相處,不該徒增口角。」他們不和,她會很為難。

  「哼!」徐若春輕哼一聲,扭頭看向車窗外。

  「哼!」歐陽命重重一哼,滿臉不屑。

  「啕!你們真的很糟糕,讓我非常失望,人家巧倫姐多聽老爸的話,一上車就閉目養神,不跟你們一樣要幼稚。」女生修養好,她們是一國的。

  假寐中的卓巧倫眼未張,艷色唇瓣輕嚅。「我是懶得理會,跟個粉面小娘子計較有損我的格調。」

  一刀射出,正中紅心,果然是高手。

  「你說誰是粉面小娘子,坐我的車、喝我的水、弄髒我這手工打造的高級椅墊,居然還有臉嘲諷我?你們還有什麼可惡事做不出來,我真是腦袋被牛踩了才同意載你們一程。」早知道就叫他們搭大眾交通工具,一路轉車再轉車,轉到頭暈腦脹。

  「冷靜點、冷靜點,巧倫姐和師兄有口無心啦!他們只是擔心我被騙……」吾家有女初長成,他們還沒接受這一點。

  「被騙?」歐陽命目光凝霜。

  「口誤口誤,我說得太快了,他們只是不放心我太早談戀愛,總以為我還是一跌倒就哇哇大哭、半夜作惡夢就要人陪的小妹妹。」她這番話也是說給疼愛她的兄姐聽,她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他倆提心吊膽地在一旁看顧,生怕她愛錯人。

  「大師兄、巧倫姐,你們相信我一回啦!他真的對我很好,沒欺負我,不過個性龜毛了點,愛嘮嘮叨叨,其實他本質良善,跟你們一樣寵我。」卓巧靈竭力說男友的好話,想化開彼此的敵意。

  「少撒嬌,你不後悔是最好,如果有什麼萬一,我會在房裡準備十條手帕、三大箱抽取式面紙,自個兒去取。」讓這丫頭去抹眼淚\。

  「巧倫姐……」好壞心喔,居然不看好她。

  「去問路,再耽擱下去天就要黑了,有人不宜在晚上走動。」卓巧倫帶了點惡意地看向面色微僵的「小白臉」。

  卓巧倫明快的決定等於否定現代科技的便捷,她給了意見後便閉上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4 PM
  就在卓巧靈打算下車找人問路時,幾名原住民青年剛好經過,她趕緊笑盈盈地向他們詢問遍尋不著的目的地。

  「朝陽村五號不遠的啦!就在附近,翻過這座山就到了。」黝黑的手臂一指,遠在天邊。

  「什麼,還要越過一座山?你不是說很近?」只差一號耶,怎就相隔幾十里。

  「很近很近,走山路過去一下子就到了。你們用的衛星導航沒錯,真的是五公里喲!不過它說的是山與山之間的直線距離,用飛的過去剛好五公里啦!」

  青年的解說讓眾人臉都黑了,原來衛星導航的指示沒有問題,只是它是用直線計算,由空中俯看,車子與目標物是兩個遙遙相望的點。


  天邊呈現橘紅色,西沉的日頭慢慢隱沒在雲層中,又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行四人終於來到卓長文所說的地點。

  那是座閩式風格的三合院,以門字形向南開口,背面是一條水量不大的小溪流從屋後流向東方,蜿蜒而下。

  可讓人訝異的不是屋子的古老,或是依山傍水的明媚風光,而是那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污濁黑氣,像一條吐著舌信的蛇盤踞屋子上方。

  即使是什麼也看不到的歐陽命亦能感受到周圍變化,他的四肢開始變得沉重,神智有些渙散,身體慢慢地發涼。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沉重的壓迫感,彷彿四面八方的空氣向他一人擠壓而來,空間變小了,他呼吸不順,面頰透出死青色。

  驀地,一隻溫暖的小手輕握他大掌,他頓時感覺有股力量注入體內,暖洋洋的衝散寒意,手腳似又恢復了力氣。

  「這裡太陰了,你一步也不能離開我身邊,要捉緊我的手。」好厲害的極陰之地。

  樂於從命的歐陽命喜形於色,他正大光明的握緊女友的手,用得意的眼神斜睨和他不對盤的師兄妹,借此一逞威風。

  但是看到他們臉上緊繃的線條,以及卓巧靈一反常態的嚴肅神色,他嘴角笑意淡去。

  「師兄、巧倫姐,你們留心點,這次的請託不好對付,先顧著自己,別為我分心。」她的靈力遠在他們之上,更受卓家歷代祖靈的庇護。

  「你也要小心點,集中精神。」徐若春畫了一張符,眼前的景象才明亮些。

  「謝謝大師兄的提醒,我會的。」她不是一個人,更需要謹慎,如履薄冰。

  看到陰氣沖天的情景,卓巧靈不免氣起父親的不老實,騙她這次只是件小事,讓她把不懂法術又是聚陰體質的男人給帶來,害他陷入極度的危險中。

  什麼小事一樁、三兩下就能解決,根本是大麻煩一件,一個處理不好,整座山頭都遭殃。

  難怪他要師兄師姐陪她一道前來,因為要確保安全,他們無法幫她除靈卻能護陣,讓擺\法陣的她不受邪靈侵擾。

  「是誰來了?門沒關,自己進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一盞晃動的小燈瞬間亮起。

  「請問是施先生嗎?我們是從清心觀來的,家師卓長文。」徐若春領頭走在前進門,以修行者的姿態行禮。

  「你是長文的徒弟……我好像見過你……」太久了,久到他忘記過了幾年。

  陰暗的角落,有位佝僂著背的男人站起身,瞇起視力不佳的眼想瞧清楚眾人的長相,但只看得見大概的輪廓。

  他左腳微跛地拖行,走到燒柴的爐灶上提了一壺熱茶,一一往空杯注滿澄黃色的金萱,讓來客暖暖手腳。

  由於他穿著隨性,頭髮長而雜亂又滿臉灰白鬍子,教人沒法得知他的確切年紀,不過偶爾閃現的銳利眼神,隱隱透露他應該不若外表看起來那般老邁。

  「施先生在這裡住很多年了?」一貫的問話,手中羅盤正快速轉動,顯示此地的不尋常。

  「我一出生就住在這間屋子裡,算算也有四、五十年了。」除了求學時期離開過幾年,他幾乎是扎根在這片土地上。

  「什麼,你才四、五十歲?我以為你最少有七十了。」卓巧靈難以置信。天啦!他未免老得太快,是一天當一年用,消耗太多精力嗎?

  「你是……」聲音很甜,聽起來年歲不大,還是個孩子。

  「我叫卓巧靈,卓長文是我父親,我是來看熱鬧的。」卓巧靈的俏皮話一出,馬上引來兩人四道目光瞪視。

  「靈兒。」

  「巧靈。」

  徐若春與卓巧倫同時低聲一喝,阻止她沒規沒矩的胡言亂語。

  「無妨、無妨,我百無禁忌,想看熱鬧就看吧,我這房子到了夜晚特別熱鬧。」吵得他睡不著覺,日夜顛倒。

  「怎麼個熱鬧法?施伯伯你請我爸爸來幫忙,是想讓他們安靜點呢,還是淨空陰靈,我看他們滿屋子飛還邊亂叫耶!」真是太吵了,鬼聲凄涼。

  「你看得到?」老施訝然。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看得到一點點啦!左邊是穿花襯衫的阿伯,他胸口插了一把刀,右後方是嘴巴流血的大嬸,她穿著大紅色的洋裝。」

  他們的衣著打扮看起來有點退了流行,應該死了很久。

  「那你有沒有看見一位穿素色衣服的年輕女孩,她的臉很小,眼睛大大的,眼角下有顆小黑痣。」他忽地有點急躁的追問。

  「素色衣服的年輕女孩……」她仰起頭,看得十分仔細,然後搖著頭。「我沒瞧見你說的……」

  「有完沒完?這裡也太髒了,到底幾百年沒打掃,桌上一層灰塵,茶壺裡都快長青苔了,你怎能活在滿是細菌的髒亂環境中?」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默了,神色各異地看向潔癖又犯了的男人,他這癥狀嚴重影響他的情緒,一有不快便炮聲隆隆地的給人排頭吃。

  須臾,才有小小的交談聲發出。

  「你忍一下啦!頂多三天。我的暑假還很長,可以陪你從台灣頭玩到台灣尾,再到澳洲看無尾熊,或是來趟北極之旅……」不然看獅子、老虎、大象,去非洲大草原也好。這些是卓巧靈的旅遊心願。

  仍是不滿,但歐陽命勉強接受。「不許\再把陪我的時間分給別人,我要你完全屬於我一個人。」

  「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老爸他……」她也是情非得已,誰教她有個惡質父親。

  「嗯——」他沉下聲音,表情陰森。

  「好啦!我盡量……」冷冽眸光射來,她笑著改口。「是盡全力配合,只要你有空,我一定陪你。」

  明明比她多吃十年米,個性卻彆扭得像她家巷口那個臉上長滿青春痘的國二男生,既愛耍老大,又怕人家取笑他滿臉豆花。

  這還差不多。他滿意地點頭。「要是你再失約,我就把你的骨頭拆了燉湯喝。」

  其實歐陽命根本是紙糊的老虎,雷聲大、雨點小,嘴上不饒人地說著威脅話,可手指反而寵愛地理順她打結的髮尾,動作輕柔,就怕弄痛她。

  不過兩人親昵的舉動落入他人眼中,實在很刺目,讓人既痛心,又懊惱小女孩太單純,竟輕而易舉掉入壞男人魔掌。

  「靈兒,別忘了此行的任務,那個局外人可以踢得遠遠的,省得來壞事。」越看越不順眼,簡直是眼中釘、肉中刺。

  「大師兄,你不要老是針對歐陽嘛!他習慣對每一個人都一樣嘴臭,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把他當成你修行的魔障。」要克服、修到不被干擾,跨越後修行便又更上層樓。

  「魔障?」徐若春口中喃喃低語,似在深思其中的禪理。

  「施伯伯,他是我男朋友,剛剛說話不禮貌,對不起,可他特地載我們到花蓮,我可不可以讓他留下來陪我?」卓巧靈模樣可愛地雙手合十請求,大而有神的璨眸熠熠發亮。

  「男朋友是嗎,我倒要瞧瞧長文的女兒喜歡什麼樣的人……你……你……阿娥……」老施傾身瞇眼細看,手卻忽然顫抖不已,摸向歐陽命的臉。

  「你想幹什麼?」一看指甲縫有垢,他連忙閃開。

  「好像,真的好像,你的眉毛、嘴型、白皙透亮的皮膚……」太像了,簡直是她的翻版。

  「施伯伯,你說他跟誰很像?是你的老朋友嗎?」瞧他激動得眼眶都紅了,肯定是對他非常重要的人。

  「她……」他眼神幽遠,正想說起難忘的初戀,一座重達百斤的木雕無故倒下,差點壓到離它最遠的歐陽命。

  這事透著古怪,要壓也是先壓傷在木雕旁的卓巧倫,誰知似有人推了它一下,方向一轉,才壓向最遠的歐陽命。

  看到這情形,師兄妹三人心裡有數,晚上一到,幽靈又來搗亂。

  「施先生,能給我們幾個房間稍作休息嗎?明天一早,我們再討論該怎麼幫你的忙。」徐若春以大師兄身份決定先安頓眾人。

  「除了面南的這棟屋子是我工作和睡覺的地方外,東面西面的房子隨你們住,不過要再打掃一下,它們很久沒住人了。」這兒就他一人獨居。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5 PM
第七章

  嗚……嗚……滾出去、滾出去,立刻給我滾出去,這個地方是我的,誰也不要妄想趕走我……

  喋喋喋!有自動送上門的美味點心,喋喋……看起來非常好吃,快過來讓我嘗嘗味道,好久沒嘗到新鮮的肉味了。

  哎呀!別害羞嘛!來跟我們一起玩,我們最喜歡年輕人了,瞧瞧這臉蛋多迷人呀!挺翹的屁股好想摸一把,小嘴來親一下嘛!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大刺刺地住進這裡,你有經過我的允許\嗎?凡是這附近的大鬼小鬼全歸我管……

  呼呼呼的怪風拍打著緊閉的窗戶,老舊木製窗欞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似乎有人扳搖著木窗,企圖將它從原本嵌合的磚牆上拆下。

  凄厲的風聲中伴隨著似人聲的低語,有憤怒、悲傷的,有淫穢、有威嚇的。

  鬼魂們的話語隨著陰氣一聲聲、一句句鑽入屋裡,再厚的棉被也抵擋不住由地底生起,漸濃的寒意。

  那是一種刺骨的寒冷,幾乎要凍結流動的血,讓人如同一具死絕的屍體,再無任何方法溫暖身體,慢慢失去呼吸。

  這是個奪魂窟,它會吸食人的精血,將活人帶向死亡國度。

  同時,它也是一座幽靈城,聚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無主孤魂,他們有的枉死、有的客死異鄉,更甚者是找不到路回家的可憐鬼,這些魂魄四處飄蕩,最終在此處棲身。

  聽得見所有「鬼語」的卓巧靈躺在床上分析著此地情況,想起父親跟她提過他的老友家「很特別」,便趁睡前先觀察了一下。

  五十開外的老施是一位木雕師傅,算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屋裡屋外擺\滿他雕刻的木像,有成品、半成品,也有尚未雕琢的原木。

  可問題就出在他擅長雕刻人像這一點。

  從老人到少年,婦女和孩童,神態不一的木人恍若真人,刻得栩栩如生,於是孤魂野鬼們附身在這些人像上,既可不再飄泊流浪,亦可吸收木頭本身的靈氣。

  隨著老施的木雕越雕越多,寄居人像的鬼魅也只多不少,這兒彷彿成了鬼魂的聚集所,形形色色的女鬼、酒鬼、吊死鬼……全都在此定居,才會造成現下陰氣極盛的情況。

  正當卓巧靈思索著對策時,旁邊的人沒入睡,反而不安分起來。

  「歐陽,你的手在幹什麼?」

  窸窸窣窣的聲響停下,只剩細微的呼吸聲。

  「……睡不著。」

  「那你也不能把手放在我身上,對我上下其手!」他的手很冷,卻因搓揉著她的身體而熱了起來。

  「閒著也是閒著,既然沒法睡個好覺,不如就來做些有趣的事,提振精神。」

  至少他很享受,整個人暖呼呼,熱血沸騰。

  一張小臉紅得快要滴血。「不行啦!我未成年,而且師兄和巧倫姐睡在隔壁房間,他們會聽見。」

  「那你小聲點,別喊得太大聲。」按捺不住的急色鬼趁隙撫摸著他以為很小,其實正好可以一手掌握的豐腴,時輕時重的捏揉搓掐?

  「……師兄說你敢動我,他會一腳踢開房門把你閹了。」她推拒著,咬著下唇,抑制快不由自主從喉間發出的聲音。

  「……」懸在上方的歐陽命身子一僵,低咒著。「他管得也未免太多了,我和我的女人做什麼還需要經過他的同意嗎?」

  小女人小聲反駁道:「我還不是女人啦!」

  他哼了一聲,低頭吻住比蜜還香甜的小嘴。「很快就是了,你以為我還能忍多久?」

  要不是她未滿十八,而自己也不是道德淪喪的禽獸,她早就被他從裡到外吃得一乾二淨,由女孩升格為女人。

  看得到、吃不到的憋著,對男人來說十分傷身,他的耐性有限,幾時會失控很難說。

  偏偏她就像一朵漸漸盛開的花兒,越來越嬌妍動人,純真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嫵媚,不經意的一顰一笑竟有著令他喘不過氣的性感。

  她在變美,在戀愛的氛圍下,整個人都在發光,宛如粉紅星鑽般耀眼,教人無法移開視線。

  他對她的渴望一日日加深,也更情迷意亂,只要一刻沒見到她便會不安,擔心有其他毛頭小子發現她的嬌美,插隊奪愛。

  他真的深深迷上、愛上她了。

  歐陽命深幽的眸中流轉著一抹柔情,他不自覺揚起嘴角,溫柔又憐愛地吻著粉嫩櫻唇。

  「歐陽,你沒法入睡是因為外面的聲音嗎?」是吵了點,但還沒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她早習慣了。

  他吮著她白玉般的皓頸,抽空回應。「我沒聽見,除了風聲和你的心跳聲。」

  雖然他說得無意,她還是臉紅了,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認識一個叫阿娥的人嗎?施伯伯嘴裡喊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什麼阿娥,我沒聽過……」驀地,他似想到什麼而蹙眉。

  「怎麼了?」她問。

  老舊的三合院如今就老施一個人住,設備自然沒更新,一根快報廢的燈管忽明忽暗,閃著詭譎的暈黃,在人的臉上留下晦暗的陰影。

  本就心細的卓巧靈察覺男友的不對勁,輕抬藕臂撫向他兩眉中間,以指輕觸,感應他是否受邪靈侵擾。

  本來他們不會同床而眠,兩個哥哥姐姐大力反對,不同意她任性的決定,大師兄甚至願意退讓,把床讓給有潔癖的龜毛鬼,一晚不睡替他守夜。

  但是她執意如此,態度堅決,因為身邊這個男人是聚陰體質,他沒法抵抗寒冷及龐大陰氣侵襲,若非由身為純陽之女的自己親自守護,到了明早,他最多命留半條,氣若懸絲。

  一直以來,她始終不願以除靈師自居,老是笑稱家裡是捉妖的,因為她的心太軟,狠不下心將騷擾人界的惡靈除盡,總是留著一條後路盼對方能從善棄惡,回到該去的世界。

  不過這一刻她非常慶幸自己是除靈師,那她才有力量在房間內布下法陣,將惡靈驅逐,無法進入房內侵擾她在意的人。

  大師兄和巧倫姐大概也明白這一點,因此雖然感到不悅,可是仍順著她的意思,未再阻攔。

  「沒什麼,我想多了。」湊巧的吧,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歐陽命搖著頭,似要甩開某個不願想起的回憶。

  「真的沒什麼嗎?我看你的表情很怪。」分明有事,他老是把心事藏得很深,一丁點也不肯吐露。

  剛交往時,卓巧靈對這段感情看得不重,也沒打算太認真,她想,歐陽命只是覺得有趣,等到興趣消失,以兩人的「忙碌」程度,關係應該維持不久,很快就分手了,所以沒必要探究人家的隱私。

  可出乎她意料的,他們一路走來竟也過了兩、三個月,她也慢慢變得有些在意他了。

  畢竟人心向來不由己,就算原先討厭,可相處久了,還是難免會產生感情,他是她第一個交的男朋友,不知道怎麼拿捏感情的分寸,一不小心,她好像就愛上他了。

  「哪裡怪,我只是剛好想到我早逝的母親,聽家裡的人說,她的本名叫周月娥。」他本來不想說,所以表情有點古怪。

  「咦!有個娥字耶,會不會是施伯伯口中的阿娥?」她興奮地從床上彈坐而起,抱著他的手臂驚呼。

  兩道打結的眉毛舒展開來,他眼眸一深,突地感受到她貼緊的柔軟,鼻血差點噴出。「叫阿娥的人多到數不清,你到菜市場一喊,起碼有十個老女人回頭應你。」

  「沒禮貌!什麼老女人,是持家有方的家庭主婦,你要感恩她們對家庭的無私貢獻。」像她媽林美玉女士,就是偉大又強悍的母親。

  「不過世界上沒那麼多巧合吧,他一看到你的長相就失神了,還喃喃自語,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嗎?」如果上點妝,再把頭髮留長,沒人會懷疑他不是女人。

  嗯嗯,仔細端詳,他的確美得像朵花,眉兒彎彎,眼兒柔媚,膚質柔嫩,吹彈可破,彷彿上等白瓷,連身為雌性生物的她都要嫉妒了。

  卓巧靈這才發現自己有個美麗的男朋友,她雙眸燦亮如星地閃著光,心口怦怦跳個不停,她好想咬他一口。

  而她也這麼做了,像個調皮的夜精靈嘟起粉唇,湊上前親吻他那美得惑人的唇,依依不捨地離開,小小的竊笑一聲和……喘息。

  「我不記得她的模樣,也沒印象,可是……靈靈小妖,你知道男人是很容易衝動的生物嗎?既然你主動送上門,我不吃掉你就太可惜了。」他反身一壓,將手探入她充當睡衣的T恤裡面,撫摸柔嫩的肌膚。

  「我沒有讓你想入非非的意思,快住手,我……呃,這是什麼?」她輕推了下,腳一蹬想隔開兩人的距離,不料一物熱燙了她兩腿間。

  歐陽命低笑著壓低身子,讓她感受到男女的不同。「這是讓你由女孩變成女人的東西。」

  「什麼,是男人的……呃,那個?」怎麼一下子變那麼大?

  雖然健教那類課程有教過,但這太不正常了吧!居然「腫」成這樣?

  男性的身體構造真是太奇怪了。

  「要不要摸摸看,它會越變越大。」他握住她的手往胯下探。

  指尖摸到火熱跳動的碩大,她嚇得趕緊縮回。「不要不要,這好奇怪……」

  他一聽,笑得整個胸腔震動不已。「是你讓它變成這樣的,我的小妖精,你要負責滅火。」

  這一刻,歐陽命滿腦子是軀體交纏的畫面,一想到她小小的柔軟包覆他昂藏巨物,他的身體就熱了起來,緊繃得像拉滿弦要射出去的箭矢。

  「不要,我還沒有準備好,而且聽說會很痛……」她微微掙扎著。

  「別緊張,我不會在這裡要了你……」她的第一次不該發生在這種地方,不過先嘗點甜頭止止饑是必要的。

  按捺不住的歐陽命伸手解開胸罩的扣子,和T恤一起往上推,飽滿堅挺的胸脯展露在他眼前。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5 PM
 黑眸一黯,他俯身輕咬顫抖的粉色小花……

  「啊!」

  怎……怎麼了,他沒用力呀!「你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

  「不……不是啦!窗外有個人……在偷看。」

  「人?」他倏地回頭,看向他擦了十遍才乾淨的玻璃窗。

  歐陽命什麼也看不見,因為那不是人,一張秀麗的女子面孔貼在窗上,兩眼空洞地望著房內,似在生氣,又似悲傷地淌著淚\。

  「發生什麼事?我聽見尖叫聲……」是結界被破了有惡靈闖入嗎?

  「哇!有鬼!」卓巧靈驚叫。鬼……鬼竟然會開門,用腳走進來……呃!用腳走路,不是阿飄。

  徐若春關掉手電筒,沒好氣地一嘆。「你見過的鬼還會少嗎?怎麼就傻了。」

  「我……呵呵,對不起,大師兄,吵醒你了。」她搔著頭,難為情地傻笑。

  他根本沒睡,整夜睜著眼。徐若春眸光掃過兩人的姿勢,目光一冷。「你是該說對不起,我之前說過什麼?」

  ※ ※ ※

  「阿娥……」

  又是阿娥,他真的長得那麼像老施念念不忘的女人嗎?一大早就對著他的臉發呆,失魂落魄地喊著同一個名字。

  這真是讓人不愉快到極點,非常不舒服,他明明是個男人,卻被個老男人用看女人的眼神直瞅著,不時還露出噁心巴拉的思念表情。

  若不是他一副看起來快進棺材的模樣,他肯定一拳揮過去,先揍個半死再說。

  心情不佳的歐陽命冷著一張快結霜的臉,誰靠近就瞪誰,除了能安撫他的小女友,他看誰都不順眼,火氣大得連他一身陰氣也蒸發了。

  不過也怪不了他,被人硬生生地打斷好事,任誰也高興不起來,他沒拆了某人的骨頭算是客氣了。

  「別生氣啦,我保證一定會補償你。」可憐的小女人提出條件交換,極力撫平男友的怒氣。

  「你的保證最好有包括把他隔遠一點,老死不相見。」如果月球上能住人,就把那傢伙送上去當第一批新移民。

  老死不相見是不可能,他是最疼她的師兄耶!不過……「你又不會常常見到他,忍一下就過去了嘛!別放在心上。」

  「你確定他不會來找我碴?」要他忍也得要對方釋出誠意,人與人是互相的。

  「這……」好像有點難。

  看她一臉為難地咬著唇,他放軟了語調。「我只能答應你,他不來招惹我,我就盡量不挑釁他。」

  卓巧靈一聽,眉開眼笑地抱住他的腰。「我就知道你疼我,捨不得我為這件事苦惱。」

  「哼!少撒嬌,你欠我的我一樣也不會少跟你討,你給我等著,看我怎麼折磨你。」他以一指戳她額頭,威脅的語氣中明顯帶有濃濃的寵溺。

  說歐陽命凶,他一點也不凶,如今專心地寵著小女友,沒有以前的冷漠和目空一切、拒人於千里之外,眼底、心裡盡是她燦爛無比的陽光笑容。

  若是他的朋友看到現在的他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從未見他對女人和顏悅色過,更吝於給予一絲笑容。

  然而此刻,那雙向來寒得凍人的瞳眸卻盛滿柔情,眼神滿是笑意地看著懷中人兒,不吝惜給她全部的寵愛。

  「靈兒,過來。」

  不識相的人又出現了,相擁一笑的情侶頓時笑意全消,一個沉目,一個皺鼻。

  「大師兄,我們沒有做亂七八糟的事,你不要再說教了,我的頭會爆炸的。」她做出捧著頭,就快要爆開的逗趣姿勢。

  徐若春笑著對她招手。「緊張什麼,師兄是會吃人的妖怪嗎?瞧你小臉皺得像包子,我只是要問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處理,我和巧倫才好先做好準備。」

  「喔。」原來是要講正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著男友一道走過去。

  「我查看過了,這一屋子的鬼大部分不難處置,難就難在其中一、兩個怨念太深,想淨化他們並不容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們才是最大的麻煩,其他不足為患。

  卓巧靈表情一黯。「不能淨靈嗎?他們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靈兒,你又犯了除靈師的大忌,惻隱之心要用對地方,不管有多大的苦衷,傷害到活人就不可饒恕,他們已經死了,不該再留戀人間。」

  她沮喪地點點頭。「我會盡全力的,請靈、淨靈、除靈。」

  雖然她的做法沒錯,可是他們仍具備以前的形體,她每除一次靈都覺得像殺死一個人,心裡很難受。

  人與鬼的差別只在於生與死,本質上是相同的,死過一次的鬼要再殺死他們一次太殘忍了。

  「我會備好桃木和柳枝,讓你……巧倫,你的臉色不太好,沒睡好嗎?」徐若春說到一半,忽然瞥見面色蒼白的師妹,改為關心她的情況。

  「沒事,只不過有個女人在我床前站了一夜,神情哀戚地看著我。」卓巧倫揉揉抽痛的太陽穴,精神明顯不濟,眼睛下方出現睡眠不足的陰影。

  「你沒驅走她嗎?」以她的功\力應該不難辦到。

  她苦笑著。「我試過,可是似乎對她不管用。」

  法陣、驅邪咒語、斬鬼結印,幾乎能用的都用上了,那女鬼還是不受影響。

  「怎麼可能,除非她是你……」他忽地閉口不語,眼露複雜神色。

  其實就算徐若春沒開口說出原由,卓巧靈也隱約察覺一些端倪,為免卓巧倫思及難受的記憶,她趕緊轉移話題。

  「師兄,老爸是不是故意引我們到這裡,總覺得好像有很多的秘密耶!」她不能說,也開不了口。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卓巧倫一眼。「也許\師父自有他的用意。」

  血脈相連的關係最難切斷,尤其是母子親情,那是世上最親密的一條線,若是如此,師妹為何趕不走對方就能解釋。

  「阿娥,你回來看我了,你在歐陽家過得幸不幸福,他有沒有好好對你?」他的小蝴蝶,美麗又脆弱。

  老施又忘我地想撫摸與初戀情人十分相似的臉孔,察覺他靠近的歐陽命身一偏,嫌惡地閃過他的碰觸。

  「施伯伯,他不是阿娥啦,你認錯人了。」怕男友又不高興,卓巧靈趕緊閃身擋在兩人中間。

  「真的很像……」對,他不是阿娥,他是男人,而阿娥嫁人了,去過有人服侍的少奶奶生活。

  「不過他也姓歐陽喔。」阿娥和歐陽的媽媽肯定是同一人,八、九不離十。

  「他姓歐陽……」他先是一臉困惑,沒想到兩者的關聯性,隨即愕然地顫著唇。「你……你是阿娥的兒子,單名一個命?」

  哈!猜對了,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樣。「施伯伯,你認識歐陽的媽媽喔?她是怎樣的人?」

  一旁的歐陽命用力瞪著女友,氣惱她的多事,把一些該封箱沉底的陳年記憶給挖出來。

  他、一、點、也、不、想、聽。

  「她……」老施似陷入回想,許\久才幽幽吐出往日的一段情。

  「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聰明、有無盡的好奇心,喜歡冒險,她本來是我即將過門的未婚妻……」

  可是他太傻了,竟衝動地帶她到朋友間獻寶,開口閉口都是她的好,把她的美麗與善良和好友們分享,讓他們羨慕他將娶得如花美眷。

  他沒料到其中一個朋友竟也為她著迷,趁他在準備婚禮忙碌時將人拐走,先一步下手生米煮成熟飯,而且阿娥執意要和那人在一起,逼得他不得不忍痛放棄。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的名字『命』是我取的,你父親因奪我所愛心生愧\疚,便要我為你取名。」

  阿娥的兒子長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對上一代的愛恨糾葛不感興趣,歐陽命仍是疏離地避開對方的接觸。「趕快把什麼靈除一除,這裡髒得讓人一天也待不下去。」

  髒?

  這倒也是,髒東西是不少,一個個攀附在木頭上。

  「好,他們也吵得太久了,該還我清靜了。」老施駝著背,輕咳了兩聲。

  不能讓阿娥笑話他不夠果決、優柔寡斷,老是糊裡糊塗過日子。

  老施的心裡頭仍愛著唯一牽動他靈魂的女人,即使事隔多年,他還是忘不了舊愛,不時感嘆兩人有緣無分,情終難圓,才會一直住在這裡不走,想回味和她製造的一切回憶。

  只是,他偶爾會想起另一個被他辜負的女人,她因他被傷得很深,直到過世仍得不到他的愛。

  「施伯伯,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了。」卓巧靈指的是除靈儀式。

  頓了頓,他露出苦澀神色。「總不能由著他們害人吧,老張的孫子才七歲呀!」

  話落,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抱著一顆球,沒有下半身地浮現半空中。他是被那些惡靈所害的。

  「一個都不留嗎?」

  遲疑了一下,他搖頭。

  「讓他們去該去的地方,不想走的就由你們處理,我也是害他們無法投胎的凶手,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發現自己的屋子成為孤魂野鬼的聚集地,老施並不急著處理,那是他擔心那個被他辜負,後來枉死的女子也會附身在他雕刻的人像上,直到有人因此枉送性命,他終於大徹大悟,才拜託好友卓長文出手幫忙,淨化無主孤魂。

  「好,我知道了。」

  卓巧靈眸心如鏡,映出屋內眾多幽魂,其中一抹魂魄,她忿然流著淚\,揮手,一陣風掃落大小不一的刻刀,其中一把竟直直插在某張褪色的照片上,上頭有個盈盈淺笑的美麗女子,模樣神似走到屋外的歐陽命。

第八章

  「備香案,焚香敬果,請天地眾神。」

  無月星稀的夜,諸鬼紛亂。

  太陰之日暗雲密布。

  朱筆畫出的五行八卦陣,方圓九點九尺,陰陽卦象倒轉乾坤,硃砂為線圍成陣,牲血為墨繪太極。

  一黑一黃兩道身穿道袍的身影分站生死兩門,一持柳條、一持桃木劍,神色凜然注視前方,一動也不動地堅守崗位。

  陣法中央站著一位全身素白的年輕女孩,長裙及踝包裹著玲瓏曲線,眉心點了一抹紅,手中無物地垂目靜待,任夜風吹動她如瀑黑髮。

  驀地,風變大了,吊在陣外的鈴鐺急促響起,流火般的白光從四面八方湧進古樸三合院上方,漫無目標地不住盤旋。

  即使是什麼都不懂的歐陽命也看見空中有一朵雲在扭曲變形,慢慢地聚攏成巨大無比的蛇形,高踞在半空。

  他有些憂心,對他所不知的事物,他不僅幫不上忙,還是卓巧靈他們的弱點,他的陰寒之氣與眾鬼的力量本質相同,奪他氣息就能助長力量。

  他只得待在在法陣中,盤腿坐在卓巧靈身後,讓法陣保他周全。

  「我以卓家二十七代宗主身份問靈,你們可願被淨化,魂歸地府?」

  清靈的嗓音一出,瓦造的屋頂紛紛震動,一掀一掀地鼓噪著,數百光點像一陣風,卷起院中擺\置的木頭和農具。

  「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願被淨化者就到陣前來,我一淨污、二淨濁、三淨病,還你們純淨靈體。」風呀,靜下來吧!

  清秀妍麗的卓巧靈高舉起素淨雙手,四周的風忽然變小了,似有生命的瓦片不再跳動,安靜得彷彿不曾引起騷動。

  一抹小白點盤旋著來到法陣前,漸漸形成七歲小男孩的模樣,他懷裡抱著一顆球,似懂非懂地偏著頭,看著陣中的卓巧靈。

  「弟弟,不要怕,跟著我手裡的光走,它會帶你到沒有恐懼的地方。」

  卓巧靈纖柔的手心浮起金黃色光球,它倏地包住一臉迷惑的小男孩,他大驚失色地拍著光球,想從裡面出來。

  但是,約過兩、三分鐘,他陡地平靜下來,臉上露出不符年紀的微笑,朝她一頷首後便被光球帶著離開,隱沒在黑暗中。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6 PM
  其他白點見狀,也懷著忐忑的心上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一現形,緩緩朝法陣前進。

  同樣地,卓巧靈以一顆又一顆的光球送走他們,每一道光點代表一個靈魂,淨化後,他們全露出心平氣和的模樣,少了暴戾之氣。

  不過卓巧靈很少一次送走上百個幽靈,體力難免負荷不了,漸漸地,她呼吸聲有點重了,紅潤臉色轉成淡淡的白,汗水由額頭滴落。

  論靈力,她確實是強大,足以淨化四方幽魂。

  可她畢竟年輕、經驗不足,一開始沒調好呼吸,淨靈的力量又輕重不一,才會漸感吃力,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了。

  等一干自願被淨化的靈魂離去後,她的後背也濕了,微微喘著氣。

  但是,不願淨靈的怨靈卻只多不少,他們不甘離世,也不肯重新排隊等投胎,他們喜歡待在人的世界,做盡一切生前沒做的事。

  鬼魂們認為現在的生活最自由,來去無蹤,無拘無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受人間的法律約束,也無道德規範勒緊脖子,這樣的好日子他們才不放棄。

  「你們真的不肯走,非要眷戀容不下你們的人世?」

  卓巧靈再一次喊話,不希望走到最後一步,畢竟除靈是萬不得已的手段。

  「桀桀桀……誰說這世間容不下我們?若非你們這些假道學來礙事,我們可快活得很,天下之大,皆為我等所有。」

  難分陰陽的笑聲由一闔一張的蛇口發出,惡靈組成的陰影盤成螺旋狀,給人相當震撼的壓迫感。

  「人有人界,鬼有鬼域,人鬼殊途,你們吸陽精以壯陰魂,此乃天所不容,聽我一勸莫再為惡,來日罪孽償清,自有一條光明路。」自毀生路大不智。

  猶如滑過砂石的粗音再起。「少管閒事,小丫頭快滾,我就饒你一命,休要插手修羅事,看你頗有靈修慧根,再去修個幾年,說不定才能和我等一戰。」

  巨大的霧團乃無數幽靈凝聚而成,它不是單一魂掌控,因此它的語調男女兼容,有時低沉如鼓,有時高亢若鑼,混入眾多雜音便是刺耳魔嘯。

  「執迷不悟非智慧,我再問你們一次,願不願意塵歸塵、土歸土,回歸純淨的初始?」及時悔悟不算晚。

  「哈哈……小朋友,你真是可愛,要不要來與我們作伴,姐姐教你怎麼享受人間極樂……」甜美的靈魂、乾淨的滋味。

  盤踞空中的陰影忽然伸出黑色大手,一張女人的獰笑臉孔同時浮現在大手後,那手指冒出尖銳利爪,直向底下的卓巧靈襲去。

  見狀,卓巧倫以柳枝一拂,女鬼似受到烈火焚燒般凄厲尖叫,掌心以粉狀瓦解,由半空掉落,卻在落地後風化,連一絲粉末也未留下。

  「你敢傷我的同伴,找死——」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黑色蛇身快速蠕動,如蛇般撲向硃砂牲血繪成的法陣,蛇口大張欲叼起陣內的卓巧倫。

  「放肆!」

  伴隨徐若春的怒喝,桃木劍升空,筆直衝向蛇身三寸,木劍人身,穿影而出,駭人且恐怖的闇黑巨影仰頸尖嘯,聲音響徹雲霄。

  顯然的,桃木劍誅邪斬妖的功\用見效了,蛇影迅速淡去,不再巨大無比。

  可是從暗影中又分化出難以計算的光點,它們以流螢姿態衝向法陣中央的卓巧靈,企圖攻破她的防禦網。

  「你們真是死到臨頭猶不悔改,硬要以蟲蟻之力力抗盤石,辜負我想饒了你們的心意。」她勸過了,不要怪她。

  手中光芒化為點點蓮花,一朵一朵飛向迎面而來的光點,煞不住的光點墜入盛開的蓮花中,蓮花一朵又一朵的閉合,將光點困在蓮苞中。

  但是總有漏網之魚,他們在看到其他鬼魂被花吞食後,便一一現出原形,以人的模樣出現,一層又一層的包圍法陣。

  而在這些魂魄之中,有一秀麗女子緩緩走上前,她盈盈而立,不笑也不語的看著護守生門的卓巧倫,瘦骨如柴的手就要朝她皓頸一掐。

  「不行,你不可以這麼做,她是你的女兒!」卓巧靈大叫一聲,分心揮擊。

  怎知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卓巧倫,她只是個誘餌,卓巧靈的視線才一離開,惡靈們再次聚集成一把彎刀,朝她背後狠狠砍下。

  沒人預料到他們如此狡詐,竟聲東擊西,為求自保先下手為強,殺她個措手不及。

  徐若春的桃木劍不在手中,手握柳枝的卓巧倫則因妹妹那句「她是你的女兒」,愕然忘了援助。

  「誰想動她,先踩過我的屍體!」

  千鈞一髮之際,歐陽命挺身而出,他背靠著卓巧靈的,以正面接下銳寒的刀氣,一口血也由喉間噴出。

  那口精血落在硃砂上,法陣破了個縫隙,百鬼尖聲狂笑著從裂口鑽入,你擠我、我推你地想拔得頭籌,將陣中的四人吞入腹中。

  「歐陽,你沒事吧?快回到法陣中心。」嚇!他的手好冰,像是結霜的冰塊。

  揚臂一抹嘴邊鮮血,他冷哼了聲要她自己保重。「不用管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幫你守著背後,別敗給連身體都沒有的腐臭髒物。」

  「說我們是腐臭髒物,你活得不耐煩了,我先吃了你!」敢出言不遜,就拿他開刀。

  一張大嘴有一尺寬,布滿尖細獠牙,無眼無鼻,就只有嘴巴而已,兩排牙齒喀嚏喀嚏地吃下前方擋路的同伴,朝歐陽命的頭顱襲去!

  「等你有命再來吃。」卓巧靈低喝一聲,黃符送入大嘴。

  「啊!好痛、好痛,我快痛……」死字尚未出口,大嘴鬼分裂為碎片,魂飛魄散。

  其實不只是他,法陣中已堆積不少鬼魂,他們全都死了,魂傷魄殘再無法投胎。

  而此時的卓巧靈也累了,她的一念之仁讓群鬼有機會找出她的弱點,進而利用攻陷防線。

  通常鬼魂是自私自利的,不管他人死活,她是第一次見識到「團結」的鬼,團體的力量,威力往往大過單打獨鬥。

  「小靈兒,你撐得住嗎?」歐陽命費力頂住不住往後倒的嬌小身軀。

  「我……我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她氣喘吁吁,汗水濕透了兩人的背。

  「好,我幫你撐住,這些亂飛的光就交給你掃乾淨。」呼!呼!他不能倒下,得再撐一會。

  這丫頭沒有他不行的,她只會讓人占便宜,傻傻地付出,要是他不在一旁罵罵她,肯定是傻裡傻氣地跟人家走。

  嗯?腳邊的這抹紅是什麼,真刺眼,等會他有空了,一定要用消毒水殺菌,這雙剛買的小牛皮鞋可是他最喜歡的款式,絕對不能弄髒了。

  神智逐漸渙散的歐陽命好潔個性仍沒變,沒法忍受髒、亂、臭。

  「……歐陽,答應我,別讓自己有事。」她錯了,錯在不該同情害人的鬼。

  他唇瓣逸出一聲輕笑。「我還沒教會你怎麼當我的女人,我……我可不想把你送……送給別的男人。」

  她想笑卻紅了眼眶。「握住我的手好嗎?我想知道你是愛我的。」

  「專……專、心點,別在這時……時候找我麻煩,以後想……想聽幾遍,我……我都說給你……聽……」明白她的用意,他神色痛苦地捏緊雙掌,不讓她耗費靈力度入他體內。

  「歐陽……」她伸手想碰觸他手臂,卻被他硬生生地甩開。

  鬼魂的數量減少了,她的體力也越來越不夠,雖然有兩位師兄師姐拼命地守住陣法,她仍覺吃力,更何況,她還是對殺鬼有深深的愧\疚感。

  她同情他們若再死去,就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尤其群鬼裡面有位大眼素服的娟秀女子,與巧倫姐關係深厚,每每她一現身,她總會不自覺的手下留情,反而節節敗退。

  仁慈是她最大的致命傷,也是除靈師的大忌,她尚無法通過考驗。

  「靈兒,不要再有半分心軟,你瞧瞧歐陽的腳邊,他快不行了!」

  「歐陽的腳邊?」耳邊傳來大師兄驚駭的喊聲,她低視身後男子雙足。

  這一瞧,她倏地白了臉,整個人由頭冷到腳底,血液彷彿凍結。

  因為兩人不住後退,雙腳踩過硃砂,腳部已在法陣外的歐陽命是最可口的食物,眾鬼爭先恐後的趴在他腳旁,吸食他的精血,使他原本就不旺的陽氣慢慢流失中,呼吸也越來越薄弱。

  眼看他的生命力就要被吸取殆盡,一夜老了數歲,形容枯\槁,卓巧靈悲憤不已的仰頭長嚎,兩手一合,結了「破」的手印。

  驟然間,她的身體射出萬千光芒,每一道都宛如鋒利的刀劍,瞬間穿透法陣裡外的眾鬼,哀嚎聲遍及山坳。

  但是有一鬼逃脫了,那就是朱秀雯,身著素服的大眼女鬼,卓巧倫的——

  生母。

  ※ ※ ※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6 PM
  「施伯伯,以後你在雕人像前,請在人像的頭頂先用硃砂點上一筆,表示這塊木已有主了,其他游魂不得寄住。」

  淨靈後的三合院霍地開朗許\多,光線也較以往充足,灑落的陽光照亮屋子每個角落,山清水秀的讓人感受到澄澈的靈氣。

  卓巧靈在電話中叮囑老施,收了一尊半人高的觀音木雕當酬金,市價約兩百萬左右。

  但是價值再高也高不過一條人命,在除靈的過程中,元氣耗損太多的歐陽命倒地不起,送至醫院,至今昏迷了十數小時仍不見清醒。

  他全身冰冷、氣息微弱,微微起伏的胸膛是他活著的唯一證明。

  他雙目緊閉、臉色發青,唇瓣呈現紫黑色,手腳的血管浮出皮膚表面,猙獰恐怖的彷彿爬滿紫色長蟲。

  其實當夜他的命只剩一半了,要不是卓巧靈與徐若春、卓巧倫三人合力修護他受損的魂魄,再次醒來的他若非腦力有損的痴兒,便是智力退化到十歲左右的孩子,再也不是好潔、龜毛、目中無人的歐陽命。

  「你……你們對我的孫子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變得……要死不活的樣子?」

  她的乖孫,她的命根子呀。

  由於歐陽命情況危急,醫院方面通知了家屬。

  接獲通知的歐陽老夫人在第一時間趕至,等看到孫子面如死灰的模樣,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厥過去。

  而他的父母也隨後趕來,但是他們等到歐陽命脫離險境後,便匆匆離去,未在病房停留太久。

  「老奶奶,您不要生氣嘛!歐陽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多休息幾日他就會沒事的。」看起來很糟,但其實沒想像中嚴重,他只是身體太虛弱。

  「整個人奄奄一息叫沒事,你是要見到他躺在棺材裡才算有事嗎?你這丫頭可真壞心,沒害死我孫子不甘心是不是?」老夫人眼神凌厲,話不留情。

  「我沒有……」她費了好大的心力才拖住他一口氣,怎會害他。

  「你不用說了,阿命準是讓你給拖累的,他一向愛惜自己,不會不知輕重的玩命,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麼符咒,讓他腦子糊塗地做了蠢事?」瞧瞧他這胳臂都變細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一瞧見不省人事,臉色蒼白的寶貝孫子,老夫人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怪罪他人。

  「……」面對老人家嚴厲的指責,卓巧靈難過的低下頭,她的確難辭其咎。

  明知他體質特殊,她仍讓他涉入其中,過於自信錯估形勢,以為這一回會像以往那般輕鬆過關,不需耗費太多氣力。

  這結果她始料未及,不僅自己靈力大損,還差點害男友丟失性命,再多道歉難抵心中愧\意,她是該罵。

  「你最近和我孫子走得很近吧?你最好從今天起走遠點,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就這麼個寶貝孫子,不能有個萬一。

  老夫人的話說得很白,直接挑明不同意兩人再往來,要她識相點,不要再來「糾纏」。

  「不會再有意外的,我保證!他需要我……」卓巧靈心慌地想解釋,消除老人家的誤解。

  不甚光滑的老手一舉,制止她的未盡之語。「我不聽任何理由,我只看事實,你對他有害無利,我要是讓你們在一起,哪天說不定我這白髮人得送黑髮人。」

  「老奶奶……」她話說得好重,她真有那麼差嗎?

  十七年來,她自認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友愛手足、孝順父母、關懷長輩,舉凡她做得到的,她都會盡量幫忙。

  大作為是沒有,但起碼心地善良、行事磊落,樂天開朗地能給大家歡笑,可一次意外就讓她被判死刑嗎?

  她很沮喪,有點想哭,好像有人在她心口挖了個洞,酸酸麻麻又帶著痛意。

  「不要叫我奶奶,我承受不了。聽說,你家是從事宗教工作?」她說話時的語氣帶了輕蔑,瞧不起妖言惑眾的神棍。

  咬了咬唇,卓巧靈略顯遲疑的說道:「是的,我們信奉無上天尊,以幫人除靈解厄為主業,化災祛劫……」

  老夫人又再一次打斷她的話。「你不用說太多,總歸一句話你們是靈媒。」

  「呃,也可以這麼說。」他們是人類與靈魂溝通的橋梁。

  一向直率爽朗的卓巧靈面對不苟言笑的老夫人,一反常態地不敢表現真性情,就怕已經不喜歡她的老人家對她更反感。

  「老實告訴你,就算今天沒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以你的家世背景實在配不上歐陽家,阿命以後要繼承的是年收益上百億的企業,你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丫頭站在他身邊能看嗎?」錯誤要及時糾正,不能一錯再錯。

  「可是我喜歡他,我們是真心相愛,外在的條件並不能代表一切,兩個人在一起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認為自己有哪裡不如人,這年頭哪還有門戶之見。

  和市值上百億的連鎖企業一比,她銀行裡的幾百萬存款是微不足道,但是有錢就能買到開心的笑容嗎?

  老夫人眼神一厲地喝斥。「反了呀你,竟敢頂撞我?就是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孩,年紀輕輕不學好,一心貪求富貴,妄想嫁入豪門,我才要替阿命嚴格把關,不許\任何亂七八糟的人纏住他。」

  「我不是……」怎麼可以說她是壞女孩,她從沒想過貪他們家的錢。

  眼泛淚\光,覺得好委屈的卓巧靈氣憤不已。歐陽老奶奶憑什麼說她不知羞恥,當初是歐陽命纏上她的,才不是她主動送上門。

  但她沒為自己辯解,怕老人家又說她頂嘴,對長輩無禮,落實了她的「壞」。

  「再說清楚一點,阿命也老大不小,該是結婚生子的時候,我已經幫他安排了幾個門當戶對的好對象,等他一點頭就辦喜事。」一想到熱熱鬧鬧的婚禮,她難掩喜悅地露出一抹寬慰笑意。

  卓巧靈一聽,愕然的睜大眼。「他要結婚了?」說不上來的痛楚切割她的心,她痛到麻木。

  「沒錯。你還小,不了解大人的世界,趕緊回家讀書,日後做個有用的人,別再招搖撞騙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的家世能教得出什麼好女孩。

  「我……」那她怎麼辦,付出的感情收得回來嗎?

  「你走吧!不要再來,省得我看了心煩。」老夫人手指病房門,要她盡速離去,別再來害她的孫子。

  她搖著頭。「我要留下來照顧他,他的情形只有我幫得上忙。」

  「你……你聽不懂人話嗎,真要我生氣是不是?有心就滾遠點,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他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是誰的錯?」就是這隻小妖孽,害她的孫子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

  阿命打一出娘胎就大病小病不斷,把醫院當家,在鬼門關前繞了好幾圈又搶救回來,多災多難到令人心疼。

  好不容易人養壯了,精神也變好了,他和正常人沒兩樣,她才寬心著手安排他的婚事。

  可千防萬防,防不到害人的小妖精,她一出現沒多久,孫子就出事了,根本是帶煞的災星。

  「對不起……」她抽噎地認錯、賠不是。

  「說對不起無濟於事,若每個人都來事後道歉,那殺人放火也沒錯嘍?你趕快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我心臟不好,不能發脾氣。」她提起自己的病,要她知難而退。

  「我……」她看了一眼病床的男人,實在走不開,想多陪他一會。

  「還不走,是要我請護士來趕人嗎?你的臉皮不會這麼厚吧!」老夫人言語刻薄的下最後通牒。

  卓巧靈萬般不捨得抽了抽鼻子。「我走就是了,您不要生氣。」

  她只是想等他醒來而已,這也不被允許\嗎?

  走到床頭看了看清俊容顏,她想輕撫他臉的手抬了又放,在老人家嚴厲的瞪視下,她沒有勇氣碰觸男友的臉,只能把酸澀往肚裡吞。

  她好想好想待在這裡看著他,可是……

  她哽咽地抹去滑落頰邊的淚\水,將男友身上的被子拉好,轉身打算離開病房,突地,一隻大手捉住她細腕……

  「想到哪裡去?你欠我的還沒還。」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6 PM
第九章

  「你這顆蘋果洗乾淨了沒,連削個皮也削得這麼久,十根手指頭長來當廢柴燒呀?一點小事做得零零落落,還不如躺在一旁當死人。」

  嘴賤的男人像個等人服侍的大老爺,兩腿蹺得高高,背後墊了三顆羽毛枕,舒舒服服地躺著不動,光用一張嘴指使人。

  「洗了啦!你看蘋果的表皮比你的皮膚還光滑,我用菜瓜布去搓,把皮搓下來就不用削皮。」卓巧靈自鳴得意的抬高下巴,自認為是家事高手。

  男人不悅地把眉一沉。「把我和一顆水果比,你活得不耐煩是不是。」

  「水果營養價值高和你比有什麼不好。蘋果含有多種的維他命,你多吃一點,身體才復元得快,也能早一天出院。」他的氣色還是不太好,印堂微微發青。

  「我的身體早就沒事了,還能爬起來工作,要不是奶奶堅持多觀察幾日,我何必活受罪。」他指著腕上的針頭,不滿一整天得吊著點滴。

  小嘴一噘,她一臉憂心地握住他的手,「外表看不出傷痕,但你真的傷得很重,陰刀從你胸口劃過,讓你的魂魄受損,你要多曬點陽光、多休養才能復元。」

  「囉唆,大驚小怪,不過是冷光從我身上爬過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他輕按胸膛,忍住不露出呼吸不順的滯悶神情。

  「歐陽……」幹麼說觸霉頭的話,想讓她更自責嗎?

  「幫我拿份報紙來,你不要吵我,讓我安靜一會。」

  「我去拿。」她不吵他。

  她走到窗邊,拿起放在圓几上的報紙,一旋身又回到床邊,將報紙交給他,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摺疊椅上,十分專心的削著另一顆蘋果……

  不,是刀子削她的皮吧!好幾次她差點被水果刀劃破指頭,歐陽命看得心驚膽顫,很想開口叫她不要削了。

  可是他這個人就是彆扭,心裡心疼她,嘴上又不乾脆,只能藉著看報紙的動作偷看人家,看她是不是一樣笨手笨腳。

  最後他放棄了,明明捨不得她難過,幹麼要成為令她更難過的凶手?他只想寵她愛她,讓她像朵花兒般笑開。

  「削得真醜,我要吃得下才有鬼,上面全是你的指印。」不想讓她削到手,他一把搶過那顆蘋果。

  「啊!你不要搶我的蘋果,我快削好了。」只差一點了。

  歐陽命冷著臉地敲她額頭。「你說錯了,這是我的蘋果,你削了老半天不是給我吃的嗎?」

  對啦對啦!少爺最大,小女傭不敢有二話,但是……「你不要敲我頭啦!會變笨。」

  「你本來就不聰明,笨一點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不嫌棄,你真是撿到了。」他邊說邊俐落地將蘋果切成片,手起刀落姿勢俐落優美。

  「我才不笨,你不要每次都嘲笑我……唔……唔,讓偶把花說完,別塞……」她嘴巴鼓鼓的,話說不清楚。

  歐陽命賊笑著將蘋果片往她嘴裡放。「吃東西時,不要說話,沒禮貌。」

  「我……唔……不要再塞了,咬不動……」

  見她滿嘴的蘋果,用眼神指控他謀殺,他大笑地吃了一片蘋果,陪她一起「受苦」。「很甜,你有福了,要吃多少有多少。」

  雖然他住院一事並未大肆聲張,不過仍有少部分人得知,進而提著水果來探病,消息也因此傳了出去。

  所以有不少員工、愛慕他的女客紛紛來探視,人手一籃水果、一束鮮花的,整個病房活似鮮果花卉批發市場。

  由於來的人數實在太多,打擾到他和小女友相處的時間,他便要求護理人員在門外掛上「謝絕訪客」的牌子。

  「好啦,是給你吃不是給我吃啦!你別耍無賴,大家都希望你早點好起來。」

  她捂著嘴,阻止他再餵食。

  「大家?」他勾起唇,露出森冷邪笑。「過來,坐在我身邊。」

  感覺他心情變差了,卓巧靈二話不說往他身側一坐,雙手環著他的腰,歐陽命則順勢將她摟入懷中,下巴磨蹭她頭頂,輕嗅髮香。

  「他們是來看我這次是不是死得成,他們能不能分一杯羹。」

  這是人性,唯利是圖。

  「嗄?」他太悲觀了吧!把人家的好意當成惡意。

  他冷哼,輕吻著黑亮烏絲。「別當他們是善男信女,一開始加盟『春の嵐』時就入了股,公司以股份持有比例調整職權,我的身體狀況眾所皆知,他們都在等我掛了『春の嵐』股票大跌的時候,召開股東大會逼我奶奶交出經營權。」

  誰讓他父親只顧著玩女人,就算奶奶抬出他父親,其他股東也不會信服。

  「你不會掛了,我不許\你胡說。」她用力握緊他的手,將源源不絕的陽氣度給他。

  他笑了,俯身吻住帶著蘋果香氣的小嘴,將她的手扳鬆。「不要管我奶奶說了什麼,想要你的人是我,我沒開口讓你走,你一步也不許\離開。」

  「可她是你奶奶,我看得出來她非常關心你。」祖孫情是天性,仔細想想她的嚴厲苛責合情合理。

  歐陽命眼眸一黯,有點尋求慰藉地將頭枕在她肩上。「我不否認她確實疼我入心,但是她敢留下來看護我,寸步不離嗎?」

  「歐陽……」別說了,她聽得好心酸。

  「除了你,我所謂的家人沒一個敢在我身邊待太久,他們擔心我會害他們生病,雖然恐懼我不知何時會突然死去,怕歐陽家絕後,卻更怕我一身陰寒之氣。」

  不是不愛,而是沒法愛,在父親和繼母眼中,他是他們不得不接受的怪物。

  因為是歐陽家唯一的子嗣,所以他還不能死,至少要生下一個繼承人後,他才能放下自身的責任。

  從來沒有人認為他會長命百歲,他們在數時間,早在準備迎接他的死亡。

  「奶奶只是不得不疼我,我是歐陽家僅存的希望,她要我開枝散葉,為歐陽家帶來更多子孫,我活著是為了傳宗接代,她愛我也是因為責任。」

  若真有心,即使會生病也會搶著照顧他。

  據家裡老管家所言,當年他母親就是不肯放棄他,親自哺乳、看護,身體不適也不願離開一步,無私地愛著剛出生不久的他,體力才會慢慢衰退,等不及看他長大就過世。

  如果她把他交給保母或托育中心,也許\她就不會死了。

  「我不要你的心太灰暗,他們愛得不純粹沒關係,我愛你,我會把我全部的愛都給你,你不會孤獨地等著他們來愛你。」她會當他的家人,給他滿滿的愛。

  歐陽命倏地收攏臂膀,緊緊摟住懷裡的可人兒。「我只要你,小靈兒,聽到了沒?」

  「嗯,我聽見了。」他把她摟得好緊,她都能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

  「以後不論我奶奶說了多少討人厭的話,你聽聽就算了,她說她的,你做你的,她管不了我。」祖母是好意,但做法是錯的,她只相信眼見為憑,不願多花時間去了解。

  「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再發生類似在花蓮遇上的事,你不可以再逞強幫我,要以自身安危為先。」每次一想到當時的險況,她都會驚得呼吸加快、手腳發冷。

  她好怕失去他。

  他沒點頭,直接往她唇上一咬。「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是男人嗎?你少瞧不起人。」

  「呴!都說我不是女人了,人家是天真可愛、活潑大方的小女生……啊!歐陽,你又想幹什麼……」討厭啦!老是欺負她。

  「看看你長大了沒……」他的手不知何時探入女友衣服底下,滿意於手中的觸感。

  卓巧靈紅著臉捉住他的手。「這裡是醫院耶!你不要亂來。」

  「我想亂來的事還多得很,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什麼。」飽暖思淫欲,他的手不安分地揉捏盈滿,舌頭一伸,舔著蜜色頸側。

  「等……等你出院再還嘛!這裡隨時有人出沒,要是醫護人員走進來……」那就糗大了,她會羞得無地自容。

  歐陽命卻咬上她敏感的耳朵。「所以我才說要早點出院,在這兒什麼事都不方便,連想占點便宜都得小心翼翼。」

  嗯,好香,她全身香噴噴的,像一道引人食指大動的美食,他好想、好想吃掉她。

  「小心你的針頭……」她低喘了一聲,小臉紅通通地提醒他是「病人」。

  看了一眼頭頂上的點滴瓶,他頓時滿臉陰鬱。「掃興。」

  一波三折,為什麼想把她變成他的女人會那麼難,每次都阻礙重重。

  看他不高興的擺\起臭臉,她忍不住笑出聲。「你好像小孩子喔,為了一點小事就發脾氣。」

  「說我像孩子?」他挑眉,忽地將懷中人放倒,隨即身子一壓。「孩子不會這麼做,不會讓你臉紅心跳、氣喘吁吁。」

  「饒……饒了我,我說錯了嘛!不要……亂摸……嗯……」

  卓巧靈嬌吟一聲,想推開他撫摸大腿內側的手,可是又無法控制的扭動身子,他柔軟的唇舌順勢舔吮她小腹和肚臍眼,激起她陣陣顫慄。

  她未經人事,只懂得憑本能行動,突然,雙腿間感到一陣濕熱,令她既羞怯,又亢奮。

  「因為你,我也憋得快要爆炸了……呼……把你的手給我。」止不了饑就先解渴,來日他再一一討回來,教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呀!這是你的……」她的臉瞬間漲紅,心跳急促地不敢握牢手中的熾熱。

  他輕笑,壓抑地粗聲說道:「別擔心,它不會被你捏壞,照我的話做……」

  卓巧靈臉紅得快滴出血,動作生澀地套弄她不甚熟悉的巨物,一隻手包覆不住,只好用上兩隻手。感覺它在手心發熱、發燙,越來越大。

  「你們在幹什麼?」

  門口傳來一聲厲喝,沉溺在情慾中的兩人驀地一僵,一道濃稠熱液倏地射出。

  不只卓巧靈愕然,重重喘氣的歐陽命更是臉色難看到想殺人,他從沒這麼快就洩了,簡直是丟了身為男人的面子。

  如果來者不是對他有養育之恩的奶奶,他一定馬上掐住對方的脖子,要讓她後悔出現在這裡。

  「還不給我分開,也不想想這裡是醫院,怎能由著你們亂來。」太丟人了,實在教人看不下去!

  「奶奶,在您繼續大吼大叫前可以麻煩把門關上嗎?我沒有讓人看好戲的習慣。」

  面色凝重的老人家咕噥了兩句,以眼神示意身後的女子將門合上。

  「還有,容我們整理一下見不得人的儀容,我想您應該沒興趣看我們衣衫不整的樣子。」哼!她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免得忘記她所破壞的好事。

  「快一點,別讓我等。」她背過身,催促兩人盡快打理好。

  「快?」歐陽命的表情扭曲,此時他對「快」這個字相當感冒。

  被捉姦在床,卓巧靈無措極了,手腳笨拙地想快點扣好扣子,拉下被撩高的上衣。

  可是手中的黏稠液體阻礙了她,她不曉得該做何處理,抹在被單上不好,一直握在手心又太噁心,如果被人看見了更難為情。

  驀地,男人抽出幾張面紙,輕輕地擦拭掉她手上穢物,又趁著老人家還沒轉回身子前,偷親她一口。

  「好了沒?別再背著我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我後腦勺有長眼睛,你們幹了什麼好事我一清二楚。」還在磨蹭什麼,真想繼續給她做些貽笑大方的醜事?

  撞見小倆口的情事,老夫人對卓巧靈的印象更差了,對她的人品更加不屑,認定她是個小妖精,存心勾引自己樣樣皆出色的孫子。

  她,絕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無論如何都要將兩人拆散!

  ※ ※ ※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7 PM
  「你不知道他還病著嗎?居然引誘他做那種下流事,存心想要他的命是不是?」老夫人指著卓巧靈鼻子怒罵。

  「我……」

  「夠了!奶奶,是我獸性大發撲倒她。在我眼裡,她是肥嫩可口的小羔羊,我這頭可惡的大野狼不吃了她太對不起自己。」

  羞愧\到不敢抬頭見人的卓巧靈囁嚅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回應,始終握著她小手不放的男人先一步回答。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病糊塗了嗎?前些日子還躺在床上動不了,這會哪有力氣做什麼?肯定是她看你身體虛弱抵抗不住才硬來。」真是恬不知恥,不曉得是誰家教出的小蕩婦。

  他冷勾嘴角,嗤笑。「奶奶大概忘了台灣的法律,她是未成年少女,我若和她做了什麼,有罪的是我,您這麼大聲嚷嚷是想我被關嗎?」雖然法律針對的是十四到十六歲,可奶奶大概也不知道那樣詳細。

  「什麼?」她先是吃驚,繼而嘀咕了兩句。「憑什麼算你有罪,我看她也不是什麼好女孩,隨隨便便就跟男人……」

  「奶奶,要留點口德,她不是你能批評的人。」歐陽命臉色一沉,語氣很重地道。

  老夫人神色僵了一下,不敢相信孫子居然為了個丫頭對她不敬。「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忤逆長輩的壞毛病是跟誰學的?」

  她語帶尖銳地暗諷年僅十七的小女生,認定她背景不佳、行事不良,是個不正經的小太妹。

  「……小靈兒,去買杯現榨果汁,不加糖、不加冰,連水也不加的純果汁。」歐陽命的神情仍然極冷,但對女友的口氣明顯溫柔許\多。

  「你要喝?」

  「對,我要喝。」降火。

  「好,我去買,你等我一下。」她不解,病房裡已有很多新鮮水果,洗一洗就能吃了,為何還要費事到外面買果汁,龜毛的他真喝得下去?

  雖然心中有著疑問,卓巧靈仍乖乖低著頭走出病房。裡面的空氣沉悶得教人受不了,每一回男友的奶奶一出現,她就壓力大得胃快抽筋。

  她才十七,不是七十,小小年紀就得了胃疾,老了怎麼辦?

  只覺得鬆了一口氣的她快步離開,但如果她有抬起頭一瞧站在門口的年輕女人,一定會賴著不走,以最快的速度奔回歐陽命身邊。

  「那丫頭走了也好,少了個人礙手礙腳,我們祖孫倆就能好好說說話,奶奶今天帶了個人來看你……」要是順利的話,年底就能辦喜事了。

  老夫人喜孜孜地打算為孫子說門好親事,全然沒發覺他的臉比以往冷得更駭人。

  「您可以閉嘴了,奶奶,我把她支走不是為了閒話家常,而是要告訴您別再用言語傷害我的女人,請停止是非不分尖酸刻薄的態度,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欺負個小女生,況且您連自己兒子都沒管好,居然好意思批評別人家的女兒,不覺得汗顏嗎?」

  長者就該有長者的風範,妒罵、羞辱只會突顯她沒有風度,倚老賣老的欺凌晚輩,用自以為是的標準貶低別人,護短護到是非不分,讓人無法尊敬。

  「你……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她語調拔高,似不能承受孫子的無禮。

  「您捫心自問,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小靈兒,您會說我帶壞她,害她要死不活的躺著嗎?」奶奶一直是這樣,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他父親會這麼沒有責任感,奶奶難辭其咎。

  老夫人抿起嘴,一臉厲色。「她不是我的孫子,她的死活與我無關。」

  「對,她與您無關,所以我犯錯了,您連一句話也捨不得替她罵,我已是一個快三十歲的成年人,我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您把我該承擔的責任轉嫁給她,您認為她真該被罵得體無完膚?」

  「……算了,這件事甭提了,我今天來是……」她不想為了無關緊要的外人而壞了祖孫情,話鋒一轉重提來意,卻被孫子一口打斷。

  「人家的父母不出面是信任女兒、尊重我們,但您有尊重人家嗎?同樣是長輩,為何我只看到您的無情和冷血,該有溫暖和關懷到哪去了?」歐陽命忍不住說重話。

  「我……我……」她是為了保護他呀!她沒做錯什麼。

  為什麼孫子不了解她的苦心,還反而責怪她?

  老人家無法接受孫子的指責,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卻沒想過別的孩子也是人家父母的心頭寶,誰願意辛苦養大的寶貝淪為別人口中的雜草。

  「奶奶,我不是您手裡操縱的玩偶,如果您不想歐陽家絕子絕孫,以後就別插手我的感情事,省得您怨我不孝。」

  「可是我把人都帶來了呀!你好歹和她往來看看,她絕對比剛才那丫頭更適合你。」一聽到「絕子絕孫」,頓感事態嚴重的老夫人也急了,趕緊把她中意的孫媳婦人選往前推。

  跟清妍靈秀,帶了點稚氣的卓巧靈相比,眼前的女子確實是成熟嫵媚,高挑艷麗,微微上揚的眼媚態橫生,唇型豐厚性感誘人,淺淺一笑風情萬種,一看便知是出身上流社會的大家閨秀。

  而她不是別人,就是勤討老夫人歡心,殷切問候的章家舫,也就是卓巧靈好友章家蓉的堂姐。

  不過今日的她似乎有點不一樣,感覺文靜了些,話也較以往少了很多,妝容淡雅,宛如一朵素雅幽蘭,不像以前恍若爭艷的玫瑰,唯恐人家不知道她的美麗。

  「適不適合由我決定,我才說過的話你馬上就忘了嗎?是不是要我立刻找醫生結紮,您才會斷了把我當種馬的念頭?」奶奶要的只是優良血統,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意。

  老夫人倒抽了口氣,臉都嚇白了。「不要呀!阿命,奶奶年紀大了,禁不起驚嚇。」

  「那就不要找小靈兒麻煩,若是再讓我聽見您說她一句不是,您就等著瞧吧。」未了,他又補上一句。「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小孩子。」

  「不喜歡……」她整張臉白得沒有血色,似乎快要厥過去。

  真要她忍受那個一無是處的丫頭嗎?她怎麼也難以甘願,連死都闔不了目。

  人真的很奇怪,一旦和某人投緣,對方不論做什麼都好,即使一身缺點也會看成優點,疼入心坎,反之亦然。

  「歐陽奶奶,您先別著急,執行長只是和您鬧著玩,他在跟您撒嬌呢!」章家舫柔和一笑,溫聲緩頰。歐陽卓越和周月娥的兒子長得挺俊的嘛。

  撒嬌?歐陽命眉一挑,很不屑地一瞟,心裡腹誹——哪來的瘋子,盡說些鬼話,他這麼大的人還需要撒嬌?

  「是這樣嗎?他不是說真的?」老夫人已經有些慌了,六神無主。

  「您老安心,讓我和他談一談,也許\他就會改變心意。」章家舫柔氣柔聲地安撫,溫良嫻淑得教人心花開。

  「好,奶奶就把這頑皮孫子交給你,你說點道理開導開導他,別讓我老是為他操心。」對嘛!女孩子家就是要輕聲細語,溫婉有禮地孝敬老人家。

  老夫人對親自挑選的章家千金滿意到不行,認為她應對得體、進退有方,家世也足以匹配歐陽家。

  但她所不知曉的是,其實章家舫是假千金,她父親的確是老闆,只是開的是鐵工廠,老闆跟工人在內只有七人,而母親雖然是板模工會的理事長,但是掛名的,一點實權也沒有,真正的會長另有其人。

  「執行長,你還認得我嗎?我姓章,章家舫,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和你做朋友?」她率先釋出誠意。

  女人的纖纖玉手伸到面前,歐陽命卻一臉嫌惡理都不理。

  「你的手洗乾淨了嗎?不要用沾滿細菌的髒手靠近我,很髒。」

  她笑了笑,並未動怒,主動用濕紙巾拭手。「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你覺得我漂亮嗎?」

  他瞇了瞇眼。「自己照鏡子去。」

  經營美容事業,美女他看得多了,像她這種看第二次就可發現是整出來的人工美女,美則美矣,但總少了分靈氣,不太耐看。

  「由你尚可忍受的態度來看,我應該還算是個養眼的美女,站在你旁邊也不算丟了你的臉吧?」她風情萬種的一笑,豐唇微啟。

  「你這點姿色要當陪襯我的花瓶還不夠格,還有,你的香水味太濃了,我建議你去外頭的草叢一蹲,蚊子準死一堆,是不錯的殺蟲劑。」

  章家舫沒有生氣,反而捂唇嬌笑。「執行長你真風趣呀!逗得我很開心,我想我們會是合適的一對。你打算什麼時候來娶我?」

  她的話題跳得太快,跟不上速度的歐陽命先是一怔,隨後惱怒地將空的水果籃朝她扔去。「你有病就去看醫生,最好在精神病院住上十年八載,別再出來發瘋。」

  「你丟我?」她眼神微閃。

  「我是丟你,怎麼?再瘋言瘋語,我直接把你往下丟。」他拿起一束花又往她身上砸。

  他本來就被奶奶搞得心情老大不爽,又遇上這個瘋子,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沒人可以丟我!你不可以,歐陽卓越不行,施正揚也不能,我不是沒人要的棄婦!」她忽地神色一變,口中喃喃著一些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怪語。

  「你是章家舫吧?」和之前老纏著他的花痴女不太一樣。

  她詭笑著伸直雙臂。「要不要娶我?我會是顧家愛夫的賢妻良母,你娶我吧!周月娥哪一點比我好,值得你們男人為她爭得頭破血流,茶不思,飯不想地借酒澆愁……」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7 PM
第十章

  「你瘋了,我幹麼娶隻鬼。」他的意思是神經錯亂的瘋女人跟鬼沒兩樣,誰會和她扯上關係,又不是瘋了。

  怎知歐陽命的話才一說完,章家舫嬌艷的容貌忽然變得猙獰,臉上浮動著一條一條青筋,她凶惡無比地撲向他,兩手有力地掐住他頸項。

  非常驚人的臂力,歐陽命怎麼扳也扳不開,她彷彿是要置他於死地。

  一旁的老夫人看傻了眼,驚愕得說不出話,眼前的變化令她又驚又懼,腿軟地不知是該上前救孫,還是跑出病房喊救命。

  眼看著寶貝金孫眼睛翻白,臉色由白漸成黑紫色,一副快斷氣的模樣,她卻只能全身顫抖,揪著胸口淚\流滿面。

  就在此時,來對歐陽命「落井下石」的徐若春和卓巧倫推門而入,一見眼前的情景便知曉發生什麼,神情一肅地大喝出聲。

  「住手——」

  「咯咯……我為什麼要住手,他活得這麼辛苦,他的親人照顧他也這麼累,我了結了他,不是皆大歡喜,大家都該感謝我。」

  她捉弄似的手一鬆先讓人喘口氣,倏又掐緊,將人命當成玩具。

  「你是誰?快從這個身體出來!」徐若春怒喝。

  她一聽,仰頭大笑。「有本事你來把我趕走啊,周月娥讓我痛苦一生,我也要她的兒子不得好死,這是她欠我的,她欠我的!」

  「周月娥……月娥……阿娥?」她指的是老施的初戀情人?

  徐若春錯愕萬分,他幾乎可以確定附身的鬼是誰。

  但是他的驚訝程度不及僵在一旁的卓巧倫,回想起後來自己從養父口中聽到的一切過往,她的指尖輕顫著,手心微微發涼,心情複雜得像被打亂的千絲萬縷\,理不出頭緒。

  「很可笑吧!她居然比我早死,在她得到兩個男人的心後,她以勝利者的姿態辭世,那我呢?被留下的人依然是失敗者。」

  「你先放過他,有話好好說,不要逼我令你魂飛魄散。」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能痛下殺手。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死得孤零零的,沒人為我送終,而我曾愛過的兩個男人卻活得好好的,我恨、我怨,我要他們跟我一樣痛苦!」她尖喊,咆哮出無邊怨恨。

  「是你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人。」她的恨在於看不開,以致怨氣沖天。

  望著發出聲音的女子,原本猙獰可怕的面容變得柔和。「娟兒,我的小娟兒……」

  「我是卓巧倫,卓家的大女兒,不是你的娟兒。」彷彿是在說服自己,卓巧倫冷淡說道。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沒有。

  「不,你是我的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的親生女兒,你剛出生時哭得好大聲……」一直哭,一直哭,她好心疼。

  卓巧倫卻面無表情。「從你丟棄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的母親,養大我的媽媽是林美玉。」

  「不是的,不是這樣,那時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麼能拖累你?我是再三考慮後才丟在卓家門口,卓長文是你父親的好朋友,他一定會照顧你。」卓長文養得起,不像她只能忍痛離去。

  「我的父親是誰?」卓巧倫心裡浮起兩個人名,希望是他們之一,又不希望是他們。

  「你的父親……呵……重要嗎?」她眼神凄迷的笑了。

  「是不重要,不過你若當我是你女兒,我希望你立刻放了歐陽命,別再為難他。」她造的孽夠多了,不該多添一樁。

  「……放了他?」章家舫,不,是附在她身上的朱秀雯,詭笑著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男人。「乖女兒,你若知道他父親對我做了什麼,一定跟我一樣認為他該死。」

  「那是你們上一代的事,與我們這一代無關。」她不管因果,只管此刻對錯。

  「歐陽卓越愛上周月娥那賤人,拋棄當時已和他定下婚約的未婚妻,也就是我,他本來要娶的人是我。」可是他反悔了,拿著婚戒來退婚,跟她說對不起,他另有所愛。

  他傷了她的心!

  「咦,你說的不是小雯的事?怎麼是你?」老夫人驚恐的臉色中多了絲訝然。

  「是呀!無緣的婆婆,虧你還記得我,我的一生毀在你兒子媳婦手上,我來討債不為過吧?他們該把欠我的還給我!」她要一命還一命。

  「可是……」她真是小雯嗎?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女兒,過來媽身邊,我讓你替我殺了他,是他的父母害我們一家不能團圓。」朱秀雯頂著章家舫的臉笑得慈祥,宛若慈母,空出一手將水果刀遞給卓巧倫。

  「好,我動手。」卓巧倫毫不遲疑的走上前。

  此時的歐陽命已雙腳離地,被朱秀雯捉著,頸子後仰十分難受,隨時有呼吸停止的可能。

  但是拿著刀的卓巧倫卻不是刺向他,而是刃身反轉,揮向身側的朱秀雯,瞬間,她的手臂湧出大量鮮血。

  「你……你背叛我?竟然連你也背叛我,就算你是我的女兒,我也饒不了你!」這些人全都該死,一起下地獄吧!

  亡故多年的朱秀雯已喪失人性,她是一隻魔化的惡鬼,在受到親生女兒的傷害後,連最後一絲親情也被心中惡念吞噬了。

  她毫不猶豫的撲向卓巧倫,十指如鉤直抓她喉間,頸部白皙肌膚下流著鮮紅血液,甘甜得令人垂涎。

  眼看鬼母食子的人倫悲劇即將發生,一道刺目金光霍地打入章家舫的胸口,她體內的朱秀雯慘叫地衝出肉體,一抹冒著煙的幽魂縮在天花板一角,以怨恨的眼神瞪著底下突然出現的小女生。

  「很抱歉,我本來不想出手,我以為巧倫姐的親情能感化你,誰知道你連她也不放過。」她寒心了,對鬼仁慈,就是對人殘忍。

  一身靈光燦燦的卓巧靈緩緩走了進來,她手上還有來不及收回的光刀。

  其實她只比徐若春、卓巧倫晚到不足一分鐘,他們前腳剛進,她後腿即到,剛好清楚看見病房裡的一切。

  好幾次她都衝動地想直接將女鬼打得魂飛魄散,救下情況危急的男友,可她總是在最後一秒停下腳步,希望情勢有所扭轉,不留下遺憾。

  但是她失望了,惡鬼就是惡鬼,良知早已泯滅,朱秀雯連親生女兒都下得了手,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敢傷我,可惡!你明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可恨的人,怎麼不去找他們……只會欺凌無助又可憐的鬼,算什麼正義。」

  想起死在卓巧靈手上的鬼朋友,朱秀雯憤怒地紅了雙眼,身上陰氣更甚。

  「我只管鬼不管人,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自有人間法律去制裁,而你,卻踩在我的底線上。」她徐徐走著,一邊以平靜的神情與朱秀雯對話,一邊不著痕跡的走向剛無力摔落的歐陽命,吃力地將他攙起。

  「哼!你憑什麼自以為是的主持正義,當我陪著同病相憐的施正揚時,你為什麼不跳出來阻止他酒後亂性,荒唐了一夜竟死不認帳,硬稱他喝醉了,什麼也不記得……」

  而她因那一夜有了身孕,可孩子的爸卻走了,任憑她怎麼找也找不到人。

  「他當了父親卻不知情,之後我被人強暴、從高樓墜死他也不知情,只會一個人躲在鄉下療情傷,哀悼他已逝的初戀。」從來不是她,她所愛的男人愛的永遠不是她。

  「你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那真是他們的錯嗎?感情由不得人掌控,他們也是情非得已。」

  「我不管是誰的錯,總之要有人為我所受的苦付出代價,他的命我是要定了。」朱秀雯執念太深,原本的善良已被怨懟取代。

  「你……」執迷不悟。

  卓巧靈不想再勸她,已成惡鬼的朱秀雯只有仇恨,再也不懂愛與包容。

  「我來付出代價吧!不要再為難孩子們,我們這一代的恩怨糾葛就由我們自己來解決。」一道陌生女聲響起。

  一抹白霧般的影子隱約浮現,慢慢聚成形體,一名美得飄逸清雅的女子立於窗邊,微光透過她落於地面。

  咦?她不是……那日在男友居所看到的哭泣幽魂。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7 PM
  卓巧靈在心裡猜測女鬼究竟是誰,忿恨難平的朱秀雯說出她的身份。

  「周月娥,你終於肯現身了,你害我一生得不到所愛,你還我的青春、還我的幸福來!」她張牙舞爪。

  舉止溫雅的周月娥低聲輕嘆。「傷害到你我很抱歉,但當初我與卓越相戀時並不知道你的存在,等到我知道時,我已深深愛上他,不可自拔。」

  「藉口、藉口,全是你奪我所愛的狡辯之詞,要是你沒有出現,卓越的妻子會是我。」她發狂地大叫,神色忽地陰暗。

  「我只問你一句,你後悔愛上正揚嗎?」周月娥話語輕柔,恍若春風。

  「我……我……」她說不出口。

  即使施正揚不愛她,她仍為他的藝術家氣質著迷,情不自禁地陷入痴戀。

  她愛過歐陽卓越,但那份愛沒有強烈到非他不可,況且她本來就清楚歐陽卓越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所以他退婚時,她縱使心傷,但並不意外,甚至有餘力安慰同病相憐的施正揚。

  也許\是施正揚那份痴情感動了她,她突然很羨慕也很嫉妒被他所愛的周月娥,所以當施正揚酒醉將她當成周月娥時,她並沒有抵抗,而是半推半就的依了他。

  她以為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至少他的人屬於她。

  誰知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還是什麼也得不到,在她要求他負責的隔日,他便收拾行囊離去,讓她錯愕地面對人去樓空的景象。

  一直到死後,魂魄無所歸依時,她才從其他鬼口中得知他回到花蓮。

  於是她便跟了去,日夜守候,生不能相依,死至少也相伴。

  「他是個好人,是我對不起他,若沒有認識卓越,我也許\會嫁給他,但是……」周月娥露出無奈的微笑。「世上並無也許\,凡事早已註定,我們無法選擇愛情,是愛情選擇了我們。」

  「周月娥……」所以她註定情路崎嶇嗎?

  她朝朱秀雯伸出柔白手心。「來吧!我們走吧,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我們,你、我都苦過一世了,還要繼續受苦,和自己為難嗎?放下了,你才能擁有全新的自己……」

  看到昔日的情敵,朱秀雯本來怨恨得只想撕裂她,讓她秀美的面貌變得醜陋、純淨的靈魂染上最污穢的顏色,沒有男人肯多看她一眼。

  可是她接著一句——

  「我們都死了,還爭什麼,爭得到就能擁有嗎?」這話徹底打醒她。

  是呀!她已經死了,還爭什麼,難道要她愛的男人陪她一起死才滿意?

  不,她一點也不想要正揚死,那個男人這一輩子夠苦的,她希望他也能放下一切,好好過日子,好好彌補他們的女兒,她就滿足了。

  依依不捨的看了眼女兒,朱秀雯好慶幸剛才有人阻止了她。她已經夠對不起娟兒了,剛才竟然還想殺了她?

  接收到她愧\疚的目光,卓巧倫捂著受傷的脖子上前,眼泛淚\光的送她最後一程。

  曾經她埋怨過父母生她卻不養她,如今她已經能夠釋懷,她的父母苦了一生全由於他們放不下,她不想重蹈覆轍,唯有放下才能解脫。

  周月娥在僅剩的時間內透過卓巧靈和兒子道別,她說著自己有多愛他、多麼捨不得他,但是時候到了,她不得不走,只好拋下年幼的他。

  她說的不多,卻句句動容,讓人感受到母愛。

  同時她也感謝卓巧靈肯愛她的兒子,讓他從孤寂的世界走出來,重新認識愛,學習去愛一個人,她了無遺憾。

  至於歐陽老夫人……她已經嚇傻了,也就不必多說了。

  ※ ※ ※

  「快快快!快要遲到了,這邊的牆比較低,趕快翻過去……」

  「不許\翻牆,你們活得不耐煩呀!敢慫恿我老婆做這麼危險的事,全都給我規規矩矩的走正門,而且是慢、慢、走。」

  這些小女生太不像話了,出門忘了把眼睛帶出來,他老婆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們沒看到嗎,哪能由著她們胡來。

  「咳!她還不是你老婆啦!別喊得那麼親熱,你家的死老太婆還沒承認我們巧靈,你慢慢等奇蹟吧!」除非天下紅雨,天上出現兩顆太陽。

  「姓和的小丫頭,你再烏鴉嘴,明年的招待券你一張也別想拿到。」治惡人他自有妙招,還愁不能把她踩在腳底。

  一聽免費的SPA招待券沒了,見錢眼開的和清馬上見風轉舵地陪著笑臉。「歐陽大金主,小的有口無心,老婆還給你,請小心攙扶。」

  「哼!」這還差不多。

  歐陽命仍擺\著一張「你們最好都別來惹我」的臭臉,可是眼底有著意氣風髮的神色,不時漾著暖和笑意,看得出他處於人生的得意時,滿面春風。

  大老爺派頭的他腳步卻異常小心翼翼,偶爾還流露出快要被嚇死的緊張神色,他十分慎重地扶著老佛爺……不,已小有嫵媚的卓巧靈,腳步不敢邁大地小步走著。

  再往下看,平整的高中制服下有顆隆起的小球,不大不小剛好六個月。

  在滿十八歲生日前的兩個月,忍到極限的歐陽命就把小女友給吃了,而且一舉中大獎,尚未成人夫先躍升人父。

  其實他不是不想結婚,而是礙於老人家的阻礙。

  雖然歐陽家的老佛爺已得知卓巧靈出身不凡,當年她寶貝金孫的命還是卓父保下來的,不再瞧不起她,可是一想到她若不時帶幾隻鬼回家,她老人家豈不是嚇個半死,遂仍是嘴硬反對。

  不過卓家這邊的態度令人非常意外,卓長文夫婦一點也不介意女兒未婚生子,甚至已經把族譜搬出來,將她未出世孩子的名字填上去,成為第二十八代子孫。

  這情況似乎早在卓家眾人意料中,卓長文還奸笑的對自家女兒說他功\不可沒,為卓家留後了。

  只是老夫人若知曉自己當曾祖母了,還會堅持不認孫媳婦嗎?只怕爬也爬到卓家,請他們把球……不,把曾孫子還給她。

  這也是卓家人的小小惡作劇,故意不告知老夫人,讓她為了歐陽家的香火急得跳腳,拼命介紹名門閨秀給孫子,卻又慘遭拒絕。

  「歐陽,你不要太擔心嘛!離預產期還有好幾個月,我不會現在就生了。」瞧他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害她也跟著神經緊繃。

  歐陽命兩眉一橫,瞪人。「是誰說她還要考大學、當大學生?你下個月就畢業了,這兩個小鬼若跟他們老爸一樣麻煩,提早出世,你能同時應付考試、照顧小孩嗎?」
作者: miwa    时间: 2012-3-30 09:58 PM
  敢嫌他大驚小怪,也不瞧瞧她的肚子像吹氣球一樣越來越大,大到連要自己翻身都有困難,非要他在背後幫忙才起得了身。

  卓巧靈俏皮地踮起腳尖,在他頰邊一啄。「我愛你,老公。」

  「你……你……你不要以為說兩句好聽話我就會原諒你,你給我安安分分地走路。」他臉頰不自在的漲紅,以吼聲掩飾害臊。

  「說愛我,歐陽。」她仰著頭,笑得彷彿夏日陽光。

  「我……我……」他遲疑了一下仍然破功\,俯下身吻住殷紅櫻唇。「我愛你,小靈兒。」

  「我也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我用雙倍的力量愛你。」她指著肚子裡兩個孩子。

  卓巧靈只告訴他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卻沒說是兩個女兒,她們是重新投胎的周月娥和朱秀雯,一個是來報恩,一個是來討債的,日後他有得頭痛。

  上課鐘聲響了。

  當——當——當——

  她笑著和男人一同走入,手牽得牢牢的。

  【全書完】
作者: 幼儿    时间: 2012-4-28 04:23 PM
看完了。很好看哦。不过,好希望这故事还有续文。谢谢分享。
作者: 静丫头    时间: 2012-5-7 05:01 PM
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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